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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专案组长》

_6 海容(现代)
  “保外就医?这是我们和法院的事,不是你们看守所的事啊?她……”朱支峰越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可绝对不行!”朱支峰言不由衷地来了句实话:“金玉良是死刑犯人,你认为可以保外就医吗?”
  马东亮憨憨地一笑:“现在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有钱有权,什么事也是人办的。他婆姨正在所长那里,不然您……”
  朱支峰知道马东亮下面话里的意思,他看了眼老警察便大步向所长室走去。
  柳风影来之前,市局领导打过电话让所长任善璋认真处理这件事。任善璋将报告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柳风影的目光一直盯着所长任善璋,她希望从这个很少见到喜色的所长脸上看到点什么。根据老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据法律规定,给老金保外就医是一项正当要求。
  任善璋拿着报告一时放不到桌子上,报告是金玉良家属提出来的,上面有领导签字,按照法律规定,犯人犯有精神病可以保外就医。任善璋将目光轻轻移到柳风影的脸上,这是金玉良进来后他们第二次见面。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头,她怎么就能让这么多领导在上面签了字?任善璋猛然间从柳风影的视线中明白了什么,现在的女人金贵哟,漂亮的女人更加金贵!任善璋最后下了决心。
  “我看可以,研究一下再说吧。”任善璋冲柳风影友好地笑笑,“不瞒你说,我也感到是个问题。一个精神病患者,放在这里,判又判不成,送监又送不成,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盼着家属们能早日提出来保外就医,这样也好报法院审批。
  柳风影释然地笑了,她知道现在办事的程序,有些事县官不如现管。别看这些小科长小股长的,他这道关你还必须要过的。不过眼下这个所长还算识相。柳风影扔过来一条烟:“这不瞌睡正好遇到个枕头,你和我的想法一样,咱们一起想办法,事情可能更好办一些。你估计什么时候能报出材料?”柳风影温情地看着所长,“因为孩子要赶回德国准备博士论文,他又是学医的,而且专攻脑神经,所以……”
  “这样吧,我们尽快上报。”所长任善璋站起了身。
  柳风影知趣地伸出了手,她握过很多男人的手,从握手的感觉上,她能知道站在面前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因此,柳风影向来以大度和高傲来面对这种握别。今天她是主动的,因为她需要这个小所长的帮忙:“有空欢迎你去风影楼饭庄做客。”
  “一个月千把块钱工资哪敢去你那个地方消费哟。”任善璋与柳风影并肩走出了办公室。不想正好与朱支峰相遇。柳风影与朱支峰都愣在原地。任善璋说:“你们是不是认识?”
  柳风影耸耸肩:“岂止是认识。我们还很熟呢。”柳风影再次伸出了手,“朱组长,您说呢?”
  朱支峰无奈地笑笑:“那是,那是啊!认识你这么一个大人物,应该说是我三生有幸。”他指指任善璋:“我找他说点公事。如果,你们谈完了……”朱支峰礼貌地冲柳风影点点头。
  柳风影并没有放开朱支峰的手:“朱组长,我们可是有过合作的。我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落到这步田地,但我还是能记住朋友和敌人的。”
  朱支峰知道柳风影话中的意思:“是的,一个人总不能老挨枪子吧?你说呢?如果挨了一枪,再吃一枪,那他准是个笨蛋!”
  “可是这个世界注定一些人就是要挨枪子的,没有笨蛋也是不可能的,您说呢?”柳风影话中充满了威胁。
  “我记得反法西斯战争中,中国有个狙击日本兵的营长,身中百弹还硬挺在桥头上两天两夜。这个营长写进了中国军事史。挨枪子要看挨得值不值喽。柳总,您说呢?”
  “现在不是卫国战争,现在价值定位是利益,朱组长做任何事不可能不考虑这个因素吧?再说,以卵击石,那结局也只能有一个。这个道理我想我们在合作时您已经想明白了,是吗?”
  不是。朱支峰想这样回答,但他没有勇气把话说出来。
  柳风影笑了。任善璋也笑了:“我看还是不吃枪子的好。啊?”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第三节专案组长再次栽到女人手里
  冷小月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女人,她知道雪山对她的风情娱乐中心很感兴趣,这儿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个谜。而且只要她冷小月愿意,她可以招他即来,来了就会听她任意摆布。不论你做什么事,你都必须清楚对方的需求,只要你抓住了这一点,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好每一件事。雪山对她冷小月的需求并不是色,而是他的工作野心,是要弄清死亡谷金矿一事的野心。那么这个功利目的一明确,一切事情就好做了。
  冷小月打电话告诉雪山,她想好好跟他谈谈死亡谷金矿的事,但必须要到她的风情娱乐中心里谈。
  雪山知道冷小月不会轻意和他合作的,但作为一个专案调查组长,一些事你不调查是不行的。
  冷小月打开一听可乐放在雪山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或是不愿意来呢。来,雪组长,不要绷得这么紧,先喝点东西。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把话题谈得轻松些。就是上刑场,走得也要开心些。轻轻地走了正如悄悄地来,一场游戏一场梦,或者叫一场豪赌,结束了也就什么都没有啦。您说呢?”
  冷小月冲雪山带有挑逗性地耸了耸眉头。
  “我这个人,别说,有时还就是喜欢鸿门宴,也可能是长期蹲猫耳洞的原因,总想找点刺激。不过,现在几乎每次逢场作戏都有点鸿门宴的味道。你想商人为挣钱请客是不是设的鸿门宴?安排工作请客是不是设的鸿门宴?升官谋职摆酒席是不是鸿门宴?今天你请我来了,我明知是鸿门宴也要来喝你这杯饮料,说吧,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冷小月瞪着雪山:“没想到你把事情看得这么透,说得又是这么有深度。雪组长,知道我对你的印象吗?”冷小月瞄了雪山一眼,“你身上有一种女人非常喜欢的男子汉味。其实女人好色比男人更厉害。”
  “我不知道什么叫男子汉味,我知道你在晕我。咱们谈正事吧。”
  “和一个女人对话,你应该放松些。其实我真心欣赏你。你不要总是属猫头鹰的,不管什么时候都睁只眼闭只眼。为什么约你来风情娱乐中心,知道吗?”
  雪山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本来谈的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所以我得先让你放松下来再谈。”冷小月用手轻轻地抚弄着面前的杯子,用平缓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你听了后不要震惊,你的战友朱支峰在调查金玉良一案中,受贿15万元人民币……”冷小月打住话头,等待雪山的反应。“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你胡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冷小月噗的笑了。“看你紧张的样子!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但这是真的。我有录音,想听听吗?”
  冷小月站起身轻轻按下放音键。录音机中立刻传出朱支峰的声音,“多少?”“15万元。”沉默……“朱组长,事情全拜托您了。”“好了,你走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雪山听清楚了那是朱支峰的声音,尤其是“我会处理的”,他听得特别明白。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这样堕落,他就值那15万元?雪山不敢看面前这个全身都鼓凸凸的小女子,他第一次感到了对方的厉害,难怪人家这么无视你的存在呢,因为你的战友命运就在人家的手中捏着。怎么办?结局很清楚,下面工作还八字没有一撇,你必须先处理好你战友的事。而这事一公开,朱支峰怎么办?他的小家又怎么办?雪山立刻想起了朱家的老老小小,那位慈祥的母亲,那个贤惠的娜珠,还有那个读书非常用功的晓曦。这个家要是毁在了朱支峰手里,他雪山能没有责任吗?
  冷小月对雪山听到此消息后的反应已经作过多种假设,结论只有一个,雪山必须在短暂的时间里屈从于她冷小月。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非常好的妥协机会。冷小月轻轻呷了口饮料,偷偷斜了眼雪山:
  “雪组长,想唱唱歌吗?我这里什么都有。不然咱们跳跳舞也可以,我喜欢《爱尔兰画眉》,调子挺温和的,适合于有情人之间的温柔。圣桑的D小调小提琴奏鸣曲有一节不错,它可以使你的情绪疯狂起来,飘扬起来。”
  雪山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意挑衅他,因为没有谁比她更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了。不能让这个女人太得意了:
  “很好,我虽然是个乐盲,但愿意奉陪冷小姐跳一支曲子。”
  不就是一支曲子吗?枪林弹雨中你雪山都走出来了,你还怕什么?怕一个女人?雪山站起身,伸手用力揽住冷小月,这女人的腰很柔软,软得像一条蛇,像一条软骨的虫子。雪山等待那个什么鸡巴圣桑的D小调,既然疯狂,他会借助那曲子的疯狂扭断这个女人的细腰。雪山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的脖子是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竹筒子,只要你的两手掐过去,她就会马上翻起白眼。
  冷小月浪浪地冲雪山笑了,而且笑得很甜很甜:“其实你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想掐死我,对不对?”冷小月娇艳地一笑,“不过,女人和男人不应该仇视。造物主造下男人和女人就是让他们相爱的,你说对吗?”
  “说吧,为什么要告诉我朱支峰受贿的事?”
  “为了你。也为了正义的事业。我要向你学习呀!”
  “你不会怀疑我贪污?他是我的战友。”
  冷小月调皮地笑笑:“你不会,你也不敢!因为你是个坚持正义的人。如果……”冷小月的胸部向雪山的胸前靠了靠,“你这个人太正了。”
  “说说你要跟我谈的那些账册吧,它们在哪儿?”
  雪山答应来时,冷小月就对雪山可能要给她提出的问题进行过认真思考,最大的可能是雪山重提土吉淖的冰箱彩电,他绝对不会让母亲接受那些东西的,因为他更明白那是个圈套。雪山进屋就将一个信封放到茶几上,冷小月已经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但她并没有想到什么账册的事。看来这是对她说的朱支峰的事的一种回敬,他要变被动为主动。
  “我想你不会专为账册来的吧?”冷小月将目光投在雪山进门时放在茶几上的信封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信袋里是你退给我的冰箱彩电钱,对吗?”
  “是的,我还要说声谢谢。另外,还要告诉你,我必须要从第一手资料查起,从你在黄金公司的账册查起。你说的朱支峰的事并不影响我对黄金专案的复查工作。他受了你的贿,并不等于我受了你的贿。还有,如果那冰箱彩电的钱你不收,我就把它们交到市委去。”
  “你不敢。因为好男历来不跟女斗。如果你敢不接受我的贿赂,那么我就告你强奸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屋门。”
  “很好,我亲爱的经理,那是需要证据的,你现在有吗?而且如果你不收回这些钱,行贿和受贿是同样要治罪的。”
  “你……”冷小月知道碰到了强手。
  “不仅这样,如果是行贿和受贿那也定不到我的头上,你知道最倒霉的应该是谁吗?”
  雪山把冷小月逼到了墙角里,这是冷小月没有想到的结局,也是个非常令她头痛的结局。冷小月眯着眼睛困惑地打量雪山,这个男人怎么软硬不吃呢?怎么办?向他摊牌吧,反正她冷小月今天要干的事马上就要兑现了,不过对于面前这个男人,这只是个小把戏。冷小月冲雪山温情地笑笑:
  “想听听真话吗?如果想听,我劝你不要查了,一是你扳不过来这件事;二是有你战友朱支峰受贿的事,你想想朱家那老老小小怎么办?你作为他的战友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成为孤儿寡母吧?再说,就是你把冰箱彩电钱退了,也丝毫不影响你利用职务之便让母亲接受贿赂的事实,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还查什么?何况你的弟弟就在我的金矿上。”
  冷小月感到雪山的身体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挺拔、那么硬了,脚步也有些散乱,更令冷小月兴奋的是听到了外面大厅里的信号声,那是传递林文姝已经走进风情娱乐中心的信号。冷小月双手搂紧了雪山的腰,上身也埋进雪山的怀里,雪山有些紧张地要推开冷小月,但他的拒绝已经失去作用。冷小月有意张起目光坏坏地看着雪山:
  “不要慌,你的舞步有些乱,你要稳住步子,抱紧我。注意,你老婆进来了,看见了吗?她可能已经站到了我的背后,我不会骗你的,这是我今天请你来的全部目的,让你老婆吃我的醋,让你老婆以为你是一个大花心,让你的家鸡犬不宁,我看你还有没有精力整顿金矿!”
  雪山用力推开了冷小月:“你……”
  冷小月反扑上来,蛇一般缠住雪山:“你什么你?你就是不能走!你玩了我,想甩我没有那么容易!”
  “你!你怎么能这样?”雪山一时懵了。他没想到冷小月会这样无耻下流,她竟然大声嚷叫起来。
  就在此时,林文姝轻轻推开雅座间的门。三人六目相对。
  冷小月扯住林文姝:“看看你的男人,说他爱我爱得发疯,说我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心肝,现在没玩几天,玩腻了,他想甩了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文姝,别听她满嘴胡说八道。”雪山向转过身的林文姝冲来,却被冷小月一把抱住后腰。雪山一把挡开冷小月,拼命去拉扯林文姝。
  林文姝忍无可忍,回手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雪山的脸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整天就是这样工作的吗?”
  “文姝!”雪山不顾一切地追上林文姝。
  “你怎么能动手打他?你这个泼妇!”冷小月要把戏做足了,她拼命冲向林文姝,却被林文姝一个耳光打在脸上。
  林文姝奋力冲出娱乐中心大厅,不顾一切向大街跑去。雪山冲到风情娱乐中心大门口,却被冷小月挡在门内。冷小月哈哈大笑了起来:“太精彩了,这是我导演的最精彩的一个电视剧。”
  “你真阴险。”
  “不好意思,欢迎你加盟合作,我绝不会让你亏本的。林文姝要是把你给甩了,你来找我,我真的很欣赏你身上的男子汉味!”冷小月使坏地看着雪山,让雪山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人有时赚得太多了,也是很麻烦的,咱们还继续跳舞吗?我这儿尤其缺少像你这样的靓男哎!”
  “愿意奉陪到底,不过谁输谁赢还很难说呐。而且你真的不怕那首疯狂的D小调把你的细腰给扭折了?”
  “你忘了一条古训,好男别跟女斗,最毒不过妇人心!”冷小月突然仰面大笑,笑声令雪山感到毛骨悚然。
  他又一次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惨。
第四节新书记不懂老书记的真实意图
  林为驹来之前给吴伟打了个电话,找了个理由说想来市委看看。其实,老领导要来市委一定有什么事,吴伟早早跟办公室主任打了招呼,林为驹的小车一进大门就给他打个电话,好去接一下。林为驹的奥迪驶进市委大院时走得很慢,这已经成了他多年的习惯,这个院子里每一块地砖,每一棵小树,甚至每个角落里长出什么草来,他都是一清二楚的。他把毕生精力都倾注在这个院子里了,以前他的小车进了大院,他都是下车走进来的,接受每一个在这里上班的人的问候,不管是骑车的还是坐车的。后来市里的领导班子见一号首长每天进门下车,也都纷纷效仿,于是院子就很少有人坐车进市委大院了。但今天不同,今天他已经成了西方市的局外人,已经从这个大院里退了出去,再也没有必要步行进入这个院子了。
  早已下楼等候的吴伟和司徒竞湖快步走到小车前。司徒竞湖迅速打开车门。林为驹微笑着走下小车,伸出手同等候在那里的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一一握手,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市委办公大楼。此时,吴伟才发现身后早已站满西方市的头头脑脑们。可是他并没有通知他们啊,他们怎么知道的?
  司徒竞湖轻轻碰了下吴伟:“听说,省人大最近可能要开例会,老书记当副主任的事,也可能没有几天了。”
  吴伟没有说话,他还在想刚才身后的事。众人见林为驹头也不回走进吴伟的办公室,而且也是他坐了几十年的办公室,便都停在了门口,司徒竞湖冲众人挥挥手,像赶蚊蝇一样将大家打发了。
  林为驹不等招呼便大大咧咧端坐在沙发里,因为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熟悉得让你无法说清楚,包括墙角的灰坠子,他都会闭着眼睛说出它们的准确方位。在这个办公室里演绎的故事就更不用说了。林为驹微笑着看看吴伟,又看看司徒竞湖:
  “在家待不住就想出来走走,可是要走的地方又没有,于是就想起了市委,想给你们说点事。现在西方市吵吵最多的还是死亡谷金矿的事。死亡谷金矿死人的事,我的女婿雪山参加了调查,我的女儿文姝担任了金玉良的辩护人,我的小女儿文寒写了不少的报道。因此社会上对此议论也不少。雪山是我的女婿,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这个人还是能以大局为重的。金矿要整顿,事业要发展,不能因为抓黄金专案而不考虑西方市的发展。你们当领导的,一定要有全局意识,要把中心点放在发展经济上。小平同志讲,发展是硬道理。而消极因素呢?消极因素在整个事业中,是飞进窗子里的几个蚊子和苍蝇。”林为驹将目光投向吴伟,“小吴,你是读书人,你说我对小平同志的话理解得对头吗?”
  “很深刻的。老书记您……”
  “精辟得很。老领导就是老领导,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司徒竞湖没等吴伟把话说完就已经插上了话,其实他知道吴伟下面话的意思。司徒竞湖笑哈哈的脸上漾起了酒窝:“吴书记你说,谁想到过这样看待目前的负面影响啊?你想过吗?反正,我没有想过。”
  林为驹笑笑:“司徒又开始给我戴帽子了。我看这样吧,对于金玉良的问题,还是采取小平同志的观点,不争论。”林为驹扫了眼吴伟,“不争论的意思,就是先放一放,看一看嘛!据说他神经出了点问题,先观察一下再做结论没有什么不好,时间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而且这个问题我们是吃了很大苦头的。”林为驹将目光转向司徒竞湖:“小吴的时间很宝贵,我去你那儿坐坐吧,不会影响你办公吧?”
  “哪里,哪里。看老书记说的。”司徒竞湖赶紧迎合着。
  林为驹站起了身:“你们一定要记住,作为领导干部,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政治,不讲政治可不行啊!雪山的工作你们也该考虑一下了。”林为驹边说边走出了屋门,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跟吴伟打声招呼,和司徒竞湖一起走了。
  吴伟不解地看着林为驹的背影,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老爷子今天来市委的真实目的,也许找司徒竞湖那才是他真正要干的事情。
第五节雪地龙在冷小月身上出火气
  冷小月没想到她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她。她的本田小车后面悄悄跟进来了尾巴,而且一直跟到了风情娱乐中心的后院。小车还没有停稳,两个黑影已经窜到本田小车的跟前,等冷小月走下车返身关门时,两个蒙面人迅速捂住冷小月的嘴,将冷小月反剪双臂推出风情娱乐中心的后院,塞进早已停在路边的小车里,迅速驶离了风情娱乐中心。这一切都是在保安的眼皮底下完成的。保安一时吓呆了,等到冷小月被劫持远去时,他们才回过神来,急忙向领班小狸猫报告。小狸猫手足无措,迅速接通了柳风影的电话。
  冷小月被雪地龙劫持到了地龙山庄,而且被雪地龙的手下脱去外衣捆在了床上。
  雪地龙就是要打掉冷小月的锐气。自从雪山那天来过之后,他就决定跟冷小月见见面,而且要选择一个最适合男人和女人见面的方式,想来想去对于冷小月这样的女人可能没有比床上更好的见面方式了。
  冷小月知道雪地龙对她不怀好意,也知道雪地龙来者不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束手就擒,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任凭对方摆布。等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她反倒镇静下来,裸露着身体等待雪地龙的到来,她知道现在无法逃过这一劫难。但她不会放过雪地龙的,她要让雪地龙加倍偿还今天晚上的羞辱。雪地龙并没有马上出现在屋子里,这个该枪杀的魔王在吊她的胃口,他要彻底打碎她冷小月的自尊。别他妈做梦了,我冷小月前边从你的身下爬起,后面就会拿起刀子杀了你雪地龙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楼梯上传来噗嗒噗嗒的脚步声,那脚步走得很慢,好像边走边在思考如何整治她冷小月似的。妈的雪地龙,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破事吗,我还怕你不成?走着瞧吧!冷小月等到脚步声走进屋里时,才慢慢闭上眼睛,耐心等待下面的事情发生。但雪地龙并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扑上来,而是平静地走到了床前:
  “我想,这要比装进麻袋扔进水里好多了。知道为什么没有把你扔进西方河里吗?”
  冷小月偷偷看了眼转过背的雪地龙,妈的这个魔王到底要干什么?
  雪地龙突然转过脸哈哈大笑。“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早想有这么一天你躺在我的床上,乖乖地躺在我的身边,脱光衣服,这个一定很刺激。”雪地龙用手拨了下冷小月的脸,“我喜欢这样,尤其和你这样的女人,我已经想了很久,这一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冷小月受不了雪地龙的这种挑弄:“雪地龙,我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都必须加倍地偿还。你现在是在为你自己掘墓知道吗?”
  “掘墓?”雪地龙哈哈大笑,“我倒希望这坑挖得大些,我们两个人睡在坑里,一男一女,不是怨家不聚头嘛。啊?这倒是个不错的结局。我喜欢这个结局,你呢?也愿意?”雪地龙笑得很张扬,很开心。他慢慢脱掉衣服,轻轻跨到冷小月的身上,“我的小月亮,知道为了这一天,我想了多久吗?”雪地龙捧着冷小月的脸,猛用力进入了冷小月体内。
  冷小月疼痛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个该枪杀的混蛋,他怎么这么粗野?冷小月无力地闭上眼睛,她的身体在雪地龙的狂野中,慢慢松软下来,她再也没有力气去守着那点可怜的自尊。雪地龙得意地狂笑起来,不顾一切在她身上使横,用力箍紧了她的双臂。
  冷小月全身开始战栗,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她全身瘫软不能自持。她的灵魂在升腾,身体也轻轻地飘浮了起来,轻轻的呻吟声也不由自主地从鼻息里挤出来。雪地龙笑了,那是胜利者的笑,是征服者的笑。冷小月忍受不了这种笑,她要杀死这个狂徒,但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像一团棉絮,一片云,一团雾,飘浮着飘浮着。这个魔王,真是个十足的魔王。雪地龙放慢了运动,但双臂的力度在加重,箍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忍不住要叫喊,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飘,都在飞,她的整个灵魂在雪地龙的猛烈冲击下飘飞了起来。
  所有的疯狂随着雪地龙的一声狂吼趋于平静,一阵风掠过了,一场暴风雨冲刷过了,一个过程结束了,两人都喘息着躺在床上。冷小月要掐死雪地龙的念头猛然窜上来,这个魔鬼,这个该枪杀的魔鬼,我会报复这一切的。冷小月翻身坐了起来,这是一种强暴,不,应该叫强奸。冷小月迅速穿上衣服。妈的女人就是不同于男人,女人到这种时候怎么就没有了力气,怎么就是被动的受支配。
  雪地龙淫邪地盯着冷小月的胸脯:“别说,你真的很棒,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这种性格,你知道你是很能刺激男人想做些事的。”雪地龙不怀好意地笑笑,“咱们算全部抹平了,从今天起谁也不欠谁的。”
  冷小月不想破坏了自己的情绪,更不想再跟这头野驴说话。她穿衣下了床:“账咱们以后算,如果你没有什么要求,我可以走了吗?”
  “如果有要求的话,那就是有一天,我们这两个坏蛋能埋进一个坑里,那时可能更有意思,你说呢?”
  地龙山庄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雪地龙脸上的得意神色慢慢退去了:“你……”
  “怎么?你害怕了?知道你今天的罪行吗?”冷小月突然来了精神。
  “没事,因为我强奸的是西方市最辣的一只小辣椒,也是我雪地龙一心想做的一件事。你难道不回味刚才的事?”
  几个公安人员在小狸猫的带领下冲进了屋里。
  “她就是你报案说的被劫持经理?”一公安盯着冷小月问。
  小狸猫扑向冷小月:“冷总……”
  “是你被绑架了?有没有受到人身侮辱或者伤害?”公安接着问。
  雪地龙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如果冷小月说她被强奸了,那么他就彻底完了。现在楼上的床铺还在,污秽也还没有清除,他会被这些公安弄上法庭,他会因为冷小月而被判处有期徒刑。他的金矿也将会全部被冷小月抢占,妈的,他雪地龙今天算是彻底栽了。雪地龙默默地瞪住冷小月,有人说女人在床上是只猫,下了床就成了把刀。对于冷小月这样的女人,她是不会放过任何报复机会的。
  冷小月默默地瞪着雪地龙,脸上不由挤出了几丝冷笑。
  一切都完了。雪地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我没有受到人身侮辱和伤害。他们绑架无非就是为几个钱的事。”冷小月轻轻揉了揉手腕,狠狠地瞪了眼雪地龙。
  雪地龙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冷小月不屑地掠了眼雪地龙,转身向门外走去。她知道公安肯定会将手铐卡在雪地龙的手腕上的,这已经够了。这比说雪地龙强奸她更好,这样她冷小月名誉上不会背十字架,更有利于她拿走雪地龙的金矿,绑架已经够雪地龙喝一壶了,她认为这是一种智慧的选择。
  雪地龙被卡上手铐时才知道自己又被这个小月亮给耍了。他眼看冷小月走出了屋门:“婊子,这场官司没有完!你凭那张嫩脸混了几个当官的,就来欺负人!你……”
  冷小月回过头,冲雪地龙调皮地一笑:“你应该有点耐心,别忘了火大烧身!你刚才不是出过火气了吗?”
  冷小月没想到自己又错了,她被雪地龙强暴换来的却是柳风影的愤怒。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是被他们怎么弄进地龙山庄的,你清楚吗?”冷小月在电话中顶了柳风影几句,自从和林为驹在风情娱乐中心见面后,柳风影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强硬,这个女人是怎么啦?她怎么老是找茬呢?电话中长久的沉默,对方再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啦?当时的情况,我想杀了雪地龙的心都有。”
  “小月,雪地龙把金矿的事告到了市委。你的恶作剧什么时候能完?你是不是疯了?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我告诉你,我们这是在挣钱,不是儿戏。另外,我告诉你,雪地龙我已经想办法让人把他放了,你要尽快想办法平息这件事。”
  “你怎么能把雪地龙给放了呢?你……你知道我当时受的污辱吗?他们打了雪原,我教训教训他的狗头军师,这也是礼尚往来的事。不行,你不能这样把人给放了,这口恶气我不能不出。”
  “冷小月,你听着,我们现在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金矿的开采,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次要的,一切都可以向后放。你懂什么叫礼尚往来?”
  “你当然没有这种体会了。我现在真想掐死他!反正,现在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打了雪原,又侮辱了我,这一切不能算完!”
  “听着冷小月,雪原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根棍子。你不要毁了金矿的大事,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必须和雪地龙拉起手来,利用他来阻止雪山和吴伟整顿金矿!我们是开金矿的,雪地龙也是开金矿的,这里有共同利益。你不能乱来。你要马上去见雪地龙,和气才能生财。下一步阻止雪山行动,必须要打雪地龙这张牌,我想了很久,没有雪地龙是阻挡不了雪山的。你现在已经是置身马上,每一步都要小心才是,否则我这边鼓是没有办法敲的,你要好自为之!”柳风影没有再说什么,果断地放下了话筒。
  这只臊狐狸,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是谁在她的身后扛住她,她说把雪地龙放了就放了?她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啊!冷小月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怎么还能再次走进地龙山庄呢?那她不成了一头贪嘴的母狗了吗?雪地龙会怎么看?可是如果是柳风影说的那样,金矿确实是重中之重,她能有今天不全是金矿的作用吗?再说柳风影从来没有欺骗过她冷小月,这个女人除了有些事不愿跟她说透外,还没有什么对她不好的地方。
  去就去吧,又能怎么样?何况她已经被雪地龙弄上了床,已经那样了。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只要扯开了那点遮羞布,还有什么尊严?冷小月一夜没有睡好觉,很多镜头在她眼前晃动,包括雪地龙那古铜色的双肩,那是一个彪悍男人的肩,是可以溶化任何一个女人骄野的双肩。女人啊,也许你的可悲就在于太好色了。冷小月迷迷糊糊地在雪地龙宽厚的胸膛里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甜蜜,很香。她再一次经历了那场不知生与死的生命历程,那是一次对她灵魂的拷问。在金钱与男人之间,她不得不屈从于后者,在名利与男人之间,她不得不屈从于前者。冷小月天一放亮就上了她的本田小车,鬼迷心窍地驾车沿着西方河来到了地龙山庄。冷小月的小车到了地龙山庄的门口,胸口的喘息也粗重起来。冷小月要给雪地龙打个电话,让这个畜生出来接她一下。电话没有说两句,雪地龙就持着手机走出山庄大门:
  “昨晚没有睡着吧?我他妈也是,老想你当时扭屁股。”
  冷小月的脸色沉下来:“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点好东西来?”
  “好好好,能能能。天还没亮啊,屋后就飞来了喜鹊子,不停地叫,我还以为是做梦呐!没有想到是你这么个大美人来啦!哈哈哈,女人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她就想第二次,想甩都甩不掉!哈哈哈!”
  冷小月对雪地龙的一点好感,立刻荡然无存,这个魔鬼,他怎么能这样亵渎感情?他竟然把这种事当成了儿戏,可见女人是多么的幼稚和悲哀。
  “你真棒!不但床上功夫不错,还临危不惧,知道保护我。我当时就怕你说我强奸了你。就冲这一点啊我也得好好地报答你。”
  雪地龙张开双臂去拥抱冷小月,不想被冷小月狠狠抽了个耳光,雪地龙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就他妈要玩。我准备玩……”
  雪地龙的话被冷小月咄咄逼人的目光堵在了嗓子眼里。
  雪地龙大张着嘴看着冷小月:“告诉我,你怎么又让公安局把我给放了?”
  “你别白日做梦了,我生吃了你都不嫌腥,怎么可能把你给放了呢?我们的事没有完。今天不跟你谈这件事。”
  “好好好,没有算完,没有算完更好,那就再来一次。你说吧,要什么?是哥哥的心呢,还是哥的憨肉肉呢?我都可以给你。”
  冷小月怎么也找不到她在梦中对雪地龙的感觉。“我现在想要的,就一个,你的命!”
  “记清楚了,我一辈子找不到男人也不会找你的。我来主要想告诉你一件事,雪山下一步可能要进死亡谷金矿了,你准备怎么办?”
  雪地龙没想到冷小月来是为了这件事,脸上立刻凝固了笑容,突然找回自己的位置:“说,说完你的意思。”
  “让你手下的人玩玩雪山,不要让他进山断了我们的财路。”
  “雪山可不是你的雪原,他是黄金专案组的组长。不过,要我帮忙也可以,哥哥有个条件,你能告诉我哪位爷抱住你的后腰吗?说清楚了,我去做。”
  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他怎么能这样看她冷小月呢?“可以告诉你,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很想知道。”
  “联合国的老总在抱我的后腰!”冷小月不想再跟雪地龙贫嘴,她已经把话说到了,做不做由他,而且金矿也有他雪地龙的一份。冷小月转过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告诉我你想怎么收拾雪山?说说你的想法?既然你能仗义放我,我也不能太不够意思了。”
  冷小月冷冷转过了身,一言不发地瞪着雪地龙。
  “别这样瞪我啊,如果你不说,那么我替你说了。”雪地龙扫了眼冷小月,“雪山进山关我屁事?你和你的后台金矿不是比我的更大,气不是比我的更粗吗?而且还不断地要抢别人碗里的饭,扩充地盘。哥哥我怕什么?你身后的那位联合国老总动动手指头,不比我强十倍?”雪地龙不怀好意地走近冷小月,“皇帝不急,难道要急死太监?”
  “我没想到,你他妈连个老娘们都不如!老天爷白给你安了个东西,你还叫男人?”
  冷小月再次转过了身,却被雪地龙一把抓住了。
  “你说什么叫男人?这又不是在床上做事。说得白一些,这个社会不就是你想利用我,我想日鬼你吗?合作,合作,都是他妈的扯淡!没有利益谁也不是傻瓜。你们一边推我当炮灰,一边又让雪原抢占我的地盘。哥哥也不瞒你说,要是你的金矿,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可以,可是它不是你一个人的。到时候你们捏个理由把我弄进看守所,我连多看你几眼的机会也没有。我雪地龙是条汉子,但绝不是个傻子!”
  冷小月阴阴地看着雪地龙:“不要忘了,没有我,你还在狗熊的屁股后边闻臊气呐!别说开金矿,你打兔子也只能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弄几只!”
  “我占你的便宜?你别美了。那死亡谷是国家的!我感谢那一帮糊涂蛋,一帮好色之徒。他们不贪财不好色,你长十个脸蛋,也进不了死亡谷,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
第六节富人别墅区有座神秘车库
  风影楼饭庄已经成为柳风影生命的一部分,自从金远出国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楼上有她的办公室兼卧室,屋子装修得很好,很清静,每天服务员都会把饭菜送到她的办公室,这儿的人都很尊敬她。如果不是死亡谷死了四十多个金农,如果不是上面要追查责任,她这一生也许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了。一个女人有事业,有钱,有地位,有男人爱你,你还要什么?至于心中那点遗憾那是情理中的事,她需要那个男人,但她没有理由破坏了他的事业。她必须要维护对方的利益,这个世界谁都不容易,正因为这样,她才以最大的宽容理解这个世界。金玉良被判极刑,她曾经不平过,难过过,但细细想来,死了那么多人,不这样又能怎么样?这里面还有那么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事。
  柳风影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睁着两眼看天花板。窗外不时涌进少男少女们的歌声,这些男孩子女孩子们太幸福了。她是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可是她从来没有像他们那样开怀地唱过,大叫过,她的一生几乎都与黑暗分不开。她竟然喜欢那种黑暗,几十年了,每一次黑暗的交易她都充满了激情,不管是交易前还是交易后,她都会几天几夜兴奋不已。这几十年她就是在这种永不衰减的黑暗交易中度过的,这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她已经离不开这种生活方式,甚至迷恋于这种生活方式。这些都是对方给她设计的。人世间最大的相知是彼此心灵上的沟通和理解,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直不想把这些烦心的事告诉给对方,主要是怕对方也烦心,现在看来不说也不行了。她必须要让他做点工作,至少帮她出出主意。
  柳风影呆呆地看着电话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几次伸出手又缩回来,后来干脆抱着双肩慢慢踱步。可是不跟他说,又能跟谁说?她这一生不都是依靠这个男人的吗?对于金玉良她几乎没有多少话要说,对这个男人她开始怎么也接受不了,甚至不让他上她的床,但后来时间长了,她觉得这个男人很不容易,而且对她百依百顺,非常体贴。夫妻二十多年了,尤其是金玉良判了死刑后,她觉得欠了这个男人的,更对不起这个男人。外面疯完了,回到家还要和金玉良疯,她不知道金玉良怎么看这些事?这个他们都心照不宣,谁心里都明镜似的,但谁也不愿意说破。
  柳风影拿起话筒。电话通了,她能听到对方那平稳而浑厚的喘息声,她喜欢这熟悉的声音,在他们做爱时,在他们做爱后,在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里,以致后来她像贪食的小猪,一听到这声音全身就燥热,就激动不已,就想进入他的怀抱里。她逃不脱这个声音的诱惑,也不准备逃脱。
  “影子,为什么不说话?”对方也从电话里的喘息声判断出了是她。“我知道你睡不着,好久没有见面了,去爱晚居吧?”
  柳风影没想到对方提到了他们的那栋房子,那是她挣了钱后为他们隐居买的外宅。在这之前,他们大多是在宾馆里或她的饭庄里,像一对偷吃禁果的孩子,西方市到处都有他们做爱的足迹。草地,山林,厨房,卫生间,或他的办公室,墙角,桌子上面和桌子下面,他们没有选择,他们甚至把这种爱延伸到全国各地,公园里,大街角落里,雨天里,月夜里,不管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只要他手中的那根弦一拨,她就激动不已,疯狂不已,他们就非要完成那些彼此都明白的满足不可。
  现在金玉良判了,西方市多少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人们都为金玉良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在寻找根据,他还有心思想这些?柳风影冲话筒不自觉地苦笑笑:“你哪来的雅兴?我在想金矿的事,金矿怎么办?有什么办法阻止吴伟和雪山整顿金矿?那是钱,是实实在在的金子!”
  对方沉默了,好长时间的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影子,我也在想这件事,让冷小月出出面吧!她会摆平的。”
  “你是说让冷小月出面做这些事?可她最近的情况你知道吗?她要我们的儿子,她对金矿的利益也绝不是百分之三十的那点想头。”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就是那点利益吗?最后谁拿到那些金子还很难说的。我是说让她出面主动得多,她跟你不一样,她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你不要太女人气了。”
  柳风影又一次服了对方,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看待问题。这几天她一直在恨冷小月,无法容忍她的贪婪,一直在气愤冷小月在处理雪地龙问题上给她惹的麻烦。她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好好地利用这个野妞呢?女人啊,永远是女人。柳风影轻轻扣下了话筒。
  沙叶霜自从截获了冷小月与柳风影的谈话后,就将目光转移到了风影楼饭庄。她又一次跟上了那辆本田小轿车。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给春夜的西方市增添了不少的色彩,街道上车灯的流动,使沙叶霜第一次对西方市有了现代化的感觉。柳风影的本田闪烁着靠右的指示灯,慢慢停在路边,沙叶霜没有下车,而是让出租司机关了所有的车灯,静静等在了柳风影小车的不远处。本田小车右面出现了一个矮小男人的影子,那男人迅速钻进柳风影的小车里,本田小车随即向郊外驶去。
  小车沿着西方河驶向后山,那儿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路灯已经消失,春夜一下变得神秘起来。沙叶霜紧紧盯住本田小车的尾灯。出租车司机扫了眼沙叶霜,有点耐不住寂寞地咕哝一声:“她要干什么?”沙叶霜不想回答,她现在仍然处在兴奋点的最高处,无法为自己的重大发现平静下来。也许再过一会儿,这个西方市最漂亮的女人的秘密就会暴露在她沙叶霜的面前,这是一个天大的新闻。
  本田小车驶入后山一片别墅区,在小楼前停下来。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小楼背山而建,四周绿树合围,山前是奔流不息的西方河,这是刚刚开发的富人区。据说,别墅还没有投建,订单就已经售完,现在的穷人多了,有钱的人也多了。这里环境确实不错,有山有水,非常幽静。小楼上“爱晚居”三个字醒目地镶嵌在门楣上。一楼有座车库,车库的卷闸门等本田小车减速后慢慢升了起来。柳风影的小车直接驶入了车库内。柳风影走出车库后,卷闸门又轻轻地降下了。柳风影快步走进了小楼的正门。
  那个男人呢?那男人怎么不见了?沙叶霜明明看见一个男人进了柳风影的车里,而一路上柳风影没有停车,难道那男人还在车里?或者自己看花了眼?或者在车库里?沙叶霜看着不远处的保安,默默地盯着那道冷冰冰的铝合金卷帘门。沙叶霜决定守候在车库门口,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爱晚居上几个窗口的灯光几乎同时开启,又在不长的时间里相继熄灭。小区渐渐静下来,楼上也没有了动静,隐隐约约传来了猫叫春的声音,沙叶霜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真有这声音。难道柳风影把一个大活人放在了车库里?如果她的判断正确,柳风影和这个男人肯定是一对偷情男女,而且那个男人一定是个很有头脸的人物。他是谁?与黄金大案有没有关系?他与金玉良的判刑有没有关系?
  沙叶霜躲在绿化带里,在肯定与否定自己的判断中守候了一夜,既没有见到柳风影下楼来开车库的门,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走出来。天亮了,沙叶霜很恼火,难道是自己真的看错了?沙叶霜揉揉酸涩的眼睛,决定离开这里,就在这时车库的卷帘门升了起来,伴着一声小车的启动声,一股淡淡的烟雾从排气管中突突喷出,本田小车慢慢从卷帘门里退了出来。活见鬼,柳风影什么时候进的车库?难道她刚才睡着了?沙叶霜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车库的卷帘门又轻轻地落下来,柳风影转动着方向盘,小车的玻璃膜贴得很深,沙叶霜看不清楚里面的任何东西。本田小车向大门口驶去。看着远去的本田小车的尾灯,沙叶霜突然想到,车库里会不会还有个通往楼梯的门?否则她怎么没有见到柳风影下楼呢?那个男人也就可以从车库去到柳风影的卧榻旁了,也就是说,人家已经度过了很快乐的一夜,而在这里犯傻的只有你沙叶霜一个人。沙叶霜仿佛一下明白了许多许多,要弄清那个男人是谁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
第七节只能求人保护冒险的战友
  雪山家的冷战已经开始,文姝的不开心直接影响到家里的气氛,但这种事情是解释不清的,他想去一趟死亡谷。一个专案组长,你的调查对象都判了刑,你到现在还没有到过你要去的死亡谷金矿,那怎么行呢?他这次去死亡谷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找金农们谈谈,掌握第一手材料。只要能和金农们接触并走进他们中间,那么金矿开采一事也就差不多了。第二是把金矿这几年采金量弄清楚,这是下一步整顿工作的基础。那几个金把头肯定有账可查。另外,他不想整天罩在冷小月的阴影里,这个女人对他所有的事情几乎都了如指掌,她是从哪儿弄到的情报?他这个当过侦察兵的人都无法说清楚。
  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雪山轻轻走进雪可的卧室,坐在了床边,每一次探亲返回部队时他都这样,大部分是在孩子熟睡时,因为他不想看到孩子哭着要爸爸的镜头,那样他会长久地想这些情景的。雪山俯下身想吻一下孩子的脸,又怕惊醒她,只好作罢。他拎起小包转脸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林文姝,多么可爱的女人,任劳任怨,从来没有跟他提出过什么,从来也没有向他要求过什么,哪怕外出回来给她带把钥匙链,她也会高兴好几天的,并且要很好地收藏起来,直到有一天你淡忘了,她会拿出来把玩,说这是你送给她的。在她身上你找不出一点可挑剔的地方。雪山转过了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就在此时林文姝睁开了眼睛。这是他们冷战后,林文姝第一次同他说话,也许她已经知道了他要干什么。以前每一次分离都是林文姝把他送到车站上,看着火车开走,直到看不见为止,多少次他已经说不清楚了,但每次文姝那孤零零的影子都会长久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明明知道每一次文姝都会哭,但他从来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向他挥手时眼中有泪水。有一次火车开走了,他见文姝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那时他就想一定要尽快回到他的文姝身边。
  “文姝,我必须出一趟远门,你在家照顾好可可。有人来找我,一定要先问清是谁然后再开门。”雪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精细的女人,他感谢上苍把这么好的女人赐给了他,而且让他享受不完对方的深情厚谊。
  “专案组还有谁和你一起去死亡谷?”
  雪山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把沙叶霜带上?”
  林文姝提出了一个让雪山难以琢磨的问题:“文姝,你……”
  “你知道你这是在断人家的财路,敲人家的饭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知道吗?还有那封恐吓信。我是说小沙能够帮助你的……”
  “文姝,你……”雪山心中漾起一股热流,这是一个多么宽厚的女人。
  “你现在不是团长,你已经解除了武装,你应该知道你要对我和雪可负责的。”
  “文姝,我现在简直像个傻子,像一条被猫刁在嘴里的小活鱼,被冷小月扔来扔去的,要是这样下去,我不会被杀死,也会被憋死的。死亡谷金矿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批准开的?金玉良为什么躲躲闪闪出尔反尔?他是真正的祸魁吗?这些都需要拿到第一手的材料。不去一趟死亡谷是没法解决这些疑问的。”
  林文姝起来穿好衣服:“死亡谷不是朱支峰已经去过了?你现在去那个地方,想过后果没有?那些金把头会让你进山?会让你拿到证据?你要置人家于死地,人家会让你好过?”
  “文姝,这次去死亡谷,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也不要出去说了。我只是想亲自看看那个地方,了解真实的情况。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雪山走了,没有回头,林文姝听到楼下吉普车的发动声冲到了窗前。
  沙叶霜在朱支峰家失手后,一直想进入风情娱乐中心,她总有一种感觉,死亡谷金矿所有的罪恶都与风情娱乐中心分不开。尤其是冷小月的办公室里可能包藏着说不清的祸害。沙叶霜决定选择清晨进入风情娱乐中心,因为清晨是夜生活收场的时候,这时工作人员正在睡觉,一般很容易进入。沙叶霜机敏地避开保安的监视,快速迂回到了二楼的经理办公室,她正要开门时,呼机突然叫起来,在万籁静寂的清晨,在疯狂了一夜的人们刚躺下的时候,传呼机的叫声无疑打破了楼道的寂静。沙叶霜一时慌了手脚,越慌越找不到止音按钮,叫声越发显得刺耳。楼下的两个保安向楼上走来。“楼上好像有人?”“没见冷总回来呀?”两个保安边上楼边议论。
  沙叶霜迅速打开冷小月的办公室,飞快钻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她明白两个保安肯定要上楼来看,尤其是冷小月的办公室那是必须要检查的。沙叶霜转身将呼机有意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又快速从衣架上拿起一件风衣扔到沙发上,返身进入卫生间。两个保安推开经理室的门,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又听见卫生间里哗哗流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们出去时把门给我关上。”沙叶霜在卫生间里说了一句。
  保安的脚步声走下楼梯。沙叶霜拿起冷小月桌上的电话复了机。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复机?”
  传呼是朱支峰打来的,沙叶霜没想到朱支峰会给她打传呼,而且是清晨:“说,什么事呼我?”
  “雪山进山了。林文姝给我打了电话。我总有种要出事的感觉,我在为雪山的安全担忧。”
  “你一个大男人,堂堂正正的人民检察官,雪山的生死战友,你为他的安全担忧,为什么要告诉我?”沙叶霜第一次感到了朱支峰的懦弱。
  “小沙,听我说,雪山现在确实很危险,死亡谷我去过。你不是和李毕书是同学吗,要设法阻止雪山进山。”
  “你倒打听的清楚。雪山进山不进山,关我什么事?”沙叶霜用力扣下了电话,就在她准备离开风情娱乐中心时,冷小月的本田小车轻轻停在了娱乐中心的大门口。两个保安脸上的肌肉立刻僵硬起来。
  “冷总,您,楼上……”保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冷小月恶狠狠地瞪了眼保安:“你们又打瞌睡了?我看你们这些人天生就是吃屎的料。”
  出了经理室门的沙叶霜听见楼下说话,只得又进入冷小月的办公室,拖着窗帘跃身跳到窗外。冷小月推门进来,见窗帘飘到窗外,立刻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她出门时窗子是关好的。冷小月急步赶到窗前,窗口什么也没有,只有被风轻轻撩起的布帘,这就怪了。冷小月打开电话机的后盖,检查了一下,她不能让一些人重演她在雪山手表上的游戏。冷小月随手按下重拨键,电话屏幕上立刻显示一串电话号码。电话声讯在呼叫对方,冷小月记得她没有打过这样的电话。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了话筒。“我是朱支峰,请讲话。”冷小月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朱支峰,谁会窜到她的风情娱乐中心?冷小月想放下话机,但还是决定敲敲这个检察官:
  “我知道你是朱支峰,你他妈不看看我是谁?一个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自己一屁股的屎还想算计别人!”冷小月扣下话筒,又给柳风影拨电话:“柳总,刚才有人进入了我的办公室,用我的电话给朱支峰通过话。我怀疑朱支峰靠不住,一旦他开口说话,就全完蛋啦。你为什么不说话?怎么办?对朱支峰怎么办?”
  电话里一阵沉默,对方慢慢放下了话筒。冷小月更是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态度!他们怎么都这个样子。一个个都神经病似的,只有我是只猴子,耍我?没那么容易!
第十章
  第一节遭伏击专案组长坠入死亡谷
  黑风嘴距西方市358公里,距死亡谷不足80公里,是进入死亡谷的咽喉要地。黑风嘴最高峰海拔3500米。它的险情还不能说在嘴上,而是在唇上。因为黑风嘴谷底走不通,车辆和行人只能爬上三千多米的峰顶才能走进死亡谷。这里两峰夹峙,峰如刀劈斧削,加上长年风吼如雷,很少有人来到这里。也因为有了它才有了无人区。如果不是死亡谷金矿的开采,这儿是很少有人来的。说来自然界有很多奇怪的事情,越是风口,树越长得茂盛,越是阴面山坡,树越是拼命地往上窜。也就在黑风嘴阴与阳的交界处,也就在那片迎着风拼命向上窜的原始森林里,一双眼睛正紧盯住“黑风嘴”那块标志牌子,一枝乌黑的枪口也慢慢从茂密的灌木丛中探了出来,因为吉普车爬坡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汽车爬坡速度比较慢,而且立牌处又是整个山道最陡最险的地方,除了标志的意思外,主要是提醒司机这儿是半悬空的地段。吉普车完全暴露在枪上的瞄准镜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校准在大十字上的交叉处。
  雪山的吉普车老牛喘息般慢慢爬上山巅,爬上半悬空的路段,路的一半基础伸向崖外。雪山好像在缸沿上行驶一样,脚下万丈深渊,头上白云朵朵,耳边风声贯耳,眼前松涛阵阵。雪山不敢看自己的右侧,他怕自己因恐惧而眩晕,他更害怕车被山风吞没了。他知道吉普车马上就会越过峰巅,马上就会越过黑风嘴,进入死亡谷地段。吉普车行驶得有点吃力,引擎发出了强烈的轰鸣声,方向盘也有些颤抖。加油,加油,再加点油,雪山紧紧抓住方向盘,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的警惕。一团白气厚重地向吉普车漫过来,漫过来,不要挡住我的视线,等我的车过去,你再来。雪山踩油门的脚在不停地加力。就在此时,枪声响了。吉普车轻轻摆动了一下,冲进了山谷里。
  沙叶霜赶到黑风嘴时,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雪山的吉普车坠落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撞击在几块巨形山石上。幸运的是吉普车没有着火,而是被强大的冲击力弄成了底朝天,车身东扭西歪已经变形,如果有人坐在车里,怕是很难有生还的希望。沙叶霜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朱支峰只是说雪山有危险,但并没有说有人会暗害他,看来朱支峰对这场阴谋是清楚的,至少他知道有人策划谋杀雪山。沙叶霜在吉普车四周转悠着,心中充满悲凉。她是顺着那条车辙找到这儿的。沙叶霜发现一个吉普车的前轮胎瘪了,轮胎上面留下了个洞,那大概是子弹打的洞,也就是说对手打穿了吉普车前轮,车失去平衡就坠落悬崖,设计确实很精确,让你自己跌下万丈深渊,让你自己车毁人亡。这是一个多么科学的阴谋!那么雪山呢,他在哪?沙叶霜始终没有找到雪山,吉普车里没有,吉普车四周也没有,难道他被对方劫持了?她曾经在市区和中途的小镇上跟雪山联系过,但全是音讯皆无,她只有驾着摩托车追过来。
  沙叶霜看着头顶上那一片天空,吉普车就是从那儿飘落下来的,那时如果吉普车有翅膀,它应该像滑翔机飘落在这片森林里,森林抵挡不住吉普车强烈的冲击,吉普车又跌落在这片山石中,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不管雪山是在悬崖上面还是在悬崖下面,他都没有时间做出选择,因为那是瞬间的事。雪山一是摔下悬崖后没有死,被人劫持了;二是雪山在悬崖上面就被劫持了,悬崖下面是对手伪造的一个虚假现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对手的目的是要阻止雪山进入死亡谷,他又何必弄出这么多假象呢?
  沙叶霜仰望高高的崖顶,眼睛重复着吉普车摔下悬崖时的那道弧线,而且那道弧线在她大脑中越来越清晰,那车当时应该是四十迈的速度,不然不会飞越到这里来。那吉普车右前轮突然跑偏后,车应该扭转九十度的屁股,雪山所在的左侧驾驶位受到强烈的冲击,那车门会不会被撞开?雪山会不会被甩出去呢?
  沙叶霜锁定那个方向扩大了寻找范围。她拨开了茂密的灌木丛,终于在不见天日的树枝中发现一个垂下的松枝,那是新被砸断的,松枝足有拳头粗细。沙叶霜沿着那个被砸断的树枝寻找,在树枝下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只脚,那是雪山的脚。沙叶霜的心提了起来。现在没有机会多想了,她必须把雪山弄回西方市抢救,也许他已经死亡,也许还有生还的希望。但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做这步选择,现在向谁求救也没有用,因为电话无法联系,再说时间也来不及。沙叶霜将雪山背在身上,她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力气,一口气竟然爬到了悬崖的顶上,背着雪山驾驶摩托车飞回了西方市。
  直到雪山被推进抢救室,沙叶霜才感到真累。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靠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睡着了。林文姝和雪可来医院时她也没有醒来。后来林文寒和司徒文亭来了,她还是酣睡如死。林文寒看着沙叶霜满身的血污,悄声问林文姝:“他们是不是一起去的死亡谷?”林文姝没有回答林文寒的问话,她现在想的并不是雪山与沙叶霜怎么样,而是雪山能不能醒来。如果雪山醒不来,她和可可怎么办?几个医护人员跑进跑出,雪山终于被推出病房,头上打满绷带,脸上的血迹也没有完全洗净。林文姝的泪水涮地流下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雪山究竟因为什么被弄成了这个样子,是车祸还是有人蓄谋陷害?这些只有等沙叶霜醒来后才能知道。
  林文姝看了眼满脸血污的沙叶霜,不觉涌上几分感激之情。
  沙叶霜终于醒了,尴尬地冲林文姝笑笑:“朱支峰告诉我他有危险,我驾摩托车去追他,在黑风嘴,多亏了那几棵老松树……”
  “是你把他背回来的?”
  沙叶霜点点头:“是摩托车把他背回来的。”
  沙叶霜提着头盔走了,走进了医护室,她想起老同学何凤铃,是何凤铃帮她调来了最好的医生。沙叶霜知道林文姝在想什么,也知道那个当记者的林文寒在想什么,那次在老相好相遇后,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吃醋的女人。沙叶霜想逗逗老同学何凤铃,用手轻轻捏紧了何凤铃的鼻子。何凤铃不情愿地站起身:“你呀,不是想充当第三者就是个神经病。你这么干谁给你发奖金啊?”
  “一个人不能只知道物质而不懂得精神,再说,等他醒了你看看,这种男人让你看一眼你就会想几天,他身上魅力四射,光彩照人,不信你就接触他一下试试?”
  何凤铃撇撇嘴:“我看你是个疯子!疯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可告诉你沙叶霜,这年头仗义是没有用的。”
  沙叶霜凑到何凤铃耳边:“我在这儿看护雪山几天,我担心那个害他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他的家人干什么去了?要你守护在这里?医院没有这个规矩。”
  沙叶霜知道对方说的情况是真实的:“凤铃,你必须要想办法帮我,求求你了!”
  “要是这样,你必须让院长发话,不然谁也不敢让你假冒护士守在这里的。”
  “让市委的第一大秘给你们院长说一声行不行?”“你说的是李毕书,那当然可以啦!”
  沙叶霜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我现在在市医院里,你马上给院长挂个电话,让他给我提供一切方便,我准备留在医院里。”
  “你要干什么?卧底?”
  “照我说的办。”
  何凤铃问:“你怎么像下命令似的?”
  “现在李毕书有求于我,这也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拿的这么定?他喜欢上你了?他在向你求爱?”
  “求爱?你是不是太陈旧了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求爱这个词,那叫性!”
第二节绑架检察官在午夜
  草原出现那辆追杀雪山的卡车后,朱支峰就知道冷小月会找他,已经别无选择。所以冷小月一给他打电话,他就答应来风情娱乐中心,爽快地同冷小月喝开了酒。
  朱支峰刚从部队回来时,喝五杯酒就醉,现在喝一斤也没有感觉,所以他认为不管人干什么都得锻炼,不锻炼什么事也干不成,办案也一样,其实就是经验的积累。一斤白酒让朱支峰喝得差不多见了底,冷小月还在看他。这个小子心里好像有天大的闷气,他的眼神也有点散乱了,有点痴迷,她知道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从种种迹象看,朱支峰要比雪山危险,因为他是雪山的生死战友,他身上正义的火种还没有熄灭,一旦着火,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她必须再进一步试探朱支峰一下。其实这些情况她都告诉过柳风影。
  朱支峰见冷小月看他,也乜斜了眼盯着冷小月,然后摇摇晃晃向冷小月身边靠了靠,伸手将冷小月揽进怀里,他知道有些女人天生是情种,冷小月天生就是在男人怀里混的女人。朱支峰紧紧揽着冷小月的肩膀,晃晃悠悠地将酒杯碰向冷小月的酒杯,再将酒杯硬送到冷小月唇边:“你真漂亮。来,干,杯!”朱支峰将酒硬灌进冷小月口中,又将冷小月的酒灌进自己嘴里:“交杯,啊酒……你知道,这叫,啊交杯酒……”朱支峰打着酒嗝举空杯画了个圈:“哈哈哈,交杯酒……”冷小月没想到这个男人怎么会是这样,他居然这样放纵自己,他今天死定了!他走不出风情娱乐中心的。朱支峰拨拨冷小月的脸:“啊你说,柳风影这个,人,啊……怎么样?”朱支峰把冷小月的肩膀搂得更紧,不停向冷小月脸上喷着酒气。“她是,是条美女蛇,对,对吧?”朱支峰不停地打着酒嗝:“她心黑手辣,你不知道,啊?我和雪山,啊,我们是生死战友,生死战友,你知道吗?”朱支峰用双手比着枪,作冲锋状,然后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抱住冷小月。
  冷小月感到朱支峰醉得很重,已经语无伦次,想再点他一下,她冲朱支峰媚媚地一笑:“柳风影不是给你好处了吗?你收了人家的钱,怎么还能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呢?这不是过河拆桥吗?再说……”冷小月比划一下戴手铐的动作,“人家有证据会把你送上法庭的!”
  “法庭?”朱支峰哈哈大笑,笑声像哭,泪水也流了下来,随手推开冷小月:“你是个跑堂的,我不同你说!我不同你说!”朱支峰将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不停地抽动肩膀嘿嘿地傻乐。
  冷小月见朱支峰真的醉了,这是最好的下手机会,面前这个人一旦和雪山联起手来,她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她想起草狼给她的那个纸包,草狼说,如果你想整男人,把那些白粉放一点在他的酒杯里,他的下身就蔫了;放两点白粉,那男人的大脑稀里糊涂的半年不清楚;如果你想再狠点,就放三点白粉,他就彻底报废了,整天只会对你傻哈哈地乐。草狼说的一点两点,那是以指甲盖为标准的,只要她把纸包中的白粉放进一点在朱支峰的酒杯里,那么朱支峰就会生不如死,而且她冷小月也不会负法律责任。
  冷小月打开那个纸包,她想试试白粉的作用。冷小月用搅拌咖啡的小勺子从纸包里轻轻挑起一勺白粉,这些足够草狼说的三点了,可以让朱支峰昏睡几年的。冷小月将手中的勺子凑到朱支峰的酒杯前,不想朱支峰伏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轻轻地动了一下,嘿嘿地笑开了。
  冷小月紧张地缩回了手。他笑什么,难道他没有醉?如果他揭穿这一切怎么办?
  冷小月将勺子和白粉全裹在了纸包里,走到窗前,猛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小车,那车好像是柳风影的,而且车里坐着的好像是金远,他正在向楼上张望。冷小月知道金远不是为她来的,他现在被那个小记者弄得神魂颠倒,哪还有心思来看她冷小月?另外,他一直在调查那些把他爸爸送上法庭的人,包括那个小记者的姐夫,包括朱支峰。冷小月想到了小狸猫的话:“金远一直跟踪朱支峰,他认为金玉良冤假错案的真正罪魁祸首是朱支峰,不是别人。”无毒不丈夫,不狠不女人,既然他不喜欢我,那么趁这个机会,让这个小子出出头,给柳风影添点乱,也给那个小记者找点事,不能让她们太得意了。冷小月收起纸包,重新坐到朱支峰身边。小狸猫此时推门要冷总接电话。也许这是天意,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电话,冷小月站起身随小狸猫走出了雅间。
  朱支峰趁冷小月出门的时机立刻走到冷小月刚才站过的窗台,发现了楼下的小车和小车里坐着的金远,朱支峰知道金远对他爸爸的判刑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坚持认为这是一起不公正的判决,并找过很多人,包括林为驹,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把仇恨集中在他朱支峰身上,他们几次在街上相遇,他已经几次遭遇过那双仇视的眼睛,是一双恨不能掐死他朱支峰的眼睛。朱支峰知道冷小月快回来了,急忙打开冷小月放在茶几上的纸包,包点药粉装入衣袋里,然后伏在沙发扶手上。
  电话是柳风影打来的,冷小月没想到对方对她没有放入药粉的心理把握得一清二楚,而且电话及时地打来了。妈的,看来我已经被人家掌握得死死的,你的一举一动人家都清楚的很。柳风影到底要干什么?一个美人儿论理她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心计,她应该在男人撩人的目光里幸福地度过一生,世界上有哪个漂亮女人不是这样生活的?又有哪个漂亮女人是靠自己死命挣钱来养活自己的?因为女人的美本身就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大到国家,小到家庭,这个世界有什么比金钱和美色更能让人心动呢?
  冷小月用力推推朱支峰:“老兄,走吧,你是死到临头也不清醒,不过也好,稀里糊涂蹬腿痛苦会少一些。”冷小月要一个小姐架朱支峰上了的士,拿出一张50元大钞要司机把他送到市检察院。
  “去皮革厂家属房。”朱支峰在后座上长长地伸个懒腰。
  方茹晰最大的宽慰是家中有个好媳妇,这个媳妇不仅手脚勤快,而且善解人意,家里的活只要她在,从来不让她这个婆婆上手,做饭洗碗,全包了,什么事也不让她做。晚上朱支峰又没回来,一家人饭吃得没滋没味的,方茹晰明明知道朱支峰有事在瞒着她,但这个孩子不愿意说,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也许孩子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可是老闷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呀。方茹晰闷闷地看着电视,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娜珠对方茹晰的心思能看不透吗?但看透了又能怎么样,一边是婆婆一边是丈夫,她向着谁?
  “今天支峰又干啥去了,怎么没回来吃饭?”
  “妈,他一大早就接到林文姝电话,像失了魂似的,咕哝了一句,说有人要陷害雪山,后来他又找沙叶霜……”
  方茹晰像被针扎了似的:“你说什么?有人要陷害雪山?”
  “支峰后来就出去了。下午我在街上听说,雪山的车从黑风嘴悬崖上摔下去了,多亏了沙叶霜及时赶到,不然可能命也丢了。”
  “雪山在哪儿?”
  “沙叶霜骑摩托把他背回来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我估摸着支峰可能是去了医院。”
  方茹晰紧张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娜珠,咱们去医院看看雪山吧?”
  “妈,您呀别添乱了,您去医院能干什么,再说雪山现在根本不醒人事。”方茹晰脸色有些灰暗,眼中的泪花也在转动。
  “妈,你怎么啦?像剜了您的心头肉似的,眼泪都急出来了?”
  方茹晰一个人向门外走去。不想此时院门吱的一声开了,朱支峰正好与方茹晰碰了个满怀。
  “妈您这是……”
  “雪山怎么样了?”
  朱支峰见方茹晰瞪着他:“雪山进山了。您问他干什么?”
  “这么说你不是在医院里?”
  “我好好的,去医院干什么?”
  “那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喝酒,去风情娱乐中心喝酒去了。”
  方茹晰见朱支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心里火起,雪山差点丧命,他却去风情娱乐中心喝酒,那风情娱乐中心也是你去的地方?
  “你……”方茹晰气得说不出话来,奋力抬起手,打在朱支峰的脸上。
  打人?老太太也打起了人?朱支峰一时愣住了。老太太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气,竟然为了雪山抬起手打起自己的亲儿子,她今天是怎么啦?
  “妈,您……您是怎么啦?”
  方茹晰的泪水夺眶而出:“雪山的车摔进了黑风嘴的悬崖里,你还有心喝酒!你的良心哪去了!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支峰,我给医院打过电话,雪山是摔在了悬崖下,现在还昏迷不醒,在医院里抢救。”
  朱支峰抓起小院里的自行车,急急出了院门。
  朱晓曦站起身收拾书包:“奶奶,老师说我的名字笔画太多,能不能改简单点?”
  “名字笔画太多?”方茹晰不解地皱了皱眉头,“笔画多就不能当名字了是吗?你们老师读了几年书,他是不是不认识曦啊?”
  “快别说了,你的名字啊,是奶奶起的,就是天亮的意思,白天总比黑夜好喽。你们老师连这个也不知道?告诉他意思,这名字挺好的,不改。”至于方茹晰为什么要给朱晓曦起这个名字,娜珠也说不清楚,反正婆婆喜欢就叫呗。
  “奶奶,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也是清楚明白的意思。这也不懂?”娜珠又抢先了,“反正我琢磨着是这个意思。不信,问问你奶奶,反正我瞎猜觉得是这个味儿。”
  方茹晰想笑笑不出来。“你妈别看没上什么大学中专的,事理清楚着呐。不管什么事,心里不糊涂,就跟早上的天空一样,明朗朗的,万里无云。”
  娜珠撇了下嘴:“还是妈懂得多。哎,妈,听说咱西方市的第一个书记叫黎明,就是晓曦这个意思吧?您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你想说什么?”
  “听看门的邵师傅说,我们厂就是当年那个叫黎明的书记,带领一帮人建起来的。他说当年的老书记带领大家没白没黑的干,全厂都是臭皮子味。老书记的中山服上全是芒硝。邵师傅说这件事的时候,眼里还流出了泪。”
  “你说的邵师傅今年多大了?”
  “六十好几了吧。哎!妈,你见过黎明吗?听说他是红军,大家议论,说现在西方市的建设蓝图还没有超过人家当年的设想,还说他的坟就在咱后山的英雄峰上。说这是他本人提出来的,说那时他自己说死了后要埋在后山上,他好能永远看着这座城市的变化。大家议论说,他是被人整死的,是这么回事吗?”
  方茹晰的思绪一下被娜珠的话勾了起来,她不想打开这段尘封的往事,但她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尤其是雪山的出现,又使她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妈,您怎么了?不舒服?”娜珠见方茹晰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安慰起方茹晰来。
  “快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看雪山?还要去人才交流市场吗?”
  “妈,你的脸色不好,您怎么啦?”
  现在的人真是说不明白,谁把一块大石头放在小巷子的中央,自行车可以过去,三轮车和手拉车呢?朱支峰跳下了自行车,弯腰抱起那块石头,也就在他直起腰时,屋顶上一块砖头砸下来,两个黑影倏地从房上跳下,把朱支峰按在地上,两根短木棒击向朱支峰的头部。朱支峰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躺在了小巷中。两个黑影快速扛起朱支峰奔向远处的小车,小车影子般消失在了黑夜里。
  娜珠发现朱支峰那辆又旧又破的自行车是在第二天早晨,她去陈师傅家拿牛奶路过小巷时看见的。娜珠的心当时就提了起来,奶没拿就跑回了家:“妈,支峰的自行车怎么会丢在小巷里呢?他不是去医院了吗?”
  一种不祥之兆立刻攫住了方茹晰的心。“和医院里联系一下,看是不是在雪山那里。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方茹晰知道自己是在安慰娜珠,但她不这样想这样说,又能怎样说怎样想?
  其实娜珠已经打过电话,也已经问过医院。“妈,支峰平时来往的熟人我都打过了电话,他们都说不知道。妈,您说支峰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别瞎想,不会有事的,也许他临时有任务,去哪儿了呢。”方茹晰拉住了娜珠的手,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有些发烫。
  “可是,妈,我推他的自行车时,发现地上有血迹。那辆自行车也是倒在地上的。”
  方茹晰脸色沉了下来,她默默地看着娜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这个儿媳妇是很聪明的,她的聪明往往被她的憨厚掩盖了。娜珠转过脸,已经泪水洗面,扑入方茹晰的怀里。方茹晰心中立刻涌起了一股无法控制的酸痛,泪水也不禁流了下来。“孩子,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坏。再等等,如果还没有支峰的消息,咱们再想想办法,找找他们院领导问问,啊?”
  娜珠伏在方茹晰怀中抽泣起来:“妈,如果支峰……我们可怎么办啊!我怎么养活您和晓曦啊!”
第三节老支书流落死亡谷九死一生
  雪原非常热爱冷小月给他的这个机会,这是施展他能力的机会。从小他就羡慕生产队长,就想当队长,他觉得队长很牛气,让谁干什么谁就得干什么,那时他天天训练小羊,就像队长领着社员一样。现在冷小月给了他这么大的天地,管那么多金农,比生产队长大多了,他可以坐在吉普车里抖威风,可以看谁不顺眼就打谁。雪原背着手向工地走来,采区内高高架起的白炽灯把长长的山谷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金农们一簇一簇地在水中淘洗着沙子,沟两侧站满了监工和保安。雪原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个弯着腰拼命咳嗽的老人,那是老丁头。
  老丁头因为公牛岭失守失去了看金矿的机会。他拿着采金证找到野驴沟的管工,又开始了艰苦的采金工作。这么大年纪,这么冷的天气,几年没有下水淘金了,几天折腾下来,老丁头的矽肺又犯了。他张着大嘴拼命地喘息,憋得眼泪老往外窜。不是为了小儿子的学费,不是还借了人家买采金证的钱,说什么他也不会再在金矿上干的。
  金农看着老丁头艰难的样子,都停下手中的活。老丁头在土吉淖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有几年闹灾荒,如果不是老丁头领着大伙儿偷偷进山采金子,土吉淖的人早完了。那时这儿的金矿不让开采,国家勘探金矿储量后,就将这里的矿山给封了起来。老丁头那会儿也不敢进死亡谷中心区,只是在附近开山凿石打点擦边球,就这样得了矽肺病。因此,大家都很念他的好,老丁头的人缘也不错,再加上老丁头家的处境,谁又愿意看到老丁头是这个样子呢?两个金农端着沙筐有意凑到了小绕子的跟前,让小绕子趁监工和保安不注意的时候,把老丁头弄回工棚休息。也该小绕子和老丁头倒霉,他们刚接近工棚,就遇到了雪原和两个保安。两人只得蛰伏于雪原脚下的大石下,等待雪原离开后上岸,可是雪原早看见了他们。他披着大衣两腿死死地跨在他们面前,雪原存心要让这两个偷懒的人好好冻冻。老丁头大气也不敢出,拼命地张大嘴换气,雪原故意将一块小石子踢在了小绕子的脑门上,血立时从小绕子的脑门上冒出来。老丁头想去按住小绕子额门上的血,没想到自己却憋不住咳出了声。雪原看着脚下的一老一少突然笑了。“我一直在这里寻找你们,想不到你们却躲在了我的眼皮底下。”两个保安冲下岩石不由分说将老丁头和小绕子弄到了岸上。雪原摆着腿在老丁头面前转着:“知道我的腿为什么会这样吗?”雪原瞪着老丁头:“是你告的密,是雪地龙那个混蛋整的!你老不想说点什么?我问你雪地龙给你什么好处了?如果没有,他可是给了我不少好处,你老想不想看看我的腿啊?”
  “雪把头,噢不,雪总,雪大叔,雪大爷。他,他,他是矽肺。他不行了,您,小人不记大人过,噢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吧。”小绕子涎着脸向雪原求饶。
  雪原捏住小绕子的耳朵,猛地用力提起来:“看你涎皮赖脸的样子,把他关到冷房子里,三天不给他东西吃,我让他偷懒!”
  小绕子被雪原拧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双手捂住耳朵:“雪爷,水太凉,骗您是孙子。老爷子不行了,如果他老真要蹬了腿,雪爷,您,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咋回土吉淖见他们家的人啊!您呐小人不记大人过,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他吧。您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我给您磕头了行不?”小绕子双腿软软地跪在地上,头捣蒜般地向雪原的腿边磕去。“您老人家行行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不忘,永远不忘!”
  雪原摇晃着手中的木棍:“我说老丁头,这儿是金山,你抱不了金娃娃,就回家待着去,这可不是养老院!”
  小绕子从雪原凶狠的目光中知道大事不好,这个野驴可能又想打人了,如果老丁头再挨这个野驴打一顿,弄不好老爷子就完了。光棍不吃眼前亏,小绕子涎下脸嘿嘿冲雪原一笑:“雪爷,他老人家的矽肺是在金矿上得的!嘿嘿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放他一马,胜造七级浮屠。”
  雪原狠狠地瞪了眼小绕子,木棍在小绕子头上敲了敲:“矽肺?矽肺怨谁?他当书记那会儿,咱们守着这座金山穿不上裤子,不是他们这帮老古董,我们早富了。什么造浮屠,我想送他进地狱。”
  老丁头拼命地喘着,他无法忍受雪家小子的气,他太骄野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老丁头从小就看不惯这个小子,他什么好事都没有干过,老给生产队捅乱子,把拉的屎挖了坑埋在路中间,专门让他来踩;把小羊吊在树上两天不让它吃草,这样的人能让他干什么?现在这小子竟然指责起他来了。
  “小子,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们,恐怕你还出不了世呢!”老丁头瞪着雪原,气得手指有些发颤。“我真没想到,雪家会出来你这么个儿子。”
  雪原哈哈哈大笑起来:“老丁头,我让你回家抱孙子,那是有道理的。这金矿又不是我雪原的,我这也是给人家打工。你想想你在这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你,你,你想开了我,回去问问你妈,你们家的牧业队,谁让你们干的?那是我,是我当书记让你们家干的!”
  “这么说,我们家还要感谢你啦?”
  老丁头被呛得满脸泪水:“去问你妈!去问问你妈,你是怎么生下来的。”老丁头越说越气,全身颤抖了起来。
  “雪大爷,您就让老丁头歇一会吧!您老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小绕子不忍心老丁头这样激动。
  “我在这儿采金子的时候,你还尿裤裆呢!呸!你不就是靠着个雪山嘛,你算老几?人家能让你来金矿?你做梦吧!”老丁头越说越气。
  “这老不死的,你留下也可以,死在这里,我看谁给你收尸!”雪原正要追过去抓老丁头,手机响了:“你说什么,冷总?”雪原立刻堆上了笑脸,“我在听呐。您说,您说。好吧,我马上回去。”雪原瞪了眼老丁头:“等我回来咱们再算账!”
  小绕子扶老丁头赶快回到简陋的工棚,老丁头打个冷颤,跌在地铺上,他被憋得泪如泉涌。
  老丁头张大嘴喘息着:“我要死了。他们不退采金证的钱,要是退了,你送我回家,我……”不就是钱吗?难怪大人们老是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呢。小绕子没了办法,他不能让老丁头死了,而且死在这里,那样他们又要把他拉回到四百里外的土吉淖,妈呀,谁拉呀?小绕子手伸进鞋底里抠了半天,抠出了个金光闪亮的小东西,在老丁头眼前晃了晃:“只要你不死,这个给你。”
  老丁头脸上浮现了几分喜色:“哪来的?”
  “这是大伙的意思,让我偷给你的。大叔大爷们看您被雪地龙弄成这样,心里都不是滋味。大伙念您以往的好处,让您把金子带回家,不要死在这里了。”老丁头心里一热,没想到大伙这种时候还念他的好。
  他伸出手,拉着小绕子胳膊:“孩子,这金子我不能要。这不是咱的劳动所得。再说,一旦雪原发现了,他会把你的采金证作废的,那可是四千块钱呐。”
  “嗨!你简直是个老古董,还这么认死理。他们用咱们的钱挖金矿,用咱们的力气挖金矿,他们凭什么?”
  老丁头看着小绕子:“这不是死理,这是做人的道理。”
  “好好好,做人的道理,您老都穷得叮响啦,哪还有什么道理?”
  雪原没想到在黑风嘴打的那辆车是哥哥雪山的,冷小月当时并没有告诉他那辆车是雪山开的,他亲眼看到那辆车冲下了悬崖。他当时就知道只要车摔下悬崖,那里面的人必死无疑,而且在这个很少有人来的地方,死几个人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无人区哪一年不死几个人?不然怎么叫无人区呢?如果不是死亡谷金矿的开采,不是为了那点金子,谁也不会来这个地方的。雪原不敢看端坐在老板椅上的冷小月,他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正毒毒地看着他,这双眼睛很厉害,看人很毒很毒的,她会掠开你的衣服看到你的五脏六腑。不管怎么说,他打下山的那辆吉普车毕竟是自己哥哥开的。还能说什么?面前这个女人明明知道吉普车里是谁,也就是说,她是有意让他这么干的。现在好歹雪山没有被摔死,如果死了,他怎么向家人交待?
  冷小月叹口气坐到雪原旁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扑向了雪原:“雪原,咱们的恶作剧玩大了。我以为那车里是朱支峰呢。现在,公安局正在调查这件事。”冷小月的手搭在雪原的肩膀上,等待雪原的反应。
  雪原没有躲避冷小月,反倒觉得那手很温热很温热的。
  “我让你回来一趟,主要是你哥哥正在医院里抢救,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你先从金矿拿5万块钱给你嫂子,抢救你哥哥用。其他事以后再说吧,要不然,这钱先从风情娱乐中心开支吧。你去找会计办一下手续,就说我让你去办的。”
  雪原站起身,手却被冷小月抓住了:“事情办完后,你马上回金矿去,就当这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懂吗?”
  雪原默默地看了看冷小月,没有说懂,也没有说不懂。
第四节柳风影认为金玉良疯得奇怪
  夜已经很深,林文寒怎么也睡不着,不是想金远就是想黄金大案,到现在一点也帮不上金远的忙。金玉良疯了,他妈又硬逼他回德国,可是金远自己老认为金玉良是冤枉的,他爸爸不会贪污受贿,他爸爸在法庭上说的话绝对不会有假,他爸爸天生就不会说假话。
  林文寒双手枕着头,一点睡意也没有。客厅里的落地钟报过了零点。林文寒烦躁地翻身下床,走进书房。她想找那本欧美争论了几十年的《洛丽塔》翻翻,那是一本很有争议的小说,它既不同于劳伦斯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也不同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
  《洛丽塔》没有找到,林文寒想到了爸爸,也许是爸爸拿去看了,林文寒有点悻悻然,不知干什么为好。目光不经意荡在了爸爸亲书的那副“对月多饮酒,临窗少读书”的对子。“对月多饮酒,临窗少读书”,那么爸爸在想谁?妈妈病故后爸爸再没有续娶,一个丧偶的男人,只能留下诸多的遗憾与思念喽。
  电话铃响了,林文寒和爸爸同时抓起了各自的话筒。
  “你?现在几点了,还来电话?”爸爸问。
  “几点你也要来一趟。现在这些事不能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在就在你的后门口。”电话一阵沉默后挂断了。
  这是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这个女人叫爸爸干什么?她是谁?刚才她还在为爸爸的生活抱不平呢。她迅速躲进卧室,等林为驹出门时悄悄随他走到后门口。一辆本田小车守候在那里,小车熄灭了所有的灯光,等林为驹上车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黑夜里。林文寒快步跑到巷口,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冲司机指指远处隐约可见的车尾灯:“关大灯,悄悄跟上那辆本田。”林文寒一心想弄清那个拉走老爸的女人究竟是谁。
  柳风影上楼后换上了那件林为驹从法国给她带回来的睡衣,那睡衣很性感。她试穿时林为驹欣赏说,世界上最浪漫的女人在法国,而法国最浪漫的女人在爱晚居。她那时的情绪立刻被激起来,那一次是他们最酣畅淋漓的做爱,她的整个情绪都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中飘忽,这几十年来她很少有过那种感觉。
  柳风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林为驹做爱。今天因为烦闷,她才去找林为驹。路上她突然想到那件睡衣,想到了那次非常惬意的做爱。她斜一眼老爷子,这个老家伙天生就有抓住女人的手腕,她怎么就摆脱不了他呢?而且二十几年来,一直无怨无悔地跟他私会,跟他偷情,并且每次事后她都责骂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但每一次老东西的电话一约,她又鬼使神差地奔向这老家伙的怀抱,任由他摆布,任由他观赏,任由他品评。在漫长的生命经历中,老东西每次总是把她弄得情急如火时,才进入他的工作程序,每每这种时候,她也就像老东西扯在手中的风筝一样,飘飘悠悠地升入了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灵魂都会在老东西的一举一动中不知不觉地攀升着,攀升着。那种时候她会想到死,会想到化掉,会甘心情愿地跪在老东西的面前俯首称臣。二十几年了,她一直是这样矛盾地跟着这个男人来往的,而且慢慢地已经别无选择地跟定了。柳风影将一件睡衣扔给沙发上的林为驹:“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洗洗。”柳风影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林为驹起身跟柳风影走进卫生间:“风影,你急急忙忙约我干什么?什么事这么急?”
  “你要设法把金玉良弄出来。”柳风影脱去睡衣,帮助林为驹解开了睡衣的腰带。“我觉得金玉良疯得有些奇怪,也不是时候。我去看守所,那个看守硬是不让我见金玉良。所长任善璋虽然答应了保外就医,但我觉得他是在搪塞我。金玉良要是没有疯,你的回忆录可要写砸了。”
  此时,林为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柳风影什么金玉良不金玉良的了,他的目光变得迷乱起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哟?她的体形怎么一点也没有变化?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按理臀部应该横向扩张了,可是柳风影还像个小姑娘似的那么圆润与光洁。柳风影已经躺进浴盆里,伸手拉过了林为驹,一股热流伴着水温进入了柳风影的体内,柳风影随着弥漫的水气飘浮了起来。
第十一章
  第一节寻找了四十年的女人
  娜珠挡不住方茹晰来医院看雪山,而且方茹晰一再叮嘱娜珠,到医院时不准哭,不准提起朱支峰的事。如果不是土吉淖有个阿牧吉,娜珠甚至会把雪山想成方茹晰的儿子。一夜之间,两个生死战友同时遇难,一个车祸,一个不明不白地不见了,而且又都是查办黄金专案的人,这不能不让娜珠产生许多联想。也许老太太是为了这些坚持来医院的吧?别看这老太太整天不吭不哈的,娜珠总感到老太太心里有着很沉很沉的东西。老太太究竟心里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老太太走进病房还没开口说话,泪水就流下来。林文姝也止不住流泪。林文姝想安慰老太太几句,却被娜珠摇手阻止了。林文姝搬过了凳子放到方茹晰的身后:“大妈,您坐吧。”方茹晰没有说话,只是冲林文姝点点头,轻轻地拉住了雪山的手。
  楼道里纷乱的脚步声伴着嘈杂的说话声向病房里走来。林文姝知道市里领导们来看雪山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了拉雪山胸前的被子。此时林为驹在吴伟、司徒竞湖等人的簇拥下走进了病房。方茹晰的目光不期与林为驹相遇,两人都显得非常尴尬。方茹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为驹,几十年躲着不想见的人又见到了。这是天意还是冤家路窄啊?方茹晰不能不勾起许多联想与记忆,而这些在她心中尘封了四十多年,为了这些她几乎赌得血本无归,她甚至连藏身之地都找不到。为了活下来,她嫁给了朱皮匠,可是这笔账并没有完结。方茹晰站起了身。
  “茹晰……”林为驹情不自禁地冲方茹晰的背影喊了句。
  “爸,她是朱支峰的妈妈。”林文姝不解地看着林为驹,并提醒林为驹。
  “文姝,我们认识,她姓方。”林为驹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目光仍然停留在方茹晰的背影上。
  方茹晰没有再看林为驹,轻轻拉住了林文姝的手:“孩子,你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垮了身子。大妈走了,改天大妈再来看雪山。”方茹晰走出了病房。林为驹的目光还停留在方茹晰消失的门外。林文姝不解地看着林为驹慢慢沉下的脸色。
  “你说她是谁的母亲?”林为驹脸上掠过了一丝阴骘的冷笑。
  “朱支峰啊。爸,您怎么了?”
  林为驹苦笑笑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找了她四十多年,上次在法院门口我看像她,可是一转眼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又碰上了。她来这看雪山……”
  “爸,朱支峰和雪山是生死战友,她听说雪山出事了,就来了。你怎么找了她四十多年呢?”
  林为驹轻轻叹了口气:“是找了她四十多年,整整四十三年。没想到她还在西方市。雪山今年刚好四十二岁,而且是四月的生日,对吗?”
  林为驹越说越离谱了:“爸爸,您今天怎么了?尽问些不沾边的事儿?”
  林为驹的目光死死盯着病床上的雪山:“他是有点像,像……”林为驹慢慢转过身向病房外走去。众人不解地看着林为驹,也紧跟着林为驹走出病房。
  病房里很静,液滴慢慢的下落声也能听到。林文姝看着紧闭双眼的雪山,脑门轻轻顶在雪山的额头上。沙叶霜身着白大褂戴着特大号的口罩与何凤铃走进病房。林文姝赶紧站起身:“大夫,你说,他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醒过来啊?”
  沙叶霜不看林文姝,将听诊器放在雪山胸部。“失血这么多,哪能醒得这么快。”何凤铃紧随沙叶霜身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林文姝,她听沙叶霜说过,这个女人的醋劲不小。
  “大夫,你说他有危险吗?”林文姝又不放心地追问。
  “现在谁敢说他没有危险?先观察看看,实在不行再二十四小时监护,你爸爸不是已经给我们院长打过电话了吗?”何凤铃乜了眼林文姝。沙叶霜回过头示意该退出病房了。
  沙叶霜与何凤铃并肩走进医护室,雪山的血压、血检和心跳全部正常,为什么雪山还醒不过来?也就是说,雪山现在的生命已经脱离了危险,如果说还有危险的话,那可能是神经性的。这一点确定后,医院才能按李毕书的意见让沙叶霜进来,但院长同时又接到了林为驹的电话,他一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作为医院,救人是他的第一目的。至于沙叶霜要干什么,他也不便问得太多,于是就这样沙叶霜在病房里穿起了白大褂,当起了雪山的监护医生。因为根据沙叶霜的判断,既然对方已经下手,绝不会就此罢手的,他们要保护的和他们要攻击的都已经很清楚了。沙叶霜摘下口罩,用力捣了拳何凤铃:“妈哟,没把我憋死喽。凤铃,你说雪山该不会成为植物人吧?”
  “我怎么知道,反正死不了。你是不是暗恋雪山?”
  “又来了。”
  “那就说说,你为什么不要命帮助金玉良?”
  “因为他不被人理解,因为他很大程度上被别人遗忘。这个世界很少有人愿意走进他的生活。就是我也无法走进他的生活。一个有家的男人长期在办公室过夜,除了工作,什么爱好也没有,这正常吗?”
  “那你就傻了,现在的男人骗人的本事大着呐。也许他是一个很会伪装的主,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沙叶霜否定地摇摇头。一次她月底做账没回家,街上买了点吃的,要找开水就随手推开了金玉良办公室的门,金玉良一个人正在默默地流泪,这已经是她看到过的第几次她记不清了。当时金玉良很紧张。她说金总,你有多少事干不完呀?整天看你加班加点的。再忙也得吃饭你说是不是?金玉良说是是是,你看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趁机拿起毛巾,将脸转向了另一边。后来,他说,可能我说这话谁也不会相信,谁都认为我非常幸运,一个锅炉工,当上了黄金总公司的老总,家有漂亮的妻子,还有出国留学的儿子,谁会说我不幸福?可是……沙叶霜记得金玉良突然抬起目光,那目光很亮丽,很肯定,让人觉得很可怕。他没有再说下去。
第二节老书记出马查找黄金开采批件
  吴伟对接连发生的事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雪山被枪手打破轮胎摔下了悬崖,朱支峰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这是一种挑战,可见对方多么嚣张。吴伟不由对李毕书的方案产生了怀疑。一个市委书记,在其位不谋其政,却干起了些小猫小狗的事情,你算什么书记?你又算什么男子汉?吴伟一大早就把市检察院的检察长找到自己的办公室:“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朱支峰。记住!活,我要见人,死我要见尸。一个检察官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我们怎么向老百姓交待?你要调动一切警力,先把这件事给弄清楚了。”
  “吴书记,我们已经安排了。全院对这件事反应都很强烈。支峰这个同志很不错,军转干部,做事稳重,平时也比较廉洁。所以全院同志都要求一定要查清事实真相。不然,将来谁还敢当检察官啊!”
  “不能放过这帮家伙。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吴伟的眼睛已经充血,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急的。
  “你对雪山的车祸和朱支峰的突然失踪怎么看?”
  吴伟的眼睛突然盯在检察长的脸上,那目光其实是一根鞭子在抽打检察长那张不太年轻的脸。这是一帮什么样的官员哟!事故天天不断,为什么就没有人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就没有人从这些官员身上找找原因呢?
  “没,没认真想过。不过,有些同志议论,认为与金玉良一案的判决可能有关。”
  “如果不复查死亡谷金矿一案,你认为还会出现雪山落崖、朱支峰失踪的事吗?”
  “说不好。”检察长不知吴伟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可能还不太熟悉官场。吴伟将目光从检察长的脸上拉开,又在地上转开了磨子。“从另一个方面讲,我们抓死亡谷金矿的整顿是抓对了,不然对方不会这样下决心阻挠的。你说是这样吗?”
  “啊?啊!应该是这样。”检察长应和着。“不是应该,本来就是这样!”
  检察长从吴伟的脸上已经感觉到了,别看书记很年轻,可能他是一个比对手更硬的硬茬儿。吴伟等检察长走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李毕书还没等吴伟放下话筒就推门进来了。作为秘书,他知道书记此时的心情,也更知道书记此时正在心里骂他。后果确实是他的主意导致的。书记没有亲自出门叫他,而是打电话让他过来。李毕书记得吴伟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他,打一个电话要几毛钱,走几步呢,不仅煅炼了身体,还省了电话费。我们为官不要轻意浪费了老百姓的钱财。李毕书默默看着吴伟,等待对方的发火。吴伟却转过身,面对窗外。
  “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吴伟没有发火,但这并不意味他李毕书在决策参谋上没有失误,李毕书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也更没有想到对方会下如此毒手。
  “我们其实低估了金钱的威力。”
  “我们最大的失误是忽视了金钱的罪恶和对手的胆量,现在,通知公安局长和政委,让他们来我的办公室。”吴伟将目光转向了李毕书,这是一种挑战,一种命令,一种对他李毕书的不信任,但李毕书没有响应。“怎么?你又有什么高见?”吴伟的话中带有些许的揶揄。
  “您不是让他们在侦破雪山车祸事故和朱支峰失踪的事吗?除此之外,您现在最好还是冷静些。现在阵线并不十分清楚。”
  这个小秘书,他要干什么?吴伟默默盯着李毕书,他不能不承认李毕书说得有道理。
  “我认为现在是比智慧和耐力的时候,必须要能撑得住,否则会事倍功半的。你想想,他们敢这样对付雪山和朱支峰,他们就没有想过后果?他们既然想到了后果,那么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量?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吴伟一时没了主意,他只是默默地在地上踱开了步子。
  李毕书也一直看着他慢悠悠的脚步在地上踏踏叽叽地走着,那是一种散乱的脚步,一种痛苦的脚步,一种无奈的脚步,也是一种痛恨自己的脚步。
  林为驹决定找司徒竞湖谈谈死亡谷金矿开采的批件问题。这话怎么跟司徒竞湖谈,林为驹已经想了很久。司徒竞湖等林为驹坐定后,赶紧给林为驹倒了杯水:“林主任,你喝水。”
  林为驹接过茶杯,看也不看就放在茶几上:“司徒,我想问你一下,当时金矿的开采批件,我记得好像是你办的,都批了些什么?时间长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天金玉良在法庭上突然提出来,我一时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徒竞湖脸上的笑意立时烟消云散,老爷子的话已经很明白了,而且说得很肯定,死亡谷金矿的批件就是他办的,只是用了个好像、时间长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么因为时间长了,因为忘得一干二净了,就能证明是他司徒竞湖批的吗?司徒竞湖逃避开林为驹目光的追问:
  “嗨,林主任,时间长了,谁还记得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老领导,您找我就为这个?”
  林为驹端起茶杯嘘了口水:“你帮我查查,我想看看。我记得当时你也有个意见。”
  司徒竞湖笑了,老爷子让他帮助查,他上哪儿查去?他根本就不知道金玉良说的那份批件的事:“老领导,时间长了我也确实记不清了,如果有批件的话,很可能在金玉良的手里,去案卷中一查不就得了?”
  林为驹听出司徒竞湖话外的意思,现在真是人一走茶就凉,他现在还没有走呢,茶已经凉了。这张整日笑哈哈的脸,他们共事了几十年,他终究没有看透啊!林为驹尴尬地笑笑:“是吗?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看您说的,现在老百姓的话是:五十岁是精品,六十岁是极品。您的极品人生才刚刚开始。照您这精神头再干二十年没有问题!再说,西方市没有您的支持和关照可不行呀!”
  林为驹透过司徒竞湖那张又大又圆的脸突然发现那上面挤满的笑纹全是假的,而且都是皮上的笑,他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林为驹轻轻叹了口气:“看看,又来了不是。我以前就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说话,而且话越说越好听了。”林为驹慢慢站起身,“唐明皇有个李林甫,这个人对玄宗不错,还给明皇帝送了个宝贝女人杨玉环,可是他也差点毁了大唐的江山啊……”
  司徒竞湖听出了老爷子不高兴,而且老爷子用了笑里藏刀这个典故来比喻他司徒竞湖,他司徒竞湖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吗?
  “不然去找找文亭,或许他那堆案卷里有。”
  林为驹觑着眼掠了一下司徒竞湖:“是啊,这你倒提醒了我。”
  司徒竞湖挤出几分尴尬的笑:“我给文亭打个电话,让他跟您汇报一下。”
  林为驹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是慢慢转过身走出了司徒竞湖的办公室。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车刚停在家门口,车门就被司徒文亭拉开了。
  “林伯伯,我爸让我来汇报一下金玉良案子的事。说您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他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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