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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向顶尖:让公司成为世界最佳

_2 巴里·帕普威尔(英)
质量控制经理乔治可不想就此认输。“等一会儿,”他抗议道,“让我们透视一下BNT的问题,不就是在六个月里发生了四十例错误吗。谁能百发百中呢?考虑到我们向BNT发货的规模,没击中的概率不过百分之零点四五。在我看来,这个平均击中率相当不错。我认为BNT对我们很不公平,他们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正在监测我们发货呢?在我看来,这真是一件卑鄙的事。我认为背后的动机有问题,他们一定是别有用心。”
环绕着桌子的几位经理都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很高兴乔治站在了自己一边。
“你的说法多么愚蠢呀。”彼得生气地说,“不是别有用心,没有其他动机。BNT不过是在按他们的看板原则在做事,我们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们通过外部信息告诉了我们。他们不过是不接受错误的发货而已。他们理所当然在监测我们的发货。我们也是这样对我们的供货商的。你听到我说过了,电传上有一百一十四例错误,而不是四十例。因此,乔治,你说的零点四五个百分点是错的,应该是一点二个百分点。在我看来,这个平均击中率可真差劲。它让我们失去了一个主要客户,还要失去不知多少个工作岗位,因为——请记住我的话——这导致减产减员。甚至,它会让我们输掉整场比赛,淘汰出局。”
彼得紧闭嘴唇,环视桌面,逼视着他的经理们。
“我没有时间和你们争论或猜测。我要知道的是我们错在哪里,又为此做了些什么?哈里,从你开始。我们有四次发货延迟。为什么?”
生产控制经理哈里推了推眼镜,瞧着他的笔记。
“是的。从延迟日期来看:完成店铺订货分别耽搁了三天、九天、十一天和二十二天。从原因来看:两次是因为材料短缺,一次是因为材料有错,一次是因为机械故障,那次修理机器就花了三周时间。”他说到这里,看了看乔克——他负责工厂维护。
彼得询问地看向乔克。乔克反过来对哈里说:“在你下工单的时候,你已经耽误了四天。”他抗议说,“并且,填单子的人没有标明它是优先任务,所以等我们到达机器现场时,你已经损失了十天。然后我们试图从日本弄一个替换轴过来,这又浪费了一周。最后,我们不得不自己动手制作。”
彼得又看着哈里。
“为什么你不把工作分包出去?”
“因为工程师在计划单上标明这不适合分包。它需要特殊的工作知识,不是一项简洁了当的任务。”
“我们可以派一名工程师到分包商那里,难道不能吗?”
“没有那么容易,彼得。工程师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们没有时间外出到分包商那里。”
“但是你应该采取紧急措施的,而你没有。”
哈里不说话了。但是他想,这仅仅是工作中的一项,可同时开展的工作有几百项呢,而他只有六个人来管这些。
局面失控(3)
(英)巴里·帕普威尔
“我们待会儿再谈这个,”彼得说,“两次材料短缺是因为什么?计划错误?”
“不。计划是正确的,采购把它搞糟了。我对此无能为力。”
“你和约翰谈过这事吗?”
“我们每周给采购部发短缺清单。”
“你有没有和他说过?”
“在短缺会上说过。在会上我们讨论所有的短缺物资。”
“知道了。材料错误是怎么回事?那它是如何通过入库验收的?”
乔治替哈里说话了。
“它们来自未被批准的供货商。”他说,“所以没有经过验货,直接进了库房。系统就是这样的。”
“然后当被店铺拒绝的时候,它就进入短缺清单。”彼得说。
“对。”
“然后就在周例会上讨论,我猜。”
哈里开始感到窘迫:“体系就是这样,彼得,你别责备我,不是我制定的体系。”
“在提新问题之前,我最后再问你,哈里,有多少是工作延迟的?”
“不多。”
“有多少?”
“我们没去计划有多少工作延迟,彼得。我们计划的是所有工作都要按时完成。”
“那么你有多少工作是按时完成的?”
“大约百分之九十五。”
“这是个猜测,还是你确实知道?”
“它是个较准确的估计。”
“那就是猜测,哈里。我们也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他看看表,差一刻钟九点。
“让我们继续,”他说,“下一类错误是关于包装。货物到达后,有四次毁损。”
“我已经调查过,”乔治说,“一次是因为……”
“等一下,”彼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包装的?”
“哦……”
“哦,你不是。那就让马克斯自己回答。他是督导员。”
马克斯看了一眼乔治,心想,他并不需要这种帮助。
“包装箱不够结实。”他简短地说,“自从我们改为泡沫包装后,除了抱怨之外,我听不到别的。每时每刻都有抱怨。”
“有多少次,马克斯?”
“嗯,各不相同,取决于工作。”
“什么工作?哪些项目?”
“哦,比如说BNT抱怨的四次工作,这在其他客户身上也发生过。我经常要为此找工程处。”
彼得眉毛一挑,疑问地望着马克,他是工程处经理。
“嗯,马克?”
“泡沫包装工艺并没有错,错的是一成不变的应用方式。这需要一些技巧,要是把包装箱上的洞打错了,就会削弱四壁的强度。”
“新工艺的操作员接受过培训吗?”
“我们培训了马克斯和他的两名下属。这应该足够了。”
彼得看着马克斯:“是这样吗?”
马克斯脸上一热。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他来承担责备,他并没有错。
“我们按照旧的包装工艺干得很好,”他说,“那时候可没有这些问题。工程处建议更换包装,甚至连和我商量都没有。”
“马克斯!”马克惊讶地喊起来,“你一直在参与这件事,从开始就是。因为你我们还超出了成本,给你们解释变更的原因,演示了如何操作新工艺,解释了需注意的问题。你还想要什么?”
“但是你没有听我的。”马克斯重重地说,“你和我谈变更之前,你在心里早就把这事决定了。对现在出现的这类问题,我早就警告过你,可是你不听。”
马克恼怒地叹口气,坐到椅子里。他看着彼得,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问:对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彼得的脸上没有一丝同情。
“让卡伦在本周晚些时候安排一次会议。”他冷冷地说,“这一问题必须解决,并要尽快。”
他低头看了一下笔记,然后转向罗伯特,组装处经理。
“此后五类问题与你有关,罗伯特。三次货物组装错误;三次货物组装不完整;一次发货改型错误;一次发货未通过功能测试;还有一次,写的是‘破碎’。”
乔治充分意识到了他面临的风险,不得不先讲话。
“我们需要澄清一点,”他说,“当BNT提到一次发货不可接受时,他们指的是一部分货物存在问题,然后就把全部货物整体退给我们。这并不意味着整批货物有错。”
“马上就会轮到你,乔治,先等罗伯特说完。罗伯特,好了吗?”
罗伯特准备得很充分,在前一天,他就向所有督导员就问题进行了必要调研。现在,他有九页手写的笔记和支持性文档,他把这些规规矩矩地整理好,整整齐齐地装订在一起,便于使用。罗伯特心情很放松,他感觉掌握了全部答案。对组装部门来说,研究工作并不陌生,因此,他也很擅长用它来防守。
“我们研究过所有与我们有关的退货,”他说,“甚至发生在五六个月之前的退货也研究过。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有时间听我把具体情况描述一下?”
“现在我只要提纲。我会从你的月度报告中了解细节的。”
罗伯特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开始从文件的最顶上一页,讲起问题和原因。
局面失控(4)
(英)巴里·帕普威尔
“有一批货物改型错误,因为生产控制环节没有及时更新图纸和计划单。波特当时生病了,等他把更新后的图纸给我们时,我们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为什么你不重新返工呢?”
“是我做了让步,”乔治说,“那只是个细微的调整。”
“你得到BNT的同意了吗?”
“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微小的改型,彼得。”
“并且还是一个耗资不菲的错误决策,”彼得回应道,“继续说,罗伯特。”
“有一次未能通过测试,指的是五个月之前退回来的六十件的货物批次。经过重新测试,我们发现了三处故障,原因是零部件失效。但出厂记录中表明,在制造环节是零失误。也就是说,货物离开我们的时候是完好的。”
“继续说。”
“还有一次‘破碎’,指的是一百一十件的整批货物,原因在于工程计划单记载的粘接剂不对。”
他把手伸进口袋,取出两个塑料小瓶,把其中一个放到桌面上,而另一个则先不展示给大家看。
“这种是我们按指令使用的,”他说,“而另外一种才是我们应该使用的。”
马克伸出手,拿起了这个小瓶子,仔细看了一番,才还给罗伯特。“要是不碎开才怪呢,”他挖苦说,“粘接剂早就过期了。两年前就到保存失效期了。”
“看,这种新的没有失效期,”罗伯特平静地说,“这就避免了类似问题。”
“无稽之谈。任何粘接剂都有失效期。”
彼得这句话让马克和罗伯特交换瓶子的行动突然停了下来。
“粘接剂在组装处是如何控制的?”
“这有些困难,”罗伯特说,“我们曾经尝试贴一个‘超过此期限请勿使用’的标签,但是它会脱落。”
“不过,这一个没有脱落。”马克指着仍然在罗伯特手中的瓶子说。
罗伯特没有理他。
“在粘接剂上我们遇到的最大困难是采购方式,还有缺乏仓库控制。有些时候还没有发下来,它们就过期了。”
彼得看看手表,觉得没有时间听完这些。在见尼尔之前,他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把思路再整理一下。
“罗伯特,”他说,“用一句话告诉我,为什么发货不全?”
“套件短缺。”
“那组装错误呢?”
“零部件仓库的错误发放。”
彼得继续问。
“乔治,”他说,“这么多问题是如何通过质量控制的?”
“你不能对每件事深入调查,彼得,这一点,请——请您记住。我们在讨论的不过是小百分比事件。我们的质量真的很好。”
“是啊,你一直这么说。好吧,我要结束这次会议了。今天下班之前,每个人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散会。”彼得看到他的经理们鱼贯而出,脸上尽是鬼鬼祟祟的神情。
等大家离开之后,彼得想,那本没有必要。那不是他们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现在的制造过程过于复杂,而期望过高,所要求的东西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不是英雄,只是普通人,他自己也不例外。唉,向他们每个人索取的太多了。
彼得意识到他即将坠入一个陷阱。于是,他主动给自己设定一个任务,要检查内心深处是否真正相信所思考的东西。他想这样让理智思维拉住情绪和想像。现在需要完美,但它是可能的吗?还是一个不可企及的梦想?还是努力的目标?一条永无止境的追求之路?不是真正的目的地?他想,在某种意义上,乔治是对的,他们的质量是好的。但是这结论是相对于什么得出的呢?是行业标准?还是谁制定的规范?当然了,他们可以接近完美,但恐怕没有人准备支付这种成本。任何事都有实践的可能,征服太空的项目就是一个例子。人类实现了月球漫步,但是成本有多大呀。不过,这些话恐怕和他们是讲不明白的。
彼得想,问题的根源在于,现代商业生活中组织牵涉了大量的不同的要素。控制这些要素需要资源。金钱就是资源中的关键。要是给我数量不限的钱,就能找到每种所需的资源,并把它们都买回来。可是没人会出这些钱。投资要看回报,既然回报有限,投资额也就有限,然后可动用的资源也就有限,最后呢,接近完美的程度也只能是有限的。
彼得十分清楚,现在每个人提出的问题都可以解决。既然它们已经发生了,就能找到解决的法子。真正令他担忧的是每天都可能出现新的问题。明天,后天,大后天……每天都有新问题。这些问题可无法解决,因为它们还没有真正出现。但是随着给客户发货,这些问题必然会出现,就像现在的BNT一样,这是无可避免的。
彼得又看了一下表,差十分钟就到十点了。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更有信心,可以更坦然地面对尼尔和其他人了。完美是追寻的方向,但既然给出的资源是有限度的,期望的目标也应该是有限度的;目前达到的质量目标就是可期待的全部。对于自己的这一结论他并不高兴,但是他经过了仔细考虑,认定了这点,并且还要为自己的立场辩护。
他站起身,要出发了。
共同愿景(1)
(英)巴里·帕普威尔
“他在吗?”哈罗德问西尔维亚。
现在是九点五十。哈罗德答应过十点之前把报告交给尼尔。他一向守信用,这也是他职业素养的一部分。
西尔维亚继续打字,那是给乔治·戈麦兹(BNT采购运营董事)的信。尼尔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口述给她,连她进办公室后脱去大衣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她迟到了,可是她心里认为,错不在她。她跟菲利浦合用一辆汽车,今天轮到菲利浦驾驶。要是他把精力放在路上,而不是聊天的话,他这个蠢材就能看到警员挥旗示意他们停车。可事情还没这么简单。那本是警察的随意检查,可是菲利浦大惊小怪、手忙脚乱。看到当时的情景,说不定有人以为他们要谋杀警察呢。
听到哈罗德的问话,她答了一声“在”,头也没抬,又补充说,“他十点钟要开董事会。”
“我知道。他在会上需要我的报告。我可以进去吗?”
“他不能被打扰。”
“但是他或许希望我参加他的会议。”
“不会。”
西尔维亚停止了打字,在椅子里活动着身体。然后,她伸出手对着哈罗德。
“把报告给我吧,哈罗德。我会保证他在十点钟之前拿到报告。要是他需要你,我再给你打电话。”
哈罗德不情愿地把报告递给她,说:“一定要保证他在十点钟之前拿到,好吗?”
“当然,哈罗德。”
在办公室里,尼尔正一笔一笔地画着即将完成的逻辑分析图。他在记录本的底部画了最后一条线,然后身体向后靠去,欣赏着富有条理性的成果,非常满意。分析的逻辑无可争议,看来,走出困境的铺路石已经各就各位了。
他看看手表,差一分钟就十点了,该出发了。他向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打开了通向外面办公室的门。
“那封信打好了吗?可以签字了吗,西尔维亚?”他问道。
“快了。”
“完成之后请马上拿进来。我们一定要赶在中午的邮寄时间之前。”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传真给他。”
尼尔摇摇头说:“派特需要时间来和乔治谈这件事。因此一定要保证赶上中午十二点的邮寄。能弄点咖啡吗?待会儿和信一起送进来,西尔。”
西尔维亚记起了哈罗德的报告,把它拿起来递给尼尔。
“哈罗德说你开会需要这个。还有,要他参加会议吗?”
尼尔没有接。“等我回来再看。告诉他我会在今天下午见他。查一下我的日程,确定一个时间,好吗?谢谢。”随后,尼尔关上门,走了出去。
西尔维亚的手指又敲起了键盘。准备咖啡!她是什么人啊?是女服务员还是专业秘书?她又用想像的满足感来安慰自己:一会儿打电话告诉哈罗德,老板的会议既不需要他的人,也不需要他的报告。不过,还是等会儿再打,先让他着急一会儿吧。西尔维亚觉得这么想着,可以让她心情好一些,可以在把咖啡送进董事会会议室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
尼尔进入到会议室,发现有一种紧张的气氛,仿佛一股烟气飘散在空气中,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它。托尼,一向热情高涨,满嘴都是故事和笑话,现在也默不作声,只顾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罗杰,神情忧郁,脸拉得长长的。德里克,通常警觉机灵,现在靠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佛瑞德,看起来比昨天更老了。彼得,一向是冷静可靠的彼得,现在也是一脸哀愁和迷惘。
尼尔暗下决心,他的团队需要振奋起来。他们丧失了锐气,需要一根支柱,一个目标,一个新的方向。不错,这正是他尼尔将要给予的。
“言归正传。”他精神勃勃地说着,走过他的座位,来到白纸板面前——这是他早早地从培训部借来的。他保持站立,面向会议桌,确定了会议的基调。
“这是一个很短的小会。”他宣布说,“现阶段我不需要问题,不需要讨论,需要的只是各位集中注意力。把它当作一次小聚会,而别当成是开大会。但是切记,要认真听我讲的话。”
他拿起红色的记号笔,在白纸板上写下两个词,重新把笔放回托架,转身对着他的团队。
“这就是本次聚会的全部内容。”他指着白纸板说,“利润和客户,它们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我们以前没有做到的东西。我们没能创造利润,也没能留住客户。简言之,这就是问题。问题很艰巨,但是我们正要粉碎它。我们别无选择,没有其他的办法。”
尼尔停了一下,好让大家吸收他的话。“这是个大问题。”他继续说,“而大问题需要大方案,也就是说我们如何解决问题。”他回到白纸板跟前,拿起笔画了一个大圆,外面还有很多箭头指向圆内。他在圆圈里面用粗重的字体写下“顶尖”两个字,然后又依次在每个箭头上也写下这两个字。
“这就是问题。”他指着圆圈说,“而箭头就代表你们和我,还有组织中的每个人。我们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力争成为顶尖。这是所有人的共同目标,无论他的工作是什么——拖地、开机器、打字,还是管理部门,我们都要宣称一个目标,那就是干得比其他任何人可能做到的更好。”
尼尔停顿一下,沿着桌子迅速扫了一眼大家的表情。他们在有礼貌地听着,但是眼睛里仍然没有光彩。尼尔又继续说下去。
“我们当前的情况是,”他说,“人们往往对他的工作了解得并不深。其中有太多差错,太多返工,太多事情需要重做。就是它们吸光了我们的血,吞噬了我们应得的利润。甚至这样做还不管用,最终还是让客户看到了我们的错误。他们失去了对我们的好感,让我们失去了客户。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哦,还记得昨天的会吗?大家不是互相责备吗?”
尼尔再次转向白纸板,在上面画了一条直线,又画了很多和直线交叉的小短线,形成了一幅貌似铁轨的图。
共同愿景(2)
(英)巴里·帕普威尔
他继续解释道:“每个单独的工作,只是更大的整体的一部分。有人在一个地方犯了错,”他指着直线上的一个位置说,“就给下游,或者说给下线的另外一个人制造了麻烦。根据你们昨天所说的话来看,这种情况发生得太频繁了。换句话说,目前的形势下,你们对此见多不怪,反而习以为常了。可是,我们一定要改变!我们一定要成为一个视错误、误差、缺陷为异常的组织,一个不会期望出错的组织,一个人人争做最佳的组织。不能满足于屈居第二,要孜孜不倦地追求持续改进,直到确实达到了最佳。甚至那时候还要继续努力、改进、探求越来越好的工作方式,连续不断地为改进而奋斗。组织的每一部分都持续改进,这必须成为我们的生活之道。”
尼尔正说到兴头上,听到有人敲门,然后门开了。西尔维亚开心地笑着,托着咖啡盘走了进来。
“啊,西尔维亚。”托尼说着,向后推了一下椅子,“多可爱的笑容啊。你让我发干的眼睛一亮,真是这样啊。”
他站起身来,把咖啡托盘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到桌上。西尔维亚感到很温馨,听着赞美之词,她更加开心,灿烂的笑意跑上了眉梢。说不定她真能轻而易举地把哈罗德给急坏,她一面想着,一面把打印好的信件递给尼尔签名。
彼得若有所思地品着咖啡,觉得前一次会议和他刚召开的部门经理会议有太多相似之处。同样的问题发生了,每个人都指责是另外的人给他带来了麻烦。这没有让他惊讶,这原本就是制造过程的一大部分。但是它未必不可避免,说不定它的发生是因为他期望值太低,或许每个人的期望都太低了。
他盯着白纸板,尼尔写的字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顶尖!这是个宏大的目标,是典型的尼尔风格。尼尔做事向来不妥协折中。但是,那毕竟只是个目标啊,要实现它可是个完全不同的艰难过程。彼得想着车间的制造过程是多么复杂,他又一次回到了抑郁之中。
“彼得,”尼尔喊了他一声,透过咖啡杯微微笑着,“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怎么了?”
彼得喝一口热咖啡,回答之前斟酌着词句。
“在我看来,尼尔,”他说,“你设定了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我们现在的制造质量水平和我们期望的一样好。我无法要求他们拿出比现有水平更好的东西。当然,我可以告诉他们要力争最佳,我可以告诉他们在达到最佳之前要持续改进。但这些只是说说而已,尼尔。他们想要知道资源从何而来——说了一整天,这才是真正关键的问题。发生错误、判断出现误差、采取了错误的假设,这是很自然的事。尼尔,人很容易犯错误。”
“对。”尼尔趁彼得停下来换气的时候抢过了话头,说,“人们是易于犯错。我们容易犯错并且确实犯错,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把人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案的关注焦点。你谈到资源——你已经具备了资源:人。他们就是你的资源。看,”尼尔专心地向前趴着身子,眼睛里有一种洞见未来的活力,“你手下的人上班来做什么呢?对多数人来说,他们是在应付一件差事,一件枯燥老套的差事。他们以此为乐吗?他们渴望来工作吗?不。对多数人来说,不过是早上起床逼着自己来上班,一件不得不做、别无选择的事。为了谋生,他们才不得不做它。”彼得想打断他,可是尼尔一挥手止住了他。
“对,我知道,”他说,“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都参加过管理培训的课程,都学过影响人类行为的各种动机理论。我的意思是,作为管理者,我们没有真正试图协调过人们的才能和能力资源,而这些就蕴含在我们的组织中。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曾经——实际上现在还是——把人视为机器的延伸部分。人要做工,就和机器要做工一样。并且,我们自设边界,画地为牢。”
尼尔站起来指着铁轨图说:“我的工作是从这里到这里,”他重新坐下来接着说,“这就是我们搞错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会犯如此大错误的原因。人们没有看到,我们也没有看到,每份工作都是前前后后另外一个人的工作的延伸。噢,你大概会说,我们看到了这点,为它做了计划;说我们经理人的工作就是控制这些延伸,保证衔接之处平滑正确。但是彼得,你和我一样明白,我们的业务非常复杂,超出了任何个人与层级结构小组的能力,它们不可能如此完美地协调所有因素,来避免任何差错。是,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但是还做得不够好。没有人能做到足够好。这正是为什么情况一糟,管理就受指责的原因。因为我们试图自己来做,把它视为自己的责任;我们把事情组织起来,以为这样管理者就可以控制,然后我们让管理者承担这份责任。我们自以为能做。当然,我们也做了。但是,正如我先前所说,我们做得不够好。我们做到的水平与完美之间有一个鸿沟,利润与客户就从这条鸿沟中流失了。差距越大,我们失去的金钱和客户就越多。就这样。回到你的下属为什么工作的问题,也包括我们,”他补充说,“你,还有我,每个人,组织里的每个人,他们是资源,我们是资源。我们同在一条船上,我们彼此依赖,每个人都对业务成败生死攸关。一部分保持正常是没有用的,我们要一切正常。我们要能够互相依赖,我们要改变组织结构,这样人们就不会因为依赖管理者而失足跌倒。我们要摆脱枯燥的工作程序,找到新的方式来解放人们的才智、能力和创造力,因为凭你自己是做不了多久的。”
共同愿景(3)
(英)巴里·帕普威尔
尼尔停住了,环视桌子周围。他的热情打动了他们,他们的眼睛里也闪烁出光芒。他微笑着,站起来指着白纸板。
“我们将驶向海图上尚未标明的水域,”他充满信心地说道。“那里有我们的目的地——实现最佳,不是第二,甚至也不是这个大陆的最佳,是全世界最佳。那才是我们的终点。和你们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实现它,但是我们必须做到。很明显,我们要实施一个巨大的再教育项目。我们在谈论的是一种彻底不同的工作方式,不同的商业管理方式。说它巨大是因为每个人都要受影响。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例外。人们需要关于本职工作的培训;大家要理解他们不是在互相隔绝地做工作,每项工作都是整个过程的一环。他们需要知晓正在做的工作的关联关系。他们不得不发现流程对他们真正的需求,也就是下线对他们的需求。到那时候,他们确实理解了自己是如何嵌入到整个过程中,才能要求他们探寻改进本职工作的方式,来考虑他们正在做的事,找到更好的方式完成,继续找到更好的方式,永无止境的更好。”他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说,“这儿没有尽头。当每个人,每个小组,每个部门都达到了目标,成为世界最佳,依然有改进的余地。因为,坦率地讲,成为世界最佳费不了多少精力。”
尼尔坐下来。他的咖啡已经冷了,可是他毫不介意,还是喝了下去。
“这些事要用多长时间?”托尼问道,“你设想了多长的时间尺度?”
“在很大程度上,这取决于你。”尼尔回答说,“全面改造整个组织需要时间,绝非一蹴而就。它必须是一个逐渐改变的过程,但是我们还要有个计划。我想,在向前推进的过程中,我们会互相学到不少东西,但要事先有个总体战略。不过,这不是现在要讨论的。实际上,没有哪一项要现在展开讨论。你要花时间思考一下。我并不了解你的日程安排,但这件事必须放在最高优先级。我们周五十点再开一次会,评论一下你的提案、建议和想法。那次会议结束的时候,我们就会有一个战略,有个时间框架。所以,去准备吧。现在,你们离开之前,我宣布一个好消息,可是我会在好消息的尾巴上加一根‘刺’。我和派特·冯·欧斯特先生通了电话,讨论过他取消我们的订货的问题。很明显,我们把BNT评估为有害的商业风险,这事极大地伤害了戈麦兹先生的自尊心。我向派特承诺,亲自给戈麦兹写信,就我们引起的问题道歉,并向他保证在董事会级别确保马上进行整改。现在,好消息说完了,‘尾巴上的刺’来了。就算是我们要亲自检查每次发货,检查每一张纸,也绝不容许在BNT上再犯错误。要是再出问题的话,派特就会把我的头砍下来放到盘子里。但是,请你们相信,这个盘子一定会足够大,除了我的脑袋外,还能放下各位的脑袋。”
由于不知道会议持续到什么时候,托尼已经提前取消了他上午的其他安排。这样,他现在就有了一段空闲时间。此时也没有迫切的业务,看来,没有什么是真正紧急的。
他跟着彼得来到他的办公室,四肢伸展地坐在了彼得更舒适的椅子里。
“总算松了一口气,”托尼说,“尼尔就这样把冯·欧斯特说动了。戈麦兹可真是个顽固家伙。我根本没办法好声好气地说服他让他改变主意。可是尼尔越过这家伙的头顶,直截了当地找了他的上司。我对你说,上次我在日内瓦的时候有一个印象,戈麦兹会接替冯·欧斯特的工作。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没有什么损失。或许这帮助了我们,让冯·欧斯特有机会拧乔治的鼻子。”他笑起来,彼得却笑不出来。
“那根‘刺’怎么办?”他问道,“董事级的责任,对你来说没问题,因为你没有那么多问题要处理。我可没办法保证百分百的发货正确。毫无办法。”
托尼安心地笑了。
“别这么悲观,彼得。这很容易。只要集中在BNT上就行了。把你的最好的员工投进来。给他们发奖金。告诉乔治,要是事情再搞糟了,他第一个走人。”
“别开玩笑。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不呢?他的工作就是这个,不是吗?控制质量。让他把全部的检查员投入到BNT的工作中。”
“其他的工作怎么办?”
托尼耸耸肩。
“你头脑撞墙撞糊涂了?其他工作任其自然呗。你不是超人,彼得。记得尼尔说过的话吗?责任?控制?人们对管理者的依赖?尼尔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明白吗,我真的很钦佩他。尼尔是一个强硬的梦想家。其他人谁会像他那样追求新高呢?世界顶尖,这是个什么样的目标呀!他也是对的。他说的每件事都有意义,积极,合理,符合常识。”
共同愿景(4)
(英)巴里·帕普威尔
彼得还在为尼尔承诺的百分百保证担心。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的承诺。尼尔不应该这么做。他不应该明知他脖子上缠着圈套还要拉紧绳子。
“对‘未曾标识的水域’你怎么看,彼得?你能看清它吗?我们知道了方向,可是没人告诉我们在途中会遇到什么。”
彼得早就暗暗生气,现在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出来。
“托尼,”他冷冷地说,“我还有工作要做。你快走!”托尼从椅子里站起来,说:“别把这事看得太严肃,彼得。”他安慰说。“没有这么坏。没有人真的期望百分之百。连戈麦兹也不会。真正让戈麦兹受不了的,是商务部的一个笨蛋把BNT列入了坏账客户名单。瞧,我马上就要去日内瓦。我会搞清楚戈麦兹的选择。无论如何,我也会发现竞争对手的发货情况。然后我们就会知道和谁比了。对吧?”
彼得叹口气,承认没有人能长时间地生托尼的气。
“托尼,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是你确实不理解。你没有在制造部门工作过。你不会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就算在规划得最好的运行中,出问题的几率仍然非常大,并且没有尽头。你无法预防所有的可能性,那做不到。事情会出错,每天都会出错,制造部门就是这样子。计划、行动、非预期的事情发生时尽快做出反应。在有限的金钱、时间、材料、资源下,尽你所能地应对形势。这样一天下来,我们还不能发现所有出错的地方,遗漏之处就到了客户那里。你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
“就像发给BNT的货物里有一张吃了一半的猪肉饼?”托尼笑着问,“对不起,彼得,我忍不住这么说。”
彼得做了个鬼脸,继续说下去:“现在,当尼尔提到这就是利润流失的地方时,他是对的。当然不仅限于制造过程,类似的情况遍及整个组织。行政、商务、会计,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在这样的背景下,尼尔向冯·欧斯特承诺了百分百正确的保证,这是不可能的,托尼。我们做不到。”
“你是说不可能改进吗?”
彼得耸耸肩。
“当然,我们可以在边边角角做一些改进。我们一向就是这么做的,但不是像尼尔说的那么大规模。这正是让我担忧的地方。要是失去了BNT,就意味着全面缩减。组织的四分之一就要被砍掉。那可关系到很多人啊,托尼,关系到很多家庭,而受打击最重的就是制造部——情况通常都是这样。”
“那么,”托尼说,“我们必须去做。你自己已经说过:要么大大地改进,要么大大地衰退。”
“但是你竟然相信这是可能的。”彼得说,一边向前趴在他的桌子上,“你已经相信了。可是我没有,也不能。三十年的制造经验告诉我,这不可能。我干过很多岗位,托尼。机械车间、组装、测试、工程、产品控制、管理……你叫得出的,我都干过。我了解第一手的问题,我知道它涉及什么,你没法把业务控制到那种程度。”
彼得的声音里带着东西,让托尼有一种强烈的警觉感,他意识到了一种他前所未见的彼得个性的另一面。他恍然大悟了。他想,这家伙被吓坏了。他以为老板向他要的东西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处在恐惧中,想从中挣脱出来。
“别像傻子一样,彼得,”他粗声说,“你在想什么呢?全部问题都推在你一人身上?我们其他人没有问题?对,我没有在制造部工作过,可这说明什么呀?你还没有在销售部工作过呢。你认为销售工作很容易?你连它的一半都搞不懂。它面对的是一个艰难的环境。在买方市场下,每个人都想推销自己。人们知道他们需要什么,要是你不能按照他们的条款供货,他们马上会从另一个地方买到所需要的货物。现在的年头是买方制定游戏规则,彼得。这不再是一个接受或放弃的选择。你不了解,老伙计,每一笔订单背后,都有大量艰辛工作、大量奉献、团队协作和付出。你能想到用十几个小时来准备报价单吗?报价单一定要准确。任何地方有一点失误,就意味着输得精光或失去客户,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并且在你心底,你明白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报价单,只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换来订单。作为技术问题,昨天你听到了罗杰和佛瑞德抱怨销售部。他们没错。我知道我们带来了问题。一些问题被我们纠正了,另外一些则没有。这就是我为什么相信尼尔,因为它把问题从整体角度看待。走出泥潭的惟一办法就是改变我们的工作方式,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我们所有人。我的销售员要更多地了解商务部和行政部的结构;他们也要了解自己是如何参与到过程中的,什么东西对下一个接手的人是重要的。我们不能再把人们都看成孩子。我们要改变环境,共担责任,尊重他人的才智,鼓励他们发挥创造性。不要害怕,彼得,多考虑可能的一方面,前进之路永无止境。组织的每个成员都会以自己的才智来改进工作。这样的组织!这样的队伍!简直就是世界无敌手!”
一丝微笑在彼得脸上绽开。在托尼的鼓动下,他相信这事有一半可能性了。托尼不愧是销售专家啊。
“谢谢你,托尼。我会考虑的。”
“考虑?你最好相信它。你知道那句古老的格言吧?‘销售成功的百分之九十是信任你的产品。’相信它,彼得,这样你就已经做到了一半。”
他看一下时间,跳起脚来。
“看这时间!对不起,彼得,我要走了。我还有事要做,再见。”
托尼飞速地跑出了办公室,把彼得一个人留在了屋子里。彼得回想着刚才的情况,他有很多东西要想。
谣言四起(1)
(英)巴里·帕普威尔
春日朝阳的光辉从宽大的观景窗投射进来,照亮了采购部开放式的办公室。室内是一片繁忙景象:电话响着铃,纸张沙沙作响,人们工作、交谈、在座位间走动,忙着一天的业务。塞尔温的收件箱有一大堆文件,他疲惫地从顶端取出一份通知单。他心情沮丧。接生员说,他的孩子有疝气。但是这不用太担心,大多数婴儿都经历过这种病,持续几个星期就会过去。
几个星期在他的感觉中却仿佛是好几年。幸亏珍妮特把一切料理得很好,这让他很感宽慰,至少他可以暂时远离孩子的哭闹声。珍妮特整天待在起居室里,这对她来说可不容易。她本应过一种更好的生活的。大概到明年,他们就有足够的节余用来存款了。如果他得到了提升,这一天会来得更早些——可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不能抱太大希望。不过,话说回来,他至少有一份正式工作,有固定的收入来源。
“嗨,塞尔,听说那消息了吗?”
他转过身,看到安迪离他很近,就坐在他桌子边上。
“什么消息?”
“他们要让我们停工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停工?”
“对,停工。我们走到头了。我听说老板马上就要宣布破产啦,我们可要损失一大笔钱。”
“你从哪儿听来的?”
“从菲利浦那里。他是从行政部听来的,那里的一个家伙告诉他的。”
“那个家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不知道。我猜是负责销售科目的会计人员吧,他们应该知道。午饭时候就真相大白了,还会有更多消息。你一起吃午饭吗?”
塞尔温摇摇头。
“不去。我可没有钱。”
“嗨,来呀,塞尔。我买单。你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要喝一杯才行。”
塞尔温低头看着脚下,低沉地说。
“那不会是真的,”他说,“我要找汤姆确认一下。我们这样的机构是不会关门的。简直是疯了。”
安迪嚼着薄荷糖,他正在试图靠吃糖来戒烟呢。
“可别提我的名字,”他对着塞尔温走向主管办公室的身影喊道,“我可不想扣一个散布恐慌的罪名。”
“乔治,停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对不起,你说……”
“是组装部的女孩们,她们听说,我们全要被减员,因为我们犯的错误太多了。”
乔治摘下眼镜,揉揉眼睛。看起来好像没有愚蠢的问题,他就无事可做一样:“你在说什么呀,艾林?”
“我说过了。人员过剩,我们都要被精简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谁在散布这么愚蠢的谣言?”
“我不知道。但是组装部全都这样说。他们说的话里总有一些实情。每个人都在议论。”
乔治站起身来。
“走,艾林,我带你去见罗伯特,他会告诉你实情的。”
“也就是说,这是真的了。我们就要被减员了。”
“不,那不是真的。我们丢掉了一个大合同,这就是全部。来,我们去见罗伯特,他可以解答你的疑问。”
“乔治,无火不生烟。”艾林沮丧地说着,一边跟着乔治拐向经理的办公室,“你记住我的话:无火不生烟。”
组织里谣言四起,仿佛每张嘴巴就是一个风口,把火灾吹得更加厉害。并且谣言每传播一次,就要被扭曲再加工一次。有些人是出于误解,不经意间就把自以为听到的东西传了出去;有一些纯属捏造,是听到的人来回敬传话的人;还有一些则是彻底的恶作剧,因为想从坏消息中得利的人们,宁愿相信现实比最坏的情况更糟,就火上浇油。
尼尔是通过人事部经理西蒙妮听说这事的。因为西尔维亚不在座位上,所以西蒙妮敲敲门,像阵风一样直接冲了进来。
“听说你要走人了,尼尔。”她说。西蒙妮的话没有一点铺垫,听起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什么?”
“你明白。银色握手,另谋高就。或者说一脚踢开,减员,失业。”
“我?”
“你。”
“坐住了,西蒙妮,你走来走去地让我头疼。”
西蒙妮不再走来走去,在他桌前站定了,双手靠在桌上。
“我还听说我们就要散伙,公司马上破产,三个月内关门大吉,马上宣布大裁员,三分之一的制造部员工要解雇,我们已经被一家日本的竞争者收购了。”
“不对,”尼尔笑着说,“是被韩国的竞争者。”
西蒙妮盯着尼尔。
“尼尔。”她用警告的语气说。
“哦,这都不是真的,当然不是。这些谣传是从哪里来的?”
“它们自有出处。一会儿工夫,就有三位工会代表先后敲我的门,让我给出解释。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相信你能解除他们的恐慌,是吧?”
“不,他们想见你。”
尼尔叹口气,最近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西蒙妮,”他客气地说,“能请你别靠在我的桌子上吗?你不要给人一种胁迫的感觉。快坐下来。”
他一直等到西蒙妮坐下来,才说:
“现在,”他解释说,“最近,我们有两条坏消息:财务报告和险些丧失的一个大客户。财务问题我能处理,实际上也已经在我的控制中了。我们绝不会垮掉,你想找破产的迹象都找不到。说到客户,你听说过BNT吗?对,是的,曾经有个问题,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不会减产,不会关门,不会裁员。现在不会,可预见的未来也不会。要是工会想见我,当然可以。但我觉得你来处理会更好一些。我们不能助长谣言的威风,以至于要最高层出面平息谣传。我建议你的做法是,从西尔维亚那里复印BNT的电传以及我回复对方采购董事的信函。把它们拿给工会代表看,实际上你可以把电传复印件给他们,他们应该了解我们存在的问题。我的信当然要保密,他们可以阅读,但不能复印。财务问题我会在给员工的月度报告中解释,罗杰也会在下次员工理事会议上讲这些。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觉得能处理吗?”
西蒙妮点点头。
谣言四起(2)
(英)巴里·帕普威尔
“我只是希望能在他们找我询问之前有所准备。你知道,否则让人对公司管理的印象不太好。”
“对,我同意。我对此感到抱歉。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快。我不知道这两条消息是怎么泄漏出去的。人们需要了解正在发生的事,但他们需要的是真实的信息,而不是谣传。不管怎样,要是和你谈过之后,工会代表还想见我,就让西尔维亚来安排一下,好吗?”
西蒙妮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走之前听我说,西蒙妮,我已经让西尔维亚在本周晚些时候安排了一次董事会议。你也来参加。接下来公司会有重大的政策变化,与你关系很大。”
她不解地望着他。
“一切都太快了,西蒙妮,都太快了。现在还没有考虑出结果来,目前阶段我要你做的仅仅是听。但是你从这事一开始就要投入进来。毫无疑问,西蒙妮,光明的未来在召唤着我们,真的非常光明。”
西蒙妮轻轻地关上了门,仿佛她不敢久留。这时,西尔维亚已经回到了桌子边。西蒙妮停下来,摇了摇头说:
“有些时候,西尔维亚,”她说,“我真是难以理解男人。他要我参加你安排的董事会议。主题是什么?”
“改进。”西尔维亚回答说。
“改进?好,在我们这里显然可以改进很多——尤其在沟通交流方面。”
质量压力(1)
(英)巴里·帕普威尔
下午两点半,尼尔按照西尔维亚安排的行程,向哈罗德的办公室走去。他边走边想,选择他的办公室作为会面地点是否犯了一个战术错误;或者他应该把哈罗德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来走这段路?让哈罗德有种错误的自大感可不好。不过,既然已做出选择,也就别多想了,他恰好也需要活动一下。
他缓缓地走过各个部门,对看到他的每个人都点头微笑,以此再次担保一切都很顺利。他,尼尔,并没有走人。他还在这里。大船仍在一双好手——他的双手——的掌控之下,即将开始全新的航程,奔赴黄金般的终点。
自动咖啡机就在到哈罗德办公室的路尽头处,尼尔犹豫着停住脚步。机器要么是里里外外清洗过,要么是新换的。看到它闪闪发光的样子和铬黄色机身上残留的保护塑料膜,尼尔推断它是新换的。他微微一笑,在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他的话就是权威,他一直对此充满惊喜。他只不过表达了最轻微的愿望,可接着就有人去遵照执行,毫无疑问,不打折扣。他的地位好比拥有了一个小绿瓶——自从他小时候读过之后,那一直是他的梦想——在它绿色的表面轻轻摩擦一下,精灵就接受召唤,瓶子深处就会传来深沉的声音,绝不会出差错:“尊贵的主人阁下,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我有所闻,必有所行。”
尼尔微笑着投进一枚硬币,按下按钮要了咖啡,白色、无糖的那种,然后等待着。在等待中,他的笑容消失了。尼尔喉咙里发出一阵单调的吼声,就像垂死的人的呻吟,然后拼命地猛击退币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咖啡机呆呆地耸立在他面前,没有反应,没有动作,其静如死。尼尔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是此刻,他被激怒了,跺着脚,上下跳着,左右乱摆,恨不得把机器砸成一堆烂铁。可是一瞬间,他又克制住自己,接受了败局。他做几次深呼吸,继续向哈罗德的办公室走去。
尼尔走进来的时候,哈罗德正站在开着的文件柜前。
“马上就好,尼尔。”他说。
尼尔坐下来。
“那台咖啡机……”他说。
“对,”哈罗德继续找文件,一面轻松地说,“很高兴你看到它了。新换了一个。乔克今天早上装好的。”
“我知道它是新的,但是我又被它耍了。”
哈罗德找到了他要的文件,记下数字,关上了文件柜。
“啊,”他说,“它还未投入使用呢。”
“那为什么不放一个牌子,写明‘尚未完工,暂勿使用’呢?这碍着谁了吗?”
哈罗德叹口气,拿过电话。
“要我再给乔克打电话,是吧?”
“不。我要你放一个牌子,放在投币口那里。”他想到以身作则,就伸出手来说,“给我一张纸,我去做。”
哈罗德拿出一张纸给尼尔,然后走到办公室门口,看看外面有谁可以帮忙。恰好迪克正在电脑跟前忙着。
“迪克,”他喊道,“能过来一分钟吗?”
迪克的头脑正沉迷在软件中,他没有作声,但还是过来了。哈罗德说:“迪克会去做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炫耀,对自己的效率和控制力很满意。他向尼尔伸出手,要已经写好的牌子。尼尔却站起身来。
“他不会去做的。”尼尔嘀咕着说,“这正是问题的一半原因。没有人再亲自做事了。‘让人去做’,仿佛这是当今的名言。嗯,这样并不好,我得改变它。谁有胶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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