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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专案组长》

_3 海容(现代)
  冷小月盯着小狸猫不由笑出了声。她从心里喜欢这个小家伙,因为这小家伙很能放得开,也很善解人意,并且对什么事都不怯场,很仗义的。来娱乐中心的男人们都叫她波霸,她开始不明白这些臭男人话中的意思。后来问小狸猫,小狸猫笑了,她说就是女人的奶子,奶子大了就抖动,烂男人们就叫她波霸。冷小月这才注意到小狸猫的奶子比她的大。这个小浪货,也许盘倒雪原的正是这对大奶子,而且小狸猫也确实帮她解决了不少棘手的事情。
  “姐很喜欢你的仗义,所以才让你来帮我的忙。”
  “请冷总放心,只要您喜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您肝脑涂地我认了。不过,雪山的活动,我实在接近不了,我……能不能这样?”小狸猫的目光投向冷小月面前的监视器,这是冷小月为了专门搜集歌厅里重要客人的情况而专门设置的,同时她对公安部门报告,这是加强管理的需要,现在歌舞厅很乱,卖淫嫖娼的事时有发生,她这里管理是很严的,OK厅里发生什么事她通过探头都了如指掌。
  “能不能这样……”小狸猫边盯着监视器边凑向冷小月的耳边。冷小月默默地将目光转向了小狸猫,她没想到这小家伙的鬼主意还这么多,如果能这样,雪山的所有活动不都等于控制在她们的手里了吗?好,很好。
  要监视雪山的行踪,这确实是个难题。但小狸猫接受了这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她要按照冷小月的吩咐死死控制住雪山。她想过很多方案都被冷小月否定了,比如从书里、电影里学来的盯梢等等。就在小狸猫跟踪雪山的第四天,她苦思冥想的机会终于来了。雪山走进了兴隆超市,小狸猫紧跟雪山走进了兴隆超市。雪山走到修表柜台前,从腕上摘下手表递给修表师傅。这一重大发现使小狸猫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雪山刚一转身,小狸猫立即凑到修表柜台前,她仔细看了雪山放在修表师傅面前的那块手表,同时计划着如何进行调包的方案。小狸猫死死记下那块手表的名字和型号,并将这一重大发现告诉了冷小月。
  “不错,干得不错,很刺激的。买块同样的表,把那块表换掉,快去办吧!”
  三个小时后,小狸猫将一块与雪山那块同样型号的手表递到了修表师傅的手里:“师傅,你看看我先生的这块表怎么啦?日历和星期对不上。”
  修表师傅抬起头冲小狸猫笑笑:“好办,等一会儿,我帮你拨一下。”
  “算了,放你这儿吧,我去楼上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取。”小狸猫礼貌地冲修表师傅笑笑,转身上楼。其实她根本没有上楼,而是一直在楼梯口看着修表师傅,小狸猫待修表师傅放下她的那块手表时,已经走到了柜台前,从修表师手中接过了那块手表。“师傅,这表是我刚才给你的吗?”
  “是,是你刚才放在这里的。我这还有一块和你的一样,它比你这块表显得旧,你要是不怕吃亏就拿这块儿。”修表师傅开了句玩笑。
  小狸猫微笑着接过雪山的那块表:“我真糊涂了,怎么越看越不明白哪块是我的呢?”小狸猫把两块表不停地在手中比划着,“怎么可能呢?新的和旧的能一样吗?”
  修表师傅继续忙他手中的活儿。小狸猫将那块旧表握在手里:“是的,新的和旧的是不一样,亏您提醒。”
  “那当然,新表怎么说也不会跟旧表一样的。”修表师头也不抬地接过表放在了柜台上。小狸猫走出了兴隆超市的大门。
第三节为了死刑犯朋友也成了冤家对头
  林文姝想了几天,决定还是跟司徒文亭谈谈。
  从她的直觉里,她认为司徒文亭是个有正义感的法官,在她的记忆里,不管干什么,司徒文亭总是很认真的。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读书,在她的眼里司徒文亭永远像个大哥哥似的爱护着她,暗中保护着她。所以在他将她介绍给雪山时,她也坚信不疑地听从了。但在金玉良的案件上,他们发生了分歧,而且是无法弥合的分歧。她无法理解司徒文亭为什么要这样判决金玉良。判决后,她最大限度地从对方的角度想了很多。
  林文姝轻轻推开司徒文亭办公室的门,见司徒文亭一个人静静伏在案卷里,并没有发觉她的进入,于是就想逗逗这个儿时的伙伴。她悄悄坐在司徒文亭的对面,轻轻敲了敲桌子:“哎,看书的老头……”
  司徒文亭这才抬起目光:“是你?进来怎么不说一声?”
  “还问我呢。我来了你为啥也不迎一下?”两人都笑了。
  “雪山好吗?”司徒文亭推开面前的卷宗,站起身给林文姝倒水。“业余还画画吗?我很喜欢你的油画,有空给我画一幅。”
  “我那破画你这个大院长还能看得上?再说,现在这种心境,我也进不到创作里。”
  “是的,作画需要灵感,没有感觉是进不去的。”司徒文亭指指水杯,“喝水。你呀,当律师又当画家,浪漫和求实本来就不是一回事嘛!据说你们这些有艺术细胞的人,大部分都是疯子,自我感觉特别好。不客气地说,在你的作品里,我只看见了形,看不见神,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恐怕是最苦恼的事了。”
  林文姝不相信这个整天钻在案子里的法官还懂艺术里的形与神,儿时这个小伙伴一点儿艺术感觉也没有,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真没有想到你这样严谨的工作,还研究起了形和神?”
  “曾经接过一个案子,跟艺术家们打了几个月的交道,也就学会了这两个词。”
  难怪他说得这么在行呢!
  “司徒……”林文姝还想像儿时那样叫一声大哥,但她怎么也喊不出口来,“我今天找你,是想见见我的当事人金玉良。”
  又是金玉良?这两口子要干什么?司徒文亭默默地看了林文姝半天,“不行。这个案子你们不要管了,有些情况你们并不了解。雪山来过,我们已经弄得很不愉快了。”
  林文姝来前就知道了这个结局,她在接手金玉良辩护任务后,金玉良并不配合,他甚至把她放在可有可无的位置上。但法庭上她还是竭力去尽一个律师的职责,为她的当事人作无罪的辩护。她没有想到法庭上金玉良会一反常态,激烈要求举证。如果金玉良能把他手中掌握的证据早一天给她,也许判决的结果将是另一个样子。
  “不管是作为专案组长的雪山,还是作为辩护人的我,对你最终的判决都有不同的看法。你不能让我们背着个谜团过生活啊。”
  “听我一句,文姝,不要折腾金玉良的案子了,这是光着脑袋向刺窝里撞。不让金玉良与外界接触,这是市里领导的意见。主要考虑他是死刑犯人,不安全。”
  林文姝不相信司徒文亭的话:“那好吧。我不让你为难。案卷能让我看看吗?”
  “不成。”司徒文亭在回答这句话时有些尴尬,因为他对林文姝是不便太生硬的。司徒文亭指指茶杯,“清明前的雀舌,很清香的。”
  林文姝也觉得很尴尬,司徒文亭回答得太生硬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看来我得多来你这几趟,帮帮你这个当院长的多喝几杯清明前的雀舌。”林文姝的话中充满了讥讽。对于这一点,司徒文亭心里能不清楚吗?这是冲他刚才说的话来的。
  “那你肯定失望。不瞒你说,这点茶还是老爷子给我的呐。我这个差事,谁会给我送茶叶啊?”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倒为你骄傲。不过,现在老百姓到处骂娘,那可是几盒茶叶挡不住的。”
  又是一句带刺的话扔了过来。司徒文亭轻轻叹口气:“骂是正常的,不骂倒反常了。我要不是当这个院长,我也会骂娘的。可是骂归骂,判案还得我们这些人,这就是现实。”
  林文姝呷了口茶水,有意扫了眼司徒文亭的表情:“这茶真香,今天看来两个目的都要落空了。”
  司徒文亭知道他无法说服面前这个小伙伴,她从小就很顾及面子,很自尊的。一旦伤了她,她准和你没完。“文姝,难道你不相信我办的案子?再说,评判任何事情都有个标准,你是学法的,就像艺术上的形与神一样,法理上也有个形式正义与实质正义之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生日前一天杀了人,作为法官我只能坚持不判刑,但民愤却过不去,硬坚持判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我听谁的?法律规范的目的是给人们一个稳定的预期,这是立法的目的,也是作为一个法官必须坚持的。”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林文姝笑笑:“可能你忽视了一个问题,如果立法滞后或立法者本身对某项制权产生歧视,不是照样可以产生执法的不公正和冤假错案吗?”
  “你……不能避开现实去空谈法理。如果按实质正义判案,我们执法的不确定性将更加突出。”
  “这么看来,你对金玉良一案是非常自信的,就像你对艺术的质感一样。可我对金玉良一案的感觉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除了街上小字报的内容,我有几个疑问,必须在见到金玉良后,或在金玉良的案卷里得到回答,这也是为了雪山和你。”
  林文姝的固执劲又来了,你一时两时是很难说服她的。司徒文亭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无奈,“文姝,你应该知道,我无权满足你的要求,按规定现在的案卷你是不能看的。”
  “所以我才来找你,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怎么敢有这份奢望啊!”司徒文亭笑笑。
  “即使法律规定能让你看,我也不会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挑战的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和战友。回去请你告诉雪山,让他相信我,我对死刑犯一向是亲自审卷的,不会错。要说错的话,那是个认识问题,是现阶段如何适用法律的问题。”
  “文亭大哥,蒙田说过法律的过失比任何事物的过失都更厉害,更严重,而且是持久性的。现在社会上对黄金大案议论风起,对金玉良的量刑众说不一,这不能不说明这个案子在认同方面存在一些问题,难道你就没有从自身反思过这个问题?你就那么自信?”
  “现在干什么事没有闲话?没有说法?关键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如何把握这些。我这一生最佩服林伯伯的处世方法,虚怀若谷,处乱不惊。”司徒文亭抬出了老爷子,这是她最爱听的。
  林文姝笑了笑:“那当然,如果不是这样,老爸也不会那么器重你,让你坐西方市第一法官的交椅,这也是你的能力嘛。”林文姝在能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司徒文亭对林文姝的话不但没有反感,反而笑了,“不过,你我都应该体谅林伯伯,他这一辈子不容易。”
  林文姝不明白司徒文亭为什么要扯上爸爸,难道老爸在黄金一案中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会,这只是司徒文亭的托词。小时候他就这样,一有什么事就把爸爸打出来。对于自己的爸爸她林文姝是了解的,林文姝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水一口气喝干,然后站起身,“谢谢你的雀舌茶香,不过,我还是以律师的身份正式向你提出,要查阅金玉良的案卷。因为我是金玉良一案的辩护律师。不管现实怎么样,但我相信,中国要走依法治国的路子,她的人民法庭总有一天会向全社会开放的,并要接受人民的监督!你说是吗?”
  司徒文亭默默看着走下楼梯的林文姝,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第四节市长搅了市委的黄金专案会议
  吴伟走完全市大小工厂后,决定召开一次关于黄金专案的会议,因为实事求是地说,全市的企业有百分之八十处于倒闭状态,这么多工人下岗失业,他作为市委书记不能不管,他必须要开辟新的就业门路。从西方市的现状来看,开采金矿是最省力也是最能发财的路子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司徒竞湖一改往日弥勒佛似的笑样,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市长是这副表情,雪山和朱支峰也就开朗不起来。
  吴伟拿起桌上的小字报,目光投在司徒竞湖的脸上,“这个小字报公开骂市委、市政府,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吴伟决定从这里挑开话题。
  “我的看法是,不能听喇喇蛄叫,否则,还种什么田?现在干什么事没有人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但是说归说,做还得做。我们当领导的要是天天听小道消息,那什么也别干了!总之,我不同意再折腾黄金公司一案。理由也很简单,金玉良已经公审判决。现在再要折腾,人们怎么看这个问题?怎么看我们这一届班子?而且这是上一届班子定的事。老书记刚离任,我们就翻这事不合适。”司徒竞湖认为他不能不给吴伟提个醒,你这是在翻人家前任班子的老底,这样不好。这些吴伟又何尝不清楚呢?司徒竞湖扫了眼吴伟。“再说,如果再折腾,怎么看我们的法律的严肃性?而且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就否定前一阶段的成绩,怎么向群众交待呀!说我们都错了?”
  雪山不赞成司徒竞湖的意见,他知道司徒竞湖是在堵吴伟书记的嘴,他不能不站出来帮新来的书记说几句话,把气氛缓和一下:“社会上的风言和大街上小字报的事,我认为与我有一定的关系。一是这个案子查得不彻底;二是从死亡谷金矿的开采来讲,市委也没有做出最后的处理决定。我认为,作为专案组长,就是不考虑小字报事件,我们也必须向群众有个明确的交待。”
  司徒竞湖乜了眼雪山,慢慢从烟盒中掏出一支烟轻轻地在烟盒上墩着,他的目光同时扫了眼朱支峰,于是朱支峰就说:“我说说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吧。这个案子,其实雪山同志虽然是专案组长,但他一直在外出差,案子的后期调查主要是我在抓。从目前看,我认为案子到现在已经基本结束了,如果再查下去,无论对哪方面都不利。再说,谁又能保证那小字报上说的不是假话呢?”
  雪山实在憋不住了,朱支峰怎么能这样说话?这个混蛋,他是怎么啦?当着市委书记的面他分明是要把他雪山排除场外。这种用心也太险恶了。雪山被朱支峰的话激得满脸通红,张着大嘴盯着朱支峰,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你……没有调查,你有什么理由说小字报上反映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就是调查,难道还能再查出个金玉良?”朱支峰没再反驳雪山。
  司徒竞湖笑眯眯地扫一眼吴伟,将目光转向了雪山。
  朱支峰的发言令吴伟感到吃惊,他事前了解过朱支峰,知道他和雪山是生死战友,他们和司徒文亭是部队有名的三剑客,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战友关系,他们都经历过战争生与死的考验。也就是说他们都为捍卫共和国的政权流过血。习惯思维上,他们在黄金专案上看法应该是一致的,但从金玉良的判决情况看,从雪山中途以考察为名退出黄金专案组来看,他们之间又有些矛盾。为什么朱支峰在黄金专案上会持与雪山完全相反的意见?事前他以看望下岗工人的名义专门去过朱支峰的家。那是在皮革厂厂长的陪同下去的,因为朱支峰的爱人娜珠是皮革厂的下岗女工。吴伟走近那十几排平房时才知道工人们的真实生活现状。“这些房子都是五六十年代建的,按理早该翻建了。可是工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哪还有钱建房哟!”厂长在他身后小声地介绍。是啊,如果在这儿盖两栋楼,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厂长轻轻推开了朱支峰家的门:“这是咱们厂最老的一个老工人,这房子住了四十多年了。据说还是西方市第一任书记黎明同志在时建的房子,皮革厂也是那时建起来的。四十年过来喽,企业落到了靠贷款过日子的地步……”他当时看着这些房子,酝酿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把这块地皮全部卖给开发商,用他们的钱再买两栋楼。小院很静,一位老太太正冷眼看着他们,从老太太的目光中,吴伟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有头脑而且饱经风霜的老人。那个叫娜珠的当时很高兴,以为厂长是来通知她上班的,忙得里外乱跑,又搬凳子又端茶的。“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干了些什么?”“干什么?给您汇报一下,天天求人找活干。在家里心都快等疯了。可是跑断了腿也没找到工作,谁也不要咱这半老女人,现在有活也全让漂亮的女孩抢去了。我呀,天天到街上捡烂菜叶子回来喂鸡。”朱支峰的家属是属于那种快嘴快舌的一类,而且人很开朗,很透明。“这位是咱们厂新来的书记对不对?”娜珠好奇地看着吴伟。“他啊!是咱们市委新来的吴书记。”“解决开工还是要拆这块平房?”娜珠说完伸了下舌头。吴伟笑着摇摇头,他感到很尴尬,怎么回答这位对领导充满希望的女工?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别给吴书记出难题了,他是来了解情况的。”作为一市之长,他从娜珠失望的表情上感到了责任。“现在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么多的人去挖国家的金矿没有人管,可是咱们厂子连几十万的技改资金都贷不到。”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这个直率的女工,此时那位一直默默盯着他的老太太说话了:“你就是新来的市委书记?”老太太用了个你字,话中轻蔑的意味非常明显。“这些房子都是四十年前西方市第一任书记黎明同志领着大伙儿盖的。老百姓图什么?一口饭,一张席。你给了他,他就念你的好。四十多年了,一提起老书记来,人们还都念他的好。”这话他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应该说批评是很严厉的。他当时不由多看了老太太几眼,这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女性,她的脸上本身就写着很多故事。厂长出门后告诉他,老太太叫方茹晰,是朱支峰的妈妈。老太太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尤其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那双能穿越历史隧道的眼睛。应该说老太太批评得对,批评得有力。我们共产党人不同于其他政党的主要点,就是一切为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离开了这个出发点和基本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个家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种环境下,他相信朱支峰不会差的。由此他才决定把朱支峰找来,和雪山、司徒竞湖一起商讨一下黄金专案的后续工作,或者说叫复查工作。如果结论从他们口中提出来,将是三比一。可是朱支峰的话却恰恰相反,形成了二比二。他不能不说话了。
  “司徒,关于金玉良手中掌握的一些领导干部让金把头去金矿的批条,还有金玉良是替罪羊的说法等,这些反映对人们的影响可不是小事啊!我认为它不仅涣散民心,而且对我们一些干部损害也是不小的。就是对你司徒也不是没有议论哟!”
  吴伟忘了李毕书说的小白鼠,他本来就不想当一只偷偷生活的小白鼠。他必须把要害点到,要让司徒竞湖张不开口说话。至于司徒竞湖在黄金大案里干了些什么,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那是以后再说的事,但他必须要打破目前沉闷的局面,把西方市民的心态引到健康的轨道上来。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是真是假复核一下没有什么坏处。同时,这也是一种对群众反映的交待,而且对党的事业、对人对己都有好处,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司徒竞湖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微笑,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抬起目光:
  “小字报上反映的事证据在哪儿?把证据拿出来嘛!我这人就怕疑神疑鬼的。不过,我也把话说明白了,如果有我插手金矿的反映,你吴书记也可以一起查的。我们讲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凭什么说东道西的?从古到今,就是杀了人,没有证据也定不了案啊!”
  吴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他没想到司徒竞湖会发这么大的火,其实他只是想侧击一下这个搭档,看来话是说重了。
  “司徒,不要误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不管你什么意思,这个案子,你还没有来就开始查了,是我负责牵头。你现在也可以重新组织人复查我的问题。”司徒竞湖的话说得很重。
  “司徒同志,请不要误解,我们是在谈工作。我们……”吴伟想解释一下。
  “谈工作?你们听听有这样谈工作的吗?”司徒竞湖慢慢站起身,“这不是怀疑一切的年代了。你看着办吧,你是市委书记!”
  谈话彻底崩了。雪山盯着站起身的司徒竞湖:“司徒市长,我认为不能这样看问题,这不是个人的事。复核黄金专案,也绝不是针对某个人。金玉良一案中的疑点很多,群众提出来也是很正常的,我本人就有很多疑问,这些应该向群众做个交待。我也看到了几份小字报,其中一份反映我的兄弟雪原开金矿的事。我们应该认真反思才对啊!”
  司徒竞湖的表情有种无法言表的苦涩与无奈:“好吧,你们查,你们查吧!我总可以保留意见吧?”司徒竞湖最后将目光转向了吴伟,“还有其他事吗?我还要参加工商局的座谈会。你们研究吧,我服从。”
  司徒竞湖走了。
  当吴伟发现一切都无法挽回时,他才知道李毕书告诉他的话多么重要,也就是说,他已经把自己的防范神经拿掉了,并且走到了前台。怎么办?上了战场的人是没有退路的,他必须咬牙顶上去。
  “我看就这样吧,先按雪山同志的意见,以做好善后工作为由全面对黄金专案进行复核,并尽快拿出死亡谷金矿的整顿意见报市委研究。”吴伟将目光投向雪山与朱支峰,“那么多企业停产,那么多工人下岗待业,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少数人挖国家的金矿中饱私囊!”
  战斗已经打响,序幕也已经拉开,作为黄金专案组长,雪山要助这个新来的书记一臂之力,否则,这个同龄人很可能中途夭折,或者卷起他的铺盖卷回他的省城。要揭开黄金专案的谜底,眼前没有比把金玉良这个活口留下来更重要的了。从眼下看,吴伟和西方市都没有可能,因为这是由很多不可知因素甚至偶然因素构成的,也是智慧和力量的有机整合。既然是这样,那也就存在很多可变因素甚至投机成分。如果要留下金玉良,现在还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打关系这张牌。
  雪山听司徒文亭说过他当营长时的团政委方竹青复转后分到了省高级法院,当了几年审判员,后来当了哪个庭的副庭长。他回西方市后,本来要去看看这位老首长的,但因为黄金专案的事一直没有抽出时间。从感情上说,方竹青对他雪山是有恩的,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他从内心里尊敬这位老首长。给他写封信吧,把金玉良的情况跟他说说,请他在复核这个案子时留心责任划分问题,这也是正常的司法行为。写什么?这个腹稿雪山想了很久,对于方竹青来说,只能有什么说什么,老首长是不希望拐弯抹角的。
  “亲爱的老政委:收到这封信时,估计金玉良的案卷已经到了你们那里,甚至可能到了您的桌上。本来不该谈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写了这封信,如果方便,请您抽时间过问一下金玉良一案。”
  用过问不好,雪山摇摇头否定了这种表述,因为方竹青再不是当政委的方竹青,他现在只是个副庭长,也就是说到地方后,因为他的性格或能力甚至关系并没有得到重用,还是请他方便时看一看金玉良的案卷吧。
  “我认为……我认为,法律的公正除了它本身的严肃性外,还应该在于它代表着正义的呼声。哲学家培根认为: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其恶果甚至超过十次犯罪,因为犯罪是无视法律,这好比污染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审判则是毁坏了法律,这好比污染了水源。”
  这几句台词是林文姝教给他的,他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就记下了。
  “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化身。除了历史的评判外,我们不应该不考虑到人们的道德接受程度。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我与金玉良非亲非故。只是一种责任、一种道义的驱使而已。您可能又在笑我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兵了。”
  雪山想起他刚入伍时的那次遭遇,那时方竹青还是连指导员,两个地方上谈恋爱的青年因为吵嘴,在街上拉拉扯扯,他就上去拨开了那个拉女青年的男孩子,那男孩很恼火就揍了雪山一拳。方竹青问清情况后笑了,他说雪山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兵。连里从此也就传开了他爱管闲事的故事。雪山在屋里慢慢地踱着,扫了眼屋内已经熟睡的女儿雪可,继续他没有写完的信。
  “你的行为本身就不是一个执法者的行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宗法制度思想的体现。为了金玉良去找自己的老上级说情开后门?要都像你这样,中国还搞什么法制?搞家长制算啦!”林文姝一点睡意也没有,她一直在看着雪山,她知道雪山要干什么,他已经同她商量过要给老领导写信的事。但从内心说,雪山的这种行为她是不赞成的。可是不赞成眼下又有什么好招可使呢?
  “别忘了我们就是从宗法的体制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否则还要修正法律干什么?”
  他还懂修正法律?林文姝撇撇嘴。雪山在部队时,曾问过她,部队搞军地两用人才,他应该学点什么?林文姝说学法律,我可以帮你。于是雪山听了她的劝告,在部队读了法律。
  “看不出,你还真出息了,知道了修正法律?”
  “你也太小瞧人了,跟你这个法学学士睡这么长时间的觉,耳闻目睹也学得差不多了。看你东奔西颠的,打听到金玉良的下落了吗?”
  林文姝摇摇头。
  “我已经知道金玉良关在哪儿了。”
  林文姝不相信地看着雪山。
  “真的,是吴伟告诉我的,他已经明确指示,不准这样秘密关押,这更会使人们在金玉良一案上怀疑市委、市政府。”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见到金玉良了?”
  “眼下可能还不会这么简单,还要严格审查吧。”
  “别说,年轻的书记就是比老爷子有魄力。我觉得老爸越来越胆小了,这么点事还怕群众?”
  电话铃响起,雪山看了眼林文姝:“这么晚了谁还会来电话?”
  “雪山,我找雪山。”电话中的声音很响亮。
  “您是……”
  “方竹青。”
  “您,您是,方政委?”
  “你怎么啦?回来了也不来看我?要不是看了金玉良的案卷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呐!我说小山子,金玉良的案子可不能这样办这样审啊!”
  也就说,老政委已经看完了案卷,并在案卷里发现了他的名字,而且将电话直接打到他的家里。可见老政委还是当年在部队时的作风。
  方竹青把看完案卷的感觉竹筒倒豆子般地抖了出来。
  雪山不知道这是省高法的意见还是方竹青个人的意见,但对于老政委的意见,他有赞成的,也有不赞成的。雪山手持电话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他知道老政委就是这个脾气,他要发表意见都是一口气说完,而且不准别人打断。
  对方终于给了他插话的机会。
  “老政委,如果您的意见是经过正式讨论的,那么我尊重省高法的意见。”
  从方竹青的话中,雪山似乎感觉到省高院要把这个案子发回重审,如果省高院有这个意见,从目前的情况看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雪山认为,眼前在西方市已经解决不了金玉良的问题,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提出让省高院直接裁决呢?但是老政委却说:“我的想法是,希望你们能认真复核一下金玉良一案,这不是一般的责任事故问题,尤其是在责任划分上。”
  “老政委,我明白,这是个程序问题,必须要尊重程序的严肃性。谢谢您提醒我。”
  “别感激我啊!要感谢法律,感谢他的尊严与公正!”
第五章:
  第一节专案组长遭遇神秘人物
  开局不错,方竹青的电话使雪山对保存金玉良的性命心里有了底,再加上吴伟的态度,黄金大案应该说有了一线转机。雪山现在要做的事,是尽快和几个当事人接触,拿到第一手资料。
  他找冷小月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沙叶霜说的账册;二是关于雪原进死亡谷金矿的事。这个女孩在黄金大案中一直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如果雪原当把头的传闻是事实,看来冷小月和她的幕后指使人是早有预谋的,那么这个幕后的人又是谁?会不会是司徒竞湖?从司徒竞湖对黄金一案查处的态度上和司徒文亭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上,不能不让人产生很多的联想。如果是这样,他得罪的不仅仅是司徒文亭,更重要的是市长。如果是这个结局,岳父林为驹也会站出来为对方说话的,因为司徒家族一直是岳父的心腹红人。据说司徒竞湖从当干事到当市长,都是岳父一手提拔的。
  雪山在街上慢慢蹬着自行车,拐弯处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向他的自行车冲来,雪山躲闪不及,晃了几晃,还是撞在了一起。
  “大白天怎么会睁着眼睛往人家身上撞?你这人怎么这样?道歉也不会说一句?”雪山朝急匆匆离去的骑车人嘟囔了一句,猛然发现自行车把上夹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那白纸很显眼。雪山拍了拍腿上的灰土,轻轻将那个折叠整齐的白纸展开,纸上的内容让雪山很是惊诧:“金玉良要是死了,你岳父的罪恶也就埋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岳父与金玉良的判刑会有直接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岳父干了哪些罪恶?给他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还是有意提醒?或者说别有用心?刚才他还想到司徒竞湖与冷小月的关系,现在又出现了岳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雪山懵懵懂懂地走到风情娱乐中心的大门口,这是他第一次来风情娱乐中心,听说风情娱乐中心不错。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很多人穷得叮响,少数人富得不知道钱怎么花。娱乐中心的门面是一幅女性形体图,那图像设计本身就使你产生很多联想。那是一个外国女人,叉开长长的两条腿,五指轻柔地遮抚在裆部,充满了性的诱惑和挑逗。这种商业张贴画能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街上,是社会的进步还是社会的开明?雪山无法说清楚。雪山支起了自行车,他根本没有想到,此时窗口正有一双眼睛在认真地观察他。
  冷小月自从让小狸猫将那颗“钉子”装在雪山的手表上以后,她对雪山的行踪就了如指掌了。如果她愿意或者高兴,她还可以听到雪山与林文姝做爱时的谈话声。冷小月眯着那双似醉非醉的眼盯着雪山,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意,这个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执着与认真。现在社会上还会有这样的人?冷小月将目光停留在两个侍立于OK厅里的小姐身上,轻轻冲小姐摆了下头,两个小姐知趣地退出了OK厅。冷小月见雪山走上门前的台阶,便面带微笑地走到大厅的门内:
  “今天天刚放亮,喜鹊子就在我窗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想啊,今天准有什么好事要发生!这不,一开门就有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冷小月热情地握住了雪山的手,她认为只要她伸出这双柔软的小手,没有摆不平的男人,也没有征服不了的男人。手在传递她给雪山的热情信息。但对方却抽回了手,传过来的是丝丝的凉意。这给冷小月强烈的征服欲添加了些许的刺激,天底下会有不吃腥的猫?你弟弟雪原几个飞眼就摆平了,你会逃得了吗?冷小月有意飞了雪山一眼:
  “你这个专案组长很难光顾我们这些地方,真是稀客啊!”
  “你这张嘴可不像你的年龄!现在的城市别说没有喜鹊,就是有喜鹊,也没有蹲的地方。你说呢?”
  冷小月淡淡一笑:“放松一下好不好?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这个人最怕严肃了,人生在世,为什么不给自己找点乐的?你看。”冷小月的手和目光同时指向了大厅的四壁,“我这儿是风情娱乐。风情万种听说过吗?一万种风情,我不知道雪组长见过几种?咱们这儿是西部。西部的特色,除了自然风光,就是贫穷和几个饿不死的人。”
  雪山不想听冷小月耍贫嘴:“有了人,什么都会有的。”
  “人也是大自然的儿子,而且是最调皮最捣蛋的儿子,什么恶都做,什么坏事都干。为争夺金钱杀人,为争夺女人杀人,目的就是要过得好一些,过得快活,你说是吗?”
  “所以,才要建立规则,建立法律;才要有道德,有纪律。不然光作恶和调皮捣蛋怎么行?明明是你打我一拳,还说是我打你两拳,那就没有什么公理可讲了。你说呢?”
  “说得很精彩,像个共产主义战士!”冷小月顽皮地冲雪山一笑,她知道对于这种男人,最好的方法是顺从。人生本来就是一台戏,干吗要改变别人。再说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在别人的头上?冷小月见雪山正好奇地观察她的大厅:
  “你认为这不是一种文明吗?”冷小月的目光随雪山的目光投在四周的装饰画上,“人吃饱了,穿暖了,就想折腾点事。这叫饭饱生出事,饥寒则安然。弄个风情娱乐中心让他们造去,这是我们小小老百姓对你们大大官老爷的一种贡献。”冷小月知道该敲敲雪山了,否则对方一旦开口,你就得按照他的思路去回答。中国人习惯于别人的思路,一般很难逃出别人的思想去考虑问题,这是她长期经验得出的结论。雪山要整顿的是金矿,那是她的钱,雪山来这儿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就说我吧,退出公职,本来给国家干了件好事,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解决了这么多的人就业,每年又上缴那么多的利税,可是就这样有些人还是不放心,今天查明天查的,弄得你都没有脾气了。”冷小月掠了眼雪山,“雪组长,我们干一点事难呐!别的不说,就说这经营,没有客人来,怎么开张?怎么养活那些员工?”
  “没人说你办娱乐中心不好,也没有人说你解决就业有错,关键是你怎样办,怎么使你的就业人员创业,是遵守国家的法律法令?还是违法乱纪?我是说,我们不仅需要建设,更需要建设的规则和规范,我们的城市更需要秩序。”
  冷小月推开那间装有探头的卡啦OK厅,指指沙发,示意雪山坐下。冷小月轻轻叠起她光滑的长腿,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轻轻吐向空中。她要的就是这种不经意姿态,她要的就是让雪山放松下来,适应和接受这种环境。冷小月吐出的烟雾在茶几的上方弥漫、伸展。
  “雪组长,你想了解黄金大案哪方面的情况?”
  看来冷小月对什么事都很清楚,甚至比他知道的还要多,面对这个小老板,他该怎么办?雪山端起茶几上的水杯轻轻呷了口:“你觉得我应该找你了解哪些情况?你准备回答或者说你愿意回答我哪些问题?”
  冷小月噗地笑出了声:“金玉良一案,满城风雨。有人说他有个黑匣子,黑匣子里藏有重要证据。有人说金玉良一案根本就没查彻底。还有人说你们专案组在调查金玉良一案中有受贿行为,更严重的说金玉良是代人受过。据说金玉良在狱中的惟一要求是要见你一面。”冷小月挑衅地笑笑,“怎么样?我这里是八方来客,什么人都有,什么话都说。”
  “你这里何止是八方来客啊!我刚才进来时发现,听墙根的耳朵也不少啊!”雪山抬起头看了眼房顶,“设有探头,很刺激的!”雪山扫了眼腕上的表,“别忘了,我可是侦察兵出身。”
  冷小月的目光投在雪山手腕的表上:“我这儿的小姐主要不放心你们这些男人,怕她们的好经理遭受强暴。”冷小月快活地一笑,再次将目光投在雪山手腕的表上。“再说,我这儿根本用不着听墙根的。那只是报警装置,不是你说的探头,我们这种场所不装这些报警装置,消防部门根本不让营业。还是先说你为什么来风情娱乐中心吧!你是专案组长,你不能不管社会上的这些议论,你要整顿金矿,你要弄清楚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社会还你一个好人的形象,因此,你来找当时的证人。我在黄金公司当过会计,是你第一个要找的证人。”
  “这不是传言吧?”
  “不是。是我的分析,你今天来了,正好证实了我的看法。”冷小月调皮地一笑,“不是这样吗?说吧,找我的目的?”这个女孩可真厉害,她把他的来意说了出来,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要回避的了。
  “你要把黄金公司和死亡谷金矿的那些原始账本出示给专案组或者交给我本人。”
  冷小月的目光慢慢从雪山的脸上拉开:“你在说什么?现在的会计是沙叶霜,我辞职已经三年了。当时她是出纳,我在交账的时候全交清了,没有一本漏下的。那时金矿的账册,与黄金专案有关系吗?”
  从冷小月的表情上看,对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个问题雪山来时并不准备提出的,他想用一种比较正式的方式向冷小月提出这个问题,这些账册雪山一直认为是个谜,他一直怀疑这些账册。
  “黄金公司给专案组提供的是一本假账,而且这本假账是在三年前完成的。”
  冷小月再一次瞪大眼睛,她确实低估了对方的能力,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竟然把雪山放在一般人的水平上了。他毕竟是黄金专案调查组的组长,你冷小月不该用简单的思维方式来对待眼前这个人。
  “你怀疑我做了假账?”
  “是。”雪山没有回避矛盾,而是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观点。
  “你真是个侦察兵出身,你怎么就能想到我这儿?”冷小月终于调整过来了情绪,“不过也不怪你,因为你是在执行自己的职责,这样我能理解。我一定支持你的工作,把这件事查清,把那些旧账本交给专案组,行吗?”
  很痛快,雪山没想到冷小月会这样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当然,这是我希望的。不过,还有死亡谷金矿的账册,你准备什么时间给我?一周够吗?”
  这回更让冷小月震惊,对方怎么会提出死亡谷金矿的账册?看来对方早已瞄准自己,而你自己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是多么笨的一个女人!
  “没想到你们当兵的说话这么缺少温情……”
  “账册除了数据,本来就没有温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这样也许会温和些。”
  冷小月笑笑:“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弟弟雪原现在就在我的金矿上!而且在矿上当把头!你不想在他身上做点什么?”
第二节金把头受袭击生死未卜
  地龙山庄是雪地龙在西方市惟一能够显示地位和身份的处所,也是雪地龙在西方市与他的弟兄们聚会议事的地方。
  马刀脸军师对于雪地龙对雪原的做法一直不赞成,但碍于雪地龙的尊严,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他知道现在雪地龙最关心的是金矿,要进死亡谷,他们必须跟风,当年雪地龙就是跟着冷小月走进死亡谷的。因为雪地龙对死亡谷很熟悉,他从小就在那一带活动,以打猎为生。老虎、豹子、雪狼、羚羊是他惟一的财源,在那无人区混的时间长了,那里的一切也都熟了。尤其是当他发现老丁头带领着土吉淖的人每年都进入死亡谷时,才发现这些人是来偷金子的。他知道了金矿,开始琢磨如何也像老丁头那样偷偷弄点金子。他暗中跟着老丁头那些人,但采金不同于打猎,那活儿太苦,国家又不让开采,干也是偷偷的,雪地龙又回到了那漫无边际的打猎生涯中。后来很多人涌进死亡谷,尤其是野驴沟和野猪峪被开采,雪地龙以为金矿解禁了,终于抵挡不了黄灿灿金子的诱惑,也就抢占了一块地盘,而且是死亡谷最好的地盘,就这样他干起了采金的营生。至于什么政府、什么安全他从来没有管过,人家怎么干他就怎么干。因为他在无人区靠一枝毛瑟枪混了二十多年,远近谁不知道雪地龙?又加上他打死过雪豹,无人区成了景阳冈,雪地龙被老百姓称作景阳冈上的武松。
  雪崩事件后,雪地龙乖乖地蹲在地龙山庄里静观事态的发展,他有一条原则,金矿就像无人区,谁也不是谁的,你能开采,我就能开采。前面有车后面有辙,要不让开谁也别开,反正他的金矿也是捡来的便宜,不让挖金子他还回他的无人区,还打他的猎,雪地龙没有任何思想负担,他谁也不怕。雪山要整顿,他举双手赞成,但查金矿把自己的兄弟查进了死亡谷弄金子,他不赞成,而且又抢占了他雪地龙的地盘,他更不赞成。这是明着欺负人嘛!雪地龙慢慢地踱着,然后将目光停留在军师马刀脸上。他脸上的伤疤抽动的频率也在不断地加快。几个随员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说的小月亮好说,不行摆平她。他们的那一点东西是拿不到太阳底下晒的,一晒就蔫。不过要想法弄清那小月亮的背景,她上谁的床?这是至关重要的。只要她小月亮敢采金子,我雪地龙就敢挖那座金山!”
  马刀脸嗫嚅着:“我的意思是让冷小月出面拖住雪山,或者说让雪山拖住冷小月,雪山也许并不知道冷小月是死亡谷的罪魁祸首,但我们要想在死亡谷继续采金子必须打冷小月这张牌。”
  雪地龙突然哈哈大笑:“你们想想,那小月亮敢这样玩雪山,她的身后肯定有人支持,不然她吃了豹子胆不成?我想她的身后至少是市一级的头头。那些人有几个不吃腥的?上了她小月亮的炕头,就得为小月亮办事。再说,他们有头有脸的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小月亮不善,咱们也不能太良了。教训一下雪原,这叫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一箭射了两只乌鸦,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让雪山找冷小月的麻烦去。兄弟被打了,看他雪山能坐得住?那小月亮还能坐得住?”
  此时众人才知道雪地龙要打雪原的真实用意,这是要给冷小月的脸子看,让她老实些、安分些;也是给雪山的一个信号,让他知道要整顿金矿必须先整顿好冷小月,而要整顿冷小月必须先解决冷小月身后的那个没有露面的大人物。否则,冷小月她能开金矿,他雪地龙也照样能把人开进死亡谷。屋里的人都将赞赏的目光投在雪地龙脸上:“好!你咋不早说呢?把冷小月扯出来挡风,咱们在其中获利,这事值。这样也等于把雪山教训了一顿。”
  “给小月亮打电话,通报雪原的事。戏就看她小月亮怎么演啦!”雪地龙晃晃肩从马刀脸手中接过话筒:“知道吗?我把你的那个傻蛋教训了一顿,快到无人区的三号地找找,别让野狼或野狗给吃了。”
  “我说雪地龙,你他妈的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你想挑起雪山对我的仇恨。我问你,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他妈的是活腻了。听我说,你必须把你的矿区让出一块来,不然,以后的事情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冷小月的第一反应就是雪地龙在利用她,他占领的那个地盘比她的野驴沟含金量要高得多,这个该枪杀的王八蛋,别看他几十年在无人区里跟野兽鬼混,心眼还不少。
  雪地龙哈哈大笑:“我的小月亮,你他妈是不是没睡醒呀?是不是被哪个爷给甩了啊?你现在还有精力谈这个?我知道你的魅力,你的脸蛋太让人心动了。不过你眼前的压力我也清楚,你我共同的敌人不是金矿,更不是金农,是阻碍我们挖黄金的人。我们俩的金矿好说,一公一母好合作也好配对,我们可以合在一起,最好能合在炕头上,我喜欢你那两个奶子,哈哈哈!”
  “妈的!混球蛋,跟你妈合在一起吧!雪地龙,你听着!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乖乖地把你的金矿让出一块来,把雪原给我找回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走着瞧,我会同你玩到底的!”
  “是吗?我这个人一直在草原上生活,喜欢在死亡谷和野兽打交道。”雪地龙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轻轻触摸着脸上的伤痕。“一个连脸都被野兽撕破的人,他还有什么拿不到太阳底下晒的?你就不同了,你美,你漂亮,你的身后有个大爷搂着。可是别忘了,自古红颜薄命。你虽然玩得不赖,但你那块见不得人的尿布却在我们手里。你靠谁?让我挑明吗?你还不如我,最好你跟我合作。哈哈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钱?男人?只要你喜欢,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宝石,说吧!”
  冷小月彻底被激怒了,她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妈的!这些人真是活腻了。冷小月狠狠地摔下了话筒。
  雪地龙盯着话筒,突然笑了:“这个小月亮,味还蛮冲的!”
  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荆棘的枝叶射在雪原的脸上,雪原慢慢睁开眼,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浑身不停地战栗起来。他想挣扎着坐起来,但剧烈的疼痛使他放弃了努力。雪原下意识地摸摸下身,他记得当时雪地龙要骟了他的,不知是不是真的被骟了。他知道这帮凶残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是这无人区的法律。他的吉普车已被乱石砸得破烂不堪扔在了乱石丛中。他的周围全是荆棘和杂草。雪原不知道雪地龙一伙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使他全身这样疼痛,动弹不得。他按着身上最疼的点去寻找,发现大腿的内侧是匕首扎的窟窿,胸脯上是用刀子划出的字,雪原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字。但他庆幸那帮人总算给自己留了条命。只要命还在,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人不就是一口气吗?雪原咬紧牙硬挣扎着要坐起来,又一次失败了。要想办法回到死亡谷,他要为那个小月亮把金矿管理好。如果小月亮不给他这次机会,他不还在土吉淖跟在那群羊屁股后面吗?他喜欢看那些羊在一起交配的情景,尤其喜欢那只灰色的种公羊,它每年春天交配的母羊最多,它剽悍,强壮,那些小母羊见了它像软了骨头似的。现在是春天,又是羊群交配的季节。他从小狸猫的动作中和自己愚蠢的行为中,总能感到那些羊群交配的影子。人和羊没有什么区别。在这很少能见到人的大漠戈壁,人和狼只是名字上的区别,交配也只是类的区别。有女人存在,那就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是人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他要为小月亮卖命,所有的目的都来自于他喜欢这个性感的女人。雪原疼痛得全身冒汗,佝偻着腰忍着剧烈的疼痛,连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苍苍,野茫茫,四野寂静无声。雪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这种大戈壁滩,他从没有来过。他希望能有人来,他不能睡去,更不能死去。他必须回到死亡谷,回到西部风情娱乐中心去。他忍着疼痛极力回忆那天的情景。那天他的车是被雪地龙堵死在草原惟一的通道上的。他们用车辆和人群封死了通道的去路,他们眼睛喷火地瞪着他的吉普车。他记得雪地龙面前是一只骚动不安的大狼狗,他的身后站满了他的兄弟们。雪地龙那天的样子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可怕的一幕。他的两腿扎桩般叉在土公路的中间,眼睛里冒着凶光,那一道斜贯脸上的疤痕也在不停地抽动。他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害怕,只得不停地按着喇叭。可是他的吉普车喇叭声在雪地龙愤怒的目光里,如同放了几个哑屁似的一点作用也没起。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雪地龙瞪着他将大狼狗用力摔倒在地,就在大狼狗要挣扎时,雪地龙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大狼狗的喉管里,鲜血在匕首抽出的瞬间喷涌而出。十几个人一齐拥向大狼狗,用手中的碗去接喷涌而出的狗血。大狼狗在雪地龙的钳制下迅速死去。雪地龙把它举起来,用力投向了远处。众人高高举起手中的血碗,几乎同时张开了大口,鲜血被众人一饮而尽,碗纷纷被扔向各自的身后。
  “你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真的吓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这是一帮土匪。怎么能这样造势呢?这不是吓唬人吗?他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向来,他的吉普车已被众人抬了起来,被高高地举上了天空。他当时是不是尿了裤子,已经记不清楚了……
  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那声音很弱,但雪原通过大地的响动听见了,一线生机立刻使雪原提起了精神。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猛地坐了起来。牧民的马已经向远处奔去。任凭雪原如何扬手挥动,对方一点回应也没有。雪原喊,但声音出不来。眼见马匹远去,雪原突然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向身边的石头砸去,他发现那骑马的牧人转过了头。雪原拼足全身力气,用力敲击那块石头。骑马的牧人终于调转了马头。
  雪原再也没有力气举起石头了。  
第三节要想死里逃生就不能说真话
  如何打发寂寞的牢狱生活,尤其是像金玉良这样的死囚犯,对于老警察马东亮来说是驾轻就熟的。
  他见金玉良情绪稳定了,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聊天,下棋,这是打发光阴的最好方法。马东亮摆上了棋子:“来,下一盘。等一会儿,咱们还要走。”
  “还要转移?”金玉良有些吃惊地看着马东亮。他们要干什么?如临大敌似的,不就是怕他张口说话吗?
  马东亮看看表指指棋盘:“听说,市里最高领导发话了。来,下,下完这棋可能差不多了。”马东亮将炮撤到底线,“知道为什么老换地方吗?你法庭上的一句话等于把一湖水全搅乱了。”
  金玉良低头看棋:“是他们太狠了。他们判我死刑,他们要置我于死地……我就是个虫子也要挣扎挣扎。他们为了升官发财推卸责任,让我去送命。原来说好判我十年八年的,可宣判时全变啦……”
  马东亮盯住金玉良:“谁告诉你判你十年八年的?如果高法的二审和中法的意见不一致,你的这种转移可能是没完没了喽!”
  “那我该怎么办?你要想办法让我和雪山见见面,我要揭发他们。”
  “揭发他们?你揭发谁?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保命,是活下来。你不想想一旦为了你争得你死我活,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老哥,你说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不是我说,你想想是不是?”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看出这步棋了吗?把炮撤到底线,保存实力。不管谁找你,在阵线不明、关系不清之前,你谁也不要相信。你的炮千万不要出来,你的证据一旦出手,你就完了。”
  “老哥你知道,我现在真是生不如死。”
  “哎!这句话可错了。你活着比死了更让一些人害怕,现在肯定有人睡不着觉。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重要,命最重要。你要是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赢家。”
  金玉良没想到这个当年的小叫驴,还有这么一颗金子般的心。他能活下来吗?那些人既然这样做了,他们不会放过他的。他在这儿说不定哪天就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所以,要想办法死里逃生……”
  外面有人喊:“老马,有人找你!”
  马东亮不再跟金玉良说话:“这个时候谁会找我?”
  马东亮跟着声音走到探视室。他发现探视室里坐着沙叶霜。这个小沙她怎么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黄金一案中,沙叶霜在看守所里待了6个月,他们已经很熟了,他知道她的情况,也很同情她。后来这丫头出去了,还经常来看守所里看他。今天怎么半夜三更地找到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沙叶霜盯着马东亮:“屁股大的西方市,还有找不到的地方?”沙叶霜没有告诉他这个秘密是李毕书告诉她的,她按照李毕书的叮嘱决定不暴露任何人。
  “老伯,我找你主要想见见金玉良,有很多财务上的事,要找他核对一下。”
  “姑娘,你听谁说的金玉良在这里啊?”马东亮不愿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沙叶霜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认为告诉也没有用,再说这也不是他的权力范围,他怎么有权让一个秘密关押的犯人跟外界接触呢?
  “老伯,求您帮帮我。金玉良在法庭上说他有证据,他有死亡谷金矿的开采批件,这对他的判决非常重要。平时您老肯定也恨不公平,也骂腐败,可是要真到让您站出来做点事的时候,您就……”
  马东亮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沙叶霜。
  “姑娘,你知道雪山与司徒文亭、朱支峰的关系吗?还有他们的父亲、岳父?雪山的兄弟现在干什么知道不?”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他们现在干什么,我只想见见金玉良,他是我的老总,有些事,我想找他谈谈。”
  这姑娘很有个性,马东亮在看守所里已经领教过,不能跟她纠缠。“金玉良不在我这里。姑娘,你还年轻,法庭上的一两句气话,哪能当真哟!别找了,快回吧。”
  “老伯,我是黄金公司的会计,我在金总身边工作了六年,我了解金总的为人。黄金公司没有倒卖过进山采金证,他也没有权力批那些金矿,这些都是真的。”
  真的假的能由你一个小姑娘家说了算吗?马东亮无奈地看着沙叶霜:“姑娘,有些事不能凭空瞎说,更不能乱说。金玉良没有罪,怎么判他死刑?难道法律是儿戏?快回去吧,快回去睡你的觉吧。再说,你也救不了他的,弄不好越闹他会死得越快。”
  沙叶霜感到马东亮变得陌生起来了,他们在一起待了6个月,沙叶霜对他的印象应该说不错,这老爷子很厚道,话不多,但很友善。她以前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她对监狱和看守所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这里蹲了6个月,她才知道任何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沙叶霜不相信地看着老警察马东亮,他怎么说瞎话呢?明明李毕书告诉她金玉良就在这里关押,而且具体关押金玉良的看守是他,她当时高兴坏了。应该说李毕书的情报不会有假,西方市谁敢骗他?他毕竟是西方市第一把手的秘书。可是这老头为什么不让她见金玉良呢?这又是个谜,现在的人真是说不清楚了。
  “老伯,我想见见金玉良,求求您了,让我跟他见一面吧。他有些话会跟我说的。”
  “姑娘,我在看守所干了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什么还不是一阵风似的,吹走就走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几个活着的人瞎折腾,折腾了半天又能怎么样?再说,金玉良是死刑犯,我没有权力让他见你的。”
  “我只想隔着你的铁栅栏跟他说两句话。”
  “那也不成。去吧,孩子,管好你自己,有些事你还不明白。”马东亮不想再跟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多说什么,他要早点离开,这样沙叶霜也就会走了。马东亮站起身冲身后的沙叶霜摆摆手,径自走了。
  沙叶霜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感到了困惑。
  “哎!知道吗?这个社会就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马东亮慢慢转过身,木木地看着沙叶霜,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沙叶霜在马东亮处碰了一鼻子灰,半夜把李毕书约到一个奶茶馆里。她认为对黄金大案和金玉良的事再不能这样拖下去了,否则等于隔靴蹭痒,毫无用处。必须要让市委下决心。金玉良一旦被执行死刑,将会死无对证。
  “这么晚了约我出来,一定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吧?要不就是你的行动有进展了?”
  “有个锤子进展!那个马东亮连让我见金玉良一面都不同意。你不给我一点特殊权力,我看什么事都干不成,连金玉良都见不到。今天把他换个地方,明天又把他转移的不见影了,这样还了解什么啊?让你们书记亲自出面,先把金玉良的死刑减了,设法让金玉良公开出来说话。如果前面的事吴伟做不到,那么后面的他一定能办到。”
  “这事我们已经说好的,不关书记的事,不要扯的人太多。这全是我的主意,是我让你查的。”
  “你以为我是傻瓜啊!没有吴伟的意见,给你八个胆子,你也不会管这件事的。我知道你的用意,吴书记立足未稳,对这样的事不便出面,但对群众的反映和金玉良提出的问题他又不能不管,所以你就出了个馊主意,让姓沙的来试探试探水深水浅。可是这样不行,进行不下去。你必须告诉吴伟书记,现在再不下决心,错过这村就没有那店了。另外,雪山也同样,市委的态度不明不暗的,他也没有办法,最后不但屁事干不成,还尽受窝囊气。”沙叶霜瞪着李毕书,不再说话。
  “你不想想,没有把握市委怎么下决心?而且这事关系重大。西方市你还不清楚?那些复杂的关系网,你想几天或几个月弄清楚,那是空想。作为新来的市委书记,面对这种格局,你还能让他干什么?让他亲自去取证?……”李毕书摇摇头,“不管干什么事,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什么也别干了,你也一样。”
  沙叶霜没想到这个在学校整天沉默寡言的人还有这一番高论,看来他对黄金大案看得比她更清楚,他要采取的是一种更能接近目标的路径,他要保护吴伟,只要保护好吴伟,黄金大案包括金玉良的事就有希望。这是一种策略,一种很深奥的谋略。沙叶霜踏实了许多,她又开始打算下一步。
第四节夜半中计弟弟被劫持
  雪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谁这么晚了还来找他?从敲门的急促声里,雪山估计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
  站在门外的是妹妹雪莲:“你,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雪莲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见到雪山后泪水也夺眶而出:“大哥,二哥被人打了,差点打死了,我和妈……”
  “别急,别急,进来说,进屋里说。”雪山将雪莲拉进了屋里。
  “雪原怎么了?他现在在哪儿?”
  “在市医院里抢救。”
  “谁打的?为什么打他?知道吗?”
  “别问了,这么远的路,快给她弄点吃的吧。”林文姝边穿衣服边走出卧室。
  雪莲赶紧站起身:“嫂子,别弄了,我不饿。我想让大哥去医院看二哥,他被人打得昏迷不醒。”
  雪山看了眼林文姝:“你和可可睡吧,我去医院看看是怎么回事。”雪山不知道雪原为什么挨打,他觉得这小子一直不太安分,尤其他当兵后,听说这小子仗着自己有点力气,动不动就要跟人家比拳头,土吉淖的年轻人见了他都躲着走,被人打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现在他不是在死亡谷吗?如果是在那里被人打了,那事情可能就不这么简单了。那儿聚集了很多的淘金人,金把头们雇了很多的保镖。据说,他们除了手中的毛瑟枪外,还私下买了不少的枪支。如果是和这些人过不去,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雪山跟着雪莲来到医院,几个医护人员将雪原推出手术室,两个护士熟练地把雪原从手术车上放到病床上。雪原头上、腿上打满绷带,双目仍然紧闭着,他还处于昏迷状态中。护士给他挂上滴液瓶。雪山默默抓住母亲阿牧吉的手,阿牧吉的泪水奔涌而出。
  “妈,别急,别急。弟弟不会有事的,他会好的。您放心,这儿有我呢。”
  阿牧吉的泪水还在流淌:“山儿,咱不能放过那些坏人。你要为原儿出这口气。他们……他们……他们也太狠了,你看看,他们是要把他往死里打啊!”阿牧吉的手紧紧抓住雪原僵硬的手指,“他们是成心要打死他,把他扔在戈壁滩上,要是碰到狼呢?那原儿的小命就完啦。”阿牧吉哽咽了起来。
  “妈,不要急。是谁打了雪原?为什么要打雪原?等他醒了后弄弄清楚,啊?您不要急,急坏了身子可怎么办。”雪山看了眼阿牧吉,“妈,这样,您和雪莲先回家里歇着,这儿我守着。”
  “不,妈能熬得住。我要等原儿醒来。再说,有你在这儿,妈心里就不慌了。”阿牧吉的泪水汩汩而下。
  “那让雪莲回去睡吧。”
  阿牧吉点点头:“去吧,不要给你嫂子添麻烦,手要勤快些。”
  阿牧吉的这几句话使雪山感到非常生分,其实文姝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她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女人。自从他们结婚后,母亲不知为什么,是考虑他们的负担呢,还是城乡之间的隔阂呢,总之来往得很少,雪山一直没有弄懂这里面的症结。这次他要跟母亲好好谈谈,让她在城里住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城里的生活,帮他和文姝收拾收拾家务。
  雪山的所有行动在他取回那块表时就控制在了冷小月的手里。此时过惯夜生活的冷小月一边摆弄摊在桌上的扑克牌,一边监听医院里雪山与阿牧吉的对话。
  “原儿为什么被打?是谁打了他,妈不清楚。去年他被人弄到金矿上,说是采金子,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免得他在村里惹是生非。他去了金矿采了多少金子,挣了多少钱,妈从来没管过,也没有问过。一些情况只能等他醒来问他自己。”
  冷小月笑笑,拴住雪山的机会终于来了。你不是要整顿金矿吗?那好吧,让你整顿吧!现在雪原还没有醒来,如果醒来结局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告诉雪山金矿的事?会不会说这全是她冷小月一手安排的?雪山可不是雪原。
  冷小月轻轻放下搭在桌子上的腿,伸手拿起话筒拨通了柳风影的电话。
  “雪原被雪地龙打了,打得很重,现在住进了医院里,雪山也在。怎么办?”
  “不能让他们交换看法。金矿能不能保得住,雪山的意见很重要,如果他知道了真实情况,后果不堪设想。千万不能让雪原开口同雪山讲话。”
  “现在怎么办?”
  “调包。把雪山设法调开,想办法把雪原转移了。”
  “怎么调包?”
  “以朱支峰的名义约雪山出来。”
  朱支峰打着哈欠拿起话筒,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来?朱支峰极不情愿地开了灯。“喂,我是朱支峰,请讲。”
  “朱叔叔,我爸在英雄峰上等你,他有重要情况跟你说。”
  电话是雪可打来的,怎么会呢?雪山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来,为什么约在英雄峰上见面?这么晚了他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朱支峰看了下表不相信地说:“可可,你听清楚了吗?是你爸爸告诉你的?”“是的。我爸刚才来的电话,他正在那里等你。”
  “可可,听清楚了是你爸的声音?”朱支峰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个世界让人不相信的事情太多了,可他又怎么能拒绝相信孩子的话呢。朱支峰默默地放下话筒,轻轻下了床。
  “是雪山吗?这么晚了,约你到哪里去?”娜珠没有睁开眼,但她知道朱支峰在穿衣服。“慢点,你出去最好把枪带上,深更半夜的。”
  朱支峰冲娜珠嘘了声,示意不要把家里人都吵醒了,其实电话铃响第一声时,方茹晰就醒了,她在默默地听着屋里的动静。当朱支峰拿着他的手枪出门时,她才抬起了头:“支峰,谁找你?”
  走到门口的朱支峰只得停下脚步,他知道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牵挂着全家人的心,因为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全家人都要靠他。母亲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儿子晓曦正在读书,妻子又下岗在家,如果他趴下了,那这个家就完了,他们的生活来源将会枯竭,正因为这样,他才特别珍惜自己的工作。也正因为这样,有些事情的处理他才不得不更多地考虑未来。“妈,雪山找我,我得去一下。”
  雪山找他,方茹晰放心地睡了。对于方茹晰来说,只要她听到雪山两个字,心里就有一种安全感。但是从黄金大案和金玉良事件后,她对雪山又有些放心不下了,她有雪山的手机号,那还是几个月前她从朱支峰那里得到的。既然是雪山找支峰,为什么还让雪可通知支峰,他自己不是有手机吗?方茹晰记得那个手机号,她爬起身拧亮了灯开始拨那个她烂熟在心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
  “喂,你在哪儿?这么晚了你约支峰有急事吗?要他现在去英雄峰?”
  “伯母您说什么?支峰去了英雄峰?是我约的?”
  “是啊!可可打来的电话,说你在英雄峰烈士陵园里等他。”
  “是的,我是约了支峰。您放心吧,伯母,不会有什么事的。”雪山对方茹晰说了假话,目的是不让老人太着急了。他知道朱支峰在他们家的分量,那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家哟!任何一个有责任的男人都会好好地呵护这个小家的。正因为这样,他才处处照顾他的这个老战友,甚至达到了迁就的程度。雪山将电话打到了家里。可可回答几分钟前接到他的电话,让她通知朱支峰叔叔的。雪山有些哭笑不得,一个恶作剧,为什么要这样?目的是什么?朱支峰已经去了英雄峰,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你妈呢?”
  “妈去医院给奶奶送吃的去了。”
  雪山有些激动又有点担心,文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大可能地从他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么晚了,还要给老人送吃的,明天她还要上班。他非常感激他的岳父林为驹,他觉得岳父给他送了个无价之宝,一个永远值得信赖的人生伴侣。
  阿牧吉似乎从雪山的电话中感觉到了什么:“山儿,你有事?”
  “朱支峰找我,他去了英雄峰。我……”
  “去吧。过去那是个乱坟岗子,死的人都送那里埋了,怪怕人的,你去吧。别有什么事。这儿有妈呐,不怕。他妈身体好不好?”母亲看他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突然提出了朱支峰的妈妈。刚才的电话就是方伯母打来的,难道她们认识?“那是个好人,我是说方茹晰。”阿牧吉又补了一句。母亲不但认识朱支峰的母亲,而且还能叫出她的名字。
  “妈,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她是一个苦命的人哟!”
  “你怎么认识她的?”
  “怎么认识的,以后妈有时间了慢慢告诉你,公家的事重要,别误了。你快去吧,别让人家在那种地方等你久了,那地方不好。”
  雪山没有再问下去,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了,走向了那座神秘的山峰。
  也就在雪山走出医院大门时,冷小月和小狸猫走出了早已停在医院大门口的本田轿车,直奔雪原的病房而来,“大娘,我们是雪原的朋友。雪原在这儿不行,必须马上转到省医院去,这儿医疗条件太差,别耽误了事。”
  “你们,是不是等……”阿牧吉困惑地看着走向病床的冷小月和小狸猫,“是不是等他哥哥回来再转院?再说……”阿牧吉在衣袋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
  “大娘,这是雪原的经理,您不要怕。雪原被打的事她刚刚知道,就急急忙忙赶来了,现在抢救雪原的命要紧。”要打消阿牧吉的顾虑,必须先介绍冷小月的身份。这个小精灵就是机灵,冷小月赞赏地看了眼小狸猫。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阿牧吉。
  “大娘,她说得对。我是雪原的经理。钱,您老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再说,您的儿子是为我们公司挨了打,我们不能不管。其他话先别说了,救人要紧。”
  冷小月冲小狸猫甩了下头:“你马上去办转院手续,转到省医院。”冷小月将脸转向阿牧吉,“您老先在这儿等雪山,告诉他雪原已被转到省医院治疗了,让他放心。”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不由分说背起雪原走出病房。
第五节意外情况紧急磋商
  司徒竞湖半夜三更被儿子司徒文亭叫醒这还是第一次。
  “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这个时候跑到家里来?”
  司徒文亭觑了眼司徒竞湖:“爸,我怎么也睡不着,所以……想跟您说说。”司徒文亭将一个红头批件轻轻摊在司徒竞湖的面前,“高法把金玉良的案子驳回来了。让重审……”
  “你说……”司徒竞湖一下瘫软在沙发里,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事终于来了,来得这么快,这么急,难怪儿子半夜三更找他呢。这毕竟是西方市的一个大案,而且是全国闻名的一个大案,作为西方市的法院院长,作为金玉良一案的审判长,他能不急吗?
  “爸,怎么办?”
  “能怎么办?把材料给我吧。”司徒竞湖急急穿上衣服,“我出去一下。”
  林为驹接到司徒竞湖的电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司徒竞湖他比任何人都熟悉,他心里搁不住事,他喜欢他的就是这一点。没等院门的铃响,林为驹已经身着睡衣拉开院门,司徒竞湖急急下车走过来。
  “高法的意见来了?”林为驹边走边问,“不同意中法的量刑?”
  “不是,发回重审。”
  林为驹迅速地掠一眼司徒竞湖:“没有倾向性意见?”
  “难就难在这里,人家看完了案卷,什么态没表,让市院重新审理这个案子,这是什么意思?否定不是否定,肯定又不是肯定。”
  林为驹坦然地笑笑:“那不是否定又是什么嘛!他们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给你个下台阶的机会,让你自己纠正错误。”林为驹指指沙发,“坐吧。”
  司徒竞湖将批文轻轻摊在茶几上:“文亭接到这个批件就交给了我。”
  林为驹瞅了眼茶几上的批文:“吴伟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吴伟同志还不知道,现在关键是他的态度,他以处理善后工作为借口,继续让雪山他们复核金矿的事,这不跟高法的意见一样吗?只不过是把重审改为复核罢了。”
  “听说雪山找了文亭?”
  “何止是找了文亭,据说高法这个意见也与他有关,说他有个老政委叫方竹青在高法工作,这次意见就是他的。现在金玉良成了焦点的焦点,不让他接触外界不行了,异地关押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林为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盯在茶几上的批文上。“这样也好,重审就重审嘛,实事求是。如果可以,还是不让金玉良与外界接触为好,这也符合审理阶段的规定。媒体一介入,弄得人心惶惶的,场面可能更不好收拾。”林为驹的目光轻轻落在司徒竞湖的脸上,“你的意见呢?”
  “专案组的事怎么办?我是说雪山。”司徒竞湖补了一句。
  “我这对女儿女婿啊!一对犟筋头,尤其是雪山,当兵当得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光知道冲啊杀啊的,随他们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愿意折腾你不让他折腾也不成啊!等他碰了满头的疙瘩,他也就不折腾了!”
  “老书记,您的任职不是届中增补的吗?”
  林为驹知道对方是在探他的底,是啊,现在的事,人走茶凉,权利权利,你手里没有了权也就没有了利,谁还会找你?谁还会为你办事?但也不能让这个跟随他多年的市长没了底气。“宣布了,暂时先工作,等人代会例会吧。让我分管政法工作,二线嘛!跑跑颠颠的,没什么大事。我暂时还不想搬到省城,我觉得那里太闹。”
  司徒竞湖默默地看着林为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第六章
  第一节检察官知道的内情实在太多
  雪山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但他无力拒绝妈妈的希望,只得蹬着自行车费力地在街上走着,自行车的后架发出了嘎嘎吱吱的响声,那是一种沉重的回应,妈妈已经坐在后车架上很长时间没说话了。她在想什么?如果没有女儿雪可他是不会理解母爱的。自从有了孩子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爱,他才对每次探亲归队时妈妈那孤独的身影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妈妈现在肯定还惦记着雪原在哪儿。自行车轻轻摆动了下前轮,阿牧吉跳下了自行车。
  “妈,怎么下来了?不舒服?”
  “妈想走走,坐车怪难受的,弄得妈腰疼。你也下来吧,夜里凉,咱们娘俩走走,妈想跟你说道说道。”
  阿牧吉拿出手巾擦擦雪山额头上的汗滴,雪山明白妈是心疼他,并不是不想坐自行车。那块手巾还是七年前他探亲回来时专门给母亲买的,雪山心中一股热流迅速涌上来,眼睛也有些酸涩。怎么跟妈说雪原的事呢?不能让老人再为这件事操心了,更不能让老人再受什么打击。
  “妈,您要是腰不舒服,我给您叫辆出租车好不好?咱们也坐坐自动的。”
  “走吧,山儿,大草原上的人还怕城里这几步路?”阿牧吉的手又伸到了雪山的额头上,“别闪了汗,着凉了。”
  雪山轻轻抓住了阿牧吉的手:“妈,我不累。您还是坐上去吧,让我好好捎捎您,再说,您还能让我捎几回啊?”
  阿牧吉不再说话,默默地吸了下鼻子:“那妈坐了,让你好好捎捎妈。”阿牧吉轻轻撩起衣襟,拿出一卷钱来:“山儿,这是你给妈寄的钱,给你弟弟看病用,不够你就添点儿。妈本不想给你们添什么麻烦,这不是赶上了吗?”
  “妈……”雪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轻轻扭过了脸。
  应该说他对这个家是有愧的,尤其是当兵回来后,不论是雪原还是雪莲,他都关心甚少。如果他关心多点,也许雪原就不会这样了。如果说雪原与黄金大案有什么牵扯,那根子也全在他参加了黄金专案的调查工作。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也许雪原不会到死亡谷去,也就不会被人家利用,更不会遭人家这么狠毒的殴打。这一切他没有勇气告诉母亲。
  恶作剧使他和朱支峰见了面。他赶到英雄峰时并没有马上见到朱支峰,如果不是朱支峰自己从树丛中钻出来,他根本找不到他。朱支峰手里握着枪,嘴里还骂着猪狗地走出了隐蔽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从朱支峰的表情看,这家伙要比平时警惕得多。不过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在四周全是坟墓和苍松翠柏的环境中,确实有几分恐怖之感。朱支峰当时见到他很不冷静,劈头就用半夜三更抽什么疯这句话作开场白。
  朱支峰表现得很不冷静:“算了,我知道这是一场恶作剧。说,你在干什么?”
  “雪原被人打了,打得很惨。我在医院里。”
  朱支峰当时默默地注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那无奈的目光已经告诉雪山,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怎么不说话?”雪山憋不住还是问了句。
  朱支峰轻轻挥了一下手:“算了,不管他了。”
  “什么叫不管他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愿意说似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在金玉良一案上你干了些什么?法庭上金玉良说的证据是怎么回事?”
  “你算了吧。我劝你赶快退出黄金专案。雪原被打,这只是个开头,更惨的还在后面呢!”
  “你好像什么都清楚似的?”雪山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他必须要让朱支峰把真实情况告诉他,黄金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支峰,咱们说说黄金专案的事,你对其中的一些事情可能比我清楚,有些事情你和文亭好像在瞒着我。”
  “文亭我不管,至于我,你说我设下了圈套也可以。不过,这个案子的善后工作,我劝你设法退出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退!就像抢占一个山头一样,你实在攻不上去了,再攻,结局只有一个。”
  朱支峰提起山头,这让雪山再一次想起那场战斗,那场血腥的战斗。“支峰,这不是你的性格,在那场反击战中,你……”
  朱支峰扬起了手,打断了他下面的话:“你变得越来越年轻了,而且有一种诗人的气质。可惜的是,我们这个时代容不下的就是诗人和英雄。”
  天空没有月色,雪山从朱支峰的话语中感到一丝阴森森的寒意。
  “雪山,你必须弄清楚,这不是战场,这是西方市。你面对的不是拿枪的敌人,而是看不见的权势。这股势力已经结成了网,已经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这个阶层牵一发就会动全身。而且,他们都是你的领导,甚至是你的亲戚。面对你的亲人、弟弟、岳父、战友,你怎么查?他们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他们的官都比你的大。当一个战士把枪口对准他的司令员的时候,他首先考虑的是能不能进入司令部。一旦进去了,面对众多的卫兵他去打哪一个?同时他也将自己置于众卫兵的枪口之下,这个战士能完成他的使命吗?”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懦弱了?雪山一时找不到答案。“支峰,你说的是不是太可怕了,你应该像当年在战场上那样,面对无数的敌人,你想到的是你身后有个强大的群体,而这个群体是任何人也打不垮的,这种自信你什么时候失掉了?”
  “我现在越来越感到你说的话跟‘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差不多,全是空话大话和口号。说好听的,你有一种纯粹的小知识分子的狂热,说不好听的,你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人可以怀旧,但现实并不允许你怀旧,它更多的是让你别无选择。”
  他不赞成朱支峰的话。对于黄金专案来说,我们现在不也是别无选择吗?现在不是也没有后退之路吗?这和当年我们坐在猫耳洞里有什么两样?
  朱支峰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雪山,我不想同你争论,谁现在心里不跟明镜似的?你以为这个世界就你一个人清醒啊?老百姓恨不得挨着个地枪毙我们这些人,那才叫彻底!”
  “有这么严重吗?你我都是坏人?都该枪毙?”
  “至于你怎么样,我不敢说,反正我该枪毙了。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死心眼,应该为自己的家和孩子想想。现在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了,没有人再为国家和民族着想,这才是现实。”
  雪山很难接受朱支峰的思想,他根本没想到朱支峰会走得这么远。这个该死的家伙,他怎么能这样看待问题,生活真有他想的那么黑暗?
  “支峰,我认真想过,我们这个民族失血太多,现在大家都贫血,都缺少血性,我们的生活中再也找不到纵横中亚的元世祖,更找不到像毛泽东这样的英雄!”
  “元世祖有元世祖的时代,毛泽东也不是孤立的毛泽东,他们的身后有多少中华的血性男儿?血性是要产生在血性的环境中,我们所处的环境……你不认为是物欲横流、情欲横流吗?在这种环境中,有一两根出头的椽子是好不了多久的。”
  “一棵参天大树,如果怕风吹雨打,它是长不成栋梁之材的。”
  “那你就当你的英雄和你的栋梁吧。”朱支峰不想再跟他说什么,“雪山,听我说,现在法律、道德、人文都没有提供一个施展才华的外部条件,你这种英雄行为,说好听点叫鸡蛋碰石头,说得不好听点,那叫出风头,傻瓜一个!我再告诉你,你要是真想了解黄金专案,还是先了解了解金玉良的婆姨吧,看看她的能量和背景再考虑你是不是该退出黄金专案!快去看看雪原吧,我估计他现在已经不在医院了。”
  朱支峰估计的没有错,雪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当他看见阿牧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床前时,当他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床铺上时,他甚至怀疑朱支峰可能是这起阴谋的参与者。不然他怎么会把他约到英雄峰上,而且明明白白地说雪原可能不在医院里呢?如果不是他朱支峰约他,他会离开病房吗?如果不离开病房对方也就失去了劫持雪原的机会。他们转移雪原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时还弄不清楚。妈妈说,他走后,来了两个女的,还有一个后生,他们说那女的是经理,是雪原的领导,他们要把原儿转到省里大医院抢救,还让她在这里等他,好告诉他。这是一帮什么人?雪山当时就给省医院挂了电话,他们回答根本没有接到什么叫雪原的病人。他去找那个叫何风铃的当班护士,两人还为此争吵起来。“我们这儿是医院,病人要转院,我们有什么办法,对方把钱交了就行了。其他事情我们管不了,也管不着。”振振有词,但她就没想过自己的责任,自己应该对病人的家属负的责任。我们这个民族的灵魂彻底被金钱俘虏了。人们不仅失去了责任,而且也失去了良知。
  “我是六病室病人的家属,医院没有经过病人家属的同意,把病人转走了,这个责任谁负?”
  “你说应该谁负?转院的时候你母亲不是在病房里吗?她不同意谁敢把病人带走啊!”
  面对这样的医护人员,雪山还能说什么?而且,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他只得带着母亲绕了几个圈子向自己家走来。
  “山儿,你说你弟弟不会有什么事吧?”
  “妈,您想想,他们的经理来让他转院,他能有什么事呢?我看不会有事的。”雪山说这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现在他能说什么?为了金钱人们几乎都快到拔刀相逼的地步,雪原能够这样也正是因为他要整顿金矿的结果。从眼前的情况看,他们也不敢把雪原怎么样。一阵夜风掠过,雪山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立刻脱下衣服,轻轻披在了阿牧吉的身上:“妈,您放心,雪原丢不了。咱们回家歇着吧。”
  阿牧吉望了眼雪山:“回家吧,明天你还要上班。”阿牧吉把雪山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扯下来,重新披在了雪山的身上。“妈是乡下人,不怕冻的。”
  乡下人与怕冻有什么关系?雪山知道这是妈在找借口,妈总是这样。小时候家中锅里煮三个土豆,她明明没有吃,却告诉他们吃过了。她总是默默地看着他和弟妹们吃,那脸上的慈爱和满足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有一次他突然想,如果这个家没有了妈妈,他们将会怎样生活?正因为如此,他对妈妈的爱才越发的深厚。他曾在心中暗暗告诫过自己,一定要回报妈妈的养育之恩。雪山又把身上的衣服披在阿牧吉身上,阿牧吉看了眼雪山再没有说话。
  “妈,您还是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在家帮我做做饭,买买菜什么的,现在我们负担并不重。这事我跟文姝商量过了,可可也盼您早点搬过来。”
  阿牧吉没有说话,路在脚下慢慢地延伸,空气里只有母子俩的脚步声。
  “妈知道你的心思,妈是在草原上住惯了的人,离不开那些羊群,还有那些草场,再说还有你的弟弟和妹妹,他们总不能靠着你吧?雪原也不小了,得有个女人把他管住,这孩子太野,我怕他变坏了。”
  “妈,小莲好说,将来在城里找个工作。您是不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呀?其实我和文姝都需要您。”
  阿牧吉默默地看了眼雪山:“山儿,妈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了。我倒无所谓,莲莲也不怕,就是你弟弟我放心不下,如果你和文姝能帮帮他,妈也就放心了。”
  雪山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母亲,他希望雪原能尽快从金矿退出来。他不希望雪原被别人利用。但对于雪原的脾气,他也非常清楚,尤其是想到冷小月的为人,他就更加不放心了。
第二节常委会如同重磅炸弹
  吴伟看到省高法对金玉良的二审裁定书已经是一星期以后,从收文记录上他看出这份文件到达市里的准确时间,也就是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是可以做很多工作的。但哪些人做了哪些工作?他无法知道,现在只知道金玉良的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他想整顿金矿的计划就无法实施。这也是他没有撤掉黄金专案组的主要原因。
  作为一名优秀的枪手,他不是要高高地抬起枪口,而是要举而不发。因为时机太重要了,如果不选好击发的时间,那是命不中对手的,尤其是面对一个狡猾的对手,那就要更加小心。一个刚进入森林的猎手,什么都没有看清楚的时候,最好不要轻意举枪。金玉良一案,现在高法的意见来了,可以说是个很好的举枪机会。为了打草惊蛇,为了表明自己对金玉良一案的重视,吴伟立即决定召开紧急常委扩大会议,而且要安排在晚上,不,要在午夜进行,这可以达到两个目的:神秘、重视。中国人不是最讲形式吗?
  各常委和司徒竞湖走进了会议室,司徒文亭、雪山、朱支峰和看守所所长任善璋也相继走进市委会议室。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吴伟开这次会的目的。司徒竞湖想了解一下会议内容,但他与几个参会的常委交换眼色后,才知道大家都不清楚这次会的主题。司徒竞湖最后将目光有意识地投在门口的李毕书身上,他想从李毕书那里得到点信息,但李毕书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司徒竞湖有点窝火,这吴伟玩的什么花招?这么大的一个常委扩大会议,他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竟然不知道内容。就是林为驹老书记也不会这样对待他的。司徒竞湖冲李毕书瞪了眼:
  “小李,什么事啊?深更半夜的把大家召集来?”
  “市长,我也不清楚,书记让我通知,我就通知了。”李毕书表现出了极大的谦卑。
  吴伟此时正好拿着文件夹走进会议室,他冲司徒竞湖笑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刚刚看到小李下午送过来的一个批件,我同老常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召开这次常委扩大会,还没来得及同你商量。”吴伟轻轻坐在了首席位置上,“都到齐了吧?咱们现在开会。今天下班前,省政法委根据省高法意见,对我市黄金大案做了明确批示,要求重新审理金玉良一案,认真划清事故责任,做好金矿和死亡金农的善后工作。这个文件我今天下午才看到,但它已经到市里好几天了。”吴伟停顿了下,“另外,今晚把几个黄金专案的主办人也请来了。”吴伟看了眼众人,“现在金玉良一案众说纷纭,无论从理从法上来说,我们都必须对群众有个交待。现在省高法有了具体意见,省政法委也有了明确批示,我的意见,市委和办案人员必须统一在这个指导思想上复审复核黄金专案,做好金玉良一案的重新审理工作。该补证的补证,该重新取证的重新取证,总之要把黄金专案办得扎扎实实,办成铁案,办成让西方市老百姓满意的案子。你们说呢?”
  吴伟将目光投向每一个参会的人员,最后目光落在司徒竞湖身上。他知道此时司徒竞湖的感受,他就是要让司徒竞湖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司徒才是黄金专案的真正组长。
  “司徒同志,我的意见专案组原班人马不动,雪山同志仍任专案组组长,具体工作还由你全盘负责。”这个决定吴伟是经过反复考虑的,而且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吴书记,我是不是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再管,也管不出什么新的结果来,您看是不是换个人?”
  司徒竞湖的推辞在吴伟的预料之中。一个刚刚判决的案子,还让原班人马审理,又能审理出什么名堂来?结局也只能是一个,重复。但即使这样,吴伟认为那也不是原来意义上的重复。应该说他需要这样的重复。有些事情有时无言也是一种结局嘛!他不靠这些人还能靠谁?任何事总要有个时间,至少要有个暴露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只能在实际的工作中进行观察和把握。按照农民的说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全明白了吗。
  “我看就这么定了吧,当然有责任我也推脱不掉。”吴伟将目光转向看守所所长任善璋,“金玉良就不要东转西转的了,我们又没有什么拿不到桌面上说的事,为什么要今天转到这明天转到那啊?”吴伟将目光转向雪山,“专案组尽快拿出整体方案来,马上对死亡谷金矿进行停业整顿。如果需要人力物力你先向司徒同志提出来,协调不了的,拿到市委常委会上解决。”吴伟想好了,他必须要给雪山这个杀手锏,否则雪山将来没有办法开展对黄金专案的全面复查工作。
  “金矿……金矿……吴书记,我的意思是不是暂时就不要触及了。因为金矿关系到金把头的切身利益,弄不好要起乱子的,是不是先摸摸情况再说,啊?”一名常委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这也是吴伟预料中的反应,复查黄金专案可能最大的障碍就是市委本身了,如果他这一层解决好了,西方市还有谁会提出反对意见呢?没有。关键的问题就在这一层人里。现在什么问题都出在这一层人里。
  “司徒市长,几个金把头我倒不怕,我怕的是我们的班子和市里的头头脑脑们,还有我们在座的几个人。金矿要是再出现哄抢,再死三十或四十人,我这个书记可就不好交差了,你这个当市长的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吧?要是没有别的意见,你也就不要推辞了,我看就这么办吧,走一步看一步。”吴伟见司徒竞湖默默地垂下了目光,“如果你们几位没有什么意见,我再强调一句,专案组在查案时,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都不要干涉专案组的工作。”他看了眼众人,“没有别的意见,咱们散会!”
  谁也没想到会议开得这么短,而且做出了极为重要的实际决定。黄金大案是西方市最为敏感的案件,也就是说,吴伟从这个最具挑战性的案件抓起,已经开始全面实施自己的施政计划。这个不到半个小时的会议,将会给西方市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人们现在还是无法预料的。但有一点参会人员可以肯定,那就是它将给西方市平静的生活投入一颗重磅炸弹。
第三节老书记与小女儿万变不离其宗
  林为驹将手中的报纸揉成团,用力摔在沙发上:
  “你写什么黄金大案,添什么乱?现在有多少事要你去写、要你去宣传?我早说过了,你们要多写多报道大好形势,要正面歌颂改革开放的成就,要善于发现人们生活中的美好部分。你可倒好,整天跟着一个死刑犯金玉良转悠,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
  林文寒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才从位上下来几天,就这个样子?对金玉良一案林文寒总觉得老爸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老爸,怎么一提起金玉良,您就激动啊?干吗冲自己的女儿发这么大的火?我要是出嫁了,你会后悔的。”
  天底下哪有女儿专门在父亲身后捅刀子的?黄金大案有个女婿雪山已经够他烦的了,又加上了她这个当记者的女儿,三对一。林为驹也觉得对女儿发火有点过,拉过林文寒的手,想补救一下刚才的失态,林文寒机灵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爸……”
  “你是不是觉得爸爸脾气近来有些躁?”
  权倾一市的市委书记,一下从权力的顶峰上跌下来,而且省人大那边又悬着没有到位,这边呢,新来的领导又要折腾他以前下过结论的案子,他烦心也是正常的。林文寒心里不由泛起几分怜悯来。应该说爸爸是很不容易的,妈妈死后,他一直未续娶,一个人除了整天为工作奔忙,还要照顾好她和姐姐,在她心中爸爸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林文寒给林为驹面前的水杯添了点水:“爸爸,您还是以前那样慈祥、宽容、理解人,爱我们,爱您的西方市人民。您现在退出了一线,应该重新给自己定位,否则……”林文寒不想再说下去,她不想伤害林为驹的感情,“我觉得您在金玉良一案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焦躁、不安,有时甚至光火,这样在家里可以,要是出去了,那是很跌身份的。”
  林为驹慢慢闭上了眼睛:“爸爸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真的老了,真的该退休了。”
  爸爸只是承认了老,并没有把压抑在心里的真正东西说出来。爸爸一辈子都是这样爱面子。
  “爸爸不老,您永远是我和姐姐的好爸爸,永远是西方市民的好书记。不过,人们常说,官升脾气长。你是不是最近在人大任职上受了点挫,就开始心里发毛啊?”林文寒掠了眼林为驹,“像您这样大权集于一身,又长期养尊处优的一方诸侯,是很难听到几句不同意见的。要我说几句真话的话,我觉得您在金玉良的案子上,仿佛有些割舍不掉的东西,这也可能是你烦躁不安的主要原因。”
  这个鬼丫头片子绕来绕去,还是万变不离其宗,林为驹默默看着林文寒,这也许是她当记者当的:
  “你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老爸真逗,您向来做事都是前思后量不成熟绝不会出手的,在您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学生。爸爸,新书记要复查黄金大案,把工作交给了姐夫,您是不是为这件事心里不好受啊?”
  “他们是在胡闹!是对你爸爸的不信任。我还没有走,茶就凉了。让他们查去,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瞎掺和,更不要推波助澜。爸爸的意思你明白了?”
  “不太明白。比如,姐夫做事认真,敢于负责,而且富有自我牺牲精神……”
  林为驹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笑:“什么负责、牺牲的,我看啊,他简直是个愣头青。在机关,这种性格吃不开。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凭自己的性子来,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还怎么工作?”
  林文寒不赞成地瞪了眼爸爸:“爸,我认为这不是姐夫的问题,用好听点的话说是我们这个时代太理性化了,以至于人们理性得都找不到北了。不好听的话,那是人们都变得太势利,太油滑,太不负责任。”
  林为驹不满地瞪了眼林文寒:“听着,你姐夫是牧民的后代,缺少现代文明的教育。做事光有朴素的感情是不行的。”
  林文寒想笑但没有笑出来:“爸爸,您不也是农民出身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支持姐夫解开黄金大案的疑团,为什么您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呢?”
  又让这个小东西绕进去了,她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文寒,你知道你在跟爸爸谈什么吗?”
  “谈正义与邪恶的选择。金玉良判决后陈述的那几句话,您能勇敢地向西方市的老少爷们说清楚吗?”
  “你……”
第四节谁在风情娱乐中心玩女人
  就在冷小月再次约会司徒竞湖的时候,风情娱乐中心来了个不速之客,对这个情报,她还没送走司徒竞湖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不速之客叫沙叶霜。
  沙叶霜要干什么?为什么潜入她的风情娱乐中心,在这里她又能捞到什么稻草?这个冤大头在黄金公司时就一直对她冷小月不满,一直跟她过不去,而且金玉良还很在意这个假小子,这也是她冷小月要离开黄金公司的一个原因,更是她要借金玉良一案整整这个假小子的主要原因。她近来在干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只知道沙叶霜在暗中调查金玉良的案子,不然她不会找朱支峰的,至于她为什么要为金玉良鸣不平,那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情。
  冷小月在二楼楼梯口与沙叶霜相遇。几个保安慢步拥到冷小月身后,将楼下出口全部排满,沙叶霜的退路和出路都没有了。冷小月晃着肩膀一脚台阶上一脚台阶下地瞪着沙叶霜:“你老是盯着我的大本营不放,想干什么?是不是身上没有钱啦?听说你从看守所出来后工作丢了,如果实在混不饱肚子,我这倒有很多愿意掏钱的男人,他们不缺吃的,不缺喝的,只是缺少女人。你还年轻,可以跟他们优势互补的。”
  “这是个不坏的主意。可惜他们不是冲我这张脸来的,他们喜欢的是你的屁股。你不是天天都靠这些引诱他们吗?”沙叶霜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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