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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

_4 古龙(现代)
  陆小凤沉吟着,忽又问道:“你的庙在哪里?”
  胜通道:“陆大侠莫非还想当面去见见那位白云城主?”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但却实在想去看看他,“他笑容中带着
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和寂寞,慢慢的接着道:“我和他虽然只匆匆见过两次面,却始终将
他当做我的朋友……”
  他知道叶孤城现在一定需要朋友,也知道叶孤城的朋友并不多。此时此刻,一个真
正的朋友对叶孤城来说,也许比解药更难求。
  屋子里潮湿而阴暗,地方并不十分窄小,却只有一床、一桌、一凳,更显得四壁萧
然,空洞寂寞,也衬得那一盏孤灯更昏黄黯淡。壁上的积尘未除,屋面上结着蛛网,孤
灯旁残破的经卷,也已有许久未曾翻阅。
  —以前住在这里的老僧,过的又是种多么凄凉寂寞的岁月?在他说来,死,岂非正
是种解脱。叶弧城斜卧在冷而硬的木板床上,虽然早巳觉得很疲倦,却辗转反侧,无法
成眠。
  他本来久已习惯寂寞。一个像他这样的剑士,本就注定了要与人世隔绝的,正像是
个苦行的僧人一样,尘世间的一切欢乐,他都无缘享受。
  因为“道\是一定要在寂莫和困苦中才能解悟的。剑道也—样。没有家,没有朋
友,没有妻子,没有儿女,什么亲人都没有。
  在他这一生中,寂寞本就是他唯一的伴侣。但他却还是无法忍受这种〔[寂寞更可
怕的凄凉和冷落,因为他以前过的日子虽孤独,却充满了尊荣和光彩。
  而现在……风从窗外吹进来,残破的窗户响声如落叶,屋子还是带着种连风都吹不
散的恶臭。他知道他的伤口已完全溃烂,就像是生了蛆的臭肉一样。
  他本是个孤高而尊贵的人,现在却像是条受伤的野狗般躲在这黑洞里,这种折磨和
痛苦,本是他死也不愿忍受的可是他一定要忍受。
  因为他一定要活到九月十五!秋声寂寂,秋风萧索,这漫漫的长夜,却叫他如何度
过?假如现在能有个亲人,有个朋友陪着他,那情况也许会好得多。怎奈他偏偏命中注
定了是个孤独的人,从不愿接受别人的友情,也从不肯将感情付给别人。他忽然发觉这
竟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想到自己也需要个朋友。
  他又想了很多事,想起了他每日晨昏,从无间断的苦练,想起了他的对手在他剑下
流出来的鲜血,也想起了那碧海青天,那黄金般灿烂的阳光,白玉般美丽的浮云……
  他想死,又不想死。一个人的生命中,为什么总是要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矛盾?虽
然他也知道这么样做对他的伤势并没有帮助,甚至无异是在饮鸩止渴。但他只能这么样
做。
  ——好厉害的暗器,好可怕的毒。他终于坐起来,刚下了床,突听窗外有风声掠过
——那绝不是自然的风声。
  剑就在桌上。他一反手,已握住了剑柄,他的反应还是很快,动作也依旧灵敏。
  “用不着拔剑,“窗外有人在微笑着道:“若是有酒,倒不防斟一杯ao叶孤城握
剑的手缓缓放松,他已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陆小凤?”
  当然是陆小凤。叶孤城勉强站起来,站直,卷起了衣襟,整起愁容,大步走过去,
拉开门。
  陆小凤正在微笑着,看着他,道:“你想不到我会来?”
  叶孤城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在那张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才缓缓道:“你本不该来
的,这里没有酒!”
  陆小凤微笑道:“但这里却有朋友aU朋友。这两个字就像是酒,一满杯热酒,流
人了叶孤城的咽喉,流进胸膛。
  他忽然觉得胸中的血已热,却还是板着脸,冷冷道:“这里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
杀人的剑手。”
  “杀人的剑手也可以有朋友,“唯一的椅子虽然已被占据,陆小凤却也没有站着。
  他移开了那盏灯,也移开了灯畔的黄经和铁剑—在桌上坐了下来:“你若没有将我
当朋友,又怎么会将你的剑留在桌上”
  叶孤城闭上嘴,凝视着他。才缓缓道:“你以前好像并没有要跟我交朋友?”
  陆小凤道:“因为以前你是名动天下,不可一世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嘴角又
僵硬,“现在呢丈: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要决战之前,你本不该和唐天仪那种人交手的,你应该知
道唐门的暗器确实无药可解。”
  叶孤城的脸色变了:你已知道多少?”
  陆小凤道:“也许我已知道得太多。”
  叶孤城又闭上嘴,沉默了更久,才缓缓道:“我本来的确不愿跟他交手的!”
  陆小凤道:“可是伤……”
  叶孤城打断了他的话,道:“可是他却找上了我,一定要逼我拔剑,他说我……说
我乘他不在时,调戏他的妻子。”
  陆小凤道:“你当然没有。”叶孤城冷笑。
  陆小凤道:“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解释?”
  叶孤城道:“你若是我,你会不会解释?”陆小凤在叹息。
  他承认自己若是遇上这种事,也一定不会解释,因为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解释,也一
定无法解释。
  “所以你只有拔剑。”
  叶孤城道:“我只有拔剑。”
  陆小凤道:“但你却还是不懂,以你的剑法,唐天仪本不该有出手伤你的饥会JU
叶孤城冷冷道:“他本就没有。”
  陆小凤道:“但你却受了伤。?叶孤城的手握紧,过了很久,才恨恨道:“这件事
我本不愿说的。他能有出手的机会,只因我在拔剑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很奇怪的吹竹
声。”
  陆小凤脸色也变了,“于是你立刻发现有条毒蛇?……”
  叶孤城霍然长身而起,“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也握紧双拳,道:“就在今天一日之中,我已有两个朋友死在那种毒蛇下,
还有一个倒在床上,生死不明。叶弧城的瞳孔在收缩,慢慢的坐下,两个人心里都巴明
白,这件事根本是有人在暗中陷害的。这究竟是谁的阴谋?为的是什么?陆小凤沉吟着,
缓缓道:“你重伤之后,最有好处的人本该是西门吹雪,“叶孤城点点头。
  陆小凤道:“但害你的人,却绝不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道:“我知道,我相信他绝不是这种无耻的小人J”
  陆小凤道:“你真的相信?”
  叶孤城道:“像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绝对练不成他那种孤高绝世的剑法。”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是西门吹雪的知已。”
  叶孤城注视桌上的剑,缓缓道:“我了解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剑。”
  陆小凤却在凝视着他,“也许你行I本来也正是同样的人。”
  叶孤城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柄孤高绝世的剑,两个孤高绝世的人,又怎么不惺惺相惜?陆小凤叹道:“看来
这世上不但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有肝胆相照的仇敌。”
  当然有的,只不过后者远比前者更难得而已。
  叶孤城忽然又道:“据说已有很多人在我身上投下重注,赌我胜!”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赌你胜的盘口是七比一!”
  叶孤城目中带着沉思之色,道:“其中当然也有人赌西门吹雪胜的。”
  陆小凤道:“不错。
  叶孤城道:“我若败了,这些人岂非就可以坐收暴利。”
  陆小凤道:“你认为陷害你的人,就是赌西门吹雪胜的人?”
  叶孤城道:“你认为不是?”陆小凤也闭上了嘴。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知道绝不是。因为这个人不但陷害了叶孤城,也同样
害了孙老爷、公孙大娘和欧阳情。他一定还有更可怕的阴谋,更大的目的,绝不止是要
赢得这笔赌注而已。
  叶孤城又站起来,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明月,喃喃道:
  “现在已可算是九月十四了。”
  陆小凤道:“难道你还要如期应战?”
  叶孤城冷冷道:“你看我像是个食言悔约的人?”
  陆小凤道:“可是你的伤……”
  叶孤城又笑了笑,笑得很凄凉,“伤是无救的,人也已必死,既然要死,能死在西
门吹雪剑下,岂非也是一大快事?”
  陆小凤道:“你……你们可以改期再战!”
  叶孤城断然道:“不能改!”
  陆小凤道:“为什么?叶孤城道:“我这一生中,说出来的任何话,都从未更改过
一次。”
  陆小凤道:“莫忘记你们已改过一次。”
  叶孤城道:“那有特别的原因。”
  陆小凤道:“什么原因?”
  叶孤城沉下脸,道:“你不必知道。”
  陆小凤道:“我一定要知道!”
  叶孤城冷笑。
  陆小凤道:“因为我不但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有权知道。”
  叶孤城慢慢的掩起窗子,又推开。窗外的月明依旧。
  他一直都没有回头,仿佛不愿让陆小凤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又过了很久,忽然道:
“你知不知道他已有个孩子?”
  陆小凤跳了起来,失声问:“你说什么?”叶孤城并没有再说一遍,他知道陆小凤
已听得很清楚。
  陆小凤当然已听清楚,但却实在不能相信,“你是说西门吹雪已有了孩子?”
  叶孤城点点头。
  陆小凤再问:“是孙秀青有了身孕?”叶孤城又点点头。陆小凤怔住。一个男人,
在生死的决战前,若是知道他爱的女人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他应该怎么办?陆小凤终于
明白,“原来是他去求你改期的,因为他—定要先将孙秀青以后的生活安排好,他并没
有胜你的把握。”
  叶孤城道:“他是个负责的男人,也知道自己的仇人太多!”
  陆小凤道:“他若死在你的手里,他的仇家当然绝不会让他的女人和孩子再活下
去。”
  叶孤城道:“他活着时从不愿求人,就算死了,也绝不愿求人保护他的妻子。”
  陆小凤道:“所以,他要你再给他一个月的宽限,让他能安排好自己的后事。”
  叶孤城道:“你若是我,你答不答应?”陆小凤长长叹息,现在也终于明白,西门
吹雪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了。他当然要找个绝对秘密的地方,将他的妻子安顿下来,让她
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他的孩子。这地方他当然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叶孤城仰视着上天的明月,月已圆,“月圆之夜,紫金之颠……”
  陆小凤忍不住又问道:“月圆之夜,还是改在月圆之夜,紫金之颠又改在哪里?”
  叶孤城又沉吟了很久,才缓缓道:“改在紫禁之颠!”
  陆小凤耸然动容,道:“紫禁之颠?紫禁城?”
  叶孤城道:“不错。”
  陆小凤脸色变了,“你们要存紫禁城里,太和殿的屋脊上决战?”
  太和殿就是金蛮殿,也就是紫禁之颠,当然也就是太和殿上。殿高数卜丈,屋脊上
铺着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难如登天。何况那里又正足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之
处,禁卫之森严,天下绝没有任何别的地方能比得上。这两人却偏偏选了这种地方做他
们的决战处。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叹厂口气,苦笑道:“你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叶孤城淡淡
道:“你若害怕,本就不必去!”
  陆小凤恍然道:“你们选了这地方,为的就是不愿别人去观战?”
  叶孤城道:“这一战至少不是为了要给别人看的J”
  陆小凤又忍不住要问:?这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孤城道:“就因为他是西门吹雪,我是叶孤城。”
  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答案,却已足够说明一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命中注定了就要
一较高下的,已不必再有别的理由。两个孤高绝世的剑客,就像是两颗流星,若是相遇
了,就一定要撞击出惊天动地的火花。这火花虽然在一瞬间就将消失,却已足照耀千
古。”
  月明星稀,夜更深。叶孤城缓缓道:“你想知道的事,现在全都已知道,你为什么
不走?”
  陆小凤却还不肯走:“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你们的决战处?”
  叶孤城冷冷道:“我没有告诉过别人,我没有别的朋友。”
  他的声音虽冷,这句话却是火热的。他毕竟已承认陆小凤是朋友,唯一的朋友。
标题 <<旧雨楼·古龙《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第四章 同是有心人>>
古龙《陆小凤系列·决战前后》
第四章 同是有心人
  九月十四,凌晨。李燕北从他三十个公馆中的第十个公馆里走出来,沿着晨雾迷漫
的街道大步而行。他步子虽然还是跨得很大,却仿佛已显得很沉重,他的腰虽然还是挺
得笔直,但眼中却已有疲倦之色。昨夜他根本没有睡过。
  十一年来,每当他在晨瞒初露时,沿着这同样的路线散步时,后面总有一大群人跟
着。但今天却没有,连一个人都没有。
  阳光尚未升起,木叶上凝着秋霜,今天比昨天更冷,说不定已随时可能有雪。
  北国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的。尤其是李燕北,对他说来,冬天早已来了,已到
了他心里。
  晨雾迷漫,对面也有个人沿着路边,大步走过来,李燕比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已看
到了一双发亮的眼睛:“陆小凤?”
  “是我:“陆小凤已在一株枯树下停住脚,等着他:“有人若是每天早上都能到外
面来走走,一定能活得比较长的。”
  他在笑,笑容却中并不开朗。
  李燕北道:“你已在外面走了很久?”
  陆小凤道:“好像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李燕北道:“为什么不进去?”
  陆小凤又笑了笑,笑得更勉强:“我怕。”
  李燕北吃惊的看着他:“你伯?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陆小凤道:“我有,而且时常都有。”
  李燕北道:“你怕什么?”他不等陆小凤回答,又接下去道:“你不敢去见欧阳?”
陆小凤默然点头。
  李燕北拍了拍他的肩,“她还活着,她中的毒好像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严重!”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忽然问道:“今天只有你一个?”
  李燕北点点头,眼神显得更疲倦,缓缓道:“今天别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
  陆小凤道:“那么你也不该出来的,“李燕北笑了笑,笑容也并不开朗。
  陆小凤道:“经过了昨天的事,你今天本该小心些。”
  李燕北沉默着,和陆小凤并肩而行,走了一段路,忽然道:“这十一年来,我每天
早上,都要在这些地区里走一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我都没有间断
过。”
  这地区是属于他的。他走在这些古老而宽阔的街道上,心里总是充满了骄傲和满
足,就正如大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士卒,帝王在巡视自己的国土一样。
  陆小凤了解他这种感觉,“我若是你,我很可能也会每天这么样走一趟。”
  李燕北道:“你一定会的J”
  陆小凤道:“只不过我今天还是会破例一次。”
  李燕北道:“你绝不会。”
  陆小凤道:“可是今天……”
  李燕北道:“尤其是今天,更不能破例!”
  陆小凤道:“为什么?”
  李燕北迟疑着,目光沿着街道两旁古老精雅的店铺一家家看过去,眼睛里仿佛充满
了悲伤和留恋,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因为今天已是我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
  李燕北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有没有看见过我的儿
子?”
  陆小凤摇摇头。他没有看见过,他也不懂李燕北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我有十九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李燕北慢慢的接着道:“他们都是我亲生
的,都是我血中的血,肉中的肉。”陆小风在听着,等着他说下去。
  李燕北道:“我今年已五十,外表看来虽然还很健壮,其实却已是个老人。”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你并不者,有人说,男人到五十以后,人生才真正开
始!”
  “可是我已输不起。”李燕北也想勉强笑一笑,却笑不出,“因为我不能看着我的
孩子们挨饿受苦。”
  陆小凤终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你已将这地盘卖给了别人?”
  李燕北垂下头,黯然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他们给我的条件实在太优
厚。”
  陆小凤道:“什么条件?”
  李燕北道:“他们不但愿意承认我跟杜桐轩约定的赌注,愿意帮我解决这件事,而
且还保证将我全家大小,全都平安送到江南去。I”
  他总算笑了笑,笑得却很凄凉,“我知道江南是个好地方,每到了春天,莺飞草
长,桃红柳绿,孩子们若能在那里长大,以后绝不会长得像我这种老粗。”
  陆小凤看着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个老粗。”
  李燕北苦笑道:“你自己没有孩子,你也许不会懂得一个人做了父亲后的心情Jo
陆小凤道:“我懂。”
  李燕北道:“你既然懂,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科事J”
  陆小凤道:“我知道aH李燕北道:“这一战西门吹雪若是败了,我就立刻会变得
无路可走。”
  陆小凤也知道。无论谁带着十九个儿子时,他能走的路就实在已不多。
  李燕北道:“昨天我见过叶孤城后,就知道我已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
  陆小凤道:“不是你没有,是西门吹雪!”
  李燕北道:“可是他若输了,我就会比他输得更惨。”
  陆小凤道:“我明白。”
  李燕北道:“那么你就不该怪我。”
  “我并没有怪你。”陆小凤道:“我只不过替你觉得可惜而已。”
  ”可借?有什么可惜?”
  陆小凤也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将这地盘让给了谁?”
  李燕北道:“让给了顾青枫。”
  陆小凤道:“顾青枫是什么人?”
  李燕北道:“是个道士。”
  陆小凤俗然道:“道士?”
  李燕北道:“道士也有很多种。”
  陆小凤道:“他是哪一种?”
  李燕北道:“是既有钱,又有势的那一种。”他又解释着道:“道教有南北两宗,
南宗的宗师是龙虎山的张真人,北宗的宗师是白云观主。”
  陆小凤道:“他就是白云观主?”
  李燕北点点头,道:“白云观就在城外,当朝的名公巨卿,有很多都是白云观的常
客,甚至还有些已拜在他门下。”
  陆小凤冷笑道:“所以他表面上是个道士,其实却无异是这经的。☆豪恶霸。”
  李燕北苦笑道:“他若不是这么样的人,又怎么会要我将地盘让给他?”
  陆小凤道:“这件事已无法挽回?”
  李燕北道:“我已接受了他的条件,也已将我名下的产业全都过户给他。”
  陆小凤道:“你的门人弟子,难道也全都被他收买了过拉中”李燕北道:“真正
控制这地区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帮手。”
  陆小凤道:“你已不是这帮会的帮主?”
  李燕北长叹道:“现在这帮会的帮主也已是他,我已将十年前从前任帮主手里接过
来的龙旗令符,当着证人之面交给了他。”
  陆小凤道:“证人是谁找来的?”
  李燕北道:“虽然是他找来的,但却也是我一向都很尊敬的江湖前辈。”
  陆小凤道:“是谁?”
  李燕北道:“一位是武当的木道人,一位是黄山的古松居士,还有—位老实和尚!
陆小凤怔住,他吃惊的停下脚步,连脸色都似已变了:
  “难怪我找不到他们,原来我走了之后,他们反而来了!”
  李燕北道:“我本来也没有想挽回,这本是我自己决定的。”他看着陆小凤脸上的
表情,又道:“但你却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oo陆小凤沉默着,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道:“我的确有件事要警告你。”
  李燕北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江南不但是个好地方,也是个美人窝,你到了那里后,最好老实
些。”他笑了笑,接着道:“一个月只有三十天,你若是再娶三十个老婆,不打破头才
怪lU李燕北也笑了,拍着陆小凤的肩笑道:“你放心,用不着你说,我也会将那里的
美人全都留下来给你的。”
  陆小凤大笑,道:“那么我一定很快就会去找你,免得你改变了主意!”
  他并没有说出叶孤城的事,他几次想说,又忍了下去。
  李燕北是他的朋友。朋友要走了,为什么不让他带着笑走。
  能够让朋友笑的时候,就绝不会让朋友生气难受这是陆小凤的原则。可是他一定要
分清谁是仇敌?谁是朋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他忽然问。
  “也许还得过了明天。”面对着这古老而亲切的城市,李燕北目光中又不禁流露出
一种说也说不出的留恋和伤感,“我虽然已是’中局外人,但却还是想知道这一战的结
果,“陆小风慢慢的点了点头,他也了解李燕北此时的心情。
  “你走的时候,我也许不会送你,可是你若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
我一定会去接你,“他勉强笑了笑:
  “我—r句不喜欢送行。”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他虽然轻生死,却重离别。
  “我明白。”李燕北也勉强作出笑脸,“我这次一走,虽然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你若到了江南,我也一定会去接你。”
  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又问:
  “木道人他们,是不是和顾青枫一起走的?”
  “你想他们会到哪里去?”
  “白云观,“李燕北道:“白云观的素斋和酒,也一向很有名。”
  白云观仿佛就在白云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雾还没有散尽,远远看过去,这道
观的确就像是飘渺在白云间的一座天宫阴。镶着黄铜状兽环的黑漆大门已开了,却看不
见人,晨风间隐约传来一阵阵涌经声,道人们显然正在早课。
  可是大殿里也没有人,几片刚蒋下的黄叶,在庭院中随风而舞。
  陆小凤穿过院子,走过香烟绦绕的大殿,从后面的一扇窄f]走出来,忽然发现一个
青衣黄冠的道人,正站在梧桐树下,冷冷的看着他。梧桐没有落叶,后院中的秋色却更
浓。
  陆小凤试探着问:“顾青枫真人在不在?”
  道人没有回答,一双发亮的眼睛,在白雾中看来,就像是刀锋脑习着寒光,一阵风
吹过,陆小凤忽然发现他肩后黄穗飘飞,竟背着口乌鞘长剑。
  “道长莫非就是顾真人?”道人还是不开口,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
  陆小凤笑了笑,喃喃道:“原来这老道是个聋子,我问错人厂。”
  这道人并不是聋子,突然冷笑道:“你没有问错人,却来错了地方。”
  “这里不是白云观?”
  ‘是“白云观为什么来不得?”
  道人冷冷道:“别人都能来,只有你来不得!”
  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笑着,忽然闪过身,梧桐树的树皮已被削去一片,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八个
字,“小凤飞来,死于树下。”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冷道:“风栖梧桐,这棵梧桐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陆小凤忽然又问道:“你见过我?”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道:“我打I有旧恨?”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i萤,“有新仇?”
  道人道:“也没有。”
  陆小凤苦笑道:“我们既然素不相识,又没有新仇旧恨,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
命?”
  道人道:“因为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道:“这理由好像就已够了!”
  道人道:“足够了。”他手一反,长剑已出鞘J“好剑。”剑光如一溉秋水。道人
以指弹剑,剑作龙吟,龙吟声中,四面忽然又出现了六个装柬和他一样的黄冠j差人六
个人,六柄剑,也都是百炼精钢铸成的青锋长剑。”
  剑柄的黄穗在风中飘飞,突然同时出手,赫然正足边派北宗,全真派的不传之秘,
北斗七星阵。那脸如枯木的道人,显然就是发动剑阵的枢纽。
  他的剑法精妙流动,虽然还不能和叶孤城、西门吹雪那种绝世无双的剑客相比,可
是剑走轻火,意在剑先,已是江湖中的—流高手。何况这北斗七星阵结构精密,配合无
间,七柄剑竟仿佛有七十柄剑的威力。陆小凤竟似已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剑光如网。
他就像是6条已落入网里的大鱼,在网中飞腾跳跃,却还是逃不出网去。剑网已越收越
紧。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剑是好剑,剑法也是好剑法,只可惜你们这些人错
了。”
  没有人问他“错在哪里?”就算有人间,也已来不及。就在这一瞬间,陆小凤已突
然出手,只见他的身子溜溜一转,手掌已托住了那青衣道人的右肘,轻轻一带。
  接着,就是一片金铁交击之声,七柄长剑互相撞击,火星四溅。陆小凤却已游鱼般
滑出,已不再是条被困在网中的鱼。
  也就在这一瞬间,突听一声冷笑,一道寒光长虹般飞来。这一剑的速度和威力,更
远在黄冠道人之上。陆小凤身子刚脱出剑阵,剑光已到了他咽喉要害前的方寸之间。
  森寒的剑气,已刺入了他的肌肤毛孔。陆小凤反而笑了,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夹!
对方还没有听见他的笑声,剑锋已被他夹伎。他的出手竟远比声音更快!剑气已消失。
陆小凤用两根手指夹佐剑锋,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一个锦衣华服,白面微须的中年
人。这人也正在吃惊的看着他。
  没有人相信世上竟真有这么快的出手,这个人显然也不信。他自信剑法之高,已不
在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人之下,自信刚才那出手一击,绝不会落空,现在他才知道自
己想错就在这时,梧桐树后的屋德下,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大笑声,“我早就说过,时孤
城的天外飞仙,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都是绝世无双的武功,你们如今总该相信了吧?”
  另一个人在叹息:“我们总算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忽然也叹了口气,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持须大笑
的是木道人,微笑叹息着的,想必就是白云观主顾青枫。有些人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微
笑,顾青枫就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个仪容修洁,风采朗棚的人,微笑使得他看来更温
文而亲切。
  他微笑着走过来,挥袖拂去了梧桐上的朱砂,道:“陆公于现在想必已看出,这只
不过是……”
  陆小凤替他说了下去,“只不过是个玩笑。”
  顾青枫显得很惊奇,“你知道?”
  陆小凤点点头,道:“因为很多人都跟我开过这种玩笑。”
  顾青枫目中露出种歉意,“这玩笑当然并不太好!”
  “不太好,也不太坏!”陆小凤道:“至少每次有人跟我开这种玩笑时,我都会觉
得自己运气不错ao“为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的运气若不好,这玩笑就不是玩笑了产“
  他轻轻放下手里夹着的剑锋,好像生怕剑锋会割破他的手指一样。
  “一个人的咽喉若是被刺穿了个大洞,至少他自己绝不会傅认为那是玩笑。”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人也笑了,笑容中也带着歉意,“我本来j7不想开这种玩笑,
可是他们都向我保证,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一剑刺穿陆小凤的咽喉,所以我就……”
  陆小凤又打断了他的话,替他说了下去,“你就忍不住想试试?”
  陆小凤也笑了笑,道:“我就算想生气,也不敢在大内的护限高手面前生气的!”
  这人显得很惊讶,“你认得我?”
  陆小凤微笑道:“除了‘富贵神剑’殷羡殷三爷外,还有谁能使得了那一着玉女穿
梭?”
  木道人又大笑,“我是不是也早就说过,这个人非但手上有两下子,眼力也‘向不
错。”
  江湖中人都知道,皇宫大内中,有四大高手,可是真正见过这四个人的并不多。
  “你眼力果然不错。”殷羡大笑着,拍着陆小凤的肩:☆‘我已有十余年未曾走过
江湖,想不到你居然还是认出了我。”
  陆小凤笑道:“能使出玉女穿梭这一招的人并不少,可是能将这一招使得如此出神
入化的,天厂却只有一个!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错。
  在侧朗购,大内高手们—定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这个人至少很和气,笑得也
很令人愉快。所以陆小凤也希望能比他觉得愉快些。
  殷羡眼睛里果然已发出了光,忽然紧紧握住陆小凤的手,道:“你说的是真话?”
  陆小凤道:“我从不说谎。”
  殷羡道:“那么你一定还要告诉我,我这招玉女穿梭,比起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怎么
样?”
  陆小凤叹了口气,真话并不是都能令人愉快的,“你‘定要我说。”
  殷羡道:“我知道你也接过他6招天外飞仙,所以世上只有你‘个人够资格评论我
们的高下”
  陆小凤沉吟着,道:“我接他那一招时,背后是墙,我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我接你
这招时,背后却还有七柄剑。”
  殷羡眼睛里的光采又黯淡了下去,道:“所以我比不上他!”
  陆小凤道:“你的确比不上他!”
  殷羡也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已见识你的灵犀—指,可是他的天外飞
仙……”
  顾青枫忽然笑了笑,道:“他的天外飞仙,你也很快就会看到的!”
  殷羡道:“我——定能看得到?”
  顾青枫道:“一定。”
  殷羡眼睛里又闪着光,道:“明天就是月圆之日。”
  顾青枫道:“紫金之颠就是紫禁之颠J”他微笑着,又道:
  “所以就算别人看不到,你也一定能看得到。”
  殷羡握紧了手里的剑,哺哺道:“紫禁之巅,他们居然敢选这么样”—个地方……
他们好大的胆子Jo顾青枫道:“若没有惊人的功夫,又怎么会有惊人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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