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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23 缘分(现代)
抱飞雪的意图,不仅是用火来断其归路,还要用火,将敌人全部活活烧死在这个陷阱之中。
熊熊火焰弯曲了战千狂的头发,他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战士在火焰中呼号,怒视城头上方正发出阴冷笑容的抱飞雪。
抱飞雪,你果然够狠,够毒,够奸诈狡猾。
“兄弟们!咱们和他们拼了!”战千狂愤然狂呼:“推开冲锋车,咱们杀进景深门!”
后退既然无路,就开始前冲杀出一条血路。
这个时候,天风健儿们悍勇不畏死的血性终于显现。他们狂呼着冒着箭雨流火向止水方发起进攻。
弩箭在空中对射每时每刻都有各自的战士倒下,墙下的甬道处,更是杀成一片血河汪洋。
抱飞雪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边露出不屑的笑:“拿弓箭来!”
一张牛筋铁背大弓送到了抱飞雪的手上。
抱飞雪张弓搭箭对准了战千狂,喃喃说道:“擒贼,先擒王!”
嗽!
利箭破空而出,发出夺命的尖啸,于长空中悲鸣流转。
战千狂怒发如狂的表情,于下一秒间凝固。他呆呆地看着身前穿胸透甲而过的犀利长箭,血,正汩汩地流出他的身体。
疼痛处。。。一片温热。
“战将军!”浅水清大吼着冲了过来,在他倒下战马前将他扶住,战千狂就那样缓缓倒进他的怀中。
从那条深沟出现的一刻,浅水清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
他没有看自己战士死亡前的呼号,只是在不停地思索对策。
战千狂的濒死反击,他并不同意,那无益于全旗将士的突围,只是加速他们的死亡。
但是同样,他也为战千狂的血性与忠勇所叹服。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某种战术无解决之法,唯一的问题是你何时能够找到。
然而在他找到解决方法之前,战千狂竟然中箭了。
这一刻他再不顾其他,抱住战千狂的身体,大声叫道:“飞雪,给我跳过那道沟!”
飞雪一声长嘶,向着那条狭长深沟狂奔而去,带出一条银色闪电,在临近深沟时,跃身而起,带着两个人,于半空中滑出一道迤俪长虹。
蓬!
烟尘飞溅,飞雪稳稳地落在了对面。
狂嚣的欢呼掀起在天风军中,抱飞雪更是吃惊得大弓都差点脱手:“该死!那是什么马?那上面是什么人?它怎么能跳过六米宽的沟的?!”
碧空晴阴狠回答:“他就是浅水清,那匹马,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天鬃马。”
他就是浅水清?抱飞雪盯着浅水清的眼神,越发充满了仇恨怒火。
浅水清刚跃过那道壕堑就将战千狂交到一名战士的手上:“赶快找人救将军!”
“是!”那血风旗士兵连忙答应。
浅水清策马对着周边士兵大叫道:“你们还磨蹭什么!我的士兵还在那里被困着,敌人正在屠杀我的士兵!还不赶快填壕!”
“将军,壕太深了!不可能那么快填没的。”有士兵高叫。
浅水清大怒,身边微弱的声音却低低响起,正是战千狂:“水清。”
“战旗!”
战千狂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快要死了。”
浅水清急叫:“不!战旗,你不会死!你放心,他们会救活你的。”
战千狂摇了摇头,他的伤有多重,他自己知道:“水清,别说话,听我说。。。咳,咳。我知道自己的事。我不可能活过今天了。但是我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我们铁风旗救出来。他们。。。都是咱们的兵。。。是咱们的兄弟。。。。不能让他们死在那里。。。”
战千狂再说不下去,口中已喷出大量的鲜血。
“战掌旗,战千狂。。。。”浅水清声嘶力竭狂吼。
战千狂却渐渐地闭上眼睛。
他死了,死不瞑目。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了。
抱着他的血风旗士兵,呆呆地站在当场,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我去见李规!”浅水清狂吼起来:“我的兵还在那里!我要把他们救出来!”
血风旗的指挥中枢,李规高坐马上,冷冷地看着浑身浴血的浅水清。
“浅水清,我告诉你,身为天风军人,万事以国为先。虽然我恨你,但是我还不至于为此而打算葬送铁风旗九千军人的性命。只是这壕太深,短时间内,我们根本不可能填平他。你还是认命吧,铁风旗。。。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浅水清回头看去,景深门战场之上,敌人的强弩还在一支又一支地连射而来,而那些火擂木也如不要钱了般拼命的砸向天风军人的头顶。他们也知道,壕沟终不可能阻拦敌人太长时间,所以他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消灭这支为数高达九千人的强力部队。
而一旦火势全面升起,则铁风旗救无可救。
那里,有沐血,有方虎,有雷火,有无双。有他佑字营的所有兄弟,还有虎豹营的第三卫。。。他们在奋力战斗,拼命反击。但是他们也同时在无限接近死亡。
战士在悲号,战马在嘶鸣,硝烟弥漫中,生命飞逝,如烟化虚空。。。。。。
浅水清的心在滴血。
他猛然回首大喝:“杀马,填壕!”
李规浑身巨震:“你说什么?”
“我说杀马,填壕!”浅水清大喝起来:“让你的骑兵立刻把马杀了,把壕沟填平!”
“你疯了吗?!这不可能!”李规大叫起来。
一道雪白的亮光擎起,浅水清千人斩刀法陡然挥出,正削中李规胯下战马的颈脖,一声悲鸣中,战马倒下,李规伧然跌下。
他人在半空之中,浅水清已飞跃而至,雪亮长刀架在李规的脖子上,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我说杀马,填壕!把所有尸体也推下去!把所有能丢进去的东西都他妈给我丢进去!”
。。。。。。。。。。。。。。。。
一匹匹战马在战士们的泪洒中哀鸣倒下,然后被匆匆推入深沟。
数百骑训练精良的良骑骏马,就这样被天风军人屠杀,堆积壕沟,化成一条长达数十米的血肉大道。沟内的喷油口,为马尸所阻,两侧的燎原火势,烧不进中间的血肉桥梁。阵阵的烤肉香味,带着刺鼻的焦枯气,香飘整片景深门的天空。
铁风旗的战士们在这条由马尸组成的大路上迅速撤退--在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之后。
抱飞雪呆呆地看着那条由战马和其他所有零零碎碎能抛弃的一切物体填平的深壕大沟,一时间也呆滞无言。
远远地,他能看到浅水清的刀依然架在李规的脖子上。
在最后一名士兵退离战场的那一刻,浅水清放下了刀。
血风旗的战士如狼似虎般将他押倒在地,捆了起来。
“浅水清,你果然够够狠,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抱飞雪喃喃说道:“但愿天风军能因你挟持李规一事,将你碎尸万段。”
他再不想在战场上见到这个人。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三十二章 内应(1)
抱飞雪的美好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虽然浅水清劫持了李规,逼其杀马救人。但其功远大于其过。
战马虽然宝贵,甚至比一些普通战士更值钱,但是几百名战马怎么都不能比九千战士更重要。而且救回铁风旗战士,也算是挽回了军心,避免了一场有可能是天风近数年来最大的一次攻城损失。
景深门一战,抱飞雪充分显示了其料敌机先,指挥有度的能力。他的防御手段永远蕴藏着强烈的反击,稍有不慎,就可能反中其计,不愧是止水第一名将。
而在这一战里,天风军损失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战千狂的死。
一名虎威将军战死沙场,这差不多是暴风军团近些年来死去的级别最高的将军。
在短短半个月内,继云风寒之后,又一位中级将领死去,这个月,只能说天风帝国流年不利。
他的死,同时也为天风军内部带起了一番争议。
谁来接任战千狂的掌旗之位?
铁风旗辖下三营,按资历,洪天启,东光照,都是入伍多年的老军人,都有资格接任掌旗之位。但是论战功,谁也没浅水清大。
包括今日景深门之败,也是浅水清救出了大部铁风旗军士,他的声望,在天风军中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但是,有很多人并不希望他接任。
南无伤自然不希望,李规也不会希望,甚至连鸿北冥和舞残阳等人也不希望。
浅水清太强横了。
他强横到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惹的地步。
尽管他平时温文有理,对大家都很谦虚,很客气,甚至也知道低调做人,结好大家。但是他做的事,却从不低调。
这样的将军,不好控制。
这样的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升到掌旗之位,对谁都是一个威胁。
所以,就算是烈狂焰都没法让大家改变想法。尽管他一再推举浅水清为将,最终却还是被军部众将力请收回成命。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铁风旗新败,士气颓丧,此刻不宜从铁风旗本部中选任何人出来。最好还是另找一位将军来任掌旗。”
烈狂焰只能接受。
南无伤向大家推举了一个人:鬼风旗掌旗,惊风展。
。。。。。。。。。。。。。。。。。。。。
英魂陵园中,又多出了上百个新坟头,更多的尸体,有些填了壕沟,有些根本就没有机会抢回来。
坐在战千狂的坟前,浅水清一个人低头沉思着。
他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战千狂,以前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在以前,他先接受戚天佑的指挥,然后是沐血,再就是洪天启。
他们都是真正的豪杰人物,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
而战千狂。。。他为浅水清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在南门关帮浅水清遮掩了那杀戮四千战俘的事。
他和自己的交集并不多,他欣赏浅水清,却从不多说什么。
一个很典型的普通将领,既不光芒夺目,如浅水清般名动九州,也不碌碌无能,苛责属下。
他除了名字霸气点,其他几乎都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将军,在铁风旗中却饱守爱戴。
如今,他死了,铁风旗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浅水清有些迷惑。
惊风展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北门关一战,鬼风旗损失最重,因此他对浅水清那次的延误恨之入骨。
而惊风展本身也是铁血镇辖下三旗之一,对南无伤素来尊重,惟其命是从。
再考虑到惊风展是南无伤的提名,浅水清绝不指望惊风展还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景深门一战,佑字营没了三百多个兄弟,整个铁风旗死了一千多人。还好他填沟及时,否则火势增大,则全旗都将覆没。即使如此,也有三千余名战士受到程度不同的烧伤。有些人,被迫永远离开了战场--带着一身的伤势。
佑字营有钱,每一个受伤或死去的战士都可以得到大量的抚恤。但是其他两营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三卫和他的交情匪浅,浅水清主动帮虎豹营承担了所有抚恤,这一来,若是独独漏掉铁狮营也说不过去。
整个铁风旗的战士,全得了他浅水清的好处。连一向少和他来往的东光照,看他的脸色都要更加亲近许多。
也就是说,铁风旗。。。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他自家的了。
惊风展,他真不该接受这个任命的。
想到这,浅水清安心了许多。
天色将暗,浅水清站了起来。
他向着长天发出一声呼啸的口哨,他在召唤飞雪。
等待良久,飞雪却始终未见。
浅水清呆滞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飞雪,你是在埋怨我吗?因为我的一声令下,杀死了那么多匹战马?它们虽不如你,可终究也是你的同类,对吗?”
“好吧,你不想理我,就随便你吧。战场太残酷,我也不想你每日受到这样的血腥刺激。你若想离去,我不会拦你。”
他一个人,缓缓走下了陵园长阶。
在那远方的暗处,飞雪注视着浅水清的离去。
它能感受到他的哀伤,能察觉到他的痛苦,甚至能明白他做出那样的选择时的无奈。
它明白,却无法接受。
人,需要时间来冲淡痛苦。
马,也是如此。
飞雪低下头,无意识地啃嚼着地上青草。
这次,它再不挑食。
。。。。。。。。。。。。。。。。。。。。。。。。。
景深门一战结束后,抱飞雪就一直坐卧不宁。
浅水清那天的表现,深深触动了他。
在两关大战时,就是这个名字,把止水逼到了亡国的边缘,而现在,他再一次成了英雄。
天风人败了,浅水清却赢了。
这个人,必成我之大敌。
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我要见拓拔开山,我要他把所有关于浅水清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这一场战斗,撼动着浅水清和铁风旗的同时,也撼动着抱飞雪本人。
一场为了准备全歼一支高达万人的部队而绸缪良久的战斗计划,本身并没有出任何问题,却因为那个浅水清而彻底失败。
杀马,填壕。
他怎么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脱离困境。
在那个人人惊慌只想着逃命,无心战斗,纷忙慌乱的背景下,竟依然能冷静如斯,分析出所有可能的利弊得失。
这个人,必将成为他的大敌。
他要在这之前,全面的了解自己的对手。
拓拔开山冷冷地看着抱飞雪。
三天了,从自己来到京远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抱飞雪一直没来见他。
他不相信碧空晴有胆子直到现在才把自己回来的消息通知抱飞雪。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抱飞雪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叛变止水。
可是现在,抱飞雪终于肯见他了。他的心中,也油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此刻,他被强压着跪在地上,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抱飞雪。
“总领,我不是叛徒,我也没有降敌!”拓拔开山低低地吼道:“你真得相信,我会帮助浅水清来骗城吗?”
抱飞雪淡淡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说出所有你知道的佑字营军情?”
“那是因为我答应过浅水清,这次回来绝不泄露任何有关佑字营的事。”
抱飞雪霍然站了起来:“国难当头,你还在这逞英雄,讲义气?拓拔开山,你简直是糊涂到家了。”
拓拔开山却回声大吼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命来守护国家,却不能出卖我身为武士的荣耀!总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上战场努力杀敌,证明给你看的!”
“放屁!”抱飞雪霍然站起:“拓拔开山,你是个军人,不是武士!既然你想保护自己的国家,就该为它做一切你能做的事!我现在需要的是你告诉我所有关于佑字营的事。沙场作战,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最最重要的是你要立刻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佑字营的事都说出来,否则我就只能当你是叛逆论处!”
拓拔开山微微一呆:“你说什么?”
抱飞雪一楞,拓拔开山却已经听出了抱飞雪话中的意味。
他怔怔地看着抱飞雪:“当我是叛逆论处?就是说你知道我不是叛将,对吗?”
抱飞雪心中一寒。
拓拔开山心中的怒火腾腾燃起:“抱飞雪,你***混蛋!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是叛将,你竟然还关押我!你***混蛋!我要向国主告你!”
那一刻,拓拔开山就象是一只发怒的雄师,狂吼着,叫嚣着,想要冲上去撕碎抱飞雪,将他扯成片片裂帛。
“你***就因为我是范镇守的人,就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嫡系!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所以你***混蛋就想陷害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叛变!!!抱飞雪,你不得好死!。。。。。。”拓拔开山的狂吼传遍了整座大牢,数百名止水军人听得清楚,脸色一阵发白。
抱飞雪阴冷的眼光越发凛冽了,阴森的声音冷酷传来:“押下去,和其他天风战俘关在一起。从现在起,他就是天风军人,而非我止水战士。”
“遵命!”值守士兵惊惧回答。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三十三章 内应(2)
大牢里,有大约六百名天风战俘。
他们大部分是在两个月中的攻城战里强攻上城头时被抓的。
每一个被俘虏的战士,都是最英勇,最顽强的战士。
这其中,也包括了昨日景深门之战的几名铁风旗战士。他们受了伤,躺倒在死人堆里。他们的战友没能把他们救出来,反到是止水人把他们带进了城中。
天风军素来爱惜战士。
他们有用俘虏换俘虏的习惯。
所以,抱飞雪也不得不尽量多抓活虏,以换回自己的士兵。
对守城方来说,以一抵三的格局,就意味着自己的每一个士兵,都要发挥出对方三名战士的价值。
所以,这笔买卖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且他若是拒绝,只会降低己方士兵的士气。
不过这可不代表关在牢里的战士,就会有好日子过。
对守牢士卒来说,动辄打骂俘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小心打死一个,也不过是少换一个自己人回来。
拓拔开山坐倒在大牢的地上,身周是三十多名天风军人。这许多人,拥挤在一间空间狭小的牢房中,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牢房,有整整二十间,就象一个个鸽子笼般,将他们困于其中。
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魂牵梦萦地想要回到止水,最终却还是和天风在一起。而且。。。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格局。
“拓拔将军,拓拔将军。”他昏昏欲睡中,耳旁听到呼唤声。那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
隔壁牢房里,一名战士蹒跚着爬到牢边上,抓着那粗木巨栅小声喊:“拓拔将军,我是佑字营的兵。你还记得我吗?我叫狗子啊。天啊,我都等了你一天了,想不到你真得被关进来了。”
狗子?
那不是浅水清在夜莺之前的贴身卫兵吗?
拓拔开山霍然坐起,他惊讶地发现,狗子的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急问。
狗子谨慎地看看四周,向身边的几名天风军士眨眨眼睛,于是,那几名战士同时谨慎地站起来,向外方观望,小心防备。而与拓拔开山同一牢房的天风军士,竟然也同时向周边拥挤,有意识地回避起了他们的谈话。
看起来,狗子竟早和众人打好了招呼。
狗子低声道:“是将军让我进来的。他说,要是我进来后,你在牢里,就说明他没有看错抱飞雪和你的为人。现在,就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景深门一仗,作为钦定“战俘”之一,狗子受到营中诸将的保护。待战败回归时,他退出火圈,往地上一躺假做战死。止水人打扫战场时,他跳出来大喊“投降。”结果就这样被生生带进了京远城中。
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拓拔开山,说一些浅水清叮嘱过的话。
此刻拓拔开山闻言一呆,问道:“什么选择?”
狗子低声道:“是入我天风军,还是继续做止水兵。”
拓拔开山愕然,狗子却又道:“将军要我告诉你,其实当日你回到京远城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拓拔将军,恐怕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这就是为什么抱总领不会放过你的原因。”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狂吼起来。
外围的止水警戒士兵听到喊声同时走了过来,狗子急得向拓拔开山眨眼,然后大叫:“我说你***是混蛋,是混蛋!你现在既不是我天风军人,也不是止水军人,你活该有此报应!”
几名止水守卫听到这叫喊,只是冷哼一声,又走了回去。
眼看着他们离开,狗子才继续压低声音道:“将军说,他不想瞒你。他要我告诉你,是他散布的流言,说你反叛了止水。他是想断你归心。奈何你死忠止水,不肯降他。止水人不会放过你,所以也不会放你的家人。你的回来,令他们手足无措。”
拓拔开山呆呆地听着这个消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浅水清,是你害死了我义父!”那一刻,拓拔开山怒气上涌,恨不能一拳砸死浅水清。
狗子却冷笑道:“你要这样想,也未始不可。但是我家将军告诉我,我进了这牢狱之后,就是止水人的阶下之囚。如果我受不住敌人的苦打折磨,大可以投降了事。浅将军绝不会逼迫每一个他辖下的士兵不可投降,更不会逼迫手下士卒做那慷慨就义之举。他说,军人为国作战,便是尽了本分。被俘之后,有权为谋生计而降敌。所以,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浅将军心狠,还是你家总领手辣。别忘了,浅将军可没逼着他们杀人。”
拓拔开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浅水清允许你投降?”
“没错,而且不是我一个,是整个佑字营,整个他麾下的所有士兵和将领。当然,我狗子是誓死不会降的。浅将军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狗子嘿嘿笑道。
“拓拔将军,你好好想想吧。要是你还想和将军在一起,大家共同享受所有曾经有过的富贵,就做个决定吧。止水人已经抛弃了你,你再也无处可去。”
拓拔开山冷冷道:“我们身在牢里,你们或许可以被换回去,抱飞雪却无论如何不会将我放回去的。我就算肯跟你,又能如何。”
狗子只是一笑:“你刚知道令义父去世的消息,心中悲痛,也不必强作镇静。到底是该恨我家将军,还是该恨这天杀的降虏以通敌论处的军法,你自己去想吧。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若是你肯入我天风军,我自会把后面的话带给你。若是不想,也就此作罢。我家将军说了,拓拔将军素来一言九鼎。他如果真在牢里呆着,那他就必定是因为信守诺言之故。所以,你只要说是肯归,我就可信。若是不然,大不了熊族武士一事被你泄露而已,没了这张秘密牌,同样可以做为王牌来打。他可以接受你做出的任何决定,就当是他偿还欠给你的人情罢了。”
拓拔开山沉默了。
狗子还有后面没说的话?听他的意思,难道浅水清真有办法让他出这牢狱不成?
他一时有些迷惑不知所已。
。。。。。。。。。。。。。。。。。。。
夜,凄凉,带着些许的悲伤。
浅水清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荒地上,看着绵绵连营。
不知狗子的情况现在怎样。
他是否可到达了牢狱之中,顺利见到了拓拔开山?
又或者在被俘的途中,就已被敌人一刀杀掉?
二十名为拓拔开山准备的战俘,最终能成功进入那所牢狱的,怕是还不到一半。而这些人,都是佑字营最忠诚,最勇敢的士兵。
狗子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但是他忠诚,聪明,灵活多智。
浅水清只盼他别有什么事才好。
在他的身后,夜莺亦步亦趋地跟紧着。
如今,他每天夜里思索诸般事物,夜莺都会跟在他的身边,看他愁眉深锁,看他辗转踱步,听他悠悠叹息,见他对月无言。
很多时候,浅水清会和她讨论战事。夜莺虽然少历沙场,但是兵书读过不少,人也伶俐,每每可以帮他解开心中的情结缠绕。
只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浅水清自己在绸缪策划,然后由夜莺来帮助寻找其中的不足。
听着那一个个令她匪夷所思的计划,夜莺经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为何脑子里总有这许多妙想天开的奇谋妙计。他对胜利的执着,又是来自怎样的一股力量?
此刻浅水清随口说道:“狗子他们,已经进了京远城,可是计划才刚刚展开。如果拓拔开山不在牢中,又或者他不愿意归顺我,嫉恨我,甚至出卖我,那么他们就算是白白牺牲了。我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夜莺款款回答:“天下奇计,总有风险之处。拓拔开山不经历此劫,只怕也不会死心踏地跟你。我到是觉得,你让狗子他们过早揭破真相,会对局势发展有所不利。其实大可等待他成事之后,再行说明。”
“若是这样,我就是真正在利用他了。拓拔开山人虽豪勇,却从来不傻。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对他玩弄阴谋伎俩的人。我待他以诚,反能感动于他。否则要是他自己猜出真相,他必会恨我,则所有承诺便会自动废除。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是拓拔开山,不是别人。若是换了是别人,我定会尝试先利用,再杀掉,以除后患。”
浅水清淡淡地诉说,看着夜莺的眼,他苦笑:“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以后,再莫用那种看仁人君子的眼神看我,我会受不了的。”
夜莺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久,她低声说:“飞雪回来了,情绪不是很高。你去安慰安慰它吧。”
浅水清微微一呆,脸上终于现出欣慰的笑意。
飞雪,你终于还是不舍得离我而去吗?
。。。。。。。。。。。。。。。。。。
牢房里,经过长时间的思索,悲痛,沉寂,与冷静之后,拓拔开山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形势已然如此,再没有他拓拔开山选择的余地。
他对狗子道:“我同意加入天风军,不过在我见到浅水清之后,我一定会给他一拳,如果他能撑着不死,我就是他的手下。若是他死了,我就当为我义父报了仇。浅水清是害我义父的人,抱飞雪也是。若不杀抱飞雪,我心不甘。”
狗子嘿嘿一笑:“好,有将军一言,我就放心了。浅将军只要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能帮你我逃脱牢狱,甚至从内部拿下京远城的东西,他早就给了你。他要你好好想想,说你一定能想起来的。等你找到了那东西后,所有时间,地点,如何动手,你就都会明白。而这里的六百天风战俘,到时就是你麾下的士兵。有我们在这,他们一定会惟你之命是从。”
早已给我?自己何尝接受过浅水清赠送的东西?
不对!
那一刻,拓拔开山表情怪异,他心思百转间,望向了那只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镯子。
纯铁打造,份量极轻?
见鬼,浅水清早就对他有所暗示,难怪这镯子如此合手,能配上自己那粗大的手腕。
他再不犹豫,褪下铁镯,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掰断裂开的铁镯,里面果然是中空的,只是空间极小,只放了两种东西。
一张卷得很紧的纸条,和几个银色小铁球。
待到打开,才发现原来那铁球是用一种细长的银丝细锯缠绕而成。这种细锯虽然锋利,但却极易磨损,因此镯子里几乎塞满了这种银色锯齿球。
拓拔开山打开纸条,上面写道:
“银锯可切开围栏亦可杀人。半木而锯,拳击而断,则众俘皆可脱困。将军悉城内诸事,余者可自决。12日午时动手,混乱敌军,火焚全城。定武门为首攻目标,我方夺门,你方接应。此信看完后即毁。”
字条空间无多,浅水清用词尽量简洁,不过拓拔开山还是一下就看懂了。
他一把将纸条吞进了肚中。
看着狗子,他亮出一根银丝细锯,一字一顿道:“我们有三天时间,足够把所有的木栅全部锯断。记住,半木而锯,留下少许缝隙,不要让敌人提前发现。”
狗子的眼中精光一闪:“明白。”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三十四章 军事会议
清晨紧急的号角响起,从各个军帐中奔出数十道迅捷的身影向着总帅大帐急速跑去。
会议厅里,烈狂焰高坐帅位,脸色阴冷若水,两侧依次是鸿北冥,舞残阳,劫傲,南无伤,计显宗,廉绍一等一干大将。
风角一响,所有营以上将官都必须在一刻钟内赶到帅府,浅水清来到时,帅府已经坐满了暴风军中诸将,放眼望去,众多帝国沙场精英,浅水清这个游击将军,职衔最低,官位最卑,勉强有了参加军事会议的资格而已。
看看人已到齐,烈狂焰缓缓站了起来。他这一站,一股庞然气势立刻席卷全场,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烈狂焰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叫你们来,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昨天我接到了苍天城飞马快讯送来的陛下的嘉奖令。我为大家念一下。”
“陛下说。。。。。。”
刷,众将齐齐跪下,烈狂焰皱了下眉头:“都给我起来,这是嘉奖令,不是正式诏书,也不是宫中的太监们来传旨。由我来传,没必要跪着听。”
大家再次坐回到位置上。
“陛下说,两关大捷,是帝国自有建以来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胜利,通往止水之大门,已仅余最后的阻碍,破除京远城,则下国一事,指日可待。今我暴风军团诸将,沙场奋战,努力杀敌,连战连捷,是为国之忠臣,将之楷模,兵之表率,民之栋梁。然,京远城一日不下,止水道路一日无法打通,两关之利,亦一日不得体现。在此,陛下盼我等再接再励,不畏辛苦,定要早日拿下京远城,兵进止水。他在苍天城,为大家摆好酒宴庆功。在此,先为两关大捷参战诸将,表帝国之感谢,增良田,宅院,赐御府美酒。请诸君好自为重。”
说着,烈狂焰看看浅水清:“浅水清,陛下还有话托我给你。”
浅水清霍然起立。
烈狂焰道:“陛下说,他相信你,一定会在京远城之战上,再创佳绩。他还说。。。他相信你一定是个守信诺的人。”
浅水清的嘴角微微抿起,挤出一道微笑的圆弧,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苍野望在委婉提醒自己,自己曾经做出的承诺。
明是嘉奖令,其实是在催促下城。
听着这份嘉奖令,军团诸将谁也没露出开心的笑颜。
苍天城里,皇帝的欲望因两关大捷而高涨,耐心却在等待中流失,而京远城,却被抱飞雪守成了一片铁桶江山。
他的凌厉防御态势,给每个将军都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怎么,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烈狂焰悠然问道。
南无伤向烈狂焰拱了拱手:“无伤有几句话想说。”
“你说吧。”
南无伤眼神横扫全场,看到浅水清时,格外停留了一下,这才移开:“诸位,景深门一战,我部铁风旗伤亡惨重。死,一千余人,伤,三千余人。余者士气颓丧,心乏斗志。在这一仗里,抱飞雪的表现,想必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
廉绍一粗声粗气的回答:“抱飞雪的确是人中之龙,不愧止水第一名将之号。不过你提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无伤冷笑:“意义大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就是我们现在在我们对面的,是止水的第一名将,是抱飞雪,不是别人。这个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事事留有后手,处处用心防备。如果我们一心只想扩大战果,匆忙慌张地去攻城,最终只能是碰个头破血流。这两个月来,烈帅吩咐大家施缓攻慢打,疲劳敌人之战术,正是针对抱飞雪的弱处下手。我大军虽有十五万人在此,吃穿用度是彼三倍,但是我天风国力强盛,目前这些消耗,国家还支撑得起。但是止水嘛。。。连年积弱,他们比我们要撑不起。”
“所以,陛下的意思,虽是督促我部尽早下城,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攻防调派,均应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来做决定。抱飞雪不是好对付的对手,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顶住压力,继续施行缓攻慢打,消磨对手之策。”
凭心而论,南无伤为人虽阴险,但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他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也符合目前的实际情况,令大家不得不慎重对待。
到底是响应陛下号召,立刻全军强攻,还是继续原先的策略,稳扎稳打,这令大家颇费思量。
那个时候,浅水清也在奇怪。南无伤这样建议,到底是为了爱惜军士性命,情愿用时间来换取低伤亡,还是仇恨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立下了保票,才故意用拖延时间的方法来借皇帝的手惩治自己?
或许两者都有吧。浅水清想。
景深门一战实在是给大家的心头蒙上了太多阴影,抱飞雪的表现阴毒狠辣,让太多将军无法忘怀。
没人敢说,抱飞雪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后招拿出来。
而下一个后招,或许就再无法破解,或许死亡的,也再不是九千战士,而是九万战士了。
浅水清想到这,眼前突然一亮,他隐隐地似乎抓住了什么问题的关键。
军事会议上,众起纷纭,每个人都在发表各自的看法。但是显然,南无伤的看法是深入人心的。
苍野望,大体上算是个明君。他在暴风军团主事的时候,就曾经显露过卓越的军事才华,是以才能被后来的将军们尊称为野王而不名皇帝。但正因为是明君,所以将军们只怕事情做得不够好,不怕抵触自己的君王。
苍野望的嘉奖令,可以视作是对大家发起的强攻令,也可以将其简单的看成为一种鞭策。
倘若军部诸将认为不宜强攻,就会自动地把这份嘉奖令的性质转变。
毕竟这不是明令诏书,也就说苍野望虽急着要下城,却还是把怎么拿城的方法与权利交在大家手中的。
因此,会议在讨论中逐渐倾向于南无伤的观点也就不在稀奇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惟有浅水清一个人在闷头沉思。烈狂焰的眼神,从这个人的身上跳到那个人的身上,跳来跳去,终于还是落在浅水清的身上了。
“水清,你在景深门一战的表现不错。你对是否应该展开全面强攻京远城,有何看法么?”
这是第一次,烈狂焰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询问浅水清。
也是第一次,浅水清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表达自己看法。
这第一次,总是最重要的一次,也关系到浅水清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实施的一次。
。。。。。。。。。。。。。。。。。。。。。。。
一个简单的问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这个从军时间最短,立下的功劳却已经写进天风史册的年轻人,他虽年纪轻轻,资历浅薄,但是他的智慧和非凡的指挥才能却早已令众将深深折服。而现在,他更是紫心勋章的得主,官位虽卑,身份却尊。
所以这投来的众眼神里,有羡,亦有妒。
浅水清微微抬了下头,原本翩飞的思绪在这刻被这一句话重新扭转了回来。
然后,他轻声说道:“景深门一战,是我第一次和抱飞雪做正面接触。必须承认,这个人用兵如神,算计良多。那条断我归路的深沟,更是设计精妙,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正是因此,让我产生了一个问题。”
“哦?”烈狂焰立刻来了兴趣。“你说,什么问题?”
“那样的一条沟,如此之深,如此之大,还要辅以喷油管道以控火势。需要多长的时间,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这个问题,听得大家都为之一呆。
浅水清没有等大家回答,已经继续说道:“两关大捷距今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而京远城不可能在北门关失陷之前就挖沟筑垒,以陷我等。这样一条沟,工程算不上浩大,却也需要时间来完成。为什么以前不用这个方法来对付大家,偏偏要等到前几日才用?怕就是因为这条沟在那个时候,才刚刚完成吧?只是我铁风旗运气不好,偏偏就选了景深门做进攻方向,方才中了对方的诡计。”
有人问:“那又说明什么?”
浅水清一笑:“两个月的时间,才挖出那么一条沟来,且是五门选一,有着明显的撞大运成分。除非我军同时强攻五门,否则无任何战略上的意义。若只是为了吞我一旗战士,这怕是有些太过浪费了。那么,抱飞雪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呢?这便是我的疑惑之处。”
说到这,浅水清看看军部诸将:“我浅水清,只是一介小兵升上来的一个小小营将,不敢说有多大智慧。但我历来相信一件事:凡为将者,以众击寡,以强凌弱,方为王道。那每天靠阴谋巧计打仗的人,不是神,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倒霉蛋。”
说到,浅水清露齿一笑,笑得竟颇为好看:“抱飞雪不是神,他是个倒霉蛋。他的确很厉害,但他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了。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抱飞雪在景深门一战的表现,其实是他最后的挣扎。他知道他那条沟能困住我们,但是他不敢放太多的人进来。因为人多了,可能会导致景深门自身的危机。他比我们更害怕自家有失。他也知道深沟之计并不是真正管用,不可能挡不住我大军前进的步伐,但他偏偏还是要用,是因为这个方法远超大家的思维之外。他用运气来代替神机妙算,为自己罩上一层神秘光环,仿佛咱们的每一步行动,他都能事先料到。其实呢?每天攻城,五门选一,那百分之二十的几率,他有太多机会可以碰上。而只要碰上了,就是昭示他神算无双的机会来了。这个家伙。。。难怪会被吹嘘为止水名将,这心理战术却是玩得好极呢。”
“所以,京远城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怕他,仅仅是为了让我们因为畏惧他,而不敢放出手来全力进攻。”
这番话,令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有些话,浅水清没有说,但他没有明说,大家却能听出那意思来。
抱飞雪其实还是很厉害的。他算准了你们。
而我,比他还厉害,我算准了他。
人力有时而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抱飞雪缺兵,缺士气,缺后勤支援,缺精兵良将。他缺太多东西,而只要天风军不是傻子,他的妙计能施展得空间也就有限。
所谓的经典战役,永远是在良将与庸才之间产生的。
良将与良将之间产生的,通常都是些或者平淡无奇或者惨烈异常的战役。因为大家都是人精,谁也不会轻易上谁的当。要么不打,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
那条深沟之计,之所以能为大家带来震撼,就是因为它有太多限制,不易使用,难以发挥。而抱飞雪拼尽全力,搞出那么一战,仅仅是为了。。。让对方惧怕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
拖延时间,并不能解救抱飞雪,解除京远城败亡的命运。没人知道抱飞雪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计划,也因此,他们同样也吃不准浅水清所说的这些到底是对还是错。
只能说:听上去很有道理。
抱飞雪到底是黔驴技穷,还是暗含杀手,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
保守作战,可能避开风险,也可能错失良机。
强攻压上,同样是利大弊大,胜负难料。
一点表现,无数分析,产生出完全不同的结论与作战方向的建议。
因为浅水清和南无伤两个人的不同意见,导致的是一场军事会议上罕见的大争议。
有人坚持稳妥为主,支持南无伤的看法。这一派,以鸿北冥,计显宗,李规等人为首。
有人坚持强攻硬打,立刻下城,防止迟则生变,反中抱飞雪拖延之计。这一派,以舞残阳,廉绍一等人为首。
还有人做了中立派,不发一言,不执一词,冷眼旁观,坐开风起云落,你争我吵。这一派,则大多是龙鳞军劫傲的人。他们没人参与两关大捷,对浅水清不了解,对南无伤则心有防备。
剩下最后的,是暴风三纵。
暴风三纵,均是骑兵,对攻城没有发言权,只能两派皆不反对。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打下来,这冲入城中大肆砍杀的,肯定少不了骑兵一份。他们属于两边都支持的一派。
那个时候,引发争端的两个人,南无伤与浅水清,却同时保持着缄默。
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许南无伤在想:以这种完全不同的军事见解,稳妥保守派和急功近利派的天生对峙,看起来就算没有云霓,你我也无法成为朋友。
或许浅水清在想:无论如何,我偏偏不能让你得意,更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馈。
两个人彼此对望,彼此关注,在脸上做出虚伪而友好的表情,眼神中却同时寒光凛冽。
浅水清承受着那隐含在眼神中的凌厉攻势的同时,心中的那个念头就是:
南无伤,你太过爱惜羽毛了。你不愿意公开与我翻脸,却总是背后下刀子。你可知,很多时候公开翻脸,比背后伤人要来得更快更直接更有效一些?
你的自爱,终会让你失去最后的杀我机会。
想法,在那一刻沉淀,代之而起的,是冲天的豪情。
浅水清突然长立而起,拱拳向烈狂焰大声请命:“请烈帅于两日后下命全军强攻京远城,让浅水清暂代掌铁风旗,并为攻城主将,龙牙五旗为我辅助,龙威龙鳞两军为我后援,水清可担保为大军打通通向京远城内城的道路!”
这一声请命,楞住了军部会议上争论不休的诸将,争吵声嘎然而止,就象大喉咙里被人一下子塞进个橄榄,有种说不出话,又咽不下去的难受感觉。
打通通向京远城内城的道路?你怎么不干脆说拿下京远城的?这两者之间似乎已无太大区别。
惊风展更是恼怒不已地怒视浅水清,妈的,老子还没上任,你就先来抢官了。
就连鸿北冥脸色都难看不已,什么时候,攻打京远城竟由一个营将任主将了?
舞残阳和劫傲则互相对望,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小子,竟比传言中的更烈,更傲,更狂!
烈狂焰都虎声凛凛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浅水清一笑:“我当然知道。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我若做不到,且还没有战死沙场,就任凭烈帅如何处置我。不过我要是做到了,还请烈帅答应我一件事。”
烈狂焰沉声回答:“你要是能做到,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喷吐出强烈的复仇火焰:“那好!若我做到了,则京远城必为我天风大军所下。届时,我要屠城三日,以慰战将军在天之灵!”
浅水清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一句话,就若那天上雷霆,劈晕全场,将一众将军劈成了泥雕木塑。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三十五章 血香祭大旗
10月12日清晨,战争的号角终于再次吹响。
伴随着那巨大低沉的风角鸣声,十里连营里的天风大军,再次出动了。
京远城下,多达十万战士组成的一个个步兵方阵,从高空俯视,就象是一块块大型的麦田,铺天盖地,种满了整片城前旷野,四万名骑兵分布两侧,杀气腾腾。
士兵们顶盔上的红缨随风飘荡,飘摇出一片红色麦浪,此起彼伏的景象蔚为壮观。
阵地的中间,高大的移动指挥塔上,烈狂焰居首,左右是暴风三军的鸿北冥,舞残阳和劫傲。
暴风军团四大巨头同时出现在一片阵地上,攻城人数多达十五万人,这在近年来都是罕有的盛事,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浅水清。
在那场军事会议上,浅水清用他曾经的荣耀,所有的战功,和未来的无限可能,换取了今日一战的权利。
烈狂焰同意了。
这是第一次,京远城下十五万大军齐齐出动。
工程兵,重装步兵,轻重骑兵,弓射手大队,器械兵各路兵种齐备;冲车,钩车,蛤蟆车,攻城塔,重弩机,投石车,诸般器械齐全;龙牙军,龙威军,龙鳞军,三路大军并进;景深门,定武门,光耀门,乾安门,宗胜门,五门同往。
铺天盖地而来的浩瀚大军形成的茫茫钢铁海洋,怒潮汹涌,狂涛直泻,勃发出冲天的杀气,扑向那屹立在前路的京远大城,他们就象一群狼,贪婪地看着远方的食物,眼中喷薄着欲望与仇恨的火焰。
钢铁大阵前,一骑飞马电般驰过,沿着巨阵中线,划出一条雪色光影,正是浅水清。
他站在十五万大军组成的雄厚无边的大宽阵前,高声狂吼:
“我天风帝国,自有建以来,百年征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皆因为天风军士悍勇,上下用命,国威昌盛之故!今止水鼠辈,积弱无能,国主昏庸,百姓孱弱,竟妄图以螳臂挡我天风大军。诸位兄弟们!你们说,我天风军,可能打败这等无用匪类!”
“能!”十数万天风将士同时呼换出那一声摇天捍地的呼唤。
浅水清继续大呼道:“三日前!我铁风旗受止水诡计所害,战将军战死。大家可知道他临死前对我说得是什么吗?”
他看着众人,高声喊道:“他说:我辈军人,可战死,不可战败!我们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他说:我死后,浅水清你要把我葬在那陵园的最高处,让我看着我天风大军冲进京远城,杀止水人一个片甲不留!他说:我铁风旗的将士,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战死。我天风帝国的将士,也从不留无谓的鲜血!”
“杀进京远城,干掉抱飞雪!!!”浅水清肆意狂吼。
“杀进京远城,干掉抱飞雪!!!”所有将士同声狂吼。
浅水清信口杜撰的战千狂的遗言,的确很大程度刺激了这暴风军团的十五万将士。他们现在的心中,斗志满满,充满了杀戮的渴望。
就连鸿北冥等人也不由点头,这个浅水清,果然有一套。他这套战前激励,却是做得相当精彩。
只谁也没想到,浅水清竟然还有下一套动作,而这套动作,就古怪得有些离奇了。
十名佑字营战士,同时从队列中出来,抬着一个巨大的铜瓮。
这个铜瓮,高有两米,瓮口直径约一米。上面还赫然擦着三根细长的红色血香。
浅水清坐在马上,正可以够到那血香的高度。他用火石点燃血香,看着那三缕香烟袅袅升起,浅水清回身吼叫道:
“此香,祭天祭地,祭我军中战死英灵与那血色战旗!我浅水清在此立誓!今后每战攻城,必点此香。香未尽,城若降,则尽为我虏,我必厚待,不杀一人!香灭未降者,满城皆屠,绝不放过!!!”
。。。。。。。。。。。。。。。。。。。。。。。。
血香祭大旗,香起城降,香灭城亡。
这是浅水清立下的攻城铁规,无人可改,无人能变。
京远城,是血香下的第一个祭品。
在他拿下京远城前,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在那之后不久,人们终于开始明白血香的意味了。
血色线香很长,但是也很细。
这使它的燃烧过程,奇快,却又奇漫长。
半空里的那三个星星点点在苍茫现出三个猩红的小亮点,以匀速向下蔓延,燃烧。它蕴示着主将的攻城决心,也蕴含着所有天风将士的攻城欲望。
血香上燃起的青烟,在长空中缭绕翻飞,化成片片青烟逐渐淡去。
飘到京远城头,飘到抱飞雪的眼中,那眼里,是一片血色狰狞。
浅水清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香起,城降,人可保。香灭,城亡,人尽屠。
浅水清,你果然够嚣张。
浅水清,佑字营。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想着你,念着你。我想你念你,仿佛情人一般丝毫不敢忘怀。你夺我城关,杀我士卒,毁我大计,今天,又带兵强攻。你可知道,我有如何恨你,痛你,切齿挂你。
他口中喃喃,双手的指甲已抓进肉里。
面对着浅水清在激励士卒前的激情动员,抱飞雪一双细目中暴射出漫天仇恨火焰,阴冷的字句从他口腔中钢珠般蹦出:“传令: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三千,拜将,赐军中第一勇士之号!!!”
“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三千,拜将,赐军中第一勇士之号!!!”这道命令,在第一时间如波浪般传遍全城,此起彼伏,最终形成一股滔天声浪,响彻边防,与天风大军的进攻鼓号遥相呼应。
震耳的声浪如声声击鼓,传到浅水清耳中时,他却惬意非常地笑了。
站在佑字营的最前列,眼望着这巍峨巨城,耳听那隆隆战鼓,浅水清悠悠道:“听,沐少,止水人恨我,可真是恨到骨子里了呢。”
沐血也嘿嘿一笑:“我们是不是该回敬他点什么?”
浅水清点点头:“那是要的。”他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传我命令:有能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
沐血一呆,方虎已经反应过来。他哈哈狂笑,用足内力对着己方士兵大喊:“天风军的兄弟都听着!有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
“有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无数士兵狂喝大笑着呼喊起来。
这一声喊,如尖利的长针,凶狠地刺进了京远城的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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