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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系列幽灵山庄

_11 古龙(现代)
江湖中人只知道他们那—次行刺并未得手,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死下落,更没
有人知道早已洗心革面的天龙罗汉,怎么会忽然大醉的?
这件事也已成了武林中的疑案之一,正如谁也不知道石鹤怎么会被逐出武当的。
可是陆小凤现在却已知道,无龙的大醉,必定和苦瓜和尚有关—要吃苦瓜和尚那
天下无双的素席,总是难免要喝几杯的。
他们刚才再三探问苦瓜和尚的安好,想必就是希望他还活着,他们才好去亲手复
仇。
刚才无豹乍一出手,就令人骨折命毙,可见他的心中怨毒已积了多深。
他们最恨的却还不是苦瓜,而是少林,就正如石鹤恨武当,高涛恨凤尾帮一样。
巴山矿藏极丰,而且据说还有金砂,顾飞云当然想将顾家道观的产业,从他的堂
弟小顾道人手中夺回来。
海奇阔在海上已能立足,当然想从水上飞手时夺取长江水面上的霸业。
杜铁心与丐帮仇深如海,那紫面长鬃的老者,很可能就是昔年和高行空争夺雁荡
门户的“百胜刀王”关天武。
老刀把子这一次行动,正好将他们的冤家对头一网打尽,他们当然会全力以赴。
可是这些人大都已是‘派宗主的身分,平日很难相聚,他们的门户所在地,距离
又很远,怎么能在一次行动中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刀把子已经在解释,“四月十二是已故去的武当掌门梅真人的忌日,也是石雁
接掌门户的十周年庆典,据说他还要在这一天,立下继承武当道统的掌门弟子。”
他冷笑着,接着道:“到了那一天,武当山当然是冠盖云集,热闹得很,铁肩和
王十袋那些人,也一定都是会中的贵兵。
“我们是不是已决定在哪一天动手?”这句话陆小凤本来也想问的,杜铁心却抢先
问了出来。
老刀把子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四月十二日之前,就赶到武当去。”
可是他们这些人若是同时行动,用不着走出这片山区,就一定已轰动武林。
这次行动绝对机密,绝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不但要分批去,而且每个人都要经过易容改扮。”
这些事老刀把子也早已有了极周密的计划。
管家婆道:“行动的细节,由我为各位安排,完全用不着各位操心oU老刀把子
道:“我可以保证,负责为各位易容改扮的,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好手,虽不能将各位
脱胎换骨,改造成另外一个人,却绝对可以让别的人看不出各位的本来面目。”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样将兵刃带上山去?”
没有人能带兵刃上武当山,所有的武器都要留在解剑池旁的解剑岩上。
老刀把子道:“但是我也可以保证,在那天晚上出手之前,每个人都可以到雪隐
去找到一件自己趁手的兵刃。”
娄老太太刚啃完一条鸡腿,就抢着问,“雪隐在哪里?”
老刀把子笑道:“雪隐就是隐所,也就是厕所的意思。”
娄老太太又问,“明明是厕所,为什么偏偏要叫雪隐?”
老刀把子道:“这是方外人用的名词,它的来历有两种说法oD“雪”就是雪塞山
的明觉掸师,“隐”是杭州的灵隐寺,因为雪塞曾经在灵隐寺司厕职,所以寺刹即以
雪隐称坝u。
因为福州的神僧雪峰义存,是在打扫隐所中获得大悟的,故有此名。
娄老太太不想再问,管家婆已送了盘烧鸡过去,让她用鸡腿塞伎她自己的嘴。
要怎么样才能塞住于还那些人的嘴?他们知道的秘密岂非已太多了!
这些人的脸上已全无血色,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处理这种事通常只有一种法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要想在死中求活,通常也只有一种法子,“你要杀我灭口,我就先杀了你!”
于还突然跃起,就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飞鱼。
他的飞鱼刺有五对,叶灵只偷了四对,剩下的一对就在他衣袖里,现在已化作了
两道闪电,直打老刀把子。
老刀把子没有动,他身后的石鹤却动了,七星皮鞘中的长剑已化作飞虹。
飞虹迎上了闪电,“叮、叮”两声响,闪电突然断了,两截铜刺半空中落了下
来,飞虹也已不见,剑光已刺人于还的胸膛。
他看看手里剩下两截飞鱼刺,再看看从前胸直刺而人的剑锋,然后才拾起头,看
着面前这个没有剑的人,好像还能相信这是真的。
石鹤也在冷冷的看着他,忽然问道:“我这一剑比时孤城的天外飞仙如何?”
于还咬着牙,连一个宇都没有说,扭曲的嘴角却露出种讥嘲的笑意,仿佛在说:
“叶孤城已死了,你就算比他强又如何?”
石鹤懂得他的意思,握剑的手突然转动,剑锋也跟着转观。
于还的脸立刻扭曲,忽然大吼—声,扑了上来,一股鲜血喷出,剑锋已穿胸而
过。
陆小凤不忍再看,已经站起来的,还有几个没有倒下,他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
在眼前。
他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走了出去。
雾又湿又冷,他深深的吸入了一口,将冷雾留在胸膛里他必须冷静。
“你不喜欢杀人?”
这是老刀把子的声音,老刀把子也跟着他走了出来,也在呼吸着这冷而潮湿的雾
气。
陆小凤淡淡道:“我喜欢喝酒,可是看别人喝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没有回头去看老刀把子,但是他听得老刀把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对他的回
答觉得很满意。
老刀把子正在说,“我也不喜欢看,无论什么事,自己动手去做总比较有趣
些。”
陆小凤沉默着,忽然笑了笑,道:“有些事你却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动手。
老刀把子道:“哦?”
陆小凤道:“你知道叶灵偷了于还的水靠和飞鱼刺,你也知道她去干什么,但你
却没有阻止aU老刀把子承认,“我没有。”
陆小凤道:“你不让我去救叶雪,你自己也不去,为什么让她去?”
老刀把子道:“因为我知道叶凌风绝不会伤害她的。”
陆小凤道:“你能确定。”
老刀把子点点头,声音忽然变得嘶哑:“因为她才是叶凌风亲生的女儿?”
陆小凤又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露出痛苦和仇恨,“还有
—件事,你好像也不准备自己动手。
老刀把子在等着他说卜去。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要石鹤去对付武当石雁,虎豹兄弟们对付少林铁肩?”
老刀把子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仇恨,他们本就要自己去解决。”
陆,“卜风道:“杜铁心能对付王寸‘袋?”
老刃把子道:“这些年来,他武功已有精进,何况还有娄老太太做他的后手。”
陆小凤道:“小顾道人应该不是表哥的对手,水上飞对海奇阔你买谁赢?”
老刀把子道:“长江是个肥地盘,水上飞已肥得快飞不动了,无论是在陆上还是
在水里,我都可以用十对一的盘口,赌海奇阔赢。”
陆小凤道:“可是关天武纫已败在高行空手下三次。”
老刀把子道:“那二次都有人在暗中助了高行空一臂之力陆小凤道:“是什么
人?”
老刀把子冷笑道:“,高行空纵横长江,武当掌门的忌日,干他什么事?他为什么
要巴巴的赶去?”
难道是武当弟子在暗中出手的?
雁荡的门户之争,武当弟子为什么要去多管闲事?
陆小凤并不想问得太多,又道:“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鹰眼老七了,就算管家
婆管不住他,再加上一个花魁就足足有余ao老刀把子道:“花魁还有别的任务,高涛
也用不着帮手。
陆小凤道:“所以主要的七个人都已有人对付,而且都已十拿九稳。”
老刀把子道:“卜拿九稳。”
陆小凤笑了笑,道:“那末你准备要我干什么?去对付那些扫地洗腕防灾工道
人?”
老刀把子道:“我要你做的事,才是这次行动的成败关键。”
陆小凤道:“什么事?”
老刀把子也笑了笑,道:“现在你知道得已够多了,别的事到了四月十二的晚
上,我再告诉你。”
他拍了拍陆小凤的肩“所以今天晚上你不妨轻松轻松,甚至可以大醉一场,因为
你明天可以整整睡上一天。”
陆小凤道:“我要等到后天才下山?”
老刀把子道:“你是最后一批下山的。”
陆小凤道:“我那批人里面还有谁?”
老刀把子道:“管家婆,娄老太太,表哥,钩子,和柳青青。
他又笑了笑,道:好戏总是要等到最后才登场的,你们当然要留在最后。”
陆小凤淡淡道:“何况有他们跟着我,我至少不会半途死在别人手里。”
老刀把子的笑声更愉快,道:“你放心,就算你在路上遇见了西门吹雪,他也绝
对认不出你aU陆小凤道:“因为要为我易容改扮的那个人,是天下无双的妙手。”
老刀把子笑道:“一个人若能将自己扮成一条狗,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说的是犬郎君。
犬郎君的任务就是将每个人的容貌都改变得让别人认不出来。
任务完成了之后呢?
我只不过要你走的时候带我走。
陆小凤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当然也已看出自己的危机。
老刀把子仰面向天,长长吐出口气,耕耘的时候已过去,现在只等着收获,他仿
佛已能看见果实从枝头长出来。
一棵棵果实,就是—棵棵头颅。
陆小凤忽然转脸看着他,道:“你呢?所有的事都有人做了,你自己准备做什
么?”
老刀把子道:“我是债主,我正准备等着你们去替我把帐收回来qH陆小凤道:
“武当欠了石鹤一笔帐,少林欠了虎豹兄弟,谁欠你的?”
老刀把子道:“每个人都欠我的。”
不会掉。”
陆小凤道:“人皮面具?你真的用人皮做面具?”
犬郎君道:“一定要用人皮做的面具粘在脸上,才能完全改变—个人脸上的轮
廓,而且每一张人皮面具都要先依照那个人的脸打好样子。”
他忽然对陆小凤笑了笑,道:“我也已照你的脸形做好—6长。”
陆小凤苦着脸道:“也是人皮的?”
犬郎君道:“货真价实的人皮ao陆小凤道:“你一共做厂多少张?”
犬郎君道:“二十一张。”
他又补充着道:“除了老刀把子外,每个人都有一张。”
老刀把子为什么不必易容改扮?难道他到了武当还能戴着那篓子般的竹签?
陆小凤道:“这些人经过易容后,脸ll是不是还留着一点特殊的标志?”
犬郎君道:“一点都没有。”
陆小凤道:“如果大家彼此都不认得,岂非难免会杀错人”p’犬郎君道:“绝不
会。”
陆小凤道:“为什么?”
犬郎君道:“因为每一批下山的人任务都不同,有的专对付武当道士,有的专对
付少林和尚,只要这组人能记住彼此间易容后的样子,就不会杀到自己人身上来了aU
陆小凤沉吟着,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在每批人脸上都留一点特别的记号中
譬如说,一点麻子,或者是—颗至。
犬郎君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悄悄的问,“你有把握能
带我一起走?”
陆小凤道:“我有把握。”
犬郎君吐出口气,道:“你答应了我,我当然也答应你。”
陆小凤道:“你准备怎么做?”
犬郎君眨了眨眼,道:“现在我还没有想出来,等我们一起走的时候,我再告诉
你。”
这里每个人好像都跟老刀把子一样,除了自己外,绝不信任何人。
有时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任。
犬郎君忽又问道:“花寡妇是不是跟你一批走?”
陆小凤道:“大概是的ao犬郎君道:“你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是又老又丑?还是
年青漂亮?”
陆小凤道:“越老越好,越丑越好。”
犬郎君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没有人相信陆小凤会跟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起的,所以也
没有人会相信我就是陆小凤ao犬郎君道:“所以她越老越丑,你就越安全,不但别人
认不出你,你自己也可以不动心。”
他眨着眼笑道:“这几天你的确要保持体力,若是跟—个年青漂亮的寡妇在一
起,要保持体力就很不容易了。”
陆小凤看着他,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毛病是什么?”
犬郎君摇摇头。
陆小凤道:“你的毛病就是太多嘴。”
犬郎君赔笑道:“只要你带我走,这一路上我保证连一个字都不说ao陆小凤道:
“就算你想说,我也有法子让你说不出来。”
犬郎君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我是个告老归田的京官,不但带着好几个跟班随从,还带着一长狗
qD他微笑着,又道:“你就是那条狗,狗嘴里当然是说不出人话来的oo犬郎君瞪着他
看了半天,终于苦笑,道:“不错,我就是那条狗,只求你千万不要忘记,我这条狗
只能吃肉,不啃骨头,,陆小凤笑道:“可是你最好也不要忘记,不听话的狗非但要
啃骨头,有时还要吃屎。”
他大笑着走出去,忽又回头道:“叶雪和叶灵本来应该是在第几批走的?”
犬郎君道:“我也不知道,老刀把子给我的名单上,本来没有她们姐妹的名
字。”
夜更深。
陆小凤在冷雾中坐下来,心里在交战一现在是到沼泽中去找她们姐妹?还是去大醉
一场?
他的选择是大醉一场。
就算不去找她们,也不是一定要醉的,但他醉了,烂醉如泥6他为什么一定要
醉?
难道他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四月初三,下午,晴多雾。
陆小凤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如裂,满嘴发苦,而且情绪十分低落,就好像大病了
一场。
他醒了很久才睁开眼,一睁开眼就几乎跳了起来。
娄老太太怎么会坐到他床头来的?而且还一直在盯着他?
他揉了揉眼睛,才看出这个正坐在他床头啃蚕豆的老太婆并不是娄老太太,可是
他绝不会比娄老太太年青多少。
“你是谁?”
他忍不住要问,这老太太的回答又让他吃了一惊。
“我是你老婆。”老太太刚开干瘪了的嘴冷笑,“我嫁给你已整整五十年了,现
在你想不认我做老婆也不行了。”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她,忽然大笑,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这老太大竟是柳青青,他还听得出她的声音。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因为那个王八蛋活见了鬼,我想要年青一点,他都不答应。
柳青青用力咬着蚕豆,恨恨道:“现在我变成了这个样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陆小凤故意眨了眨眼睛,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柳青青道:“因为你本来就希望我越老越好,越丑越好,因为你本来就一直在逃
避我,好像生怕我活活的把你吞了下陆小凤还是装不懂,“我为什么要逃避你?”
柳青青道:“你若不是在逃避我,为什么每天都喝得像死人—样?”
她冷笑着,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敢碰我,可是我又有点奇怪,要你每天晚
上跟我这么样一个老太婆睡觉,你怎么受得了。”
陆小凤坐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每天晚上跟你睡觉?”
柳青青道:“因为你是个告老归田的京官,我就是你老婆,而且是个出名的醋坛
子。”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
柳青青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的儿子也一直都跟在我们身边的。”
陆小凤又吃了一惊,“我们的儿子是谁?”
柳青青道:“是表哥。”
陆小凤忽然倒了下去,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连动都不会动!
柳青青天笑,忽然扑在他身上,吃吃的笑道:“我的人虽老,心却不老,我还是
每天都要的,你想装死都不行。”
陆小凤苦笑道:“我绝不装死,可是你若要我每天跟你这么样一个老太婆做那件
事,我就真的要死了。”
柳青青笑道:“你可以闭起眼睛来,拼命去想我以前的样她已笑得喘不过气,
“何况你们男人不是常常喜欢说,只要闭起眼睛来,天下的女人就都是一样的。”
现在陆小凤总算明白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洞本来是他自己要挖的,现在一头栽进去的,偏偏就是他自己。
犬郎君来的时候,柳青青还在喘息。
看着一个老掉了牙的老太太,少女般躺在一个年青的男人身旁喘息,如果还能忍
得住不笑出来,这个人的本事一定不小。
犬郎君的本事就不小。
他居然没有笑出来,居然能装作没看见,可是等到陆小风站起来,他却忽然向陆
小凤挤了挤眼睛,好像在问:“怎么样?”
陆小凤简直恨不得将他这双眼珠子挖出来,送给柳青青当蚕豆吃。
幸好他还没有动手,门外已有个比柳青青和娄老太大加起来都老的老太婆伸进头
来,赔着笑道:“老爷和太太最好赶紧准备,我们天一亮就动身。”
这个人当然就是管家婆。
又有谁能想得到,昔年不可一世的风尾帮内三堂的高堂主,竟会变成这副样子?
陆小凤又觉得比较愉快了,忽然大声道:“我那宝贝儿子呢?快叫他进来给老天请
安。”
看起来好像又年青了二十岁的表哥,只好愁眉苦脸的走进来。
陆小凤板着脸道:“在京里做官的人,家规总是比较严的,就算在路上,也马虎
不得,所以你以后每天都要来跟我磕头请安,你知不知道?”表哥只有点头。
陆小凤道:“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跪下来磕头?”
看着表哥真的跪下去,陆小凤的心情更好了,不管怎么样,做老子总比做儿子愉
快很多。
这一路上他当然也不会寂寞,除了老婆外,他还有个儿子,有个管家,有个管家
婆。
他甚至还有一条狗。
“不能带这条狗去!”
海奇阔断腕上的钩子已卸下来,光秃秃的手腕在没有用衣油掩盖着的时候,显得
笨拙而滑稽。
他的表情却很严肃,态度更坚决,“我们绝不能带他去。”
陆小凤道:“这也是老刀把子的命令?”
海奇阔道:“当然是。”
陆小凤道:“你们是不是准备杀了他?”
海奇阔道:“是。”
现在犬郎君的任务巴结束,他们巴用不着对他有所顾忌。
陆小凤道:“谁动手杀了他?”
海奇阔道:“我。”
陆小凤道:“你不用钩子也可以杀人?”
海奇阔道:“随时都可以。”
陆小凤道:“好,那么你现在就先过来杀了我吧。”
海奇阔脸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淡淡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他去,我就去,他死,我就死。”
他当然不能死。
海奇阔看看表哥,表哥看看管家婆,管家婆看看柳青青,柳青青看看犬郎君,忽
然问道:“你是公狗?还是母狗?”
犬郎君道:“是公的。”
柳青青道:“有些狗晚上喜欢睡在主人的床旁边,你呢?”
犬郎君道:“我喜欢睡在门口,而且一睡着就像死狗—样,什么都听不见。”
柳青青笑了,“只要不是母狗,随便他想带多少条去,我都不反对。”
陆小凤道:“有没有人反对的?”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没有。”
管家婆立刻道:“半个人都没有。”
陆小凤看着表哥,“你呢?”
表哥笑了笑,道:“我是个孝子,我比狗还听话十倍。”
所以我们的陆大老爷就带着四个人和一条狗,浩浩荡荡的走出了幽灵山庄。
这已是他第二次离开这地方,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绝不会再回来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陆小凤系列·幽灵山庄》——第十二章 鬼屋惊魂>>
古龙《陆小凤系列·幽灵山庄》
第十二章 鬼屋惊魂
四月初五,晴。
陆小凤正对着一面擦得很亮的钢镜微笑。
看到镜子里的人居然不是自己,这种感觉虽然有行怪怪的,却很有趣。
镜子里这个老人当然没有他本来那么英俊,看起来却很有威严,很有气派,绝不
是那种酒色过度,—条腿已进了棺材的糟老头。
这一点无疑使他觉得很愉快,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洗脸。
所以他只能用干毛巾象征性的在脸上擦了擦,再痛痛快快的漱了口,再转过头看
着床上的老太婆。
他摇头叹气道:“犬郎君的确应该让你年轻一点的,现在你看来简直像我的
妈。”
柳青青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是不是别人随便把你弄成什么样子,你都一样能
够自我陶醉的。”
陆小凤笑了,大笑。
这时那条听话的狗已摇着尾巴进来了,孝顺的儿子也已赶来磕头请安。
陆小凤更愉快,他笑着道:“今天你们都很乖,我请你们到‘三六九’去吃火腿
干丝和小笼蒸包去。”
“三六九”的蒸包小巧玲磁,一笼二十个,一口吃一个,吃上个三五笼也不嫌
多。
连陆大老爷的狗都吃了三笼,可是他的管家和管家婆却只能站在后面待候着。
在京里做官的大老爷们,规矩总是比别人大的。
店里的跑堂在旁边看着只摇头,用半生不熟的苏州官话搭汕着道:“看来能在大
老爷家里做条狗,也是好福气的,比好些人都强得多了。”
陆小凤正在用自己带来的银牙签剔着牙,嘴里“啧啧”的直响,忽然道:“你既
然喜欢它,为什么不带它出去溜溜,随便在外面放泡野屎,回来老爷在赏。”
跑堂的迟疑着,看着管家和管家婆,“这位管家老爷不老”
陆小凤道:“他不喜欢这条狗,所以这条狗就喜欢咬他。
跑堂的害怕了,“这伎狗老爷喜欢不喜欢咬别的人?”
陆小凤从鼻孔里“哼”厂一声,道:“别的人就算请它咬,它还懒得张开口
哩。”
大老爷的夫人也在旁边开了腔,“我们这条狗虽然不咬人,也不啃骨头,可是有
点喜欢吃屎,你最多只能让它舔一舔,千万不能让它真的吃下去,他会闹肚子的。”
跑堂的只有赔着笑,拉起牵狗的皮带,小心翼翼的带着这位狗老爷散步去了。
管家看着管家婆,管家婆看看孝子,孝子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微笑道:“你放心,你老子的这条狗是乖宝贝、绝对不会跑了的,而且它
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孝子忍不住问,“为什么?”
老太太道:“因为你也要跟着它去,它拉屎的时候,你也得在旁边等着。”
表哥果然听话得很站起来就走。
陆小凤笑了,微笑着道:“看来我们这个儿子倒真是个孝子”
陆小凤有个毛病,每天吃过早点之后,好像都一定要去方便方便。
他的酒喝得太多,所以肠胃不太好。
老太太就算真是个特大号的醋坛子,人盯人的本事再大,至少老爷在方便的时
候,她总不能在旁边盯着的。
可是一条狗若要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不管你是在方便也
好,是不方便也好,它都可以跟着你。
所以陆小凤每次要方便的时候,犬郎君都会摇着尾巴跟进去。
今天也不例外。
陆小凤一蹲下去,他就立刻压低声音道:“那个跑堂的绝不是个真的跑堂aH没有
反应,陆小凤根本不睬他。
犬郎君道:“他的轻功一定很高,我从他的脚步声就可以听得出来。”
还是没有反应。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陆小凤在方便的时候,也是专心一意,全神贯注的。
犬郎君又道:“而且我看他一定还是个易容的高手,甚至比我还高。”
陆小凤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你是个妖怪。”
犬郎君怔了怔,“妖怪?”
陆小凤道:“—条狗居然会说人话,不是妖怪是什么?”
犬郎君道:“可是……”
陆小凤不让他说下去,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对付妖怪的?”
犬郎君摇摇头。
陆小凤冷冷道:“不是活活的烧死,就是活活的打死。”
犬郎君连‘个字都不敢再说,就乖乖的挟着尾巴溜了。
陆小凤总算轻松了一下子,对他来说,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就算是坐在
马桶上,也已经是种享受,而且是种很,因为他忽然有了个会盯人的老婆。
他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柳青青居然已经在外面等着,而且像是已等了很久,地上
的蚕豆壳已有一大堆。
陆小凤忍不住道:“你是喜欢看男人方便?还是喜欢嗅这里的臭气?”
柳青青道:“我只不过有点疑心而已。
陆小凤道:“疑心什么?”
柳青青道:“疑心你并不是真的想方便,只不过是想借机避开我,跟你的狗朋友
说悄悄话。”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坐在外面听我是不是真的方便了。
柳青青笑道:“现在我才知道,这种声音实在不太好听。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他是条公狗,若是母狗,那还了得?”
柳青青淡淡道:“若是条母狗,现在早已是条死狗了ao四月初六,晴时多云。
管家婆的簿子上记着:“早点是在城东奎元馆吃的,其间又令人溜狗一次,来回
约中个时辰。”
“溜狗的堂馆姓王,当地士生土长,干堂棺已十四年,已娶妻,有子女各一。”
“此人已调查确实,绝无疑问。”
这簿子当然是要交给老刀把子看的,海奇阔却反对,“不行,不能这么写。”
管家婆道:“为什么不能?”
海奇阔道:“我们根本就不该带这条狗来,更不该让他找别人去溜狗的,老刀把
子看了,一定会认为其中有问题。”
管家婆道:“你准备怎么办?”
海奇阔冷笑,道:“这条狗若是条死狗,就好像生米已煮成熟饭一样,他能把我
怎么样?”
管家婆吐出口气,道:“却不知这条活狗,要等到时候才会变成死狗?”
海奇阔道:“快了。”
管家婆道:“明天你去溜狗?”
海奇阔叹了口气,道:“这好像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
管家婆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海奇阔道:“是的,绝对是的。”
四月初七,晴。
海奇阔已牵着狗走了很远,好像还没有回头的意思。
表哥跟在后面,忍不住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喜欢走路的?”
海奇阔道:“刚才。”
表哥道:“现在你准备走到哪里去?”
海奇阔道:“出城去。”
表哥道:“出城去干什么?”
海奇阔道:“—条狗死在道上,虽然是件很平常的事,狗皮里若是忽然变出个人
来,就完全是另外一件事了。
表哥道:“这种事当然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的。
海奇阔道:“所以我们要出城去。”
他紧紧握着牵狗的皮带,表哥的手也握住了衣下的剑柄。
这条狗不但听得懂人话,而且还是个暗器高手,如果狗没有死在人手里,人反而
死在狗手里了,那才真的是笑话。
谁知这条狗居然连—点反应都没有。
表哥道:“你知不知道狗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海奇阔道:“我只知道这附近好像已没有人了。”
表哥道:“简直连条人影都没有。”
海奇阔忽然停下来,看着这条狗,叹息着道:“犬兄犬兄,我们也曾在一起吃过
饭,喝过酒,总算也是朋友,你若有什么遗言后事,也不妨说出来,只要我们能做
的,我们6定替你做。”
狗在摇尾巴,“汪汪”的直叫。
海奇阔道:“你摇尾巴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要杀了你。”
表哥道:“可是我保证绝不会把你卖到挂着羊头的香肉店海奇阔还在叹着气,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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