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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

_2 古龙(现代)
矫健神速地抡桨抢攻。
  谢金印面上含怒,也是力攻敌人,可是动作优雅,身形在桨影中满船流走,予人感到舒
徐的风度。
  乔如山橹桨挥动间,气势雄厚,不住地吐气开声,叱咤湖面,更加添了这场厮杀的声
势。
  一个浪头打来,舟身颠簸了一下。
  乔如山、谢金印短兵相接,交换了一招之后,身形又恢复原来的形态,对峙于五步内
外。
  只见卓立在船头的谢金印,身子似枪一般的垂直,剑尖微微下垂。对面的乔如山手中木
桨平举,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对方。
  在蓬中,赵芷兰仍然平静地坐着,平静地望着篷外两人作生死之搏,连她也无从知悉自
己心中到底有什么感触。
  倏地,乔如山吼一声,率先发桨,桨桨不离谢金印全身要害,招式之快之狠,气势之厉
之厚,确已够得上“炉火纯青”这四个字了。
  似这等凌厉的攻势,谢金印还是第一次碰到,急切间他不暇多虑,身形一扭,倏忽之
间,竟在那弹丸之地连问了十五闪,有若斜风下动荡的轻烟,令人观之油然而生模糊之感。
  乔如山一步踏前,紧跟着一连击出十五桨,那桨面如同长了眼睛般紧跟着对方的身形而
移动,陡然一股奇异的怪风响起,谢金印身子忽地一个倒窜,整个人与船面摆成平行,避过
了对方的木桨范围。
  谢金印喘了口气,说道:
  “乔如山,你那一手‘无常剑式’,用在桨上已臻出神人化的地步了!”
  乔如山沉声道:
  “岂敢,乔某有自知之明,方才阁下好一式轻身挪腾功夫,乔某见所未见,自叹弗
如……”谢金印正待说话,乔如山复道:“乔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金印诧然遭:
  “请讲?”
  乔如山咬紧牙关道:
  “今日乔某若不幸落败身死,请阁下念在与芷兰有一段露水恩情——放过她!”
  谢金印默然不语,乔如山面色一变,身形陡地凌空腾起,足足跃起二丈多高,木桨一
横,直劈而下。
  谢金印面上汗珠陡现,大喝道:
  “好一招拦江截斗!”他当机立断,右手长剑向后一甩,同时借腿腰之力向后纵退。
  那乔如山孤注一掷,在空中连换三式,木桨吞吐间已戳出十余桨之多,那种速度即强如
谢金印也不禁触目心惊。
  只闻“呼”地一响,谢金印竟在这间不容发中,疾向左一个转身,双足凌空虚点,避过
桨网,紧接着剑子一抖一挑,剑光霍霍,有如长浪裂岸而涌,这一刻他已施出了独步天下
“扶风剑法”威力最大的三天式之一“金光涣散”!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尖啸之声陡然亮起,紧接着呜呜一片阴寒的杀气盛起,谢金印一
剑自斜刺里一递而出——
  但见剑气方盛又敛,谢金印抱剑停立船头,而三步之外,乔如山喉结突地喷起一道血
泉,绵绵不绝——
  月华忽暗,湖面夜风拂起,惊鸟惊啼一声,展翅而飞。
  沉寂,谢金印手中横着长剑,走近颓然倒卧在船板上的乔如山,低喃道:
  “天下没有人能在这一招‘金光涣散’下全身而退,乔如山你死得并不冤!”
  舟上渍滩了一堆血水,染成狼藉的红色图案。
  谢金印步履阑珊地走进篷中,但见赵芷兰依然一动也不动的坐着,脸色由灰白而转成铁
青。
  移时,芷兰梦吃似地道:
  “他,如山死了?”
  谢金印懒慵慵的点了一下头,杀了人之后,他反而又显得无精打采起来。
  他掣剑入匣,说道:
  “不为报酬而杀人,在某家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赵芷兰咬紧银牙道:
  “可恨,如山和我所布下的周密计划,竟在你那恐怖剑法之下,全告失败了。”
  谢金印再度感到眼前这女人身上所透出的逼人,“杀气”,他恍然悟到,虽然自己也是
常常会使人感觉到带有“杀气”的人——尤其是他抽出剑子的时候——但两者之间,终究有
所不同。
  赵芷兰缓缓阖上眼帘,许久未见有何动静,复行睁开道:
  “你为什么还不杀死我?”
  谢金印有气无力地道:
  “姑娘又是多此一问了,某家并没有以杀人取乐的习惯,方才击毙令夫君,乃是情非得
已,除非——”
  赵芷兰接口道:
  “除非如何?”
  谢金印道:
  “除非姑娘也要出手杀我,但某家看得出你对武艺一点也没造诣。”
  赵芷兰道:
  “那么你去年杀死家父时,怎地不连我也一并杀了!今夜司马道元一门十多口不是都死
在你手上么?”
  谢金印道:
  “要杀几多人,全凭雇主之意,去年那托付某家之人,指明只要除去令尊……”
  赵芷兰冲口道:
  “是谁?那雇你杀死家父的人是谁?”
  谢金印摇头道:
  “事关某家之信实,恕某家不能透露。”
  赵芷兰长身立起,出篷走到乔如山身侧,伸出抖颤的皓手,轻轻爱抚着他那冰冷的脸
颊。
  谢金印跟在后头,说道:
  “适才令先夫尝言,他之所以欲暗袭某家,除却为姑娘报父仇之外,更为取得职业剑手
之资格,难道尔等已困厄到须藉杀人谋生的地步?”
  赵芷兰道:
  “自家父仙去,太昭堡便形同废墟,如山与我颠沛流落于江湖,时而瓮餐不继,如山又
与你一样,不屑为窃为盗,只有走上职业剑手一途……”
  说到此处,她右腕突伸,自谢金印腰间抽出长剑,便往自己颈上抹去!
  谢金印不料她走此下策,急切问挥手一击,‘啪”地一响正中芷兰腕间,芷兰五指一
松,长剑登时挥落船板之上。
  他哈腰将剑子拾在手中,冷冷道:
  “某家从来最反对别人自裁,如果姑娘有勇气去死,便应该有勇气活下去……”
  赵芷兰芳容惨变,厉声道:
  “既不杀我,也不容我死,你……你这人刻薄寡情,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你可懂得什么
是人性?什么是感情?……”谢金印淡淡道:
  “姑娘说得很是,某家对天底下之事都不在乎,什么人性感情自是不知。”
  赵在兰道:
  “对凡事都不在乎?敢是你自以为天下已无人能为你敌之故,若是传说中那几个武林高
人仍然在世的话……”
  谢金印斗然之间,像是被一只巨锤狠狠地敲在心上,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变颜沉
声道:
  “姑娘是——是说灵武四爵,燕宫双后及——摩云手?别胡说,那不过是街谈巷论的话
谭罢了!”
  赵芷兰冷笑道:
  “虽是街谈巷论的话,但有谁敢证明这些人当真不在人世?”
  谢金印膛目不能作声,须臾始道:
  “休说某家不信此邪,便是他们当真存在人世,某家又何惧之有?……”
  正说间他眼角偶然一瞥,忽然发现前面画舫上,有一条黑影冲掠而起,直往对岸跃去!
  谢金印面色一变,喝道:
  “呔,那厮——”
  他足步顿处,身形划空而起,落在对岸,蹑紧前面那条黑影疾追而去!
  赵芷兰望着谢金印的背影逐渐消逝在苍茫的夜色中,这刻她才露出激动的神色,颤声自
语道:
  “万———万———我的身上有了他谢金印的儿子……”
  烟水渺茫,银光映掩满湖,湖上仍有丝丝的寒意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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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 一 章 鬼镇风云>>
古龙《剑气严霜》
第 一 章 鬼镇风云
  青衣少年道:
  “还有五里路,年前在下还在镖局干活时,曾押镖走过这趟路,别瞧这片芦苇漫无际
涯,其实在那林障的后面,就有村镇了。”
  那少女冷哼一声,道:
  “不要忘记现在你是我的兄长,还是满口在下在上,哪有大哥对妹子是用这种口气说话
的广青衣少年露出腼腆之色,道:“是极,是极,在下一时口快……”
  那少女气得花容变色,道:
  “哼!当真是迂不可教。”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
  “其实除开喉咙又干又渴之外,咱们可真没有赶路的理由。”
  那少女沉声道:
  “你忘了还有一件更严重、更要紧的理由……”
  青衣少年脸色一变,道:
  “妹子是说那跛……跛足的丑物会在半途截击?”
  那少女道:
  “岂止那个丑物而已,如果爹他老人家料得不错,这一路下去,不知还要遇上多少风
险。”青衣少年道:“妹子多虑了,堡主是过甚其……”
  下面“词”字犹未出口,那少女已娇喝道:
  “住口!爹再三叮嘱过,绝对不许咱们透露出来自太昭堡,你还是一个劲儿堡主堡主的
叫!”
  青衣少年满面惶恐,那少女哼一哼,复道:
  “你身为银衣护卫之一,说话竟如此不知检点,不晓得爹怎么会选中你执行这次任务
的?……”
  话未说完,青衣少年突然以指掩口,轻“嘘”了一声,低声道:
  “有人……”
  少女住口不语,一双秀目迅速地往周遭一掠,只见云雾低迷,霜花飘飞,除了芦苇梢上
一片风涛,就再难听到什么动静了。
  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
  “你听见什么了?”
  青衣少年耸耸肩,道:“没听见什么?只不过是我的直觉……”
  那少女大意道:“又是直觉?一路上你那直觉也不知发过多少次了,却连鬼影也没出现
一个!……”
  青衣少年无语以对,两人策马前行,倏地马前芦草一动,一条人影自草丛中跃将出来!
  那人横身拦在马前,身着白色布衫,年纪甚轻,约略在二十左右,面孔虽不显特别俊
美,但双目炯炯有神,举止之间,另有一种风仪,令人一见油然而生好感。
  那布衫少年喝道:“喂喂,驻马答话!” 马上青衣少年道:“什么事?”
  布衫少年望了那少女一眼道:
  “阁下怎么和这位姑娘并辔而骑?”
  马上青衣少年怔了一怔,道:
  “莫名其妙!在下倒要反间兄台缘何有此一问了?”
  布衫少年眯着眼睛道:
  “只因区区看不顺眼,这位姑娘怕是被阁下拐带出来的,是吧?”
  那少女闻言“咯…‘咯”娇笑不止。青衣少年沉声道:
  “兄台是无理取闹了!”
  布衫少年一派横蛮道:
  “无理也罢,有理也罢,区区无论如何是管定这事啦。”
  青衣少年心念微动,暗道:
  “这少年借口生非,不要就是那话儿?我且先试探一下再说。”
  遂道:
  “兄台待如何管法?”
  布衫少年道:
  “此话不啻承认那位姑娘果然是被阁下所胁迫拐带了,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区区自
然须得护……护花除害!”
  青衣少年啼笑皆非,道:
  “谁又承认什么了?不妨告诉你,这位姑娘便是在下的妹子。”
  布衫少年道:
  “仅此一句就想搪塞过去?恁怎么瞧你们也不像是兄妹,若非拐带,只怕便是私奔的
吧?”那少女插口笑道:“私奔便待怎地?喂,你讲理不讲理?”
  布衫少年道:
  “如是私奔,区区更难以忍受!”
  马上青衣少年转首朝那少女道:
  “此人胡说八道,妹子何用与他多费唇舌,咱们赶路要紧。”
  他逞自策马前行,眼前忽然白光一闪,那布衫少年左手飞快地扭住缰绳一拉一抖,马儿
受惊“唏聿”长嘶一声,前足腾空而起!
  青衣少年被翻离马背,他上身一仰,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轻飘飘的落下地来。
  布衫少年冲口道:
  “好轻功!”
  青衣少年立足在对方三步之前,道:
  “兄台是放横么?”
  布衫少年笑嘻嘻道:
  “岂止放横而已,区区要杀了你们!”
  青衣少年温道:
  “兄台一再相逼,咱们始终隐忍,甭以为就是寒了你,只因……”
  布衫少年截口道:
  “只因你们相偕私奔,自知理屈,是以不敢发作是吧?”
  青衣少年道:
  “兄台是愈扯愈离谱了。”
  布衫少年晃头摆脑道:
  “可惜区区有个毛病,便是嫉‘私奔’如仇,一见男女私奔,立生杀心。”
  马上那少女娇声道:
  “这种毛病倒真吓人,你当作没瞧见不就完了?”
  布衫少年斩钉截铁地道:
  “不行,非杀不可!”
  青衣少年患道:
  “好得很,咱们大可痛快的厮杀一场……”
  布衫少年一掌徐徐抬起,直劈而出。
  那青衣少年猛可一挫身形,单臂微沉,反手倒抓了上去。布衫少年迫得一撤掌,身形摹
地腾起空中,双掌挥起有若开山巨斧,笔直往对方罩落!
  青衣少年见他来势惊人,心中微凛,身形一振平平滑后数丈,隔空用内力遥遥罩住敌
手。
  布衫少年仰天一啸,身躯在空中足不落地的飞了五圈,到了第六圈上,双掌一扳一荡,
出招如雷,那青衣少年猛然发觉到方圆数丈之内,悉为对方拳风所罩,身形有如铁钉一般,
左右双掌翻飞而上。
  但闻“轰”一声暴响,双方错身,布衫少年端立五丈之外,双手平平下垂。
  青衣少年呆了一呆,道:
  “兄台属何门何派?”
  布衫少年冷冷道:
  “无门无派!”
  青衣少年道:
  “难怪在下居然认不出你招数门路……”
  语犹未尽,那布衫少年已是欺身来到近前,一掌扬起,当胸疾推而至。
  青衣少年存心一试对方内力,他双掌一合,也自平推出去,两股力道在空中一触正着,
双方都是一震。
  青衣少年摧力运掌,内力源源吐出,却见对方仍然有如渊停岳峙的停立着,身躯毫不挪
动,内心不禁暗暗骇然。
  他奋喝一声,左掌一圈,右掌再出,布衫少年原式不变,平撞出去,双方再度硬碰硬对
了一掌!
  青衣少年神情大是凝重,单掌连划半圆,在寻丈之外,一霎时竟一连劈出九掌之多。
  那布衫少年双目圆睁,精光暴射,双掌交拂而出,每接一掌,他便往后退开数步,最后
他已和对方足足相隔了十四五丈之遥!
  马上那少女柳眉一皱,朝青衣少年低声道:
  “这少年不像剪径之流,可能是穷极无聊……”
  只听对面那布衫少年高声道:
  “瞧不出阁下倒还有两下子,罢了,阁下若肯出百两银子咱就袖手不管。”
  青衣少年狐疑不定道:
  “兄台这是敲诈?”
  布衫少年淡淡道:
  “有道是花钱消灾,阁下不应冥顽不化。”
  青衣少年道:
  “这一仗打得毫无意义,在下当然极愿化于戈为玉帛,但眼下我只能出得起二十
两……”
  他说着,一面伸手人袋掏出几锭雪白的银子。
  布衫少年摇头道:
  “区区生性不善讨价还价。”
  马上少女插口道:
  “有个两全之策,二十两银子你不妨暂且收下,一月之后,咱们再将其余的八十两送到
此地与你如何?”
  布衫少年道:
  “不妥,区区还是跟着你们一道走,直到收到那八十两为止……”
  那少女双眼一眨,道:“一言为定……”青衣少年道:“妹子,你……”
  那少女纤手一挥,他顿时住口不语,布衫少年瞧在眼里,在心底哼了一哼,却默默不作
声。
  青衣少年道:
  “在下顾迁武,兄台台甫可否见示?”
  布衫少年道:
  “区区姓赵,草字子原。”
  他哈哈一笑,复道:
  “咱们是不打不相识,阁下这位妹子的芳名何不一并见告?”
  青衣少年顾迁武呐呐道:
  “她……她……”
  那少女嫣然笑道:
  “就是问名道姓也要拐弯抹角,诚然小家气得紧,我叫甄陵青。”
  那身着布衫的赵子原道:
  “甄顾之间,兄妹各有其姓,这倒奇了。”
  少女甄陵青道:
  “何奇之有?咱们是表……表兄妹……”
  她略一侧首,那双泛如秋水的美目打量了赵子原一下,又道:
  “喂,你没有马儿可怎么办?”
  赵子原道:
  “不劳费心,姑娘尽管放辔奔驰,区区步行当不落后。”
  甄陵青不再说话,一拍马背,当先纵出,顾迁武抖缰随后跟上。
  飞马奔出十余丈后,甄陵青回首一望,见赵子原仍立在原地未动,她寒着脸儿说道:
  “姓赵的出现得太过突然,想来咱们先时所说的话,已被他听进耳里,他藉口跟定咱
们,必有用意,须得谨慎提防……”
  顾迁武道:
  “难不成他也为此事而来?”
  甄陵青道:
  “目下犹不能肯定,这人莫测高深,直令人难以惴度,但我终会将他的底子盘出……”
  快马奔驰,瞬间已与赵子原相距数十丈远。
  赵子原眼望两骑渐去渐远,睛瞳间忽然掠过一丝煞气,他喃喃道:
  “太昭堡……太昭堡……想不到这座古堡又有主人啦……”
  他身子一纵,飞快掠去,不一刻已赶上了前面二骑。
  那顾迁武见赵子原纵跃于马旁,丝毫不显得吃力,不禁赞道:
  “兄台足利于行,这一身轻身功夫是没有话可说了。”
  荒路一直贴着野芦荡往前伸延,愈走地势愈低,一路上芦花飘得满天飞舞,把人马全给
沾白了。
  越过平野,在远处天云交接处,出现一丛林障,一片青绿中现出一抹深褐色的曲线,两
骑三人加紧脚程奔去,不一刻便到了那座小镇。
  小集镇建在空野大平梁上,大街小巷星罗棋布,三人进入镇中,立觉气氛有异,整个镇
内静悄悄的,街上见不到一个行人,听不到一语人声!
  顾迁武游目四扫,奇道:“是怎么一回事?镇上的人难道都死绝了?”
  甄陵青“喔”了一声道:
  “事有蹊跷,咱们分头到各条街道去瞧瞧……”
  两人调转马头,分别驰人左右的横街,只有赵子原立在原地未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二骑又重回原地,甄陵青问道:
  “有何发现?”
  顾迁武摇头道:
  “连鬼影也没见到一个!”
  甄陵青道:
  “那边情形也是一样,沉寂得骇人,看来这集镇是没有人居住了。”
  顾迁武转首朝赵子原道:
  “对这反常现象,兄台可有什么高见?”
  赵子原淡然道:
  “没有人倒落得清静,咱们今夜可一人住一间大房子。”
  一语方歇,突闻甄陵青出口叫道:
  “瞧!街头那边有人走过来了!”
  顾、赵二人闻声望去,在朝阳照射下,只见一人缓缓自街头走来!
  渐渐那人来得近了,依稀可见是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手上提着一篮菜疏水果,停在道
上蹀着。
  顾迁武横马挡在老者面前,在马上欠身一揖道:
  “这位老丈请了……”
  那清癯老者望了三人一眼,道:
  “不敢,壮士有何见教?”
  顾迁武道:
  “老丈是在下于镇上所见到的第一人,不知此镇……”
  他语声微顿,做了个询问的表示。那清癯老者皱眉道:
  “呵,壮士莫非感到镇内之光景有异?”
  顾迁武颔首道:
  “正是,在下等本欲寻个店家进食果腹,不想此镇竟是空无人迹……”
  清灌老者沉声道:
  “镇内居民早在半年之前,俱已纷纷相率迁往他处,只因……”
  甄陵青忍不住插口道:“为了何故?”
  清癯老者凛然道:
  “只因此镇经常闹鬼,两年来竟有数十人先后暴毙,个个死状惨厉异常,死因毫无可
查,抑有进者,一人夜晚鬼叫神号之声属引不绝,集镇内外鬼影幢幢,住户饱受惊扰,于焉
相率他迁。”
  甄陵青吸一口气道:
  “如此道来,本镇竟是一座鬼镇了?”
  清瘦老者颔首道:
  “不折不扣的鬼镇!”
  一直默然不语的赵子原忽地一步踏前,道:
  “镇中之人悉行他迁,缘何只有老先生尚逗留于此?”
  清癯老者端详了赵子原一下,面上忽然露出困惑的神色,冲口道:
  “多么像……多么像当年……”
  话说一半,似是有所警觉,忙换了另一种语气道:
  “小哥此问甚是恳切,老朽之所以稽留不去,乃是向来不惧鬼神之故。”
  赵子原道:
  “老先生胆气之壮,是异于常人了?”
  清癯老者道:
  “老朽之职业迫得须成日与鬼为伍,日久遂处泰然。”
  甄陵青道:
  “怎么?老先生是……”
  清癯老者道:
  “老朽乃本镇所雇之守墓人。”
  甄、顾两人释然“哦”了一声。老者不住地拿眼打量赵子原,后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
在,将脸孔侧过一边。
  老者复道:
  “寒舍就在镇郊坟地上,备有果肴水酒,三位若不嫌弃,就请移驾过去让老朽略尽燕道
之谊如何?”
  赵子原不待甄、顾两回答,抢先道:
  “老先生盛情如斯,却之未免不恭,小可先行拜谢了。”
  甄陵青与顾迁武两人对望一眼,甄陵青轻轻点了点头。
  老者当先前行,赵子原随后举步,甄、顾二人策马跟在后面,走出镇北便是一块广大的
坟地,一幢茅舍坐落其间。
  四人走过乱泵堆,老者邀延他们坐在屋前草棚下,摆出水酒蔬果,三个年轻人俱是饥肠
辘辘,便毫不客气的快意饮食。
  顾迁武喝了一口水酒,笑道:
  “想不到在坟地上大喝大嚼,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甄陵青朝顾迁武打了一个眼色,顾迁武转脸朝老者道:
  “在下冒昧向老丈打听一人,不知老丈是否知晓?”
  清癯老者道:
  “什么人?”
  顾迁武道:
  “一个容貌甚是丑陋、一足微跛的老人。”
  老者长眉一皱,正待开口说话,倏然道上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起,三骑自小镇方向驰来,
在坟地前相继踢蹬下马,穿过坟地,来到茅舍前。
  右边丁个虬髯中年汉子望了棚下诸人一眼,喝问道:
  “谁是这里的守墓者?”
  清癯老者道:
  “是老朽。”
  左边一个矮小汉子道:
  “老儿你可曾见到跛着一脚、面容奇丑的老人经过此地?”
  顾、甄两人面面相觑,清癯老者冷冷一哼,道:
  “问话也有问话的规矩,什么老儿小儿的,这算什么礼数?哼哼,真是人心不古。”
  那矮小汉子破口骂道:
  “格老子的,称你一声老儿已是瞧得起你了,偏你犹自矫情,若惹得咱家火起,
嘿……”居中那彪形大汉摆摆手,道:
  “二弟住口。”他转朝老者道:
  “老丈海量包涵,咱这位二弟生性莽撞,其实倒元甚恶意。”
  清癯老者道:
  “令二弟所形容的那人,老朽没见过。”
  那虬髯汉子道:
  “怎么可能?殃神老丑分明约定咱们到此会面……”那矮小汉子呼嚷道:
  “老儿你没打诳?”
  清癯老者默然不予作答,那彪形大汉道:
  “也许殃神迟来误时了,咱们不妨在此地稍候。”
  三人就立在马旁守望道路,这时旭日已升。
  在草棚下,甄陵青沉凝着脸色,用指沾了沾水酒,在桌面上写着:
  “是黑岩三怪,惴情形,他们已和殃神搭上一路了!”
  顾迁武压低嗓子道:
  “三怪没认出我们两人,多半仍不知情,他们在等待邪神通知……”
  只听那矮小汉子喊道:
  “老儿还不拿一坛烧刀子来让大爷过过酒痛!”
  清癯老者冷冷道:
  “都喝光啦。”
  那矮小汉子气呼呼道:
  “没酒?没酒大爷便剖开老儿你的肚皮,饱餐你的鲜血充数!”
  但闻“嚓”的一声脆响扬起,那矮小汉子腰间的大刀已握在了手上,他大喝一声,扬刀
往老者身上劈去。
  清癯老者面色沉沉,眼看寒光霍霍,一刀行将及体,棚下的赵子原陡然出声喝道:
  “敬你一杯水酒,接住!”
  喝声中,擎起桌面上酒觥,猛一弹指,酒觥破空飞出,旋转有如飞叶,去势之疾,端的
是骇人已极。
  那矮小汉子一刀方自劈出,酒觥已如疾箭般朝他右手握刀之处飞到,这下变生仓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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