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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史

_29 柳青(现代)
代表主任半天不做声儿,专门洗腿。洗毕腿,跳上岸,还不做声。穿上鞋,他才对等待着的梁生宝郑重其事说:
“同志!自解放到现时,对这个人,我捏得紧紧,不放松他。他想往咱们里头钻吗?刀子把他脑袋削尖,也钻不进来!他想当干
部吗?比他上天还难!啥底子?兵痞、二流子、社会渣滓,……你为了凑够八户,充好汉,从互助组那面给他开后门吗?”
梁生宝的心全凉了。看来,他自己想事的确不全面。看来,他自己似乎的确有点前进心切,脚步贪大吧?算哩!不收了!一个预
备党员,负不起这个政治上的贵任。要是郭锁三天里头终于退了组,他决定抱残守缺,搞五户贫农一户中农的精干互助组,不再惹麻
烦了。他很感激地说:
“振山同志,多亏来请示了你!我不收哩。一半组员不赞成,收下也是个麻烦喀……”
郭振山见生宝非常的听话,他那股喜欢教训人的恶习,又失掉了改霞不理他以来的自制。他相当关怀地说:
“生宝同志啊!你要学稳当一点啰。站稳了一步,再跨一步。你想当劳动模范,要慢慢来嘛。甭太急!你想上省、进京,和毛主
席见面吗?太年轻哩!准备上十几年。太急了办不到,还要栽跟头!咱一个村人,我好心好意才给你说这话。旁人谁给你说这话?你
明白了吗?……”
几句说得服服帖帖的梁生宝:一下子怒火冲天了。这个人怎么这样惹他反感?他发愁怎么能够和这个人搞好关系呢?自己掺杂着
个人利益办事,对人家也是什么都从个人利益的角度猜想。在前线上牺牲的,大约是为了熬军官吧?破命工作的,大约是为了升级加
工资吧?对互助合作热心的,当然都是为了当劳动模范!哼!脑子真个会想事!生宝咬着牙,抿着嘴,两鼻孔喷火,肚里发呕,想不
起来再和这位前辈庄稼人说什么话。……
他支支吾吾和郭振山告别了。
回到草棚院,生宝蹲在脚地吃了妈给他留的午饭。娘老子一句也问不响,生宝越想越有气,晌午也不歇,草帽也忘了戴,光头顶
着红日过汤河,在汤河上绊了一跤。嘿!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什么时候毁了自己,什么时候拉倒!一切都豁出来了。拼到底;失败了
,给旁的同志做吸取教训的材料!中国革命牺牲了多少性命哩?……
他急匆匆地到下堡村乡政府找卢支书。
他撞进乡政府有几棵古柏的大院里了。啊啊!大十字、马家堡、王家桥和郭家河的全体党员、团员、人民代表和五种委员,正在
用午唾时间,开紧急会议。他们准备傍晚时,向北原上的小麦吸浆虫发动总攻。不让害虫有立足之地,就得这样围攻。蛤蟆滩稻地里
没有吸浆虫,所以没有召集郭振山和梁生宝他们。生宝在院里悄悄地听,卢支书正在会议室讲话。
“大伙说:什么东西,中国人民没有办法治呢?老蒋的几百万军队,拿着老美的武器,谁把他们消灭了的?小小的吸浆虫,欺负
住咱们了?大伙说:能忍不能忍?……”卢支书用庄稼人粗犷的声音,鼓动大伙对吸浆虫仇视和蔑视。
“彻底消灭吸浆虫!”樊乡长领头喊起来。
“彻底消灭吸浆虫!”整个会议室爆炸了。
生宝胸中的热血佛腾!这里,他看到和他精神一致的共产党员。看见这个情景,为了人民的事业,他愿意把自己讨饭娃子不值钱
的生命投了进去.永无反侮!
生宝不进会议室去,他从来不愿惹人注目。但他也不回汤河南岸去。他蹲在古柏底下等着。他现在好像一个打官司的人一样赌气
。直至今天,他才明确地感觉到:他和郭振山之间,存在着相当程度的斗争。尽管郭振山那股神气,使他那么反感,他还是要竭力控
制自己,不要使斗争发展到直接的冲突。他决心以互助合作的成功,促使郭振山认识自己的错误。要是郭振山终于不觉悟,他“在党
”不久的;不是光光在嘴巴上讲几句有党性的话,就可以水远“在党”啊!要看行动怎样哩!
生宝蹲在那里想:他对郭振山毫无畏惧!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准备着和他正面冲突。郭振山是受过批判的人;他不愿和郭振山正
面冲突,只是为了有能力的郭振山同志,有时间终于觉悟起来,领导他梁生宝往前干,而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胆小怕事。郭振山要是把
世事,看得只有下堡乡第五村这么大,任着性子抱住梁生宝解放前发家创业的梦想,当做人生的目的不放,有他难看的日子!……
总攻吸浆虫的动员大会散了。各村干部纷纷回村活动去了。支书、乡长和文书,都要去帮助工作薄弱的村了。生宝把卢支书拉住
,两人进了挂着白布门帘的办公室。这是从终南山里回来以后,他第二次见支书了。
生宝见支书忙着要下村,直截了当提出白占魁申请入组的问题。他闭口不提他请示过郭振山,更不提郭振山说了什么。不要说卢
支书忙,不忙,他也不提那些气话。
卢明昌满脸笑纹问他:“你心里头怎想?”
“我想吸收白占魁!”生宝挺挺胸,威武地说。
于是他向党支书逐一说明他心里所想的一切——从党的政策方面、从互助组的力量方面、从白占魁的历史方面、从入组以后两种
可能方面……他真像一个打官司的人一样,说得非常详细,非常详细。他好像生怕官司输了。
总是畅快的、遇事总是往前看的卢支书听毕,笑说:
“快快快!快收下!他不人,咱不能强迫。咱能硬把他编到哪个互助组里吗?呀!他要入,巴不得哩!他啥了不起?一个国民党
军里吃大车的副班长嘛!全中国的旧人员,国民党的将官有几千,都杀哩?都收容下哩!都交给人民管教他们学好哩!你回去!增福
、老四他们同意哩?算哩!不同意?你捎话。黑间我收了兵,就过来说服!……”
………
生宝浑身舒畅地回蛤蟆滩,路过在欢喜家的杏树底下跳一跳,摘了一个已经不酸的杏,填到嘴里。好香!
哪里还要卢支书晚上过来说服高增福和任老四呢?是党和人民政府的意思,高增福和任老四能不听吗?你见过自己和自己闹别扭
的人吗?
所有原来反对的人,包括娘老子,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生宝了。但生宝明白这是党的威信高。要是他自己的咸信高,他一提,人们
不就同意了吗?他只有一点——一片真心革命,其他一切都是党的。
生宝通知白占魁,晚上到冯有义豆腐坊参加安排夏收插秧的会。白占魁那家伙,真调皮,立正给组长行军礼……
初夏的夜晚,既没了春寒,炎热还要过些日子。西风从渭河上游的平原上,掠过正在扬花灌浆的麦穗,吹了过来。风把白天太阳
照晒的热气,都带向晋南和豫西去了。有风的晚上,蚊子顾不得叮人。因为多数稻地没泡上水,蛤蟆的叫声也不到最厉害的时候。
多迷人的夏夜啊!放了水的稻地里,到处是星光闪闪。谈恋爱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夜晚,院墙怎么能圈得住呢?
在晚饭以前,已经做好了出去的一切准备,改霞急匆匆地吃过饭就起身了。她刚出草棚屋的时候,外边很黑,只看见终南山和东
原黑糊绷的大轮廓。但当她走出街门的时候,北原、下堡村、房屋、树林、道路和田坎,都可以分辨出来了。
妈追到街门外,朝她的背影喊叫:
“改霞!你见天黑间往外跑做啥?你见天黑间有事吗?”
改霞根本没有吭声。只管她照着预定的路线走去。
“你早些回来啊!甭叫我又出来吼叫你啊!”
然后,改霞听见她妈没好气地关了街门。改霞不在乎这一套,她已经决心不再拿自己的人生大事,迁就这位封建思想的老妈妈了

她现在摸到一点老人的脾性了。当她迁就妈的时候,妈就对她抓得更紧;但当她表现得十分坚定的时候.妈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她相信,妈将默认她所做出来的既成事实。
改霞已经是决心要跟生宝过了。这一点,现在,什么人也不能改变了。代表主任的思想,改霞已经看透啦。嘴巴上那一套拥护党
的漂亮话,再也蒙蔽不了二十一岁的改霞了。改霞这回可亲眼看见生宝被互助组的纠纷苦恼着,而代表主任却很轻爽,埋头和他兄弟
振海插那二亩新搓稻地的秧,也不主动去给生宝帮个忙!什么思想!
自生宝从山里回来那天起,改霞每天晚上到下河沿稻地中间的小路上去转游。她希望能碰见生宝。她揭望着和他在翻身渠那边的
挑树林里去谈一谈。她要向他解释误会,说明他上次在黄堡大桥附近,怎样伤了她闺女的自尊心;但现在,他早已被原谅了。她要表
白,她对他的一片真心实爱,始终没有变过。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词句,怎样对生宝说明她两次进城的不同心情,详细地剖析她离开
他以后,内心经历过的难受和愧悔。她要说的话太多了。夏夜短吗?没关系!只要生宝情愿,她将在桃林里,和他待到黄堡镇东原上
空,发出鱼肚白的时候,待到庄稼人吆着牛,在晨光熹微中上地的时候。她不怕妈说!在改霞心中,生宝不是那号爱赌气的年轻人,
不会由于她一度的做作而记恨她。她知道他是这号人——青年人的年龄中年人的老诚!这号人的热情,常常比一般青年人容易表现出
来的热情,还要宝贵。改霞不是从外貌上心爱生宝的,她爱他的“人”——对于这个‘人”字,改霞还说不出全部的道理来。但有一
点,对她是清楚的:他做事和普通人不一样。
改霞要告诉生宝团县委王亚梅同志说,党县委的书记们对生宝的印象很好。她相信:生宝听了一定会感到鼓舞的。她估量,生宝
准是被县上挑选成重点培养的对象了。
改霞已经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她自己要主动,而不再像从前那样总等着生宝对她主动。这倒并不是势利眼的想法,而是她已经
从上次的经验中肯定:生宝的心思全花在党交给他的事业上了,而对于和女人在一块的兴趣,比一两年前淡薄多了。改霞决定:当她
和他一块在田间小路上走着的时候,她将学城里那些文化高的男女干部的样子,并肩走路,而不像农村青年对象一前一后走路。
但是事实一再使她失望——头一夜,农技员韩培生同志还没走;第二夜,生宝在冯有义草棚院算工帐;第三夜,生宝又在冯有义
草棚院安排夏收和插秧。这第三夜,改霞曾经决心在水渠边一棵白杨树底下,等着他散会,可是妈在官渠岸,朝下河沿一股劲吼叫:
“改霞哎——改霞哎——改霞哎——”
声音又高,拖得又长,夜间听得很远,恐怕河对岸下堡村的每一个屋子里,都能听见。改霞在白杨树底下的黑暗中,听着心慌,
只好快快不乐地回去,对妈凶了一气。娘俩差点干起仗来……
“我这么大的人,狼能把我吃了吗?你吼叫啥?……”
多年的寡妇妈妈,想起没了男人,自己管教不住闺女,哭了一场,改霞又心软了。
第四夜,改霞在铁轮车的草路上,碰见了生宝。但欢喜和他在一块朝冯有义草棚院走着,她能说什么呢?表情和眼色在黑夜中又
失了效用,她只能和他打个一般的招呼。等到他们向冯有义草棚院走去以后,她在心里亲昵地骂道:
“死欢喜!你就是生宝的尾巴,老跟在他后头!”
……现在,这已经是第五夜了。这一回,改霞决心更大,决定再不避讳欢喜了!她决定要当着欢喜的面,约会生宝!她不能这
样成半夜地在野外跑。怕什么呢?欢喜也许现时会笑一个大闺女追小伙子;但当她住到姓梁的草棚院里,成了生宝媳妇的时候,这还
算什么呢?人,光光是一时的面皮抹不开罢了。
看!看!生宝和欢喜又在夜色苍茫中出现了。他们从田间草路,转到大车路上来了。
改霞加快脚步迎上去,免得他们很快从大车路,又转到通冯有义草棚院的田间草路上去。
“你到哪里去呀?”到了眼前,改霞心中紧张地问。
“研究夏收和插秧的活路安排。”生宝很自然地回答,然后又按礼节问,“你上哪里去呀?”
改霞心里一沉:生宝怎么对她这样说话呢?从前和她说话,总是和所有搞对象的人一样,很不自然;现在他和她说话,同一个普
通的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人一样,大大方方,很自然了。改霞不由得心沉,觉得别扭,懊悔她不该听代表主任煽惑,进城去考工厂…

但她现在懊悔已经晚了。她立刻强自笑笑,表示讨他喜欢,又亲切得像一家人似的问:
“夏收和插秧的活路,怎么还没安排好吗?”
生宝却只事务式地说:
“本来已经安排好了,人事方面变动太大,又新入了增福和白占魁两户,得另安排一遍……”
这时候,聪明的欢喜已经看出,改霞是非把组长缠住不可了。欢喜知道这两个人一度很受人注意的关系。聪明的小家伙笑说:
“宝哥,你们说话,我先走了。”说着扯大步头前走掉了。
于是,生宝和改霞,只有生宝和改霞两人,单独在黑夜无边的关中大平原上了。
路旁渠边的夏蛤蟆,嘎嘎地叫着。在他们走过的时候,夏蛤蟆停住了,钻进水里头去。等他们走过去以后,它们又把脑袋伸出水
面来,继续嘎嘎地叫了起来……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走了十多步远,双方还找不到起头的词句。生宝看来一点也没有夜游的那种悠闲神情,反倒使人觉得他忙着
要离开的样子。改霞事先安排好的词句,由于生宝的冷淡,又完全被打乱了。她不知道怎样起头,才能比较自然地谈到两个人的关系
上去。
但改霞的心情是兴奋的。她和他并肩走着,她的海昌蓝布衫的窄袖挨着生宝“雁塔牌”白布衫宽袖。
终于,改霞想到,应该从生宝眼时最心切的话题说起。
“你们互助组怎收了白占魁呢?”改霞很关心地问。
生宝,经过了几天的急剧变化,很感慨地望着终南山说:
“有啥法子哩!他要入嘛!有啥理由不收他哩!他的出身是在旧社会卖过兵的,他的成份可又是贫农。你说怎办呢?”
“哼!”改霞在心里鄙视白占魁,说,“他早先也赞成土改。头削得尖尖往积极分子里头钻哩。咱不要他当村干部……”
“现时也不要他当干部。你放心!光要他互助生产。”生宝坚定地声明。
过了一眨眼的工夫,生宝为了更能说服对方,加添说:
“这号事,我问过卢支书才定点的。我不敢自作主张……”
“他的女人烂脏……”
“翠娥在解放前,白占魁当兵不在的那几年,是太烂脏哩!解放后这几年,社会风气好了,也没人到她那革棚屋去了。”
“她不爱劳动!”
“那不要紧。白占魁也是一路子货喀。改造哩嘛!”
“啊啊!”改霞在生宝身旁走着,赞叹地说,“我真服气你!你真个坚决!”
从这里,改霞用一种打动人心的抒情调子,继续倾诉说:
“你知道吗?近时你互助组这个退组,那个不实行计划,我都知道。我总是替你着急。我心里思量,叫你怎么办呢?区上把你的
互助组当重点。你又在县上和人家挑战应战,到农忙时,可又散伙了。我心里真急哪!自你从山里头回来,我见天黑间在这一截路上
,溜转着等你。你哪里知道呢?我听说郭锁儿想退组,我跑到郭锁儿的草棚屋,劝郭锁儿的媳妇,别让郭锁儿退组。我给彩霞讲:互
助合作是贫雇农彻底翻身的大路,单干没前途。……”
在从大车路拐向田间草路的地方,生宝站住了。改霞借着星光和稻地水面反映蓝天的夜光,观察到生宝脸上欣愉的笑容。她高兴
了。
但现在走到分路的地方了。
改霞柔媚地把一只闺女的小手,放在生宝穿“雁塔牌”白布衫的袖子上,轻轻地、轻轻地说:
“你还生我的气吗?那一回在黄堡桥头上,你太给人难堪了,我才不是……”
她的两只长眼毛的大眼睛一闭,做出一种娇嗔的样子。
好像改霞身体里有一种什么东西,通过她的热情的言词、聪明的表情和那只秀气的手,传到了生宝身体里去了。生宝在这一霎时
,似乎想伸开强有力的臂磅,把表示对自己倾心的闺女搂在怀中。改霞等待着,但他没有这样做。
共产党员的理智,显然在生宝身上克制了人类每每容易放纵感情的弱点。生宝的这个性格,是改霞在土改的时候就熟悉的。现在
眨眼就是夏收和插秧的忙季。知更鸟在每一家草棚院的庭树上,花言巧语地敬告:“小伙子小伙子贪睡觉!田禾黄了你知道?”而改
霞面对的生宝呢?又不是一般的小伙子。他领导着一个断不了纠纷的常年互助组,白占魁也入组了。他没有权利任性!他是一个企图
改造蛤蟆滩社会的人!
“啊呀!”他突然想起了,说,“有义草棚院一大群组员等着开会哩。”
“我跟你一块去开会。”改霞更来了劲儿。
“不好。”
“我在外头等着你!”
“甭等哩。改霞!你放平稳一点吧。再甭急急慌慌哩。我这阵没空儿思量咱俩的事,你要是真……那就等秋后我消停了再……好
吗?改霞?就这样吧!”
说毕,生宝坚决地转进田间草路。他扯大步,向有嘈杂声的冯有义草棚院走去了。
改霞在路口上站着。夜幕遮盖着可伶的闺女。她用小手帕揩着眼泪。唉!听上郭振山考上工厂哩,弄得人家说自己急急慌慌。很
显然,这件事使生宝对她有了新的看法。一刻以后,她向官渠岸的柿树院走去了。她决定不让妈看出她哭过的痕迹。大约所有不惹女
人爱的男人,都像孙水嘴那样不好摆脱吧?大约所有惹女人爱的男人,都像生宝这样高傲吧?改霞开始从根本上怀疑:两个强性子结
亲.是不是能好!……
第一部的结局
生活不断地向推动历史车轮前进的人,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政治的、经济的和社会的问题。有些人能够凭靠自己的工人阶级
觉悟,回答这些问题。有些人不能回答这些间题——不能完全回答、或者完全不能回答。在这样的时候,社会上就出现了复杂的现象
。一部分具有高度工人阶级自觉和坚定正确立场的人,奋不顾身地抗击企图阻碍历史前进的旧势力。一部分觉悟不够和观点模糊的人
,就会在复杂的斗争面前迷惑蹉跎、等待观望了。当然,还有少部分觉悟很差、观点不正确的人,三摇两摆,就迷失方向了。在社会
主义革命的历史时期,这本书的第一部描写的一九五三年,就是这样。
一九五三年八月,毛泽东同志审阅周思来同志在全国财经工作会议上的结论时,写了这样的重要批语: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这是一个过渡时期。党在这个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和总任务,是要在一个相
当长的时期内,基本上实现国家工业化和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这条总路线,应是照耀我们各项工作的
灯塔,各项工作离开它,就要犯右倾和‘左’倾的错误。”
一九五三年十月,中共中央关于实行粮食计划收购与计划供应的决议,提出向农民宣传总路线的任务,就把创业时代人民领袖的
这个论点,更加具体化了。
“……必须使他们懂得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和总任务,即是要在大约三个五年计划,或者说大约十五年左右的时间内,将我们
的国家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使我国由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使他们懂得只有实行党在过渡时期中对于农业的社
会主义改造的方针,即按照农民自愿的原则,经过发展互助合作的道路,在大约十五年左右的时间内,一步一步地引导农业过渡到社
会主义的方针,才能一步一步地发展农业生产力,提高农业的产量,才能使所有的农民真正脱离贫困的境地,而日益富裕起来,并使
国家得到大量的商品粮食及其他农产品。……”
一九五三年十月,中共中央召开了第三次农业互助合作会议,迎接粮食统购统销和过渡时期总路线宣传以后的新形势。这次会议
决定全国所有的县,普遍建立农业生产合作壮。毛泽东同志指出:“在新区,无论大中小县,要在今冬明春,经过充分准备,办好一
个到两个合作社,……只要合乎条件,合乎章程、决议,是自愿的,有强的领导骨干(主要是两条:公道,能干),办得好,那是韩
信将兵,多多益善。”
看吧!社会主义力量,在一九五三年冬天,要占领全国的乡村阵地了。几千年分散的中国农村社会,在一九五三年冬天,从根基
上开始动荡起来了……
蛤蟆滩的粮食统购统销工作,根据党的十月决议,按期在一九五三年十二月初开始了。下堡乡人民代表会按耕作面积、当年产量
和人口调查,计算出第五村应收购三十五万斤余粮的任务。工作的期限是两个月——十二月和一月。赶阴历腊月二十三,庄稼人送灶
王爷的那天,要求做到所有出售的余粮,全部入仓。黄堡区委书记王佐民住在下堡村乡政府,指导全区的工作。工作的安排是;第一
阶段,宜传总路线;第二阶段,按户余粮摸底和个别说服工作;第三阶段,组织入仓;第四阶段,整顿互助组和处理遗留问题。每个
阶段,大约半个月时间。……
啊啊!你看那个热烈吧,省上的、专区的、县里的,谁能知道中国有多少干部在一九五三年冬天下了乡呢?乡村里,白天黑夜在
开会——党的和团的支部大会,乡人民代表会,全体乡村干部会,妇女代表会,青年代表会,民兵代表会,老人座谈会从早到晚,乡
村中锣声不断,传话筒哇哇叫。到处说的都是关于总路线的话。
“把余粮卖给国家,支援工业化!……”
“互助合作的道路,是大家富裕的道路!……”
“十五年左右的时间,一家一户的庄稼人就统统入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啦!……”
这些话,从乡政府说到行政村,说到庄稼院,说到老婆婆们坐着的热炕头上。一切人都在计算:十五年后,自己多大岁数了。有
些人兴奋,有些人难受;有些人嫌慢,有些人嫌快;有些人相信,有些人怀疑;有些人欢笑,有些人愁闷;有些坏脾气的人变快活了
,有些好脾气的人变暴躁了;有些不大在村里转游的人满村欢奔,有些爱在村街上站的人不出街门了;有些人饭量增加了,有些人胃
口变坏了;有些人睡得更稳了,有些人夜里睡不踏实了。在中国,历史上没有过一次党的决议,像一九五三年十月的决议引起这样普
遇的思想变化和情绪变化!
当下堡乡的大十字、王家桥、郭家河和马家堡四个行政村,刚刚开始第二阶段——按户余粮摸底和个别说服工作的时候,忽听得
第五行政村蛤蟆滩响动了锣鼓。庄稼人们跑出来隔河遥望,只见稻地滩里红旗飘飘,人声欢腾。人们争相问讯:哪一个小伙子又在什
么地方为人民立了功勋呢?……
不!不!不是报喜!是蛤蟆滩的统购工作完成了。他们要锣鼓喧天地向黄堡镇粮食购销站送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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