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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

_5 古龙(现代)
  殷羡沉默着忽然道:“你本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顾青枫道:“为什么?”
  殷茨道:“莫忘记我是大内的侍卫,我怎么能让他们擅闯禁地?”
  顾青枫道:“你可以破例一次!”
  殷羡道:“为什么要破例?”
  顾青枫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想见识见识他那绝世无双的天外长仙!”
  殷羡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你知随的事太多了!”
  陆小凤也?又了口气,道:“的确太多了!”
  顾青枫道:“你想不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陆小凤道:“这本是个秘密。”
  顾青枫微笑道:“现在已不是秘密,在京城里,根本就没有秘密!”
  陆小凤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顾青枫道:“你是李燕北的朋友,若不是你,他只怕早巳死在杜恫轩手里。”
  木道人忽然道:“我们本是去找你的,想不到你做了他们的见证!”
  陆小凤道:“老实和尚呢?”
  木道人道:“他是被我拖去的,我知道你本就在找他。”
  顾青枫道:“只可惜我们还是去晚了,没有尝到十三姨亲手为你做的火燎羊头JU
陆小凤道:“出家人也吃羊头?”
  顾青枫笑了笑,道:“不吃羊头的出家人,又怎么肯花一百九十五万两,买下李燕
北的赌注。”
  陆小凤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已有把握知道不会输?”
  顾青枫淡淡道“若是有输无赢的赌注,你肯不肯买?”
  陆小凤道:“不肯。”
  顾青枫道:“出家人怎么能说谎?”
  陆小凤道:“只可惜有人要你说实话,好像也不太容易!”
  顾青枫笑道:“出家人打惯了机锋,本就是虚虚实实,不虚不实,真真假假,不真
不假的J”
  殷羡忽又拍了拍陆小凤的肩,笑道:“其实你也该学学他,偶而也该打机锋,甚至
不妨说两句谎话。”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我—说谎话就会抽筋,还会放屁。”
  殷羡吃惊的看着他,道:“真的?”
  陆小凤道:“假的!”
  掸房里居然还坐着一屋子人,一个个全都毕恭毕敬的坐在那里,就像是‘群坐在学
堂里等着放学的规矩的孩子。他们当然不是孩子,也并不规矩。
  陆小凤见过他们,每一个都见过这些人本来每天早上都要跟着李燕北后面走半个时
辰的,自从“金马”冯昆被抛入冰河里之后,就从来也没有人敢缺席过一次。可是从今
天起,他们已不必再走了☆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一今天别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事。原来这
就是他们的事。
  陆小凤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道:“坐着虽然比走路舒服,可是肚子很快就会华
得凸出来的,肚子太大,也未必是福气。”每个人都垂下头,—个人的头垂得更低。
  “杆儿赵”赵正我。看见他,陆小凤立刻又想起了那匹白马,马背上驮着的死人,
和那个少年气盛的严人英。
  “人是怎么死的?马是哪里来的?陆小凤想问,却不能问,现在的时候不对,地方也
不对。
  若是换了别人,只有装看不见。但陆小凤不是别人。
  顾青枫正在饮酒,陆小凤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杆儿赵衣襟,厉声着,“就是
你,我今天总算找到了你,你还想往哪里逃?”大家的脸色全变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
么回事,脸色变得最厉害的,当然还是杆儿赵。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枫想过来劝,木道人也想过来劝,陆小凤却铁青着脸,冷冷道:“我今天要跟
这个人算一笔旧账,非算不可的旧债,等我算完了,再来陪各位喝酒,若有谁想拦住
我……”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没有人愿为杆儿赵得罪陆小凤的。他居然就
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把杆儿赵拉出了门,拉出了白云观,拉进—个树林里。
  太阳已升起,升得很高,今天又是好天气。树林里却仍然是阴森森的,阳光从林叶
间漏下来,正照在杆儿赵脸上。
  他的脸已吓得发白,嗫嚅着道:“究竟是什么事?我跟陆大侠又有什么旧账?”
  “没有事,“陆小凤忽然放开手,微笑道:“也没有旧账。
  什么都没有。”
  杆儿赵怔住,但脸上总算已有了血色:“难道这也只不过是玩笑?”
  陆小凤道:“这玩笑并不好,简直比刚才他们跟我开的玩笑更糟ao杆儿赵松了口
气,陪笑道:“玩笑虽不好,总比不是玩笑好!陆小凤忽然又沉下脸,冷冷道:“有时
也会变得不是玩笑的。”
  杆儿赵擦擦头上的冷汗,道:“我若已替陆大侠把消息打听出来,它还会不会
变?”
  陆小凤笑了,“不会,绝不会!”
标题 <<旧雨楼·古龙《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第五章 死里逃生>>
古龙《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
第五章 死里逃生
  九月十四,上午。阳光正照在紫禁城的西北角上。虽然有阳光照耀,这地方也是阴
暗而陈腐的,没有到过这里的人,绝不会想到庄严宏伟的紫禁城里,也会有这么样一个
阴暗卑贱的角落。陆小凤就想不到。
  宏伟壮丽的城墙下,竟是一片用木板和士砖搭成的小屋,贫穷而简陋。街道也是狭
窄腿跋的,两旁有一间间已被油烟熏黑了的小饭铺,嗜杂如鸡窝的小茶馆,布满了鸡蛋
和油酱的小杂货店。
  风中充满了烟臭,酒臭,咸鱼和霉豆腐的恶臭,还有各式各样连说都说不出的怪
臭,再混合着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炸排骨和炳狗肉的异香,就混合成一种无法形容,
不可想象的味道。
  陆小凤就连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样的味道,他简直不能相信这地方就在紫禁
城里。
  可是他的确已进了紫禁城,是杆儿赵找了个太监朋友,带他们进来的。
  杆儿赵实在是个交游广阔的人,各式各样的朋友他都有。
  “紫禁城里的西北角,有个奇怪的地方,我可以保证连陆大侠你都绝对不会到那种
地方去的,平常人就算想去,也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那是太监的亲戚本家们住的地方,皇城里的太监们,要出来一次很不容易,
平常有了空,都到那地方去消磨日子,所以那里各式各样邪门外道的东西都有。”
  “你想到那里去看看?”
  “我认得个叫安福的太监,可以带我们去aH“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因为我已打听这,那匹白马,就是从那附近出来的。”
  “那么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找安福。”
  “只不过还有件事,我不能不说!”
  “你说。”
  “太监都是怪物,不但脾气古怪,而且身上还有股说不出的臭气。”
  “为什么会有臭气?”
  “因为他们身上虽然少了件东西,却多了很多麻烦,洗澡尤其不方便,所以他们经
常几个月不洗澡。”
  “你是不是叫我忍着点?”
  “就因为他们都是怪物,所以最伯别人看不起他们,那个小安子若是对陆大侠有什
么无礼之处,陆大侠千万要包涵。”
  陆小凤笑了,“你放心,只要能找到西门吹雪的下落,那个小太监就算要骑到我头
上,我也不会生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在笑,他觉得这件事不但好笑,而且
有趣。
  可是现在他已笑不出了。他忽然发觉这件事非但一点也不好笑,而且无趣极了。
  这个叫小安子的太监虽然没有骑在他头上,却一直拉着他的手,对他表示亲热,甚
至还笑嘻嘻的摸了摸他的胡子。
  陆小凤只觉得全身上下。连寒毛带胡子都在冒汗,打寒襟。
  没有被太监摸过的人,绝对想不到这种滋味是种什么样的滋味?“这世上又有几个
人被太监摸过?”陆小凤只觉得满嘴发苦,又酸又苦,几乎已忍不住吐了出来。他居然
还没有吐出来,倒真是本事不小。
  上次他挖了十天蚯蚓后,已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臭的人。现在他才知道,那时若有
个太监去跟他比一比,他还可以算是个香宝宝。现在小安子好像就拿他当做了香宝宝,
不但拉着他的手,看样子好像还想闻一闻,不但摸了他的胡子,看样子也像还恨不得能
摸摸他的别的地方。
  看着陆小凤脸上的表情,杆儿赵实在忍不佳想笑。他居然还没有笑出来,倒也真是
本事不小。
  茶馆里的怪味道好像比外面更浓,伙计也是个阴阳怪气的人,者是看着陆小凤嘻嘻
的直笑,还不时向小安子挤眼睛。陆小凤也忍受不了这个人。
  他到这茶馆里来,只因为小安子坚持一定要请他喝杯茶。不管怎么样,喝杯茶总比
跟一个太监在路上拉拉扯扯好些。何况,茶叶倒是真正上好的三熏香片。而小安子总算
已放开了他的手。
  “这茶叶是我特地从宫里面捎出来的,外面绝对喝不到。”
  陆小凤承认,“我倒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只要你高兴,以后随时都可以来喝。”小安子笑得眯起了眼睛,“也许这也是缘
份,我一眼见你就觉得我打I可以交个朋友。
  “我……我以后……以后会常来的J”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连口齿都变得不清了,
简直好像变成了个结巴。
  车好这时上面正好有个老太监走过,小安子又放开他的手赶出去招呼。太监走起路
来,总有点怪模怪样,两条腿总是分得开开的。
  这老太监走路的样子更怪,衣服却比别的太监穿得考究些,说起话来总是摆着个兰
花手,看来就像是个老太婆。陆小凤只有不去看他。
  “那是我们的王总管。”小安子忽然又回来了,“王总管一回来,麻六哥的赌局就
要开了,你想不想去玩几把?”
  陆小凤赶紧摇头,勉强笑道:“我有些事想麻烦你!”
  “你说,尽管说。”小安子又想拉他的手,“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照
办。”
  “不知道你能不能去替我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外面的人到这里来过。”
  “行,我这就去替你打听,“小安子笑道:“我也正好顺便回去看看我的孩子老
婆。”他总算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是模了摸陆小凤的手。杆儿赵低下头,总算又忍伎
没有笑出来。
  陆小凤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悄悄的问道:“太监怎么会也有孩子老婆?”
  “那当然只不过是假风虚凰。”杆儿赵道:“可是太监有老婆倒不少ao“哦?”
“富里面的太监和宫女闹得无聊,也会一对对的配起来,叫做‘对食’,有些比较有办
法的太监,还特地花了钱,从外面买些小姑娘来做老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做太监的老婆,那日子只怕很不好过oo杆儿赵也不禁叹
了口气,道:“实在很不好过。其实太监们本身又何尝不是可怜人,他们的日子又何尝
好过?”
  陆小凤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立刻改变话题,道:“我想西门吹雪无论怎么样都
绝不会躲在这里。”
  杆儿赵道:“也许就因为他算准别人想不到,所以才要躲到这里来。”
  “我以前也这么样想,可是现在……”陆小凤苦笑:“现在我到这里来一看,叫我
在这里耽一天,我都要发疯,何况西门吹雪?”他一向都比西门吹雪随和得多。
  杆儿赵道:“只不过那匹白马倒的确是从这附近出去的。”
  陆小凤流吟着,道:“张英风也很可能是死在这里的。”
  他看着外面的窄小的屋子和街道:“在这里杀了人后,想找个藏尸首的地方只怕都
很难找到。”
  杆儿赵道:“所以只有把尸首驮在马背上运出去。”
  陆小凤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道:“但是,西门吹雪若不在这里,张英风是死在谁
的手里?还有谁能使得出那么快的剑?”这问题杆儿赵当然无法回答。
  他们喝了杯茶,发了一会呆,小安子居然回来了,而且居然真的把消息打听了出
来。
  “前天晚上,麻六哥就带了个人回来,是个很神气的小伙子。”
  陆小凤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他是不是姓张?叫张英风?”
  小安子道:“那就不太清楚下冲陆小凤又问道:“现在他的人呢?”
  “谁管他到哪儿去了J”小安子笑道:“麻六哥是老骚,看那小伙子年轻力壮,说
不定已经把他藏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陆小凤,好像还很有意思把陆小凤藏起
来。这些人在这种地方,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麻六哥的赌局在哪里?”陆小凤忽然站起来,“我的手忽然痒了,也想去玩两
把!”
  “行,我带你去,“小安子又拉起了他的手,笑道:“你身上的赌本若不够,只管
开口,要多少哥哥我都借给你。”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哺哺道:“我现在的确想借一样东西,只可惜你绝不会
有。”
  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副手镑,好拷佐这个人的手。
  麻六哥并不姓麻,也不是太监。麻六哥是个高大魁伟,满身横肉,胸膛上长满了黑
毛的大麻子,脸上总是带着种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微笑。
  他站在一群太监里,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站在一群小母鸡中一样,显得又威风,又得
意。
  这些太监们看着他的时候,也好像女人们看着自己的老公一样,显得又害怕,又佩
服。
  陆小凤却只觉得他们又可笑,又可怜,又可恶可怜的人,是不是总一定有些可恶之
处。
  屋子里像是窑洞一样,烟雾腾腾,臭气熏天。围着桌子赌钱的人,十个中有九个是
太监,一面掷骰子,一面扒耳朵,捏脚,捏完了再嗅,嗅完了再捏,还不时东抓一把,
西摸一把。
  庄家当然就是麻六哥,得意扬里,每颗麻子都在发着红光。杆儿赵没有进来。一到
门口,他就开溜厂。
  “我再到别的地方去打听打听,过一会儿再转回来,“他溜得真快,陆小凤想拉也
没法子拉,只有硬着头皮一个人往里闯。
  小安子居然还替他在前面开路,“伙计们,闪开点,靠靠边儿,我有个好兄弟也想
来玩几手!”一看见陆小凤,麻六哥的眼睛就瞪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敌意,也正像是一
只公鸡忽然发现自己窝里又有只公鸡闯了进来了。
  他一双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小凤好几遍,才冷冷道:“你想玩什么?玩大的
还是玩小的?玩真的还是玩假的?”
  太监们一起笑了,笑的声音也像一群小母鸡,笑得陆小风全身都起鸡皮。
  小安子抢着道:“我这兄弟是大角儿,当然玩大的,越大越好。”
  “你想玩大的?”麻六哥瞪着陆小凤,“你身上的赌本有多少?”
  陆小凤道:“不多,也不少。”
  麻六哥冷笑道:“你究竟有多少?先拿出来看看再说。”陆小凤笑了,气极了的时
候,他也会笑了。
  “这够不够?”他随手从身上掏出张已皱成一团的银票,抛在桌上。
  大家又笑了。这张银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张草纸。有个小太监嘻嘻的用两根手指把
银票拾起来,展开一看,眼睛突然发直,“一万两。”
  这张草张般的银票,居然是一万两,而且还是东四脾楼“四大恒”开出来的,保证
十足兑现。
  小安子笑了,挺起了胸脯,笑道:“我早就说过,我这兄弟是大角儿。”
  看见这张银票,麻六哥的威风已少了一半,火气也小了,勉强笑道:“这么大的银
票,怎么找得开?”
  “不必找,“陆小凤淡淡道:“我只赌一把,一把见输赢。”
  “一把赌一万两?”麻六哥脸上已开始冒汗,每一颗麻子里都在冒汗。
  陆小凤,“只赌一把。”
  麻六哥迟疑着,看着面前的几十两银子,讷讷道:“我们这儿不赌这么大的。”
  陆小凤道:“我也知道我赌本不够,所以你输了,我只要你两句话。”
  “你若输了呢?”
  “我输了,这一万两就是你的。”
  麻六哥眼睛又发亮,立刻问道:“你要我两句什么话?”
  陆小凤盯着,一字字道:“你前天晚上带回来的人是不是张英凤?他是怎么死的?”
  麻六哥脸色突然变了,太监们的脸色也变了,突听一个人在门口冷冷道:“这小于
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捣乱的,你们给我打。”
  这人说话尖声细气,正是那长得像老太婆一样的王总管。
  “打!打死这小子!”麻六哥第一个扑上来,太监们也跟着扑过来,连抓带咬,又打
又撕。
  陆小凤当然不会被他们咬到,可是也不能真的对这些半男不女的可怜虫用杀手。
  他只有先制伎一个再说擒贼先擒王,若是制住了麻六哥,别的人只怕就会被吓住
了。
  谁知麻六哥手底下居然还有两下子,不但练过北派的谭腿和大洪拳,而且练得还很
不错,一拳打出,倒也虎虎生风。
  只可惜他遇见的人是陆小凤。
  陆小凤的左掌轻轻一带,就已将他的腕子托住,右手轻轻—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他
百把多斤重的身子就被打得往后直倒。屋子里全是人。
  他倒下去,还是倒在人身人,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全无血色,嘴角却有鲜血
沁出。
  陆小凤怔住。刚才‘那—拳,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绝不会把人打成这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麻六哥喉咙里“格格”的响,8良珠子也渐渐凸出。
  陆小凤忽然发现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左肋之下,竟已赫然被人刺了一刀,刀锋还嵌在
他的肋骨里,直没至柄。
  无论谁挨了这一刀,都是有死无活的了。屋子里的人实在太多太乱,连陆小凤都没
有看出这是谁下的毒手?唯6的证据只有这把刀。
  他冲过去,拔出了这把刀,鲜血飞溅而出,麻六哥的人又往后倒,倒下去的时候,
仿佛还说了句话,却没有人听得清。
  太监们已一起大叫了起来,大叫着冲出去,“快来人呀,这儿杀了人了,快来抓凶
手。”
  陆小凤虽然绝不会被他们抓住,可是这群太监会做出什么事来,连他都想象不到。
  他也不愿意去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陆小凤双臂一振,旱地拔葱,“砰”的一
声,屋顶已被他撞个大洞。
  他的人已窜了出去。只见四面八方都已有人冲过来,有的拿着刀,有的提着棍子。
  陆小凤唯一的退路,就是越墙而出。可是紫禁城的城墙看来至少有十来丈高,普天
之下,绝没有人能一掠丽出的。
  就算昔年以轻功名震天下的楚留香复生,也绝没有这种本事。
  幸好陆小凤手里还有把刀,他的人突然窜起,‘掠四丈,反手一刺,刀锋刺入城
墙。
  他的人已贴上城墙,再拔出刀,壁虎般滑了上去,快到墙头时,脚尖一蹴,凌空翻
身,一个“细胸巧翻云\飘飘的落在墙头。
  突听城墙上一个人冷笑道:“你还想往哪里跑?你跑不了的。”
  陆小凤只听见声音,还没有看见人,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已出手。
  他脚尖一点,人又跃起,又凌空翻了个身,才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躺在紫禁
城的城垛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的是件又赃又破的青布袍,脚上穿的是双穿了底的破草
鞋,头皮却光得发亮。
  这个人竟是老实和尚。“老实和尚。”陆小凤忍不住叫了出来,几乎一下于跌到城
墙下面去。
  老实和尚笑了,大笑道:“休吃惊,莫害怕,和尚要抓的不是你,是这个小东
西。”他用手指捉住个虱子,又笑道:“我这两根手指一夹,虽然比不上你,可是天下
的虱子,绝没有一个能逃得了的,“他手指头一用力,虱子就被捏扁了。
  陆小凤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为什么也杀生?”
  老实和尚道:“和尚若不杀虱子,虱子就要吃和尚。”
  陆小凤道:“佛祖不惜舍身喂鹰,和尚喂喂虱子又何妨?”
  老实和尚道:“只可惜和尚的血本就不多,喂不得虱子。”
  陆小凤道:“所以和尚就不惜开杀戒?”老实和尚不开口陆小凤道:“和尚既然开
了杀戒,想必也杀过人的。”老实和尚还是闭着嘴。
  陆小凤冷笑道:“和尚为什么不说话了。”
  老实和掏叹了口气,道:“和尚不说谎,所以和尚不说话。”
  陆小凤目光如刀锋,盯着他,道:“和尚从来也不说谎?”
  老实和尚道:“和尚至少没有对可怜人说过谎。”
  陆小凤道:“我是个可怜人?”
  老实和尚叹道:“看你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哪里有和尚悠闲自在?”
  陆小凤冷冷道:“和尚只怕也并不太悠闲。”
  老实和尚道:“谁说的?”
  陆小凤道:“我说的。”他冷笑着又道:“你前两天还在张家口,昨天就到了京
城,又忙着替叶孤城传消息,又忙着为别人做证人,现在居然跑到紫禁城上来了,这么
样一个和尚,也算悠闲自在?”
  老实和尚却又笑了,道:“和尚纵然不悠闲,至少心里没有烦恼。”
  陆小凤道:“虽然没有烦恼,却好像有点鬼鬼祟祟。”
  老实和尚道:“和尚从来也不鬼祟。”
  陆小凤道:“不鬼祟的和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知道有人要找一匹活人不骑,却让此人骑的马,“’陆小
凤冷笑道:“看来和尚不但消息灵通,还很喜欢管闲事。”
  老实和尚道:“这件事和尚不能不管!”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虽没有儿子,却有个外甥!”
  陆小凤道:“难道张英风是和尚的外甥?”
  老实和尚点点头,叹道:“现在和尚已连外甥都没有了。”
  陆小凤不说话了,因为他也觉得很意外。这一天来他发现了很多怪事,每件事好像
都互相有点关系,却又偏偏串不到一条线上去。叶孤城、公孙大娘、孙老爷、欧阳情、
李燕北、张英风,这些都是被害的人。他们在表面看来,都是绝对互不相关的。
  但陆小凤却偏偏又觉得他们都是被一条线串着的,暗算叶孤城、欧阳情和孙老爷的
人,显然还是同一个人,用的也是问样一种手法。这三个人之间,却又偏偏连一点关系
都没月。
  陆小凤忽然道:“张英风的确是死在这里的。”
  老实和尚道:“你已查出来了?”
  陆小凤点点头,道:“他的人,和这里一个叫麻六哥的人很有关系!”
  老实和尚道:“你问过麻六哥?”
  陆小凤道:“我想问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杀死灭口。”
  老实和尚道:“但你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的死,又跟王总管很有关系。”
  老实和尚道:“王总管又是何许人?”
  “白袜子”
  “出家人穿的都是白袜子。”陆小凤道:“既然有青衣楼,有红鞋子,就很可能还
有白袜子。”
  老实和尚又笑了,摇着头笑道:“你这人虽迷湖,幻想倒很丰富。”
  陆小凤冷冷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认为在暗中一定有个出家人,在偷偷摸摸的做
些见不得人勾当。”
  老实和尚道:“哦?”
  陆小凤道:“和尚就是个出家人,你就是个和尚。”
  老实和尚忽然抬起自己一双泥脚,笑道:“只可惜我这个和尚穿的不是白袜子,是
肉袜子。”
  陆小凤道:“肉袜子也是白的。”
  老实和尚道:“和尚的肉并不白,“陆小凤又说不出话了当然也有很多话是他现在
还不想说的。所以他已准备要走。他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走不了了。
  他要往东走,就发现东面的城楼上有两个人,背着双手,慢慢的走过来,要往南
走,南面也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若是想往下跳,城墙里面是太监的窝,城墙外面却已赫然多了好几排弓箭刀斧手。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这紫禁城实在不是陪和尚聊天的地方。”
  城垛子很宽,两个人并肩而行,也不会嫌挤。从东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面貌清
瘦,气度高贵,一个脸色苍白,面带冷笑。从南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目光如鹰,鼻
子也好像鹰钩一样,另一个却正是殷羡。
  这四个人的服饰都极华贵,态度都很高傲,气派都不小。陆小凤叹了口气,道:
“看来大内的四位高手都到齐了,和尚你说怎么办?”
  老实和尚却笑道:“幸好和尚没杀人,也不是凶手。”他大笑着跳起来,忽然问
道:“哪一位是‘潇汀剑客’魏子云魏大爷?”
  面容清瘦的老人道:“正是在下。”
  “哪一位是‘大漠神鹰’屠二爷?”
  目光如鹰的中年人冷冷道:“是我。”
  殷羡抢道:“魏老大旁边的就是‘摘星手’丁敖,我叫殷羡,大师你好。”
  老实和尚道:“这不是大师,是个和尚,老老实实的和尚。”他指着陆小凤道:
“这个人却不太老实,你们要找,就找他,千万莫要找和尚。”
  丁敖冷冷道:“我们来找的本就是他。”
  陆小凤居然又笑了,“是不是找我去喝酒?”
  屠方沉剧比届“你擅入禁城,刀伤人命,你还想喝酒。”
  他显然并不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遇到了这种人,陆小凤只有苦笑,“擅人禁城看
来好像是真的,刀伤人命却是假的。”
  丁敖冷笑道:“你手里的这柄刀并不假。”
  陆小凤道:“手里有刀的,并不一定杀了人,杀了人的,手里并不一定有刀。”
  屠方道:“杀人的不是你?陆小凤道:“不是。”
  殷羡忽然道:“他若不是,就一定不是,我知道他不说谎。”
  丁敖冷冷道:“从来不说谎的人,我倒还没有见过。”
  魏子云笑了笑,道:“那么你今天只伯就已见到两个。”丁敖闭上了嘴。
  魏子云淡淡道:“殷羡若说他从不说谎,杀人的就一定不是他!”屠方本来想开口
的,却也闭上了嘴。
  魏子云道:“何况,像麻六那种人就算再死十个,也和我们全无关系,陆大侠想必
也看得出我们并不是为此而来的。”
  殷羡微笑道:“擅闯禁城的罪,这次也可以免了,因为明天晚上一定还有第二次lU
魏子云道:“白云城主与西门吹雪,都是旷绝古今,天下无双的剑客,他们明夜的一
战,想必也一定足以惊天动地,震砾古今aH殷羡道:“只要是练武的,我想绝没有愿
意错过这一战JH魏子云道:“我们虽然身在皇家,却也是练武的人,我们也—样想见
见这两位当世名剑客的风采,更想见识见识他们天下无双的剑法。”
  殷羡道:“其实我们既然已知道这件事,就该加倍防守,布厂埋伏,让他们根本来
不得。”
  魏子云道:“但我们却并不是想做这种焚琴煮鹤,大杀风景的事,更不想因此而得
罪天下英雄,“他慢慢的接着道:“‘个人既然出身在江湖,就不该忘了根本,这一点
陆大侠想必是应该明白的!”
  陆小凤道:“我明白,“他态度也变得很严肃,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位潇湘剑客实在
是个很诚恳的君子。
  魏于云道:“可是我们中竟有责任在身,总不能玩忽职守,紫禁城毕竟也不是可容
江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陆小凤道:“这6点我也明白!”
  魏子云道:“实不相瞒,我们今天这么样做,为的就是想要陆大侠明白这一点。”
  丁敖终于又忍不住冷笑道:“现在陆大侠想必也已看出,要想在紫禁城里随意来
去,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陆小凤也不能不承认。城下的刀斧生光,箭已在弦,城上的这四个人十余年前就已
名动江湖,若是同时出手,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他们的联手一击。”
  魏子云道:“说来说去,我们只希望陆大侠能答应我们一件事。”
  陆小凤道:“请吩咐。”
  魏子云道:“我们只希望明天来的人不要太多,最好不要超过八伎!”
  陆小凤终于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想必已计算过,以大内的武卫之力,来的若只有
八个人,纵然出了事,他们也有力量应付。
  但陆小凤却不懂,“为什么这件事要我答应?我并不能替别人作主,更不知道会有
多少人要来。”
  魏子云道:“可是我们却希望陆大侠作主!”陆小凤更不懂。
  魏子云不等他再问,已解释着道:“除了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外,其余的六个人,
我们希望由陆大侠来负责挑选。”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说,明天晚上,只有我指定的六个人,才能到这里来?”
  魏子云道:“我打I正是这意思。”陆小凤笑了,苦笑。他忽然发现这位潇湘剑客
虽然是个诚实君子,却也是条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来人若是由他来挑选,万一出了事,
他当然更不能置身事外。
  魏子云道:“这里有六条缎带,陆大侠认为谁能来,就给他一条,请他来的时候,
系在身上!”
  殷羡道:“这种缎带来自波斯,是大内珍藏,在月光下会变色生光,市面上绝难仿
造。”
  魏于云道:“我们已令人设法通知各地的武林朋友,让他们知道这件事I”
  丁双冷冷道:“身上没有系这条缎带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敢擅人禁城一步,一律
格杀勿论!”
  魏子云已拿出了一柬缎带,双手捧过来,道:“此物就请陆大侠收下。”陆小凤看
着这束闪闪发光的缎带,就像是看着一堆烫手的热山芋一样。他知道自己只要接下这束
缎带,就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麻烦惹上身。
  魏子云当然也看得出他的意思,缓缓道:“陆大侠若不肯答应这件事,我们当然也
不敢勉强,只不过……”
  陆小凤道:“只不过怎么样?”
  魏于云道:“只不过我们既有职责在身,为了大内的安全,就只好封闭禁城,请白
云城主和西门吹雪易地而战了ao陆小凤道:“那么这责任就由我来负了,别人若要埋
怨,也只会埋怨我。”
  魏子云淡淡道:“所以我们还是请陆大侠多考虑考虑。”
  陆小凤叹了口气,若笑道:“看来我好像并没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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