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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明治维新:幕末血风

_3 樱雪丸(日)
这招叫做生米煮成熟饭。
都把将军给扶上宝座了,也不怕你朝廷不给圣旨,你要真的铁了心地跟幕府撕破脸皮,那也无所谓,先断了你的那10万石再说。
孝明天皇虽说强硬,但还不是不吃饭都没关系的钢铁战士,而他手底下的那群公家更是一个个的十足软蛋,一看幕府真的硬上了,连忙纷纷跑来游说天皇,大致意思不外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从了幕府得了。
前思后想了好一阵子,八月二十五日,天皇正式宣下,命德川家茂接任第十四代幕府将军之位。
井伊直弼算是胜利了,但事情压根就没完。
这事儿干得太恶心了,以至于一桥派的诸位都愤怒了。
想想倒也是,还没争,还没斗,就被井伊直弼一个闷棍给打趴下了,叫谁谁都忍不下这口气啊。
第一部分 第22节:安政大狱(1)
五安政大狱
第一个发难的是水户藩的前藩主,一桥庆喜他爹德川齐昭。
齐昭同时也是现任水户藩主他爹,资格相当老。
他也不来虚的,恰好水户离江户近,打个驴的也就一两天,齐昭大爷就带了几个人直奔江户找井伊直弼算账而去了。
这几个人来头都不小,分别是他儿子水户藩现任藩主德川庆笃、尾张藩藩主德川庆胜、福井藩藩主松平庆永。
德川家康小时候叫做松平元康,松平其实是德川的前身。
换句话讲,这几个都是将军家的亲戚。
一伙人在德川齐昭的带领下大模大样地来到了江户城下,看门的一见这架势压根就没敢拦,大伙儿也不客气,就直接上了城头,然后见到了井伊直弼。
他们其实也不想怎么着,主要是想找井伊直弼辩论辩论,讨个说法,问问他凭什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无视组织纪律私自立一个将军,再怎么说,就算不问朝廷,这立御三家卿三家的谁做将军还不是水户藩来做主?我们德川家的家事儿何曾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幕臣来一手遮天了?
看着气势汹汹的齐昭一伙,直弼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话:“现在的将军,是有圣旨宣下的合法将军哦。”大家想说废话,但愣是没说出口,而是直直地看着对方。
“水户公,你们难道不承认现在的将军大人吗?”
“绝无此事。”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来到这江户城之上呢?”
第一部分 第23节:安政大狱(2)
一滴汗,从德川齐昭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干傻事儿了。因为井伊直弼看似寻常的两个问题里,其实蕴含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首先,他告诉德川齐昭,这新将军是朝廷亲自认证的,绝对正宗,如果你们对将军的合法性有怀疑,那就是对朝廷有怀疑,对朝廷有怀疑,那就是对天皇有怀疑,对天皇有怀疑,那就是……
所以大伙儿接着很识相地表示,自己也认同现在的将军。
于是,他们就落坑里了。
一看猎物掉坑里了,井伊直弼赶忙上家伙,问了这下一个问题,也就是问德川齐昭等人为何来江户城上。
或许有人觉得很奇怪,难道来江户城上讨个说法有什么不对吗?人家也不是普通老百姓,是将军家的亲戚啊。
事实上是,你来讨个说法没问题,但你不能上江户城,至于不来江户城来哪儿,那是你的事情,跟幕府无关。
根据德川家康制定的《武家诸法度》规定,每藩的大名都有严格的登城(江户城)时间,到了时间不去,是犯罪,而不到时间,又在将军没有叫你的情况下你去了,那也是犯罪。
这个时节并非水户藩登城的时候,更何况,德川齐昭已经不是大名了,连登城的资格有没有都是一说了。
所以,不管这伙人怎么有道理,怎么想讨个说法,单凭这种没头没脑地闯江户城的做法,就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为。
违法必究,执法必严。
大家是聪明人,在他们踩到陷阱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但是还是晚了,你人都在城里了莫非还能集体瞬移不成?
众人立刻服软,伏下了身子,一边磕头一边口称有罪。
光认罪是不够的,受惩罚是必须的。
惩罚内容是,水户藩前藩主德川齐昭永久蛰居。就是一辈子在家反省错误的意思。
其他人也分别被判回家反省,这当中还连累到一桥庆喜,这孩子其实当天啥也没干,蹲家里看书来着,莫名其妙地也被要求闭门反省,没事儿不许上街转悠。
虽说这次的事情井伊直弼充分做到了有法可依,但依然是相当不得人心的,所以当齐昭他们灰溜溜地退出江户城的时候,其他各藩的大名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欲与直弼争高低。
这第一个奋起的,是萨摩藩的藩主岛津齐彬。
萨摩藩在日本中近代的地位相当重要也相当特殊。
这个藩的人说得斯文一点叫做相当的尚武,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相当的能打。
从战国乱世开始,他们就四处征战,几乎统一了整个九州,后来在丰臣秀吉数倍于己的大军面前,才不得已屈服。
而在侵略朝鲜的战场上,当时的藩主岛津义弘带了七千人打败了明朝将领董一元的五万多人,接着又在逃跑的海路上,顺手打死了韩国第一名将李舜臣,从此中朝两国军民给他送了个外号叫鬼石曼子。
第一部分 第24节:安政大狱(3)
鬼,就是妖魔鬼怪,石曼子,是岛津的日语发音。
然后,在德川家康争夺天下的关键之战关原会战中,又是那个岛津义弘,带了一千几百人赶来参战了,战斗一开打,他先是一动也不动,愣是杵在那儿看着别人打,就这样混了一上午,一直到别人打完了为止,他所在的那方输了,他们还在那傻站着。
估计是人家看他们傻站而自己拼命心里气不过,所以整个败方好几万人撤退,愣是没一个来通知他们一下的,以至于别人都在逃跑,他岛津家的那几个人还傻傻地待那里看风景。
直到自己的友军都逃的逃,死的死,走了个精光,义弘才算反应过来,但那个时候,岛津家的一千多人已经被对方,也就是德川家的十多万人给包围了。
就在这个山穷水尽绝对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岛津义弘一咬牙一拍大腿,下了一道狠命令:向敌人的中央冲过去!
敌人的中央是德川家康的本阵,总共有将近四万人。
就这样,这一千多人蜂拥着冲向德川家康,一时间还真没人能拦得住他们,一直杀到家康面前,眼看着他都要吓得尿裤子了,岛津义弘再一挥手:撤退!
趁着敌人发愣的当儿,岛津家快速原路返回,这次干脆就没人敢拦了,尽管回过神来的德川家康忙令井伊直政和自己的儿子松平忠吉去追,但结果是追没追到,两个人反倒被岛津军给打伤了,其中井伊直政还因伤势过于严重,回去没多久就翘辫子了。
说得难听点,这帮子人其实纯属亡命之徒。
江户幕府建立之后,日本进入了和谐社会,打打杀杀的那套是不能再在国内搞了,于是,萨摩人又把矛头对准了国外。
庆长十四年(1609年),萨摩岛津家发兵攻打琉球,仅五天,琉球首都被克,全境沦陷。
这仗打完之后,除了镇压镇压什么农民起义啊之类的,那是真的没仗打了,不过,萨摩人的尚武精神却一点也没有消退。
在听说德川齐昭被幕府惩罚之后,岛津齐彬立刻点起精兵五千,打算浩浩荡荡地上京都去,在那里好好地跟井伊直弼说道说道。
你不是不让上江户,说去那儿违法吗?那咱就约在京都,你丫的敢来吗?
井伊直弼敢不敢来现在已经无法得知了,因为就在岛津齐彬准备动身的前几天,他突然就犯病倒下了,这一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岛津齐彬死了。
继承藩主位子的,是他的养子,岛津忠义。
岛津忠义要真的算起来,其实是齐彬同父异母的弟弟岛津久光的儿子,齐彬和久光他们的爹叫岛津齐兴,而齐兴和齐彬这父子俩从来就不对付,为此齐兴还被他儿子给逼得隐居了。
第一部分 第25节:安政大狱(4)
现在孙子做了大名,爷爷算是解放了。
在岛津齐兴的操纵下,萨摩藩将齐彬搞的那一套政策基本上全部给废除了,也不去带兵上京城找井伊直弼理论了,直接待家里过起了小日子。
眼看着井伊直弼连战连胜,终于有个Boss级别的家伙忍不住了,那就是孝明天皇。
他决定亲自出手,率领朝廷上下跟幕府一较高下。
在动手之前,首先要做的是清理门户。
这对象便是关白九条尚志。
关白是官位的名称,起源于我们中国汉朝霍光的一句话:“诸事先关白光”。
就是说不管啥事儿都要先通告霍光,然后再跟皇帝说。所以,关白时常也会被叫做“博陆”,起源是霍光的爵位博陆侯。
关白的职责是代替天皇行使权力处理政务。当天皇年幼或者人傻的时候化身为天皇统治全国。我国明朝的张居正曾经说过一句很牛的话:老子非相,摄也。但是关白比摄政更加彪悍,不但所有政务先要经关白之手再给天皇,而且拥有直接草拟并且颁布圣旨以及最终裁决的权力,当然前提是天皇年幼或人傻。
顺便一说,关白的官品和将军一样大,都是正一位。
如果说将军是武士的老大,那么关白就是公家的老大。
之所以要清理他,是因为他跟幕府走得特别近。
在哈里斯来日本闹腾的那会儿,他四处奔走,在朝廷里游说,希望天皇赶紧颁个圣旨给幕府,好让他们去签订条约,结果就这么把天皇给惹毛了。
其实这个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阵营,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跟对立阵营的关系很好,而且因为种种原因跟幕府亲近的公家也不止九条尚志一个。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干掉一个跟将军地位一样的关白,能够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从而有效地团结公家队伍。
八月,天皇下旨,命令九条尚志停职在家反省。
理由是攘夷攘得不卖力。
肃清了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之后,孝明天皇又使出了第二招,这招对于中国人的我们来说,是非常眼熟也是非常耳熟的—密诏。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孝明天皇下了一道密诏,对象是水户藩的藩主德川庆笃。诏书的内容总共是两条:
第一,要求幕府针对上一次抗旨签订《安政五国条约》的事情作详细的解释。
第二,要求御三家以及诸藩大名一起,协同幕府进行公武合体,并且要求幕府搞一次以攘夷为中心的政治改革。
以上两条内容由水户藩进行翻印,并在诸藩传阅,出版费用自理,版权归朝廷所有。
总的来说一句话,就是孝明天皇要求水户藩充当自己的爪牙,而自己则以整个朝廷作为其后盾,共同和幕府相抗衡。
第一部分 第26节:安政大狱(5)
孝明天皇之所以选了水户,原因有二:首先,水户藩是老牌尊王藩,好几百年了,都提倡尊王,值得依靠;其次,水户藩是一桥派的首领。
不过因为是密诏,所以传送的方式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为此,孝明天皇特地作了详细的安排:先是命大纳言万里小路正房将这密诏带出,交给水户藩在京都的留守工作人员鹈饲吉左卫门,再由他的儿子幸吉带着,交给水户藩的家老安岛带刀,最后再由安岛带刀交给藩主德川庆笃。
如此一圈一群人转下来,这密诏要真的能安全无误地送到,那就叫活见鬼了。
实际情况是,密诏还没送到水户藩,江户城那边就已经拿到复印件了。
这足以证明一点,先下手的,不见得就能强了。
井伊直弼相当高兴:丫的终于逮到机会干你们了,别以为靠着个天皇你水户藩就能做老大了,也别以为找了个水户藩做帮手你天皇就真的是神了。
反击!
反击的手段比较简单,一句话,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击别人。
井伊直弼的优势,就是有钱,有人,有武器,其中包括法律武器。
首先,根据幕府律法,水户藩作为幕府的臣下,越过幕府私自接受天皇的诏书,有藐视幕府之嫌,必须严惩。
其次,经过长野主膳的彻底调查,发现这密诏的内容其实不止两条,而是三条,这最后一条,是要求水户藩刺杀井伊直弼,然后推翻幕府。
就这样,一张罪名表就给炮制出来了:藐视幕府,进而企图刺杀幕府高官并且谋反。
有了罪名,就能开始逮人了。
九月,间部诠胜、长野主膳等亲自率队来到京都,先把参与传递密诏的万里小路、鹈饲父子等人给抓了起来,经过连夜突击审问外加严刑拷打,他们招认了自己的罪名,并且还供出了不少同党。
当然,这同党的真实性,我们也就留点面子不去评论它了。
就这样,间部诠胜、长野主膳等人抱着宁可杀错、不能漏过的信念,在京都、江户,以及各藩领地内开展了大肆的搜捕行动。发展到后来,仅仅是普通的攘夷派,或者是不过在喝酒的时候喝高了,对着幕府骂了几句娘的,也给抓了起来,总共牵扯到100多人,里面亲王也有,小市民也有,反正从腐朽的封建贵族到辛苦劳作的劳动人民,各阶层的基本上都抓齐了。
抓完了就该处理了,总不能养着他们吧。直接参与送密诏的鹈饲吉左卫门,被当街斩首示众。
他儿子被关了大狱,没几天就死在里头了。
水户藩家老安岛带刀被命切腹,也就是赐死。
在死刑的名单里,还有一个之前出场过的人—吉田松阴,罪名是阴谋煽动推翻幕府,并且涉嫌参与刺杀老中间部诠胜。
第一部分 第27节:安政大狱(6)
余下的人,不是流放就是坐牢,轻一点的就是回家反省终生到数月不等,受罚的名单列了长长的一大条纸,可以从屋子里铺到屋子外头。
正当井伊直弼大发神威铲除攘夷派的当儿,从江户城的大奥里传出话来,说是请他去喝茶。
大奥,就是我们中国人一般说的后宫,里面除了一个男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女人或者人妖。
日本的情况稍稍有些不同,男人一个,女人一群之外,并没有太监。
后宫里要请井伊大老喝茶的,是第十三代将军的老婆笃姬,现在改名叫天璋院。在之前我们就说过,这位夫人是从岛津家嫁过来的,而且还是一桥派。
但是尽管如此,天性善良的她却对于南纪派扶植起来的德川家茂疼爱有加,不但认可了他的养子身份,还实际上担当起了母亲的责任,从一些政务的处理到生活上的小节,都无微不至地关心照料着家茂。
当她看到这一串长长的要杀要剐的罪人名单时,相当的震惊。
天璋院觉得井伊直弼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也不用处罚那么多人吧?
于是,她决定和直弼喝个茶,谈个心,打算能救下几个是几个。
井伊直弼准时来到了天璋院的茶室里,然后亲自动手为她泡茶。
整个房间非常安静,能够听到的,只有茶水冲在茶碗里的水声。
“我能够为天璋院夫人泡茶,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直弼一边埋头泡茶,一边笑着说道。
天璋院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地报以静静的微笑。
确实没必要回话,因为这只是传说中的客套话,也就是废话,就好像我给你倒酒的时候说上一句,我能给您倒酒实在是有幸啊之类的一样。
将茶水完全倒入了杯子之后,井伊直弼突然问道:“不过,用在下这双被鲜血玷污了的手泡出来的茶,您真的愿意喝吗?”
天璋院脸色微微一变:“您刚才说……您的双手被玷污了……”
直弼没有作答,只是低头继续摆弄起了茶碗。
见对方不说话,天璋院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来,然后慢慢地拉开:“被大老您惩处的人,从纸的这头写到那头,都写不完呢。”
“哦……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吗?”
天璋院觉得这厮皮太厚了,所以一句话都不说,瞪着直弼。
而直弼假装没看到,将泡完的茶缓缓地放到了天璋院的跟前。
她捧起茶碗,抿了一口。
“真是不甘心呢。”
“怎么了,天璋院夫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井伊大人您泡的茶真是很好喝呢,应该说,是我第一次喝到那么好喝的茶。”
日本的茶道是把茶粉放茶碗里,泡上热水之后拿个小刷子死命地刷,以便让茶粉充分地溶解在开水里,一般小刷子使得越好,这茶的味道也就越好。
第一部分 第28节:安政大狱(7)
“能够得到夫人您这样的赞誉,我实在是倍感荣幸。”
接下来俩人就开始围绕着井伊直弼这茶道手艺闲聊了起来,一个问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好的使刷子本事,一个回答自幼游历日本,有一次在山里碰到一茶林高手,然后学会的。
就这样东拉西扯了半天之后,井伊直弼突然感叹道:“都听大家说,天璋院夫人诚实率直,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啊,居然能如此称赞自己痛恨的人,要换了别人,估计是打死也不会这么做吧。”
“您不用太在意这个,我只是向来有话就说,直来直去罢了。您的残暴和您的茶道,真是格格不入呢。”
“其实,我的行事作风,可能要比我泡出来的茶更加蕴含深意呢。”
天璋院正色道:“你明明杀害了那么多人,让他们痛苦不堪,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
井伊直弼见状也摆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夫人,我想请教您一件事,那就是想问问,您觉得,在如今这个世道,彻底把外国人给赶出日本,也就是所谓的攘夷,真的可行吗?”
“这个么……不太可能的吧?”
“您说得很对,在今后的时代里,日本唯有和世界充分接触,充分地融入这个世界,才能有出路,不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可那些意图铲除在下的人,打的却恰巧是这攘夷的旗号,他们整天高喊驱逐外国人,并且抨击签订条约一事,可是真正的目的,夫人您曾去了解过吗?”
天璋院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无非就是想接近当今的圣上,才故意迎合他的想法,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自己今后的前途和名声罢了,这种卑鄙的人,怎能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呢?”
天璋院再一次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地把茶杯放了下来。
井伊直弼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使出如此手段,只不过是我想守护这个国家而已,夫人,您以为我不想和大家一团和气吗?可现如今,还能再一团和气吗?为了从西洋列强手里保护这个国家,必须要采用一些非常的手段,即便因此招人怨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么,因为你而造成血流成河,你敢说你无愧于天吗?”
“无愧于天!这只是在下的职责罢了。”
“你刚才说职责……”
“对,这就是我井伊直弼身为大老的职责。”
天璋院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井伊直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两个人继续默默地泡茶,喝茶,直到茶会结束。
对于这段史称安政大狱的历史,个人觉得用一句井伊直弼对,或者攘夷派对这样简洁明了打钩打叉的评判方法是无法作出正确评价的。
应该说,那些被我们称为“历史人物”的家伙们,他们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有他们自己的道理,贯彻的都是他们自己各自的信念,只要不是做了违背人类伦理道德的事儿,我们一般都无法将其简单地概括为对和错。
只能这么说,井伊直弼也好,攘夷派的众人也好,他们在各自守护自己国家的过程中,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偏巧这次井伊直弼的火花大了点,以至于把人家的给压灭了。
仅此而已。
这场大狱折腾了一年多,在搭进去不少人命之后,整个日本总算又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和平与宁静,然后迎来了新的一年。
第二部分 第29节:樱田门外的觉悟(1)
六樱田门外的觉悟
话说安政七年(1860年)三月二日的早晨,在江户的某个住宅小区里,出现了一个脸阔且方的男子,他四处转悠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问了三四个街坊,终于敲响了挂着“广冈”名牌的门。
在敲了好几下也没人鸟他之后,这个男子就自己把门给拉开,然后走了进去,刚走了没两步,突然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脑勺然后将其摁倒在地,嘴里还说道:“拿钱来!”
这也真够倒霉的,在别人的家里碰上上门抢劫的了。
挣扎了几下后,男子说道:“我没钱,你放开我!”
“没钱你还敢来玩女人?真有胆子啊,广冈!”
“等等等等,我不叫广冈!你找错人了!”
“那你叫什么?”
“我叫近藤勇!是天然理心流道馆试卫馆的掌门人。”
将信将疑之下,那个黑影男子放开了近藤勇,但还是不忘问上一句:“你来这里干吗?”
“广冈先生在我们道馆学了几个月的剑道,但是没有给学费,我今天是来上门讨要的。”黑影男“啧”了一下,脸色极其难看。
这也不太难理解,看这样子,那个叫做广冈的家伙,估计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到时候他人来了,没钱自然好说,一顿胖揍下次再来,可有钱的话,这钱是给人家收学费的呢,还是还给自己?搞不好自己还要跟那个道馆的掌门人打一场再决定这笔钱的归属权。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近藤勇开口了:
“对了,还没问过您的名字呢?难道……广冈先生也欠了您的钱?”
“我叫山口一,是吉原的保镖,他在我们这里玩了女人挂了账,就再也没来还过,这次是找来要账的。”
吉原是当时江户也是全日本最大的红灯区,没有之一,保镖是好听的说法,其实说白了就是打手。
接着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东家长西家短聊了起来,渐渐地,到了黄昏。然后他们从窗户里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慢慢地走近了这间屋子,一边走,一边还举着一个小盒子,高声招呼着:“我回来了哦,带好吃的来了!”
顿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就突然冲出来好几个小孩子,开始围着那个络腮胡子又笑又叫,一阵玩闹过后,孩子们心满意足地拿着那盒点心飞奔而去,后面还传来了他的声音:“喂,慢点跑,记得分点给别人啊!”
第二部分 第30节:樱田门外的觉悟(2)
看着越走越近的络腮胡,两人立刻作出判断,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广冈。
于是,就听“哐当”一声,门被迅速地拉开,然后两个声音响了起来:“广冈,你丫欠我店里的十两什么时候还?”
“广冈先生,我们来讨论一下您在试卫馆的学费问题吧,总共是二两。”
所谓二两,指的是二两金子,十两也一样,那年头,一两相当于现在的八万日圆,也就是大约人民币六千块,这哥们儿一下子欠了人家七万多人民币,也难怪人家要跑来蹲门口堵他要债了。
那个被称做广冈的家伙惊慌失措地看着来人,好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们进屋说吧,这里大家都看着呢。”
进了屋其实也一样,两位要债的还是不依不饶,一个讨风流债,一个要学费,谁也不肯松口。
“我没钱,真的没有。”广冈一边翻遍衣服给来人看一边说道。
近藤勇见状,也就不打算接着为难他了,问了句:“那您什么时候手头上能宽裕些?那时候我再来好了。”
而山口一也就不废话了,直接开始撸袖子准备揍人了。
“别别别,你等一下,“我明天就有钱了,别打我!”广冈一边往后躲一边摆手,明天就能有钱,一定给你。”
山口一听都不听,撸完袖子就准备开打了。
这不废话嘛,看着天,太阳都快落山了,离明天还有几个小时呀,你欠了那么大的一笔债说有就能有了?蒙谁去呀?
但广冈一口咬定,自己明天真的有钱了,要是没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二位再来我家堵我打我请随意。
两个债主想了想,觉得现在就算把广冈大卸八块称斤当猪肉卖了,也抵不了那笔钱,还不如姑且最后放他一次,搞不好明天他中六合彩了呢?
临走前,近藤勇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广冈先生,您说您明天就有钱了,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近藤老师,您就等着看吧,明天,会发生一件改变天下的大事情。”
三人就这么散了,近藤勇回他的道馆,山口一回他的红灯区,而不久之后,这两人都将华丽地登上日本历史的舞台。
近藤勇,幕府特别警察组织新选组局长。
山口一,后改名斋藤一,新选组三番队队长。
那位广冈,全名叫做广冈子之次郎则赖,是水户藩脱藩的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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