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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枪

_11 古龙(现代)
  邓定侯道:“不错。”
  王大小姐道:“你认为丁喜是这种人?”
  邓定侯道:“他是的。”
  他叹息着,又道:“他表面看来虽然很洒脱,很开朗,其实心里却一定有很多解不开的
结。”
  王大小姐凝视着他,柔声道:“你好象总是在替别人着想,总是尽可能了解别人。”
  邓定侯笑了笑,道:“这也许是因为我已经老了,老头子总是比较容易谅解年青人
的。”
  王大小姐嫣然一笑,道:“象你这样的老头子,世界上只怕还没有几个。”
  这时一阵仲夏之夜的柔风,正吹过青青的草地。
  星光满天,火光闪动,映红了她的脸,风中充满了绿草的芬芳,绿草柔软如毡,
  她笑得又那么温柔。
  邓定侯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在跳,跳得很炔。
  他并不是那种一见了美丽的女人就会心跳的男人,可是这个女孩子……
  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发展下去,勉强笑了笑,道:“看样子我们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了,不如也将就在这里睡一夜,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再说。”
  王大小姐点点头,道:“现
在并不太热,我们就睡在火旁边好不好?”
  邓定侯好象吓了一跳:“我们?”
  王大小姐道:“你流了很多血,一定会觉得冷的,当然应该睡在火光旁边。”
  邓定侯
道:“可是你….”
  王大小姐道:“我当然也睡在这里,我怕蛇。”
  邓定侯道:“你……你可以睡到车上
去。”
  王大小姐道:“蛇难道不会爬到车上去?”
  她嫣然一笑,又道:“假如你怕我,我可
以睡得离你远一点儿.我的睡象很好,绝不会滚到你身边去的。”
  她的睡象并不好,年青
的女孩子,睡象都不会太好,何况,一个象她这么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睡在这种草地上,
当然睡不安稳。
  睡梦中,她忽然翻了身,一只手竟压到邓定侯胸口上了。
  她的手柔软而纤美。
  邓定侯连动也不敢动。
  他也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君子,对年青美丽的女孩子.他一向很有兴趣。
  可是这个女孩子…。
  他叹了口气,禁止自己想下去。
  他开始想丁喜——
  这个年青人的确有很多长处,他喜欢他,就好象喜欢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他又想到了他的妻子——
  这几年来,他的确太冷落她了,她却一直是个好妻子。
  他需要时,她就算已沉睡,还是从来也没有拒绝过他。
  想起了他们初婚时那些恩爱缠绵的晚上,想起了她的温柔与体贴,想起了她柔软的腰
肢,想起了丰满修长的双腿……
  他又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又是一阵柔风吹过,他轻抚着臂上的伤口,忽然觉得很疲倦,非常疲倦……
  他睡着了。
(三)
  丁喜却还没有睡得着,他们刚才说的话,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他心里喜欢你,嘴上也绝不会说出来的……”
  “他心里一定有很多解不开的结……”
  邓定侯的确很了解他.却还了解得不够深。
  他疏远她、冷淡她,并不是因为他怕连累了她.而是因为他不敢。
  他不敢,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一种别人永远无法解释的自卑,已在他心里打起
了结,生下了根。
  根已很深了。
  饥饿、恐惧、寒冷,象野狗般伏在街头,为了一块冷饼被人象野狗般毒打。
  只要一想起这些往事,他身上的衣服就会被汗水湿透.就会不停地打冷战。
  他的童年,实在比噩梦还可怕。
  现在这些悲惨的往事虽然早巳过去,他身上的创伤也早巳平复。
  可是他心里的创伤,却是永远也没法消除的。
  “你好象总是替别人着想,好象总是这么样了解别人…。”
  他又想到:邓定侯的确是个好朋友、好汉子,他已经欠他太多,几乎很难还清。
  丁喜知道他也很喜欢她。
  虽然他已有了家,有了妻子.可是这些事对丁喜说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绝不能对不起朋友的。
  “—个从来没有家的人,对朋友总是特别够义气。”
  “你认为他对小马不够义气?”
  丁喜在心里叹了口气,小马不但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兄弟,他的手足。
  小马这一去,的确是送羊入虎口的。
  难道他真的就这样看着?
  他闭上眼睛,决心要小睡片刻.明天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繁星满天.夜风温柔。
  明天一定最好天气。
(四)
  旭日东升。
  第一线朝阳冲破晨雾,照射在大地上时,邓定侯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阳光照在王大小姐柔软乌黑的头发上。
  她的睫毛也很长,她的双颊嫣红,柔发上带着种醉人的幽香。
  她就睡在他身旁,睡得就象是个孩子。
  邓定侯大醉后醒来时,常常会在自己身旁发现一个陌生而年青的女人,他通常都要想很
久.才能想起这个女人是怎么到他床上来的。
  可是这—次……
  他没有想下来,悄悄地站起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晨郊外的清新空气。
  然后他就忽然怔住。
  睡在车顶上的丁喜已不见了,系在树上的那匹马也不见了。
  清晨郊外的空气很新鲜。
  邓定侯见到马车还停在原来之处,不过那匹马和丁喜去了哪里?
  良驹是不会自己走脱的,一定有人把马匹解开。
  这是丁喜所做的吗?
  他再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但似乎还没有把醉后的酒意消脑子有点模糊。他想着:
丁喜走了,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标题 <<旧雨楼·古龙《七种武器系列·霸王枪》——魔 索>>
古龙《七种武器系列·霸王枪》
魔 索
(一)
  “丁喜真的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不但带走了那匹马.还带走了一坛酒,却在车上留下两个字:“再
见!”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永远不再见。
  “他为什么不辞而别?是不是我们逼他上饿虎岗?”王大小姐用力咬着嘴唇:“我怎样
也想不到他居然是个这么怕死的懦夫。”
  “他绝不是。”邓定侯说得肯定:“他不辞而别,一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
  邓定侯叹了气,苦笑道:“我本来认为我已经很了解他。”
  王大小姐道:“可是你想错了。”
  邓定侯叹道:“他实在是个很难了解的人,谁也猜不透他的心事。”
  王大小姐道:“我想他一定认得百里长青,说不定跟百里长青有什么关系。”
  邓定侯道:“看来的确好象有一点,其实却绝对的没有。”
  王大小姐道:“你知道?”
  邓定侯点点头道:“他们的年纪相差太多,也绝不可能有交朋友的机会。”
  上大小姐道:“也许他们不是朋友,也许他真的就是百里长青的儿子。”
  邓定侯笑了。
  王大小姐道:“你认为不可能?”
  邓定侯道:“百里长青是个怪人.非但从来没有妻子,我甚至从来也没看见他跟女人说
过一句话。”
  王大小姐道:“他讨厌女人?”
  邓定侯点点头,苦笑道:“也许就因为这原因,所以他才能成功。”
  他也知道这句话说也有点语病,立刻又接着道:“说不定丁喜也是到饿虎岗的。”
  王大小姐道:“为什么不愿我们一起去?”
  邓定侯道:“因为我受了伤.你…。”
  王大小姐板着脸道:“我的武功又太差,他怕连累我们,所以宁愿自己一个人去。”
邓定侯道:“不错。”
  王大小姐冷笑道:“你真的认为他是这么够义气的人?”
  邓定侯道:“你认为不是?”
  王大小姐道:“可是他总该知道,他就算先走了,我们还是—定会跟着去的。”
  邓定
侯道:“我们?”
  王大小姐盯着他,道:“难道你也要我一个人去?”
  邓定侯笑了,又是苦笑。
  他这一生中,接触过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却从来也不懂应该怎么拒绝女人的要求。
  ——也许就因为如此,所以女人很少能拒绝他。
  “你到底去不去?”
  “我当然去。”邓定侯苦笑着.看着自己脚上已快磨穿了的靴子:“我最近肚子好象已
渐渐大了,正应该走点路。”
  “你走不动时,我可以背着你。”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当你走不动时,也要我背着你?”
  “我们是不是先去找老山东?”
  “嗯。”
  “你知道老山东是谁?”
  “不知道。”
  我只希望这个老山东还不太老,我一向不喜欢和老头子打交道。”
  “你难道看不出我就是个老头子?”
  “你若是老头子,我就是老太婆了。”
  两个人若是有很多话说,结伴同行,就算很远的路,也不会觉得远。
  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饿虎岗。
  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山,邓定侯的伤还没有好,王大小姐也不是那种不顾死活的莽汉。
  山下有个小镇,镇上有个馒头店。
  “老山东.大馒头。”
(二)
  “老山水馒头店”资格的确已很老,外面的招牌,里面的桌椅,都已被烟熏得发黑了。
  店里的老板、跑堂、厨子,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叫做老山东。
  这个人倒还不太老,却也被烟熏黑了,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除了做馒头,他还会做山东烧鸡。
  馒头很大,烧鸡的味道很好,所以这家店的生意不错。
  只有在大家都吃过晚饭.馒头店已打了烊时.老山东才有空歇下来.吃两个馒头,吃几
只鸡爪,喝上十来杯老酒。
  老山东正在喝酒。
  一个人好不容易空下来喝杯酒,却偏偏还有人来打扰,心里总是不愉快的。
  老山东现在就很不愉快。
  馒头店虽然已打烊了,却还开着扇小门通风,所以邓定侯、王大小姐就走了进来,
  老山东板着脸,瞪着他们,把这两个人当做两个怪物。
  王大小姐也在瞪着他,也把这个人当做个怪物——有主顾上门,居然是吹胡子瞪眼睛的
人,不是怪物是什么?
  邓定侯道:“还有没有馒头?我要几个热的。”
  老山东道:“没有热的。”
  邓定侯道:“冷的也行。”
  老山东道:“冷的也没有。”
  王大小姐忍不住叫了起来:“馒头店里怎么会没有馒头?”
  者山东翻着白眼,道:“馒头店里当然有馒头,打了烊的馒头店,就没有馒头了,冷的
热的都没有.连半个都没有。”
  王大小姐又要跳起来,邓定侯却拉住了她,道:“若是小马跟丁喜来买,你有没有?”
  老山东道:“丁喜?”
  邓定侯道:“就是那个讨人喜欢的丁喜。”
  老山东道:“你是他的朋友?”
  邓定侯道:“我也是小马的朋友.就是他们要我来的。”
  老山东又瞪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馒头店当然有馒头.冷的热的全都有。”
  邓定侯也笑了:“是不是还有烧鸡?”
  老山东道:“当然有,你要多少都有。”
  烧鸡的味道实在不错,尤其是那碗鸡卤,用来蘸馒头吃,简直可以把人的鼻子都吃歪。
  老山东吃着鸡爪,看着他们大吃大喝.好象很得意.又好象很神秘。
  邓定侯笑道:“再来条鸡腿怎么样?”
  老山东摇摇头,忽然叹口气.道:“鸡腿是你们吃的,卖烧鸡的人,自己只有吃鸡爪的
命。”
  王大小姐道:“你为什么不吃?”
  老山东又摇头道:“我舍不得。”
  王大小姐道:“那么你现在一定是个很有钱的人。”
  老山东反问:‘我象个有钱人?”
  他不象。
  从头到尾都不象。
  王大小姐道:“你嫌的钱呢?”
  老山东道:“都输光了,至少有一半是输给丁喜那小子的。”
  王大小姐也笑了。
  老山东又翻了翻白眼,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把我看成个怪物,其实……”
  王大小姐笑道:“其实你根本就是个怪物了。”
  老山东大笑,道:“若不是怪物,怎么会跟丁喜那小子交朋友?”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大小姐,又道:“现在我才真的相信你们都是他的朋友,尤其是
你。”
  王大小姐道:“因为我也是个怪物?”
  老山东喝了杯酒,微笑道:“老实说,你已经怪得有资格做那小子的老婆了。”
  王大小姐脸上泛起红霞.却又忍不住问道:“我哪点怪?”
  老山东道:“你发起火来脾气比谁都大,说起话来比谁都凶.吃起鸡来象个大男人.喝
起酒来象两个大男人;可是我随便怎样看,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你连一点男人
味都没有.还是个十足的不折不如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又道:“象你这样的女人若是不怪,要什么样的女人才奇怪?”
  王大小姐红着脸笑了。
  她忽然觉得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子,实在有很多可爱之处。
  老山东又喝了杯酒,道:“前天跟小马来的小姑娘,长得虽然也不错,而且又温柔、又
体贴,可是要我来挑.我还是会挑你做老婆。”
  邓定侯生怕他扯下去,抢着问道:“小马来过?”
  老山东道:“不但来过,还吃了两只烧鸡、十来个大馒头。”
  邓定侯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老山东道:“上山去了。”
  邓定侯道:“他有什么话交待给你?”
  老山东道:“他要我一看见你们来,就尽快通知他.丁喜那小子为什么没有来?”
  王大小姐开始咬起嘴唇——认得她的人,有很多都在奇怪:一生气她就咬嘴唇,为什么
直到现在还没把嘴唇咬掉?
  邓定侯立刻抢着道:“现在我们来了,你究竟怎样通知他?”
  老山东道:“这些日子来,山上面的情况虽然已经有点变了,但是他却还是有几个朋
友,愿意为他传讯的。”
  邓定侯道:“这种朋友他还有几个?”
  老山东叹了口气,道:“老实说,好象也只有一个。”
  邓定侯道:“这位朋友是谁?”
  老山东道:“拼命胡刚。”
  邓定侯道:“胡老五?”
  老山东道:“就是他。”
  王大小姐忍不佳插口道:“这个胡老五是个什么样的人?”
  邓定侯道:“这人彪悍勇猛,昔日和铁胆孙毅并称为‘河西双雄’,可以说是黑道上的
好汉。”
  老山东插嘴道:“他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来的。”
  邓定侯道:“来干什么?”
  老山东道:“来买烧鸡。”
  王大小姐笑了,道:“这位黑道上的好汉,天天自己来买烧鸡?”
  老山东眯着眼笑了笑,笑得有点奇怪:“他自己虽然天天来买烧鸡,自己却也只有吃鸡
腿的命。”
  王大小姐笑道:“烧鸡是买给他老婆吃的吗?”
  老山东道:“不是老婆,是老朋友。”
  王大小姐道:“铁胆孙毅?”
  老山东道:“对了。”
  王大小姐道:“看来这个人非但是条好汉,而且还是个好朋友。”
  现在,夜已很深,静寂的街道上,忽然传来“笃、笃、笃”一连串声音。
  老山东道:“来了。”
  王大小姐道:“谁来了?”
  老山东道:“拼命胡老五。”
  王大小姐道:“他又不是马,走起路来怎么会‘笃、笃、笃’的响?”
  老山东没有回答,外面的响声已越来越近,一个人弯着腰走了进来。
  他弯着腰,并不是在躬身行礼,而是因为他的腰已直不起来。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却已象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满头的白发,满脸的刀
疤,左眼上蒙着块黑布,右手技着根拐杖,一走进门,就不停地喘息、不停地咳嗽。
  这个人就是那彪悍勇猛的拼命胡老五?就是那黑道上有名的好汉?
  王大小姐怔住。
  胡老五用拐杖点着地,“笃、笃、笃”,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连看都没有往王大小姐
和邓定侯这边看一眼。
  老山东居然也没说什么,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油纸包,又拿出根绳子,
把纸包扎起来,还打了两个结。
  胡老五接过来,转过身用拐杖点着地,“笃、笃、笃”,又一拐一拐地走了。
  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王大小姐不住问道:“这个人就是那拼命胡老五?”
  老山东道:“是的。”
  王大小姐道:“小马就是要他传讯的?”
  老山东道:“不错。”
  王大小姐道:“可是你们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山东道:“我们用不着说话。”
  邓定侯道:“小马看见那油纸包上绳子打的结,就知道我们来了,来的是两个人。”
  老山东道:“原来你也不笨。”
  王大小姐道:“可是小马在山上打听出什么事,也谈想法子告诉我们呀。”
  老山东道:“他在山上暂时还不会出什么事,因为孙毅跟他的交情也不错,等到他有消
息时,胡老五也会带来的。”
  王大小姐点点头,忽又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想不通,拼命胡老五怎么会是这样的
人。”
  考山东喝下了最后一杯酒.慢慢地站起来,眼睛里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悲伤.过了很
久,才缓缓道:“就因为他是拼命胡老五,所以才会变为这样子。”
(三)
  寂静的街道,黯淡的上弦月。邓定侯慢慢地往前走,王大小姐慢慢地在后面跟着,月光
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老山东已睡了,用两张桌子一并,就是他的床。
  “转过这条街,就是一个客栈.五分银子就可以睡上一宿了。”
  这种小客栈当然很杂
乱。
  “到饿虎岗上的人,常常到那里去找姑娘,你们最好留神些。”
  王大小姐并没有带着她的霸王枪,她并不想做箭靶子。
  邓定侯忽然叹了口气,道:“做强盗的确也不容易,不拼命,就成不了名,拼了命又是
什么下场呢?那一身的内伤,一脸的刀疤.换来的又是什么?”
  王大小姐道:“做保镖的岂非也一样?”
  邓定侯勉强笑了笑,道;‘只要是在江湖中混的人,差不多都一样,除了几个运气特别
好的,到老来不是替别人买烧鸡,就是自己卖烧鸡。”
  王大小姐道:“你看那老山东以前也是在江湖中混的?”
  邓定侯道:“一定是的,所以直到今天,他还是改不了江湖人的老毛病。”
  王大小姐道:“什么老毛病?”
  邓定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管他娘。”
  王大小姐笑了,笑得不免有些辛酸:“所以丁喜毕竟还是个聪明人,从来也不肯为别人
拼命。”
  邓定侯皱眉道:“这的确是件怪事,他居然真的没来。”
  王大小姐冷冷道:“这一点儿也不奇怪,我早就算准他不会来的。”
  邓定侯沉思着,又道:“还有件事也狠奇怪。”
  王大小姐道:“什么事?”
  邓定侯道:“饿虎岗那些人明明知道小马是丁喜的死党,居然—点儿也没有难为他,难
道他们想用小马来钓丁喜这条大鱼?”
  王大小姐道:“只可惜丁喜不是鱼,却是条狐狸。”
  一阵风吹过,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马嘶,仿佛还有一阵阵清悦的铃声。
  他们听见马嘶时,声音还在很远,又走出几步,铃声就近了。
  这匹马来得好快。
  王大小姐刚转过街角,就看见灯笼下“安住客栈”的破木板招牌。
  邓定侯忽然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拉进了一条死巷子里。
  她被拉得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都倒在邓定侯身上。
  她的胸膛温暖而柔软。
  邓定侯的心在跳,跳得很快。
  一这是什么意思?
  王大小姐忍不住要叫了,可是刚张开嘴,又被邓定侯掩住。
  他的手虽然受了伤,力气还是不小。
  王大小姐的心也在跳得快了起来,她早已听说江湖中这些大亨的毛病。
  他们通常只有一个毛病——
  女人。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就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王大小姐忽然弯起腿,用膝盖重重的往邓定侯两腿之间一撞。
  这并不是她的家传武功,这是女人们天生就会的自卫防身本能。
  邓定侯疼得冷汗冒了出来,却居然没有叫出来,反而压低了声音,细声道:‘别出声,
千万不要被这个人看见。”
  王大小姐松了口气,终于发现前面已有两匹快马急驰而来,其中一匹的颈子上,还系着
对金铃,“叮叮当当”不停地响。
  也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客栈的一排房间,忽然有一扇窗户被震开.一张凳子先打
出来,一个人跟着窜出。
  这人的轻功不弱,伸手一搭屋檐,就翻上了屋顶。
  马上系着金铃的骑士仿佛冷笑了一声,忽然扬手,—条长索飞出.去势竟比弩箭还急。
  屋顶上的人翻身闪避,本来应该是躲得开的。
  可是这条飞索却好象又变成了条毒蛇,紧紧地钉着他,忽然绕了两绕.就已将这人紧紧
缠住。
  马上的骑士手一抖,长索便飞回,这个人也跟着飞了回去。
  后面一匹马上的骑士,早巳准备好一只麻袋,用两只手张开。
  快索再一抖,这个人就象块石头一样掉进麻袋里。
  两匹马片刻不停,又急驰而去,霎眼间就转入另一条街道,没入黑暗中,只剩下那清悦
丽可怕的金铃声,还在风中“叮叮当当”的响着。
  然后就连铃声都听不见了。
  两匹马忽然来去,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骑士,来揖拿逃魂。
  王大小姐已看得怔住。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方法,实在是骇人听闻、不可思议的。
  又过了片刻,邓定侯才放开了她,长长吐出口气道:“好厉害。”
  王大小姐才长长吐出口气,道:“他刚才甩的究竟是绳子?还是魔法?”
  用飞索套人,并不是什么高深特别的武功,塞外的牧人们,大多都会这一手。
  可是那骑士刚才甩出的飞索,却实在太快、太可怕,简直就象是条魔索。
  邓定侯沉吟着,缓缓道:“象这样的手法,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王大小姐眼睛亮了。
  她见过一次。
  丁喜从枪阵中救出小马时,用的手法好象差不多。
  邓定侯见过两次。
  他的开花五犬旗也是被一条毒蛇般的飞索夺走的。
  王大小姐道:“难道这个人是丁喜?”
  邓定侯道:“不是。”
  王大小姐道:“你知道他是谁?”
  邓定侯道:“这个人叫‘管杀管埋’包送终。”
  王大小姐勉强笑了笑.道:“好奇怪的名字,好可怕的名字。”
  邓定侯道:“这个人也很可怕。”
  工大小姐道:“江湖中人用的外号,虽然大多数都很奇怪、很可怕,可是这么样一个名
字,我只要听见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邓定侯道:“你没有听见过?”
  王大小姐道:“没有。”
  邓定侯道:“关内江湖中的人,听见过这名字的确实不多。”
  王大小姐道:“这个人是不是—直在关外?”
  邓定侯点头道:“他的名字虽然凶恶,却并不是个恶徒。”
  王大小姐道:“哦?”
  邓定侯道:“他杀的才是恶徒.若有人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却还逍逐法外,他就会
忽然出现。”
  邓定侯道:“他便会用飞索把这个人一套,用麻袋装起就走,这个人通常就会永远失踪
了。”
  王大小姐目光闪动,道:“也许他并没有真的把这个人杀死,只不过带回去做他的党羽
了。”
  邓定侯居然同意:“很可能。”
  王大小姐道:“那些恶徒本就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的,为了感谢他的不杀之恩,再被他
的武功所胁,当然就不惜替他卖命。”
  邓定侯也同意。
  王大小姐道:“他在暗中收买了这些无恶不作的党羽,在外面却博得了一个除奸去恶的
侠名,岂非一举两得?”
  邓定侯冷笑。
  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王大小姐道:“那天才凶手做的事.岂非也总是一举两得的?”
  邓定侯道:“不错。”
  王大小姐眼睛更亮,道:“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位‘管杀管埋’包送终,很可能也是青
龙会的人?”
  邓定侯道:“嗯。”
  王大小姐道:“只要是正常的人,绝不会起‘包送终’这种名字的,所以……”
  邓定侯道:“所以你认为这一定是个假名字。”
  王大小姐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也早就怀疑他是百里长青
  王大小姐眨了眨眼睛.故意问道:“除奸去恶,本是太快人心的事,为什么要用假名字
去干?”
  邓定侯道:“因为他是个镖客,身份跟一般江湖豪侠不同,难免有很多顾忌。”
  五大
小姐道:“还有呢?”
  邓定侯道:“因为他做的全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难免做贼心虚。”
  王大小姐道:“他生怕这秘密被揭穿,所以先留下条退路。”
  邓定侯道:“他本就是个思虑周密、小心谨慎的人。”
  王大小姐道:“所以他的长青镖局,才会是所有镖局中经营得最成功的一个。”
  邓定侯道:“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成功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从来未失手过一次。”
  王大小姐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我们的想法好象是完全一样的。”
  邓定侯道:“这么样看来,百里长青果然已到了饿虎岗了。”
  王大小姐冷笑道:“管杀管埋的行踪一向在关外,百里长青没有到这里来,他怎么会到
这里来?”
  邓定侯道:“由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这两个人,就是—个人。”
  王大小姐道:“他刚才杀的,想必也是饿虎岗上的好汉,不肯受他的挟制,想脱离他的
掌握,想不到还是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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