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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26 缘分(现代)
一场高质量的战争,可以为国家掠夺大量的财富,削减一定的人口增长,保持国家的患难意识,避免因富坐大,人口激增的内患。战争本身更可促进贸易,交通,甚至科技的发展,刺激生产,提高全民素质。
就这一点来说,战争泯灭人性,然而战争为国家服务。
当然,老百姓们是不懂这些的,就连君王都未必明白。
他们只知道,战争是一种很危险的游戏,想要玩好它的人,就必须谨慎。
苍天城,青水县。
镰刀挥动,在稻田中挥舞出一片丰收畅响曲。
握惯了长矛马刀的手,如今挥动镰刀,却也象模象样,方豹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没有了铁马金戈的峥嵘岁月,安静祥和的生活,比想象中要来得单调枯燥一些,内心里,或许仍渴望在沙场纵横驰骋的时光但是终究,自己不用再担心死亡的命运。
做为军功战士,多枚金质勋章的获得者,打下南北两关的功臣之一,救过如今声望如日中天的浅水清将军的命的人,退伍归来后,就连当地的乡绅富豪看见他,也得客气三分。
方豹的日子,过得委实不算太差。
他知足了。
他不缺钱,浅水清给他的钱,足够他买上几百亩地做个大财主。不过他老娘不许,民以贫为荣,轻贱财富,重义气情操。
方豹是个孝子,对此到是无所谓,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身边还缺个暖被窝的婆娘。
老娘很操心这事,张罗着媒婆给他说了好几家的姑娘。
可惜,媒婆们的嘴很花,介绍来的姑娘,却大都是没人要的。
独臂的汉子,想找个好姑娘,纵然有钱也很为难。
唉,要什么时候能碰上个象云家小姐那样的好女孩就好了。方豹悠悠的想,挥动镰刀的手,也越发卖力起来。
“方大哥,你快回去,你娘招呼你回去呢。”村头的铁蛋朝他挥手大喊。
方豹甩开镰刀,用肩上的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随手从田里垄间拿起一只大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喘着粗气问:
“我娘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铁蛋回答:“说是有个城里来的姑娘找你。大妈说,那姑娘水灵着呢,可俊俏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问你前次上城时,有没有招惹哪家好姑娘。”
方豹一楞,然后往地上呸了一口:“我哪有啊,我妈也太冤枉我了。再说我这一条胳膊的,哪能有好姑娘看中我,还找上门来?”
“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好看,你就娶了进门。”
方豹随口问:“我妈有没有说是谁来找我?”
“说了,好象是什么姓云的。”
方豹心里一个咯噔。
他甩下碗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铁蛋你个***不早说。我告诉你,那是我大嫂,你再敢说什么娶进门的话,我他妈撕了你!”
大嫂?铁蛋一阵迷惑。难道是虎子哥的媳妇?
。。。。。。。。。。。。。。。。。。
云霓坐在那简陋的小屋里,看着那满面皱纹,连牙齿都没剩几颗的老太太在那里满怀笑容地看着自己,心头不免有一些疑惑。
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就是方豹的母亲了吗?以前听方虎方豹他们说,他们的母亲,今年也不过五十左右,怎么就已经老迈到如此地步了?看上去说是七十八十也不过分。
过分的操劳,让老人家的脸上已经饱受了风霜的侵袭,没有了女人赖以为荣的容貌,寄托她们全部精神的,惟有自己的孩子。
四个兄弟,战死两个。还有一个,依然在战场上博命撕杀,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是个独臂。这位老人的心里,也应该是很苦的吧?
偏偏她的表情,看上去却是如此知足。
云霓有些迷惑,以至于她捧着老太太为自己端来的水杯,却凝坐不动。
方豹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云霓还沉浸在自家繁华富裕的生活与方豹这里简朴平凡的生活的对比之中。
她是大家闺秀,一年也难得能出门几次,这样的生活,实在是生平仅见。
“云小姐,果然是你。”方豹惊喜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霓笑着站了起来,她正想说什么,看看了方豹的老娘。老人家识情知趣,借口去拾柴火走了出去。
“我来,一方面是想看看你生活得怎么样。清野城一别,又是数月不见。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出来走走。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听说你退伍了,就找人打听了你的住址,然后就找了过来。”
方豹咧着嘴傻笑:“我生活得很好。别看我就是一老百姓,现在咱可是有钱,有地,有身份,连县太爷看见我,都得给几分面子。”
说着,他从袋中拿出一枚金质勋章来:“七品以下,见官不拜,管用得很呢。”
云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俏颜如花,看得方豹也是一阵心动。
回到苍天城后,她已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勇敢的战士,朴实的农民,就这样在方豹的身上,完美而融洽地体现出来了。
方豹憨厚道:“云小姐,我是粗人。你说你来找我是想看我,我信。不过我猜,除此之外你应该还另有原因吧?”
云霓沉默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才说:
“豹子,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我突然很想看看,民间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顺便,我也想听你说说关于佑字营和浅水清的事。我知道,你虽然人不在军中,但是和你哥还是常有联络的。”
方豹一呆:“你不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吗?”
云霓悠悠道:“回到苍天城后,我就被关在家中出不来。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我一点都不知道。。。没人有敢告诉我。豹子,跟我讲讲好吗?除了你,我已无人可问了。”
看着方豹,云霓的眼中滴落几点泪花:“我是偷跑出来的,在我大哥告诉我唯一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之后。。。我二叔死了,是被他杀死的。”
。。。。。。。。。。。。。。。。。。。。。。
田野里,麦穗如浪,翻滚人们心中的希望。
云霓坐在方豹的身边,听他讲关于佑字营和浅水清的故事。
当她听到关于富贵兵团的传奇时,她哑然失笑,那的确是只有浅水清能做出来的事。
当她听到清剿草原马匪时,则心颤不已,为当地百姓能保一方平安而高兴,也为马匪们的悲惨待遇而叹息。
当她听到葬风坡之败时,她花容惨淡,容颜无光,听到红土岗大胜,云风寒自尽,她最终落寞无言,独自流泪。
“云小姐,我是个粗人。云风寒虽然是自杀的,不过我们当兵的不搞那套虚的。说他是浅哥儿杀的,其实也没说错。我们粗人,说话不懂饶弯子,只知道直来直去。该认的我们可以认,但这该解释的,也还是得解释。有几句话或许不中听,但我还是得说,请你不要介意。”
“你说吧,没关系的。”
“身为军人,我们不怕对手强大,上了战场,这条命就算是交给老天爷了。战场之上,我们可以和对手打生打死,战场之下,大家却还都是人。没有所谓的私人恩怨,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
云霓立刻想起了当初草原上,浅水清和飞雪卫交换食品的事情:“你说的我明白。”
“但是我们痛恨一种人,就是在背后向我们捅刀子的人。佑字营和云家没有仇怨,浅哥儿和你也是真心相爱。云帅要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那他应该光明正大的去找浅哥儿谈,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知道你们云家的声誉很重要,不过要说用我们佑字营数千将士的性命,来保证你们云家的声誉。对不起,我方豹还没把自家兄弟的命看贱到这种地步。”
云霓心中苦涩:“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我想,那只是二叔自己的意思,不是父亲的意思。”
方豹嘿嘿一笑:“其实,谁的意思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浅哥儿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看着浅哥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从一个新兵开始,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喝酒,一起上战场杀敌。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比你更了解。云小姐,在他心目中,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但是在你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佑字营的将军。为将军者,必须为手下将士的性命承担责任。所以,他是被逼无奈。。。希望你能原谅他。”
“就不能有折中的办法吗?”
方豹斩钉截铁地回答:“军人世界里,生死沙场上,是没有折中的概念的,有的,只是生与死。”
云霓明白了。
他们是军人,他们不是政治场上有许多可以弯弯饶饶曲曲折折的东西以供解释。生与死的关系,也不是利益能带动的。
军人的惩罚,没有折中,不可计算,无法讨好!
折中处理,对佑字营来说,就意味着放过杀害佑字营数百名战士的凶手。
那个时候,云霓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原本波澜起伏的心,此刻如那古井中的水,竟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淡淡道:“你继续说下去。我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京远城的故事。”
方豹怔怔地看她,晚霞映照里,她的脸色光洁高照,如一尊女神令人心生瞻仰之感。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只是简单的表示要听那后面的故事。方豹一时心中恍惚,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后面的故事,太复杂。
那天,云霓坐在田里,听方豹讲京远城大战,她听了很久,直到那场大火结束一切。
三重天,不存在了。
暴风军团转战西南。
孤星城里,又只剩下了浅水清和南无伤。
他们的未来,凶险叵测。
方豹说:“我哥来信说,他很不看好后面的日子,浅哥儿却依然每天微笑着训练士卒。没有人知道,后面的日子将会如何。”
云霓柔声道:“你该信任他的。你不是一直都信任他的吗?”
方豹怔怔地看她,她说:“至少,我就一直相信他。我以前是他的女人,现在也是,将来,也还会是。”
那一刻,她终于将答案给了方豹。然后她站起身,转头离向方豹,在她脸上的一点泪珠滴落之前。
方豹欣慰道:“我会写信给浅哥儿的!他一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云霓的脸上,只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她说:“云家最近缺个仆人,我后院里的花,一直缺人照料。豹子你若是有兴趣,或许可以去那里找找机会,看看可能谋个差事。身边能有个人说说话,传传信什么的,也是方便。”
她看着方豹的眼中,充满希冀。
方豹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照顾老娘。”
“有些信,不是只有你传给我。我在家中,可以不知道前线的事,却不能不知道宫中的事。你可知,宫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个小小的决定或念头,有时就会关系到外面成千上万士兵的生死存亡?对佑字营来说,那或许是很重要的。没人知道哪天,他们就会用到这样的消息。”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转身离开:“豹子,我在云府等你的消息。”
方豹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动。他对着云霓大喊:“我答应你,等我忙好了地里的活,我一定会去的!”
云霓的身体顿了一下,她点了点头,然后飘然离去。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二章 痴心为情苦(下)
孤星城。
京远城大战后第十二日。
一切,仿佛是回到了数月之前浅水清刚刚参军的日子。铁血镇两万大军驻守在这里,南无伤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浅水清如今是佑字营的营主,手下兵力三千余众,再加上熊族武士的襄助,战力跃然成为暴风第一营。
断龙山上,遥望远处,浅水清心中悠然。
远山的落鹰崖上,曾经的南门关,已经被拆成一片瓦砾废墟。
止水人多年的心血,无数人费尽心力打造的天下险关,被天风人就这样彻底破坏。
他入伍以来所有的荣耀与功勋,可以说是都建立在这三重天上,都从这落鹰崖起步。而现在,可以见证他事迹的三座城关,却消亡在天风人自己的手里。
世事离奇,浅水清想想也由觉得好笑。
“夜莺,拓拔开山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算不错。他本来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饿坏了。”夜莺笑着说。
总领府那场大火,拓拔开山很幸运地逃脱一死。
一条秘道由城内直通往城外,京远城副领商有龙,就是通过这条秘道离开的。火起之后,拓拔开山走投无路,想起抱飞雪说过的话而想到这条秘道,终于在大火彻底摧毁全城之前将其找到。可惜的是,他好不容易进入秘道躲避大火,却由于房倒屋塌,秘道塌方,硬是将拓拔开山和那个跟随他的小姑娘活埋了起来。
还好拓拔开山神力盖世,硬是在塌方的环境里支撑出一片狭小天空,苦苦捱过了数天被活埋的日子。直到铁血镇清扫战场,全面拆除京远城防御,他才终于有了出来的机会。那些日子里,他的身边,只有那个叫阿提的少女和他一起,由于逃亡的原因,阿提的身边带有不少吃的,那是他们能在坑道中捱过那些日子的重要原因。
拓拔开山的胃口素来极大,少女带的数日的的吃食竟不够他吃上两顿。为了活下去,两个人不得不削减胃口,小心节省每一分食物。
就这样,他们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竟一起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岁月。
拓拔开山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傻傻地跟着他的普通姑娘,最终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天风军把他救出来时,他饿得都快虚脱了。
浅水清那个时候做了一件很无耻的事--他让拓拔开山打他一拳,以履行他在京远城牢里发下的誓言。
拓拔开山无力地挥舞着拳头,愤怒地看着他,对方的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
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到,浅水清之所以笑,是因为他还活着。
然后他说:“我跟定你了。”
“这两天,都是那个阿提在照顾开山吧?”浅水清突然问。
夜莺轻轻恩了一声。
浅水清说:“多给他们些亲近的机会。曾经同生共死的男女,最容易产生患难之情。拓拔开山现在无亲无故,那个阿提或许能弥补他这方面的遗憾。要想让他真正心归佑字营,就得让他在天风有个家。他在止水失去的,我们该替他重新打造一份。”
浅水清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拓拔开山考虑,一方面也不可避免有着更加容易控制拓拔开山的心思,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夜莺突然悠悠道:“原来男女之间,最容易在患难之间产生感情吗?那平日里相处,每日晨起日落,相扶相偎,朝夕相见就不能产生感情了吗?”
浅水清一楞,只见夜莺痴痴地望着远方说:“你和云家小姐,就是在草原上历经患难,建立起的感情吧?在那样的情况下,彼此依靠,彼此扶助,彼此成为对方最大依赖,也难怪会如此。可是,你不是曾经说过吗?人类情感的产生,需要时间的积淀,为什么在那样短短的日子里所产生的感情,却可以超越一切时间,成为彼此相追求的永恒呢?”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夜莺,晨光微照下,姑娘的神情落寞,娇好的容颜中却微带了一些凄楚:“这世上有些感情,就象天空中那飘渺的云,可仰望,而不可追寻。云家小姐,就是那天空的云,你是那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偶而,云儿会落下来,轻抚一下那马儿,终归却还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马儿望着云奔跑,却最终只将自己寂寞于这天地之间。”
她看着浅水清,就象是在诉说幽怨,倾吐不满:“那个时候,马儿可知道,在那草原之上,还有一只小小的雏莺也在渴望能降落在马儿的背上。渴望能陪着他自由翱翔,陪着他走遍天涯海角。”
浅水清呆住了。
追逐的人,原来也在被追逐着吗?
人们放眼未来的时候,却总是很轻易地忽略眼下。曾几何时,那个一心要做女将军的小姑娘,在一夕之间成了大人,满心渴望着能得到自己钟爱的人的青睐,却始终得不到正眼一顾。
她幽怨,她失落,她不服,她惆怅。直到这刻,她大着胆子倾吐心声,诉说衷肠,就象是一只雏莺向着天边在鸣唱着她的爱情。
浅水清的心中一片迷茫。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一个身影。
伴随着清雅迷人的乐声,不断浮现,唱响。
乐清音。
。。。。。。。。。。。。。。。。。
夜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浅水清的。
她最早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要做名女将军。但是当一名真正的战士,所要为之付出的显然远超出她的想象。这些日子来,浅水清直接跃过最基层的部分,教她指挥作战的技巧,排兵布阵的道理,用兵帷幄的心得,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让她少吃些苦。
然而日复一日,耳鬓厮磨,教者无心,学者有意。她每天看着浅水清专注于沙场中事,只觉得天下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比浅水清更有风采。
他专注于工作时的神情,是最俊美的。
那种风采深深印刻在她的心里,每次午夜梦回,展转反侧之间就会油上心头。
浅水清对她的关心,对她的教导,就象是一个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大哥哥,点点皆温暖心头。曾经被父亲抛弃的感觉,那种久违的亲情就象是种子在心中萌芽。
这样的情况下,要想让她不喜欢上这个人,未免就实在太难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但她知道,自己终于说了出来,无论浅水清做出怎样的反应,她都不会后悔。
她看着浅水清:“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我知道你和云家小姐情深意重,我也没打算要拆开你们。我只是想能一直象现在这样,每天服侍你,我也就满足了。你要是愿意给我个名分,我自然也是欢喜的。若是不愿意。。。我也无怨言可说。”
说到这,夜莺幽怨的眼神盯住浅水清,却见他全无反应。心声吐露的结果竟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毫不受力。心中又气又急。倔强的性子突然上来,她大喊道:“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浅水清被这声喊回过神来,笑道:“为什么不喜欢听?我只是有些走神了。你要是想说,就继续说。”
夜莺的脸涨得通红:“该说的都说过了,没了。”
浅水清险些想放声大笑:“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回佑字营,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看着浅水清转身离去,夜莺又羞又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混蛋!”夜莺气得跺了跺脚,终究还是只能立刻跟上。
路上,浅水清突然问:“你父亲你有几个妻妾?”
“不是很多,也就一妻三妾。”夜莺没好气地回答。
“四个老婆原来还属于不是很多的范畴啊。”浅水清失笑起来。“在我的家乡,历来是提倡一夫一妻的。”
夜莺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如果是那样,你的家乡一定会很贫弱。”
“哦?这我到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夜莺很认真地回答:“自古以来,国家战争从无一刻有停止。不是这里打仗,就是那里打仗。历来上战场的都是男子,也因此极易形成男少女多之局面。若是一夫一妻,那么多出来的那些女子如何处理?她们没有力气,无法从事重体力的劳动。若是没有男人养她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再者女人若不生养,国家岂非也要陷入人口急剧减少的危机中?没有了足够的人口,国家凭什么强大?岂不是要被他国一灭了之?”
浅水清哑然,想了想才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国策因时因情而易。帝国的存在,若无这一夫多妻的制度,怕也是不行的。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说这话的时候,浅水清的心头怪怪的。
他问夜莺她父亲妻妾多少的问题,本是想借此历数一夫多妻制度给人们生活带来的烦恼,重申夫妻之间忠贞的重要性。但没想到夜莺随口就把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国家政治的高度。这样一来,他接下来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隐隐地有种教育夜莺不成,反被她给教育了的想法。
说心里话,其实他很喜欢夜莺这姑娘。但是比起他和云霓间的生死之恋,却显然还差了很大的距离。他虽然自问不是正人君子,但却也不愿轻易辜负自己的感情,本想委婉拒绝夜莺,却在刹那间发现,原来这个时代里,女子们所受到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到一个别人根本无法轻易改变的地步。所有所谓的传统,封建与落后的制度,其实在某个特定的时代,有着其存在的根本必要。
就算是他浅水清,也不可能改变这种想法与制度。
他只能被动接受。
那一刻,他不由想到:如果是云霓在这里,她会接受夜莺吗?
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云霓一定会接受,甚至支持。
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眼里,帮助自己的丈夫纳妾,正是表达爱意的一种体现。
这个答案令他有些气结。
他有些迷惑,一时间,找不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三章 纷争
那个士兵们最爱去的小酒馆里,一向风骚艳丽的老板娘抛着媚眼为浅水清端来了上好的一坛子酒。
昔日的传书人依旧在,可是那传书的对象却已远在他方,人生的悲欢离合太多难以捉摸,或许惟有把握现在,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
可问题是。。。。。。如何把握呢?
浅水清心中有些摸不清所已。
“秋老板,你会弹琴吗?”浅水清问道。
老板娘给了浅水清一个妩媚的笑:“我们都是俗人。这弹琴的事,是那些高雅人才能做得来的事。”
她显然是看见了摆放在浅水清身边的那具古琴。
高雅?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
原来整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是雅人,而在外面靠自己双手辛苦劳作的就是俗人了吗?
世界从来好笑。
“我也不会。”
他随口道。
信手拨弄琴弦,铮铮古音从琴上流淌,若山泉流淌进人的心间。
“假如有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只是和你见过一次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就送你一样珍贵的东西,你说,她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老板娘用手指将算盘珠子拨打的劈啪直响:“那得看送什么了。”
“假如就是这琴呢?”
老板娘捂着嘴笑:“吆,那可就真是个雅人。那送琴的人,可是一番用心良苦呢。”
“可是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啊。”
老板娘立刻嘟起了嘴:“这世上人与人的感情,哪有用见过几次面就能决定的。那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一对男女,将来未必就一定是在一起。那偶而邂逅,相处不过短短几天的人儿,不是也一样可以产生生死之恋的吗?”
她别有深意地看着浅水清,浅水清一时无言。
老板娘扭动着丰腰走了过来,一屁股在浅水清的身边坐下:“浅哥儿,你别怪我直言。我和我那口子,在这孤星城里,住了少说也有七八年了,每天呢,见惯了士兵们来来去去。也有那长的俊俏的,就和我们这的一些人家的闺女好上了。彼此,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不需要怎样的山盟海誓,一切就那么发生了。所以这生生死死,情情爱爱的事,也算是见得多了。那替人送信捎话的事,做过的也不少。”
“前几日里,浅哥儿你带人打京远城,回来的时候,少了不少兄弟吧。有几个,就在我这有挂号的。哎吆那几天有好几家的闺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老板娘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偷偷地说:“有个闺女肚子都大了,被她老爹给毒打了一顿,偷偷许了户破落人家去。”
说到这,老板娘叹息:“男人是女人的依靠,没了男人,这做女人的就没了着落。那闺女本想着打完仗,那小伙子能回来娶她。结果,却再也回不来了。做男人的命苦,做女人也命苦啊。我有时候常常就想,这男人三妻四妾的,其实都没啥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你得活着。你活着,俺们女人才有日子过。这要是万一不在了,以后可咋办哦。”
浅水清听得有些怅然。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在这个生死挣扎的世界里,一切的要求,就是这样简单吗?
老板娘聘聘婷婷摇曳着身姿走回了自己的帐台,最终只说了句:“不管是哪家的闺女倾心你,要想对得起云家的小姐,不在于你是不是只娶她一个,而先在于你是不是能活到回来娶她的那一刻。”
浅水清听在耳中,感悟在心头。
他站了起来,抱起那琴向着老板娘鞠了一躬:“谢谢你,秋姐。”
走时他突然说:“秋大姐,你知道吗?其实你并不是一个俗人。反到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还带着原先固有的一些思维方式,在某些方面反显得有食古不化了。不过还好,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那老板娘听得浑浑噩噩,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浅水清却大笑着离去。
是啊,在一个残酷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仓禀实方知礼节。
肚子都填不饱的人,又哪来的爱情可言?
这个世界,有属于它自己的道德法则,生存理念。每天挣扎于生与死之间,已经有太多烦恼,又何必让感情上的事来束缚自己呢?
既然如此,那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想通了这点,所有烦恼尽挥之而去。
。。。。。。。。。。。。。。。。。。。。。。。。。
回到佑字营的时候,正看到雷火和沐血方虎几个也刚从外面回来。
人刚到,雷火那粗大的嗓子已经吼了起来:“妈的,真是太痛快了!这一架干得过瘾!浅少,我们又打跑了好几个来找茬的不识相的臭小子。”
浅水清随口问:“血风旗的人?”
“这次是鬼风旗。”沐血回答。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京远城大战之后,暴风军团转战西南,孤星城惟留三旗兵力,分别是铁风旗,血风旗和鬼风旗。本来鬼风旗是属于赤血镇的。但是灵风旗的水中棠心念父亲之死,一心找孤正帆报仇。南无伤恳请以鬼风旗替换灵风旗驻守孤星城。血风旗有李规在,和佑字营的关系是冰火难相融。而鬼风旗的惊风展正式转任铁风旗掌旗后,就再没给过浅水清好脸色看。鬼风旗新任掌旗是惊风展力荐,南无伤破格提拔的一名原鬼风旗火字影营主火萤飞。有了这层关系,鬼风旗和佑字影的关系也是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于是乎,整个孤星城里,已全然成为南无伤的天下。
前几日,先是惊风展为了攻城塔的问题和浅水清大吵了一场。
上次攻城,浅水清动用了近百架攻城塔。攻城塔建造不易,费资甚多。在先后多次大战中,极少有用到上百架攻城塔同时攻城的壮观场面出现。浅水清之所以一次性能使用这么多攻城塔,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凌都铁厂的捐助。因此这近百架攻城塔,到有一半是姓浅的。
然而一战之后,攻城塔破损有近二十架。暴风军团离开时,又带走了四十架攻城塔。铁血镇还留下了四十架。这样一来,纷争立刻出现。
惊风展坚持那四十架攻城塔必须全部回收镇部。浅水清却认为,属于镇部的攻城塔已经为烈帅带走,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烈帅之所以肯留下四十架,就是承认了他的所有权,因此死活不同意上交。
惊风展坚称攻城之损失,必须由佑字营负责,因此,浅水清最多只可留下三十架攻城塔,也就是说浅水清至少要上交十架。
为此,浅水清据理力争,城是为帝国打的,怎可让佑字营负责?就算是他退一步,这批攻城塔的损失也应该军部与佑字营共同负责,各自报损十架才对。所以,剩下这四十架攻城塔依然是他自己的。
两方人为此争执不休,惊风展官大一级压死人,浅水清名声显赫拥强兵。两个人谁也不怕谁,争得是天翻地覆。最终还是南无伤出来打了圆场,要求浅水清立刻交出十架攻城塔,才算解决此事。浅水清被迫同意。
紧接着,是血风旗与熊族武士又发生了争端。
这次,争端的起因却变成了那些守城战中被熊族武士夺下来的京远城的守城利器八臂连环弩了。
浅水清坚称:烈狂焰曾经答应,他只要能打下京远城,则任由他的士卒洗城三天。因此城内所有军械皆应归佑字营所有。那些八臂连环弩,熊族武士一人就可以使用,放在他们的手里,比放在旁人手中更能发挥出力量,因此坚决不肯上交。
血风旗的人则叫嚣:京远城虽下,却是全军之功。佑字营吃肉,血风旗也该有份喝汤。所有好处不能为浅水清一人独享,坚决要求分润。
两边再起争端,南无伤再打圆场。
这一次,浅水清可不客气了。
他冷笑道:要想拿八臂连环弩也可以,自己找熊族谈去。他们不是我的直接属下,只是友军。只要他们同意,我没意见。
熊族武士的反应很干脆,也很直接。
他们拿起武器,对准所有想拿军械的战士,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气势。只要打得赢我们,东西都是你们的。
看着这些肌肉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李规只能打起了退堂鼓。他可没把握以六千兵灭三千熊族武士。且内讧一起,也不是他能抗得下来的。
血风旗只能灰溜溜地败退。
就这样,暴风军团走了不过数天时间,佑字营的麻烦越来越多了起来。
此刻,浅水清缓缓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是粮草。雷火带几个兄弟去镇部取后十天的粮草。没想到镇部督粮的护粮官说粮草当初被烈帅带走太多,后面的还没运过来,要我们暂时先等一等。雷火人还没离开,就碰上了鬼风旗山字营的人来领粮。那粮官却二话不说就发了粮。雷火当时就怒了,和那护粮官理论。结果鬼风旗的几个小子,冷言冷语说咱们佑字营家大业大,财大气粗,顿顿有酒有肉,自然不愁这点粮食。镇部有粮自然要优先供应山字营。”
“然后就打起来了?”
“是。”雷火嗡声嗡气地回答。
浅水清冷哼一声。
他知道,南无伤已经越来越等不及要看他的笑话,越来越等不及要置他于死地了。
争夺战利品,只是一个开端。而军粮供应,却实实在在是掐浅水清的喉咙。
浅水清的确可以通过自己的富贵兵团来筹措粮食,而不用受南无伤的要挟。但问题是,富贵兵团的少爷们,什么都可以提供,惟独军粮不能提供。
军粮,是国家控制一支军队最重要的资本。
假如有一支军队连军粮都不需要国家供应,则这支军队就已经完全属于私人所有了。
苍野望可以忍受浅水清洗劫天下权贵,可以忍受他到处杀人放火,纵容士兵,但绝不会容忍佑字营有一套完整的自给自足的后勤系统。
浅水清的少爷兵,永远只能做为奢侈品的供应存在,而不能是必需品的供应。
这一点,南无伤明白,浅水清也明白。
南无伤掐他的军食供应,说白了就是在逼浅水清。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放出了一点神光。
他悠悠说道:“南督,是迫不及待要对我动手了啊。”
沐血沉声回答:“还有三天,军粮再不拨下来的话,佑字营就得断粮。熊族还好说,他们是雇佣兵,用那些少爷来养还说得过去。可是佑字营不同,绝不能让那些少爷们送来一粒粮食。否则不用皇帝下令,南督就可公然杀你。现在想来,他等的或许就是这个机会。”
那个时候,浅水清悠悠看着天,良久。
他缓缓道:“南督大概是以为,我现在已可以任他揉扁搓圆,再无还手之力了吧?”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四章 反击(上)
天边,一支铁骑洪荡激扬,踏碎晨曦的薄雾,击穿黎明的静寂,滚滚奔向城南。
粮仓的守卫士兵老远就看见这支铁骑队气势汹汹地冲着自己这边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声望在军中一时无两的浅水清,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他大叫:“快去报告大人,佑字营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仿佛是一个被验证了的预言,五百铁骑在来到粮仓后立刻一线散开,将整片粮仓团团围住。
浅水清的声音冰冷的足以冻杀活人:“你们的粮官呢,叫他出来见我。”
没过多久,护粮官出来了。
或许是身在肥缺的缘故,护粮官长得肥胖,一身的膘油若是刮下来,怕不也得有好几斤。
他见到浅水清,忙叫道:“浅将军怎么会大架亲来下官这里?”
浅水清说:“昨天,我听我的兄弟说,粮仓的粮食有些不够,所以我佑字营的粮草要暂缓发放。哼哼,同样是带兵打仗的战士,凭什么我佑字营就要暂缓发放,其他各营却照样领粮。宋粮官,你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失公允吧?”
宋粮官冷笑:“浅将军,这你可就说错了。这粮草给谁不给谁,也不会是我宋某说了算的。我只是小小粮官,自然不能和将军虎威相比,不过南督的意思,我还是得听的。如今这孤星城,上有南督坐镇,中有三路掌旗代司各职,将军要是有所不满,该找惊掌旗和南督去问事,跑到这粮仓来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粮官,岂不是有些欺软怕硬的嫌疑?”
浅水清微微一楞,他看看沐血:“骨头这么硬的文官,我到是第一次见到。”
沐血立刻低声道:“以前没见过,估摸是新上任的。”
雷火立刻接口:“上次我来时,听到提起过相爷这两个字,听说是相爷的一个门客。”
浅水清眼中杀机一现:“难怪,掐我军粮。。。这的确象是文官路数。”
对面的宋粮官依然在冷笑,浅水清心中的杀机却愈来愈盛。
南山岳,这位朝中丞相,国之辅弼,终于也开始为儿子出手了吗?他派来了一个粮官,可还又派来了其他什么人?
文人做事,不比武官。素来阴险狡诈。他们不擅长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却最喜欢在背后捅冷刀子。
而一旦出手,就会逼到你往他的圈套里跳。
衡长顺失手了,云风舞也失手了。两度想要害死浅水清,他却依然活得欢畅,日子过得活蹦乱跳。或许就连那位远在京城之中的相爷都觉得,任浅水清这么逍遥下去,对南家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吧?
军粮,只是引子而已,随之而来的,想必会是无穷无尽的后招。
而这个宋粮官,或许就是那计划中的执行人。
天风军制里,文官除了担任武将幕僚之外,在军中所能出任的最重要的职位,或许就是粮官了。
“宋粮官,为什么南督要停我佑字营粮草?”
那宋粮官冷哼道:“这件事,你还是去问南督的好。将军若是无事,还请带着自己的兵速速退去。别怪我没提醒将军,这冲撞粮库重地的责任,以将军目前的职衔,怕还担当不起。”
浅水清点点头:“好,我这就派人去问他。兄弟们,咱们先撤。今天,我就给这宋肥猪一点面子,暂时先不来拿粮,咱们后会有期。”接下来,他竟然还又嘟囔了一句:“看那那副猪样,我呸,也真是污了我天风军人的威名。就凭他这肚子,就该先治他个军容不整的罪。””
他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宋粮官脸色苍白。
他这一生,因这体胖,曾多番遭人诟病,连出官入仕都极为困难。世人见他如此肥胖,第一个感觉总是此人必定是贪婪之辈。却不知他这肥胖是天生的。他因这肥胖而一生都没有官运,好不容易仗着自己脑子还算灵活,投了丞相的门路,也只是个小小门客而已。为了上位,他也可说是用尽心力,殚精竭虑了。
当他在南府隐隐听说了关于浅水清这个人的事后,立刻觉得自己的一生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个浅水清身上。
那断粮之计,就是他向南山岳提出,并得其首肯的。
无论浅水清是纵兵抢粮,还是让他的少爷兵送粮,南无伤都可趁机治他的罪。南山岳为此给了他这个机会,特别送他去了孤星城,让他担任粮官,负责此事的操作。
临行前,宋粮官还特别央求帝国国师赵狂言为他课了一卦。
赵狂言是天风帝国最出色的星相问卜大师,看在南山岳的面子上,还真给了他这个小人物一次机会。
结果说他:一生命运转折,皆在东方,此去之后,此生衣食无忧。
他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趟算是赌对了。
没想到第一次见浅水清,就被他开口一声肥猪气得浑身的肉膘都颤抖了起来。
眼见着浅水清带着自己的兵又潇然离去,宋粮官看那远方背影的眼神,也越发的狠毒凶厉。
浅水清,你莫要太得意。这次,我定收拾得你服服帖帖,终生后悔你今日此言。
。。。。。。。。。。。。。。。。。。
一切,如浅水清预料的那样往最糟糕的情况进行。
南无伤用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来回浅水清的质问:现在镇部粮草不够,粮仓存粮仅有五千石左右,不足大军使用十日所需。所有各营粮都需削减份额。佑字营前些日子攻打京远城,所得甚丰。既然家底最厚,这军粮自然也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反正日后军粮押运过来后,自然会全部补还给佑字营,如今也只是一时之计。
一时之计。。。按照南无伤的计划,这所谓的一时之计,基本上是他佑字营全体饿死的一时了。
当狗子带着这荒唐的回答哭丧着脸转述给浅水清时,他甚至连生气都懒得去生气了。
在孤星城,如今他是四面皆敌。
想在这般艰苦的大环境下生存下来,少生点气,多动动脑子才是真的。
如今他有紫心勋章护体,南无伤无法明着杀他。无数功劳荣耀的光环罩在他的头上,连火焚京远城一事,皇帝都是一笑而过,未做任何处理,可见圣恩隆重。
南无伤要想杀他,第一件事就是让皇帝不再欣赏他。
那么蓄养私军这条罪名,便可以恰到好处的达到效果。
只要让苍野望认为浅水清身具野心,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都没用了。
敌人的本事越大,越是要早些除掉的。
浅水清显然也不能任由佑字营饿肚皮。或许南无伤更希望佑字营的战士因此而对他不满,直接兵变将他杀掉,也省得日后多事。
一个连自己的士兵都照顾不好,管理不好的将军,显然也不会是皇帝所喜欢的。
当然,浅水清也可以选择纵兵劫粮,这样一来,南无伤要杀他就更方便了。
无论他有多少理由,多少委屈,这纵兵劫粮一事,都够他立刻掉脑袋的。
总之,一条小小的断粮之计,给了浅水清三条选择,却条条都是死路。
无论怎样走,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想到,如果这一次自己又逃过了南无伤的暗算,那么下一次,南无伤又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了呢?
每日里要研究敌人的情报,却还要不停地和自己人勾心斗角,实在是令他有些厌倦了。
或许,在解决此事之后,也该对南无伤做点什么回报了。
至少,不能让他再这样闲得有事没事就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做人哪有天天挨打却不还手的道理。”浅水清背负着手喃喃自语。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五章 反击(中)
当天晚上。
灿烂星空下,孤星城南一声仓皇的大叫撕破了夜的寂静。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当当当当的警锣声敲响,一点红光在粮仓中若隐若现,显然果真有火起。
无数战士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询问起来:“粮库怎么会起火?是守粮的士兵不小心,还是有人纵火?”
立刻有人反驳道:“不可能是有人纵火。止水人现在惟恐我们打过来,他们哪还有那个胆子过来放火烧我们的粮仓?再说咱们外围的那些警戒哨难道都是死人瞎子不成?”
“废话少说,还不快去救火!”立刻有士兵长官过来大声训斥。
孤星城内各旗各营的战士们立刻动员起来,他们匆匆穿好衣服,然后急急就向粮仓赶去。
城中一时间***通明,连当地的百姓也为之惊动了,许多人纷纷从家里端来锅盆盛水,试图帮助官军灭火,然而等那些战士和百姓赶到时,却愕然发现粮仓的火势竟已奇迹般地熄灭,惟留一处炊烟袅袅升起,显示着这里的确曾发生过一场火灾。
而在粮仓的周围,赫然是一大批满身盔甲,手持武器的战士正在守卫着粮仓。
正是佑字营的士兵。
为首的,赫然是浅水清。
他白袍素马,高坐飞雪之上,在这月色下显得是眨眼无比。眼看着众人来到,先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望向那纷纷赶来救火的军士。
神态间,带着嘲讽与不屑。
他猛然脸色一沉,暴怒雷吼起来,在这平地间炸起一股风云:
“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盔甲不整,穿戴不齐,都象什么样子?粮仓重地失火,你们竟然直到现在才来,你们可知道你们的速度有多慢!一个个就象乌龟一样,要是等你们赶到,这粮仓早就烧光了!粮仓为我军重地,一旦有宵小潜入纵火,则大军将会无粮可用!还好我们发现得早,及时灭火。否则一旦火势增大,则粮草必毁!到时候大家都没粮食吃,我看你们拿什么向南督交代!”
他的厉声斥骂,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有胆大的士官立刻拱手问浅水清:“下官无礼,敢问将军,这粮仓的火,是将军熄的吗?”
浅水清冷哼一声:“我的兵,历来是反应最快的。警报一响,他们立刻就赶来救火。若是没有佑字营在这,只怕大家以后的时间里,也休想再吃到粮食了。怎么,你对此还有疑问吗?”
众兵卒听得面面相觑,浅水清,你撒谎也不遮掩一下?你手下的这帮兵,一个个穿戴的比平时还整齐,身上连点油烟气都没有。难道说他们是神仙,穿戴衣服的速度竟比旁人要快上十倍不成?
洪天启出来得到是比较快,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浅水清一眼,想不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只能道:“浅将军练兵果然厉害。既然这样,那大家就都回去吧。反正火已经灭了,让粮仓的守卫士兵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浅水清脸色一正:“洪将军此言差矣。你不觉得,这火起得有些古怪吗?”
洪天启一楞,浅水清已道:“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止水人如今惧怕我部进攻他们,很有可能派细作潜伏入城,纵火焚粮,以断我军后勤供应。所以我已经命人将这里严加看管,务必要找到那纵火之人。为避嫌疑,其余各部士兵请暂时回避一下,等我彻底搜查过粮仓所有地方后,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在此期间,凡有试图入粮仓者,皆视为止水同谋,我浅某定斩不饶。”
洪天启微微一愕,看向浅水清,浅水清回敬过来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点笑意。
他立刻明白了。
。。。。。。。。。。。。。。。。。
没过多久,惊风展来了。
南无伤也来了。
粮仓的警号,惊得所有人都心跳,看到粮仓无事,大家这才心安,但是在看到浅水清站在那粮仓大门前,南无伤的眼皮突然狂跳不停。
他隐隐地觉得,这次浅水清,怕是又要度过一次危机了。
看到南无伤那一身火云战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前,不知为何,浅水清的心头突然生起一丝悲凉。
这个男人,若是活在自己的那个时代,想必也会是一个超卓人物吧?
他够隐忍,面对夺去自己未婚妻的男人,始终能保持表面的和气。
够狡诈,能一再利用别人来对付自己,而不亲自出手。
够狠毒,能利用种种手段对付敌人,也能对付自己人。
他出身世家大族,却全无纨绔习气,每日操心军务,也做得秉公持正。他在铁血镇,威望极高,能以一镇之力,封锁住三重天多年不得出关,也的确有真实本领。
可这样的人,偏偏就不是自己的朋友。
他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便也只能做出反击。
今天,仅仅是那无数较量中的其中一次而已。
南无伤冷冷地看着浅水清,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发出同样的感慨。
如果没有云霓,或许这一切,就不会是这样的发展了。
然后,他冷冷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浅水清。你可知道你让全镇两万多士兵再加无数百姓都没有一个好觉可睡。”
浅水清抱拳回答:“回南督,城南粮仓走水,是我佑字营及时赶到,扑灭仓火。我怀疑有人蓄意纵火,如今正在搜索之中,顺便也保护粮仓不再继续受到袭扰。”
南无伤的脸色很难看:“你的兵来得到是够快的。”
“都是南督训练有方。”
惊风展冷哼:“既然这样,找到了没有?”
浅水清微微一笑:“已经找到了,不过可惜,这个人已经死了。他纵火之后,由于我部来得太快,他逃之不及,就自杀了。我们是在一处粮库内发现他的尸体的。原来这个人,是原本守粮士兵的一员,不知何故竟被止水人买通。如今他畏罪自尽,我们也无法及时审问他,探问可还有别的细作,实在是可惜了些。”
南无伤长吸一口凉气:“浅水清,既然这样,你为何还不离去。”
浅水清嘿嘿一笑,眼中放出一点凶光,他猛然回头大喝道:“来人,把宋良辰给我带上来!”
下一刻,那肥胖的宋粮官已经被几名佑字营战士押了出来,钢刀架颈,利刃加身,嘴里还塞块破布,惟有双眼露出惧怕与求饶的神情。
宋良辰的脸色惨白无比。
南无伤怒吼:“浅水清,你干什么?!”
浅水清狂笑道:“今天白天,我让部下士兵派人去南督那里询问粮草一事,南督回我粮仓重地,余粮仅供十日之用,不知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
“是便好说了。我相信南督绝不会诳言害我,但是今天晚上,我派人四处搜索粮仓的时候,我的士兵回报我说,粮仓里可用余粮还有不少富裕,可供我两万大军食用一个月。既然是这样,那这多出来的粮食,是怎么回事?”
南无伤立时色变,他们终于知道浅水清想干什么了。
果然,浅水清仰天狂笑道:“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这宋良辰贪污成性,中饱私囊,就是南督虚言害兵,蓄意加害我佑字营了。”
“注意你的说话,你这是在以下犯上,浅水清!”惊风展大叫。
“我也相信不是南督所为,既然这样,那么就只能是这宋良辰损国利而肥一己之私了。我抓他,敢问南督可有什么错吗?”
南无伤愕然无言。
浅水清眼中的凶厉神光突然狂放:“南督!我天风军历来军法军纪森严。今天我浅水清遍查粮仓,搜寻纵火嫌犯,无意中发现这等贪污军粮,隐匿不报,祸害天风军人的贪官,你说我可有处置的权利?”
南无伤很不甘愿的承认:“是的,你有。”
“那好,既然这样,按我天风军军法,身为军需官,凡有中饱私囊者,一律贬官去职,永不录用。贪污数额巨大者,当斩不赦!宋良辰心地贪婪,试图将我天风军两万将士二十日军粮一人吞并,数额巨大,罪无可恕,来人,给我把他斩了!”
惊风展大叫:“等一等!浅水清,你凭什么说他中饱私囊,你为何不让他说话自辨!”
浅水清狂笑起来:“城中粮仓,那可供两万大军食用一个月的粮食,就是最好的证明。物证具在,哪还有他自辨的权利。我天风军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该杀,那就当立刻杀了,以儆效尤!”
他右手伸出,做刀状用力下斩,竟再不给南无伤和惊风展说话的机会。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一名刀斧手挥起屠刀重重砍下。
一道血泉飞瀑般流起,在这浓墨黑夜中画出一撇鲜浓血色。
南无伤的心也随之一跳。
直到临死前,那位一心想要向上爬的宋粮官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他一生工于心计,灵舌利齿,到了这前线却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
他或者至死都不明白,官场与沙场到底有何不同。
但他终于明白了赵狂言送他的那句箴言到底预示的是何含义。。。。。。
。。。。。。。。。。。。。。。。。。。。。
宋良辰死了,死得那样干脆,那样利落。
南无伤震撼,惊讶,同时也迷惑于浅水清此次回应的手段为何如此激烈,如此血腥。
浅水清用火灾为借口,彻底搜查全部粮仓,这多少还说得过去,但问题是他为何非要杀宋良辰。
不过只是略想一下,他就明白了过来。
他在用这个倒霉蛋警告着所有试图和南无伤站在一起对付他的人。
我浅水清,或许暂时还对付不了南无伤,但至少还能教训得了你们这帮下面的人。
有哪个再敢来找我麻烦的,尽管来试试好了。
来一个,我杀一个。
南无伤的心中,一片凉意森森。
那天晚上,浅水清带着他的兵走了。
带着粮食走的,南无伤再没有可扣粮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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