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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鹰飞

_13 古龙(现代)
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叶开忽然道:“滚出去。”
  上官小仙好像吃了一惊:“你叫谁滚出去?”
  叶开道:“你!”
  上官小仙道:“我好心好意请了人来替你治伤,你却叫我滚出去。”
  叶开寒着脸,道:“不错,我叫你滚出去?”
  上官小仙脸色也有点变了,冷笑道:“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叶开道:“你以为你真的能杀我?”
  上官小仙道:“你也不信?”
  叶开道:“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
  上官小仙道:“什么事?”
  叶开道:“这件事。”
  他的手慢慢地从被下伸出,手里赫然有柄刀,三寸七分长的刀,飞刀!
  薄而利的刀锋,在灯下闪闪发光。上官小仙的脸似已被刀光映成了铁青色,华子清的脸
似已发绿。小李飞刀!这就是从小李探花一脉相传下来的飞刀!这就是从不虚发的飞刀,江
湖中无论多可怕的高手,都从来也没有人能躲过这出手一刀。叶开冷冷道:“我本来不愿杀
人的,可是你最好莫要逼我。”
  上官小仙冷笑道:“你现在还能杀人?”
  叶开道:“你想试试?”
  上官小仙也不敢去试。
  没有人敢!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来作这几乎已输定了的孤注一掷。
  上官小仙长长吸了口气,勉强笑道:“难道你不想你的伤快好?”
  叶开道:“我只想要你滚出去。”
  上官小仙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滚,我走出去行不行?”
  她真的说走就走,华子清当然走得更快,走到门口,她却突又回头,道:“有件事,差
点忘了告诉你。”
  叶开道:“什么事?”
  上官小仙道’:“你想不想知道那位丁姑娘现在的下落?”
  叶开不说话了,他当然想知道。
  上官小仙道:“她现在正和郭定在一起,和你们一样,也睡在一张床上。”
  叶开冷笑道:“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明知没有用的。”
  上官小仙悠然道:“你不信他们会做这种事?”
  叶开当然不信。
  上官小仙悠然道:“他们本来也许会对你很忠实的,可是,假如丁姑娘也冷得要命,郭
定也像这位道士姑娘一样好心呢?假如丁姑娘身上有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中了什么毒,郭定
为了救她,是不是会替她吮出来呢?”
  叶开的脸色也变了。
  上官小仙又露出胜利的微笑,挽起华子清的手,笑道,“他对我虽然无情,我却不能对
他无义,留下一包药给他,我们走。”
  这次她总算真的走了。
  叶开本已坐起来,现在忽然倒了下去。
  崔玉真出声道:“你……你怎样了?”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你将我的刀放在枕下,幸好她没有试。”
  崔玉真道:“你刚才根本无力伤她。”
  叶开看着手里的刀,脸上表情变得很严肃,道:“这把刀并不是只用手就可以发出去
的。要用全身所有的精神和力量,才能发出一刀,可是我现在……”
  他现在已连说话都觉得很吃力。
  崔玉真看着他,泪又流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赶她走的,可是你何必为了我冒这
种险……我本就是个活该受侮辱的人。”
  叶开柔声道:“没有人应该受侮辱;也没有人有权侮辱别人。”他的声音虽温柔,却很
坚决:“他老人家传授我这柄刀,只是为了要我让天下的人都明白这道理,而且莫要忘
记。”
  崔玉真的眼睛也亮了,缓缓道:“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叶开目光遥视在远方,带着种说不出的孤寂之色:“他自己常说他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
人,可是他做的事,却是绝没有任何人能做得到的。”
  这也正是李寻欢的伟大之处,所以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灯光已渐渐微弱,灯油似已将枯。
  崔玉真忽然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叶开道:“你担心她会将我的下落告诉别人,你担心她还会再回来?”
  崔玉真道:“嗯!”
  叶开道:“她不会这样做的,她只希望我的伤快好。”
  崔玉真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她要我去替她对付别人。”
  崔玉真还是不懂。
  叶开道:“那天她故意将玉箫引去找我,为的就是要我跟他火并,她还希望我去替她杀
郭定,杀伊夜哭,杀所有可能会挡住路的人。”
  崔玉真道:“可是,她也无法知道,你绝不会去替她杀人的。”
  叶开苦笑道:“只要我们拼起来,无论谁胜谁负,她都可以渔翁得利。”
  叶开点点头又道:“所以她并不希望我受伤,更不希望这么快就死。”
  崔玉真只觉得手脚冰冷,她实在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阴险恶毒的女人。
  叶开目中带着深思之色,忽然又道:“所以有件事我更想不通。”
  崔玉真道:“什么事?”
  叶开沉吟着,道:“逼着你到冷香院去吹箫的那个人,可能就是玉箫派去的。”
  崔玉真愕然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叶开道:“因为他早已知道你是个本性很善良的人,早已知道你对他不满,已经想离开
他了。”
  崔玉真垂下头,轻轻道:“最近我的确总在想法子避着他。”
  叶开道:“他也知道我一定会到冷香院去找,所以他故意要你在那里等,故意让你将丁
灵琳的下落透露给我。”
  崔玉真又不懂了:“难道他故意想要你去将丁姑娘救出来?”
  叶开点点头,道,“因为他已用摄心术一类的邪法,控制了丁灵琳,叫丁灵琳一看见我
就杀了我。”
  崔玉真动容道:“不错,所以他故意在那屋子的窗外,摆了三盆腊梅,为的就是让你容
易找到。”
  叶开道:“但他为了怕我疑心,所以也不能让我有容易得手的机会。”
  崔玉真道,“所以他又故意弄了那么多玄虚,让你永远想不到这一点。”
  叶开道:“他将丁灵琳劫走,根本就不是为了上官小仙,而是为了要我的命。”
  崔玉真咬着牙恨恨道:“我以前实在不知道他也是个这么阴险恶毒的人。”
  叶开道:“但他却绝不是金钱帮的人,因为上官小仙并不想要我死,也并不知道他用的
这一着,所以我有些想不通。”
  崔玉真道:“想不通什么?”
  叶开道:“想不通他怎么也会摄心术这一类邪法的。”
  崔玉真道:“会这种邪术的人很少?”
  叶开道:“会的人并不少,可是真正精通的人却没有几个,其中大多数是魔教中的
人。”
  崔王真动容道:“魔教?”
  叶开道:“你也听说过?”
  崔玉真道:“我始终以为那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想不到这世上竟真的有魔教。”
  叶开道:“你没有听玉箫谈起过魔教?”
  崔玉真道:“没有。”
  叶开道:“你跟着他已有多久?”
  崔玉真垂下眼帘,道:“快两年了。”
  她脸上又露出种说不出的悲痛憎恶之色,这两年来她想必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
  叶开等她情绪刚刚平定,才问:“这两年来他平时都在什么地方?”
  崔玉真道:“他有条很大的海船,平时他都在船上,但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找个海口停
泊,补充粮食和清水。”
  她想了想,接着道:“可是几个月前,他却在一个没有人的荒岛上停留了六七天,却没
有带别的人去,也不许我们下船。”
  叶开的眼睛亮了,他忽然想起铁姑说的话:“…这次本教在神山聚合,另选教宗,重开
教门,新任的四大天王和公主……”
  崔玉真道:“你在想什么?”
  叶开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本就在怀疑,却一直不敢相信。”
  崔玉真道:“怀疑什么?”
  叶开道:“怀疑玉箫也人了魔教,而且是魔教中的四大天王之一。”
  崔玉真的脸色苍白,忽然握住他的手,道:“你的伤口疼不疼?”
  叶开点点头。
  崔玉真道:“据说魔教用的刀都有毒。”
  叶开道,“不错!”
  崔玉真道:“刀上若有毒,你的伤口竟只有痛?”
  刀上若有毒,就不会觉得痛苦,只会觉得麻木。
  叶开笑道:“刀上就是有毒,也毒不死我。”
  崔玉真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我是个奇怪的人,我的血里有种抗毒之力,尤其可以消减魔教的毒。”
  崔玉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这是天生的?”
  叶开摇摇头,道:“是最近才有的。”
  崔玉真道:“怎么会有的?”
  叶开道:“我的母亲,昔年本是魔教中的大公主。”
  崔玉真更吃惊,忍不住问:“现在呢?”
  叶开笑了笑,道:“现在她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老妇人,正在一个宁静的地方,安享她
的余年,希望她的儿子能时常回去看看她。”
  崔玉真道:“可是你却很少回去?”
  叶开道:“因为她还有个儿子在陪着她。”他的目光仿佛又在慈祥地凝视着远方,徐徐
道:“这个儿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比我这个亲生的儿子更孝顺。”
  崔玉真道:“他长得也跟你一样?’叶开微笑道:“他跟我不一样,他是个很奇怪的
人,但却比我好看,废话也没有我这么多,我希望以后能常见到他。”
  崔玉真嫣然道:“我也希望能见到他,他既然是你的兄弟,那么一定也是个很好的
人。”
  她心里忽然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忍不住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叶开说出了他的名字:“傅红雪!”
  华子清留下的药有两包,一包内服,一包外敷。内服的药性很平和,仿佛还有镇静的功
效,所以叶开睡得很沉,他醒来觉得很愉快,因为他伤口的痛苦似已减轻了很多,而且门外
又飘来了熬粥的香气。
  崔玉真想必正在厨房里替他熬粥,阳光照在窗户上,风很轻,今天想必是个很好的天
气。
  叶开几乎已将所有的烦恼全都忘了,大声道:“粥煮好了没有,快添三大碗给我。”
  “来了。”
  门帘忽然掀起,一大碗粥平空飞了进来,“砰”的打在墙上,叶开怔住,满满的鸡粥慢
慢流下,有个人冷笑着,忽然在门口出现。
  伊夜哭。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绣满了黑牡丹的鲜红长袍,看来还是像个僵尸。
  叶开忽然对他笑了笑,道:“早。”
  伊夜哭冷冷道:“你醒得虽不早,倒真巧。”
  叶开道:“哦?”
  伊夜哭道:“你若再迟醒片刻,只怕就永远也不会醒了。”
  叶开又笑了笑,道:“你来得虽不巧,倒真早。”
  伊夜哭冷冷道:“早起的雀儿吃食,晚起的雀儿吃屎,我若非起得早,又怎么会凑巧看
见那个背叛了师门的女叛徒。”
  叶开叹道:“看来起得太早也不是好事,她若非起得早,又怎么会撞见鬼?”
  伊夜哭道:“那只怪你。”
  叶开道:“怪我?”
  伊夜哭道:“她若非已被你迷住了,又怎么会一大早就起来,溜回那客栈去替你打听韩
贞的消息?”
  叶开的心沉了下来,昨天晚上,他问过崔玉真。她当真不知道韩贞怎么样了,她看见叶
开受伤,只顾着带叶开赶快逃走,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叶开虽没再问,也没有责备她,可是心里却不免有点惭愧,有点难受,他觉得自己对不
起韩贞。
  所以崔玉真心里也很难受。叶开看得出,却想不到他说一句话,她就会不顾一切,去为
他做任何事。
  伊夜哭道:“她算准玉箫一定已走了,却想不到我居然还留在那里。”叶开忍不住问
道:“那天晚上他没有杀了你?”
  伊夜哭道:“你以为他真要杀了我?”
  叶开道:“不是真的?”
  伊夜哭道:“我们只不过是在做戏,特地做给你看的,好让你有机会去救人。”
  叶开道:“那时你们已发现我在外面?”
  伊夜哭道:“你们一进了那院子,他就已知道。”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倒低估了他。”
  伊夜哭道:“他已低估了你,他认为你已死定了。”
  叶开道:“你呢?”
  伊夜哭道:“我知道要你这种人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叶开道:“这次你总算没有看错。”
  伊夜哭道:“但现在你若不将上官小仙交出来,还是死定了一。”
  叶开叹道:“这次你看错了。”
  伊夜哭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叶开道:“你说。”
  伊夜哭道:“我喜欢杀人。”
  叶开道:“这是实话。”
  伊夜哭道:“我最想杀的就是你!”
  叶开道:“这也是实话。”
  伊夜哭道:“所以你若不赶快将上官小仙交出来,我绝不会再等的,我宁可不要她,也
要杀了你。”
  叶开道:“你最好也明白一件事。”
  伊夜哭道:“我也让你说。”
  叶开道:“我不喜欢杀人,但你这种人却是例外。”
  伊夜哭冷笑道:“现在你能杀得了我?”
  叶开道:“我不能,它能。”
  他的手一翻,刀已在手。三寸七分长的刀,飞刀。伊夜哭看着这柄刀,瞳孔立刻收缩。
  他当然知道这就是小李探花一脉相传的飞刀,从不虚发的飞刀。
  叶开道:“我只希望你莫要逼我杀你。”
  他每次出手之前,都要说这句话。
  因为这柄刀并非是用手发出来的,要发这柄刀,就得使出全身的精神和力量,刀一发
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伊夜哭道盯着这柄刀,徐徐道,“我认得这柄刀。”
  叶开道:“认得最好。”
  伊夜哭道:“只可惜你不是小李探花。”
  叶开道:“我不是。”
  伊夜哭道:“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受了伤的废物,你这把刀连条狗都杀不死。”
  叶开道:“这柄刀不杀狗,只杀人。”
  伊夜哭大笑道:“我倒要试试它能不能杀得死我。”
  他人已掠起,向叶开扑了过去。他原有一双专破暗器的手,但这柄刀不是暗器。
  这柄刀几乎也已不是刀,而是一种无坚不摧、不可抗拒的力量。
  刀光一闪,伊夜哭的身子突然在空中扭曲、跌下。他没有呼喊,也没有挣扎,突然间就
像是空麻袋般软瘫在地上。
  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柄刀。
  飞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飞刀。
标题 <<旧雨楼·古龙《九月鹰飞》——第十五章 惺惺相惜>>
古龙《九月鹰飞》
第十五章 惺惺相惜
  叶开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里带着种无法描叙的表情,仿佛是伶悯,又仿佛突然觉得很
寂寞。
  杀人,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但窗外却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是上官小仙的笑声。
  “好快的刀。”
  笑声还在窗外,她人却已从门外掠进来,轻盈像是只燕子。
  叶开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现在她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叶开都已不会觉得惊异。
  上官小仙拍手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刀。”
  叶开突然冷笑道:“你还想再看看?”
  上官小仙道:“我不想,我也知道你不会杀我的,用这种刀来杀一个孤苦伶汀的女孩
子,小李探花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她娇笑着又道:“何况,你本该感激我才是,若不
是我昨天叫华子清留下那两包药,你今天也未必能杀得了他的。”
  叶开不能否认。
  上官小仙嫣然道:“可是我也很感激你,你总算已为我杀了一个人了。”
  这句话就像是条鞭子,一鞭子抽在叶开脸上。
  明知要被人利用,还是被人利用了,这的确不是件好受的事。
  叶开冷冷道:“我既已杀了一个,就还能杀第二个。”
  上官小仙道:“我相信。”
  叶开道:“所以你最好赶快走。”
  上官小仙道:“你又要赶我走?”
  叶开道:“是!”
  上官小仙轻轻叹息道:“我长得难道比那女道士难看?我难道就不能像她一样的侍候
你?”
  床头的几上,已摆着套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这当然也是崔玉真替他准备的。
  可是她人呢?
  丁灵琳呢?
  叶开拿起了衣服,他已没有法子再躺下去,上官小仙道:“你要走了?到哪里去?”
  叶开还是不开口。
  上官小仙悠然道:“你若是找她,我劝你不如躺下去养养神,因为你一定找不到她
的。”
  叶开想开口,又闭住。
  他已很了解上官小仙,她若不想说的事,没有人能问得出来,她若想说,就根本不必
问。
  上官小仙道:“你若想去找了灵琳,就不如陪我在这里谈谈心,因为你就算找到了她,
也只有觉得更难受。”
  叶开不听。
  上官小仙道:“也许你现在还能找一个人。”
  叶开已在穿靴。
  上官小仙道:“现在你唯一可以找得到的人就是韩贞,而且一找就可找到,你知道为什
么?”
  叶开不问。
  上官小仙道:“因为他已躺在棺材里,连动都不会动了。”
  叶开霍然站了起来,目光火炬般瞪着她。
  上官小仙笑了笑,道:“你明知道他不是我杀的,瞪着我干什么?你着想替他报仇就该
先找出他的仇人来。”
  911
  她淡淡地接着道:“可是我劝你不要去,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就是躺下去好好睡一
觉。”
  叶开没有听她说完这句话,人已冲了出去。
  棺已盖,却还没有上钉,薄薄的棺材,短短的人生。
  韩贞的脸,看来仿佛还在沉睡,他本是在沉睡中死的。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无救了,只好先买口棺材,暂时将他收殓,但我们却连他
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希望他还有亲戚朋友来收他的尸。”
  这客栈的掌柜,倒不是个刻薄的人。
  棺材虽薄,至少总比草席强。
  “谢谢你。”
  叶开真的很感激,但却更内疚、悔恨,若不是为了他,韩贞就不会受伤,若不是他的疏
忽大意,韩贞的伤本可治好的,可是现在韩贞已死他却还活着。
  “他怎么死的?”
  “是被一柄剑钉死在床上的。”
  “剑呢?”
  “剑还在。”
  剑在闪着光。
  是一柄形式很古雅的长剑,精钢百炼,非常锋利,剑背上带着松纹。
  血迹已洗净,用黄布包着。
  “我们店里的两个伙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剑拔出来。”
  掌柜的在讨好邀功。
  他虽然并不是刻薄的人,但也希望能得到点好处,能得到些补偿时,他也不想错过。
  叶开却好像听不懂这意思。
  他心里却在思索着别的事:“这一剑莫非从窗外掷入,刺入了韩贞的脸,再钉在床上
的?”
  “这一掷之力实在不小。”
  掌柜的又道:“跟大爷你一起住店的那位姑娘,前天晚上也回来过一次,她好像也病
了,是被那位击败了南官远的郭大侠抱回来的。”
  “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他们只出现了一下子。”
  一个伙计补充着道:“那天晚上是我当值,我刚进了院子,就看见屋里有道光芒一闪,
就像闪电一样。”
  “等我赶过去时,大爷你的这位朋友已被钉死在床上。”
  然后郭大侠就抱着那位姑娘回来了,郭大侠和南官远比剑时,我也抽空去看了,所以我
认得他。”
  “等我去报告了掌柜,再回去看时,郭大侠和那位姑娘又不见了。”
  叶开猜得不错。
  这一剑果然是从窗外掷进去的,所以这店伙才会看见那闪电般的剑光。
  等这凶手想取回他凶器时,郭定已回来。
  他是乘崔玉真已将叶开带走后,郭定还没有带丁灵琳回来前,在那片刻间下手的。
  那时间并不长,也许他根本没时间取回这柄剑,也许他急切间没有将剑拔出来,两个伙
计费了很大的力,才将这柄剑拔出来的。
  “郭定又将丁灵琳带到哪里去了?”
  “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等?又没有去找他?”
  这些问题,叶开不愿去想,现在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绝不能让韩贞白死。
  他心里的歉疚悔恨,已将变为愤怒。
  “这柄剑你能不能让我带走?”
  “当然可以……”
  叶开说走就走。
  掌柜的急了:“大爷你难道不准备收你这位朋友的尸?”
  “我会来的,明后天我一定来。”
  叶开并不是不明白这掌柜的意思,只不过一个人囊空如洗、身无分文的时候,就只好装
装傻了。
  阳光灿烂。
  十天来,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灿烂的阳光。
  街上的积雪已溶,泥泞满路。
  但街上的人却还是很多,大家都想乘着这难得的好天气,出去走走。
  “八方镖局”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看来,气派更不凡。
  一个穿着青布棉祆的老人,正在门前打扫着积雪和泥泞。
  叶开大步走了过去。
  他只要走得稍微快些,胸口的伤就会发疼,但他却还是走得很快。肉体上的痛苦,他一
点也不在乎。
  他走进院子的时候,正有两个人从前面的大厅里出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很华丽,相貌很威武,手里捏着双铁胆,“叮叮当当”的
响。
  另一个年纪较轻,却留着很整齐的小胡子,白生生的脸,干干净净的手。
  叶开迎过去。
  他心情好的时候,本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很客气的人,可是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他连抱拳都没有抱拳,就问道:“这里的总镖头是谁?”
  捏着铁胆的中年人上上下下看他两眼,沉着脸道:“这里的总镖头就是我。”
  对一个无礼的人,他当然也不会太客气。
  铁胆镇八方戴高岗,并不是好惹的人。
  “你又是什么人,来找谁的?”
  叶开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戴高岗道:“有何见教?”
  叶开道:“有两件事。”
  戴高岗道:“你不妨先说一件。”
  叶开道:“我要来借五百两银子,三天之内就还给你。”
  戴高岗笑了,眼睛里全无笑意,冷冷地盯着叶开的胸膛道:“你受了伤。”
  叶开的伤口又已崩裂,血渍已渗过衣裳。
  戴高岗冷冷道:“你若不想再受一次伤,就最好赶快从你来的那条路滚回去!”
  叶开凝视着他,徐徐道:“我久已听说铁胆镇八方是个横行霸道的人,看来果然没有说
错。”
  戴高岗冷笑。
  叶开道:“我向你借五百两银子,你可以不借,又何必再要我受一次伤?又何必要我滚
回去?”
  戴高岗怒道:“我就要你滚。”
  他突然出手,抓叶开的衣襟,像是想将叶开一把抓起来,摔出去。
  他的手坚硬粗糙,青筋暴露,显然练过鹰爪功一类的功夫。
  叶开没有动。
  可是他这一抓,并没有抓住叶开的衣襟。
  他抓住了叶开的手。
  叶开的手已迎上去,两个人十指互勾,戴高岗冷笑着轻叱一声:“断!”
  他自恃鹰爪功已练到八九成火候,竞想将叶开的五指折断。
  叶开的手指当然没有断。
  戴高岗忽然觉得对方手指上的力量竞远比他更强十倍。只要一用力,他的五根手指反而
就要被折断。
  ——飞刀本是用指力发出的,若没有强劲的指力,怎么能发得出那无坚不摧的飞刀。
  戴高岗脸色变了,额上已冒出黄豆般的冷汗。
  可是叶开也没有用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你拗断过几个人的手指了?”
  戴高岗咬着牙,不敢开口。
  叶开道:“你下次要拗别人的手指时,最好想想此时此刻。”
  他突然松开手,扭头就走。
  那一直背负着双手,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年轻人道:“请留步。”
  叶开停下:“你有五百两银子借?”
  这年轻人笑了笑,反问道:“朋友尊姓?”
  叶开道:“叶。”
  年轻人道:“树叶的叶?”
  叶开点了点头。
  年轻人凝视着他,道:“叶开?”
  叶开又点点头,道:“不错,开心的开。”
  戴高岗耸然动容道:“阁下就是叶开?”
  叶开道:“正是。”
  戴高岗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阁下为何不早说?”
  叶开淡淡道:“我并不是来打秋风的,只不过是来借而已,而且只借三天。”
  戴高岗道:“五百两已够?”
  叶开道:“我只不过想买两口棺材。”
  戴高尚不敢再问,后面已有个机警的帐房送来了五百两银票。
  “请收下。”
  叶开并不客气,韩贞的丧事固然要办,伊夜哭的尸体也要收殓。
  他并不是那种杀了人后就不管的人,他需要这笔钱。
  前倨后恭的戴高岗又在问:“阁下刚才是说有两件事的。”
  叶开道:“我还要打听-个人。”
  戴高岗道:“谁?”
  叶开道:“吕迪,白衣剑客吕迪。”
  戴高岗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叶开道:“据说他已到长安,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那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忽然笑了
笑,道:“就在这里。”
  这年轻人态度很斯文,长得很秀气,身上果然穿着件雪白长袍,目光闪动间,带着种说
不出的冷漠高做之意。
  叶开终于看清了他。
  “你就是吕迪?”
  “是!”
  叶开解开了左手提着的黄布包袱,取出了那柄剑,反手捏住剑尖,递了过去。
  “你认不认得这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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