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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的刺

_20 古龙(现代)
  于是他上身轻侧,已堪堪躲过对方一剑,同时右手两指已恰好捏住剑尖。
  其他五个少女立刻上前阻档在他二人之间,并且七嘴八舌的说话。
  “飞花姐、飞花姐,你忍忍,你忍忍嘛……”
  “你……你这个人怎么一开口就伤人……”
  “飞花姐,你……你要杀了他,到时候我们怎么向小姐交差呢?……”
  “是呀!飞花姐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呀……”
  “喂!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有修养?真是金玉其表,一肚子肮脏……”
  小呆潇洒的松掉手中的剑尖,他拍了拍手,虽然没说话,可是他嘴上的笑意,谁也看得
出来那是一种“欠揍”的笑。
  “我管他是谁,他妈的!本姑娘一样会说脏话,杀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小姐还会
拿我向他抵命?逐月,你们不要拉着我,我先杀了他再说,王八蛋、混帐东西,你是什么玩
意?我可是早就看你不顺眼,也早就想把你丢到江里喂王八……”
  这飞花的脾气可真不小,可也真会骂人。
  小呆简直被骂呆了,毕竟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遭碰上这么泼辣而厉害的大姑娘。
  小呆瞪着眼、张着嘴,他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他像看到妖怪一样的喃喃
道:“这……这怎……怎么可能?……”
  “兔崽子,有什么不可能的?!敢情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是好欺负?妈的,你娘才生的
儿子没屁眼……”飞花一手插腰,一手用剑指着小呆嗓门大得惊人。
  不只小呆呆了,连岸上的人也呆了。
  他们简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们已忘了该做什么。
  于是他们已齐皆笑弯了腰,每一个人都抱着肚子。
  这个年头人人都想看不花钱的戏,尤其这么精彩的男女对口戏。
  “看哪!那‘相公’模样的人真有意思……”
  “喂!小子,回嘴呀!你可别丢了我们男的脸呀!”
  “对、对、兔崽子,你把裤子脱下来让她瞧瞧,证明你不是没屁眼的人……”
  他们居然已有了鼓噪和嘲讽。
  小呆是男人。
  男人不但怕在女人面前丢人,更怕在一群男人面前丢人。
  他脸已发绿,他的胸膛正急剧的起伏不已。
  他用舌头舔了舔干涩发麻的嘴唇。
  蓦然——
  他像发疯似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没妇,你们这一群婊子,我他妈的倒了十八辈子的
媚,坐上了你们这条贼船,你们一起来好了,我要吃不住你们,我这个‘王’字就倒着写
  小呆也真会骂,他明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吃住六个女人,所以他才敢
把自己的姓拿来赌咒,“王”字再倒过来终究竟还是个“王”呀”!
  这一竿子还真打翻了一船人,小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难道真被骂糊涂了?
  于是本来还有拉着飞花不放手的女人,现在她们的手不但放了,而且还同时拔出了剑。
  于是本来即已不太融洽的气氛,突然像火山爆发般的炸了开来。
  六个女人、六把剑,把船舷挤得满满的,有上有下、有前有后的通通不约而同的攻向了
小呆。
  小呆由船头到船尾,又由船尾到船头,他这回不是悠闲的走着,而是用跑的,他能不跑
吗?
  这六个女人固然身手不差,但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莫说六个,就是再加六个小呆也绝不含糊,能轻松的让对方躲满一船。
  但是他为什么要跑呢?
  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像打不过人家的样子。
  到底他有着什么用意?
  六个恨极也怒极的女人已经停了下来,她们不再一起盲目的追着。
  现在她们二人一组,分站着船顶、和左右两侧船舷,正一步步的逼向船头的小呆。
  “喂!小子,你一个搞六个是搞不过的,搞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拿出本事来,我们这
给你加油打气哪……
  岸边的人已发现到这种情形,里面有人幸灾乐祸,隔山观虎斗的纵惠着。
  小呆嘴角露出一抹他们看不见的笑意,他缓缓的靠向右舷的通道,他已看准了,右边正
是面对着江边,岸上的人应该很清楚的看清小呆的出手。
  两栖剑像是两条灵蛇似的猛然扑向小呆。
  小呆不退反进,他在微小的空隙里钻过,同时他的两双手已同时握住执剑人的手腕,然
后举肘一撞。
  两个女人已扑跌在地,动也不动一下,全失去了知觉。
  “好、好。”
  “好小子,有一套,身手不赖呀!……”
  岸上的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嘴里却叫笑着喊
好。
  敢情他们怕看不成接下来的好戏,而故意给小呆喊好。
  小呆朝岸边拱了拱手,嘴里王二麻子的说:‘’谢啦!各位大哥。”心里却想:“娘
的,等下你们就知道爷爷我藏了多少真本事,只要脱离了险境,我要不打得你们满地乱爬,
我就自己一头栽到江里,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叫我‘相公’?!”
  船舱顶的一组是逐月和另一少女,她们已一跃而下,一前一后的立刻堵住小呆。
  小呆咧咧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早已把二人气得花容变色的。
  同样的,二柄剑一前一后夹击着迅速攻向了小呆。
  故意的躲闪了几个回合,觑得一个难得的几会,一矮身,趁着船舷挡住了岸上诸人的视
线,他的手简直就象“魔爪”,已迅急的点上二人的“环跳”穴。
  二个女人只觉大腿一阵酥麻,立时站不住身,而她们的剑却像互相攻向了对方。
  小呆起身抬肘适时撞歪了她们手中之剑,并且又点了她们的“晕穴”。
  “哎呀呀……你们怎么自己打自己呢?”小呆故意吼道。
  这一切只在刹那间发生,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因为她们的姿势就和自相残杀没什么两
样。
  小呆话说完就立刻绕到背着岸边的左舷。嗯,他还来得真快,就在飞花和另一少女正想
从船顶头包抄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碰上。
  当然她们不知道小果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轻松的摆平其他的人。
  小果伸出食指轻松的勾动,他的样子哪像要和人打架?简直和“吊膀子”差不了多少。
  两个女人怎么受得了这种“二百五”式的侮辱?
  剑动,人亦动。
  飞花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阴阳怪气”的“哑子”是多么的可怕。
  因为她们的剑才一动,自己和另一少女的就像突然中风般的瘫了下来。
  她不知道小呆是使了什么邪法,但是她知道她已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小呆的眼睛闪过一阵恶作剧后的笑意,他轻轻的扶住她们,并且小心的把她们靠在船板
上。
  然后他也坐了下来,两只手居然颇不老实的左拥右抱,口里怪叫着:“来呀!你们出招
呀!!……
  “哎唷!你们还真凶得紧呀!……”
  小呆用脚踢得船舱“乒乓”直响。
  一个人扯着喉咙自说自话好半会后,他站起身子拿起飞花手中的剑在身上割了好几道口
子,下一句“莫忘了赔我一件新衣”就走了。
  岸上的人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可是当他们看到小呆衣衫破裂的转了出来,立即矗然拍
手、喝采。
  “你们这群猪,等一下如果你们还能再拍手,那才是奇迹……”
  小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故意喘着气道:“各位大哥。各位‘帆’字舵的好……好汉
们,小弟……小弟总算把六个母夜叉……给摆平啦……”
  “小子,有你的,你可给咱们男人争了一口气,现在告诉我们你是谁?为什么会坐上了
她们的船?”
  “我……我是王口木,人家称我……称我‘捧碑手’,我因为赶时间所以……所以花了
银子坐上了她们的船。”小呆真会“掰”,他把“呆”宇拆了开来变成了“口”、“木”二
字。
  “摔碑手”的称号,江湖上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人被人如此称呼,他更是不虞被人拆穿
的说。
  “‘摔碑手’,你听着,现在你找条绳子把那六个雌儿给统统绑牢,我们要把船拉到江
边来,你懂了没有?”
  小呆巴不得人家这么说,他几乎立刻的就找了绳子,把那飞花、逐月像绑粽子似的捆了
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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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时代 扫校
标题 <<旧雨楼·古龙《菊花的刺》——第二十二章 冤莫辨>>
古龙《菊花的刺》
第二十二章 冤莫辨
  像李员外这种身材的人,永远都很容易可以买到合身的衣服,而且质料也都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有钱的员外才会常常买衣服,而有钱的员外,他们的身材不全都是和他一样的
吗?
  李员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要找家馆子先请这位救命恩人吃一顿的,却还是忍
不住的先找了一家绸缎行,换下了自己一身又脏又破的“新衣”。
  他是不信自己没有穿新衣的命呢?还是他怕他原来的一身和这位体如桃李的许佳蓉不相
衬?
  许佳蓉看到李员外一身光鲜的从这家绸缎行出来后,她轻笑道:“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
没有?”
  李员外明知那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他仍忍不住的问:“什么话?”
  “有种人就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皇帝。嗯,不幸的是,你好像就是那种人。”
  李员外半天作响不得,他只沉默的在前面带路,希望快一点找家饭馆,赶紧请这个不识
趣而又偏偏喜欢说实话的女人吃完饭,然后挥挥手说声“再见”。
  人为什么都听不得真话呢?
  难道李员外连这点雅量也没有?
  “你……你好像哪里不太舒服?”许佳蓉又问。
  “我很好。”李员外木然应道。
  “那为什么一向诙谐幽默的你,突然间变得不爱说话了呢?难道只为了我刚才所说的
话?”
  “不,我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夸着个脸,我将拂袖而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那就
是我欣赏你的多话和诙谐,如果你失去了这些,我宁愿回家去对着我的北京狗说话。”
  李员外苦笑了一声,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冷绝的女人会坦率的那么可爱。
  “为……为什么?”李员外有些不解的问。
  沉思了一下,许佳蓉道:“这个血腥的江湖,已有了太多的杀机、痛苦、烦恼,我只希
望找一个能让我欢乐和发自内心微笑的朋友,而你正是我想要找的朋友。”
  甩了甩头,李员外难过的像天即将塌下,他说:“你说实话,我像什么?”
  “你像什么?!你是李员外啊!还能像什么?”
  “那么为什么街上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像看到一堆牛粪一样?”李员外哭丧着脸道。
  许佳蓉超前两步,她回过头仔细的看着李员外一会,然后再看看街上的行人。
  她笑得弯下了腰,甚至连眼泪都已流出。
  她不停的笑,不停的笑……。
  李员外的脸现在真和一堆牛粪差不了多少,他只能看着她笑,看着她不停的笑……”
  许久以后,许佳蓉才直起腰,一面擦着眼角,一面还是忍不住的笑的说:“你……你是
不是认为……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就像一朵鲜花插在……插在牛粪里一样……”
  “不,不是我认为,是他们认为。”李员外很艰难的抬手指着街上的行人说。
  许佳蓉突然收起剑来,她正色的说:“你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为什么会那么想?难
道你的自信心、你的荣誉感已全消失殆尽?”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李员外叹了一口气道:“我……  我已不是李员外了……”
  这的确是种悲哀,没有人愿意改变自己的。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也感染了这一种无可奈何的忧戚。
  没有酒,没有莱。
  李员外请许佳蓉吃的竟然是冷硬得可把人牙齿给啃掉的“火烧饼”。
  看着许佳蓉望着手中的硬饼,一口也没动过,李员外尴尬窘迫的说:“对不起,本来我
是想好好请你吃一顿的,但是……但是你知道我不得不赶快离开……”
  “难道你要一辈子躲着他们?你这样逃又能逃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你躲得了一时,又
岂能躲得了永久?”许佳蓉轻叹着说。
  “我……我知道这也不是办法,可是刚刚迎面而来的是我们丐帮的‘残缺’,我本来已
成了他们眼中的叛徒,再加上我又杀了‘怒豹’楚向云,你又要我怎么向他们解释呢?李员
外心有余悸的说。
  “你可以向他们揭发郝少峰的阴谋呀!”
  “我要如何揭发?有谁会相信我?”
  这还是句真话,许佳蓉只得默然。
  想起了一件事,许佳蓉突然道:“喂!大员外,七月初七望江楼你和‘快手小呆’决
斗,听人说你没到场,能不能说来听听?”
  李员外最怕人家问这个问题,但是对这位救命恩人,他已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他说:
“不,那天我在场,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亲手杀了‘快手小呆’,这是我这一生中最
懊恼的事……”
  面露孤疑,许佳蓉问:“你吹牛,你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提起小呆,李员外就想到自己屁股上的“胎记’,就想到欧阳无双。
  他愤恨的道:“我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那使针的绝招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我敢
说他一定躲不过我的绣花针,你又没有和他打过,又怎知我不是他的对手?!”
  许佳蓉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说:“我虽然没和他真正的打过,可是我们却差点打起来,
他的确是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她回意着“川陕道”上和小呆的对峙,她又说:
“他也是个鬼灵精,那天我被他骗了,要不然那个时候杀了他的话也就没有‘望江楼’他和
你的约战了……”
  李员外本来是和她同坐在一方大青石上的。
  现在他已站了起来,微胖的圆脸已因惊异快成了马脸,他难以相信的问:“你……你什
么时候碰上了小呆?在什么地方又差点和他打了起来?!”
  许佳蓉吓了一跳,她说:“有什么不对吗?他是你的敌人,你干麻那么紧张?”
  是的,李员外简直恨透了“快手小呆”,虽然他已死了,但是他们总是一块长大、也曾
经好得可共穿一条裤子。
  人既死,一切都已过去,再提他又有何用?
  李员外缓缓坐了下来。
  他没再问,可是许佳蓉却思索了一会道:“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我在‘川狭道’
上足足等了他一天……”
  六月十七?川陕道上?
  李员外回意着六月十七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又在想川陕道正是小呆到平阳县必经之路。
  她等他?还足足等了他一天?
  她等他做什么?她又怎和小呆在六月十七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
  李员外这次不是站了起来,而是跳了起来,就像他的屁被蛇咬了一口。
  他虽然没有被蛇咬,可是他现在却像发现到了一条最可怕、最毒的蛇一样,他紧紧瞪视
着对方。
  他牙齿打颤,语不成声的问:“今……今年?!”
  “什么经验?”许佳蓉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也难怪她听不懂李员外的话,一个人在牙齿打颤的时候又怎么说得清楚话?
  “我是说……我是说你在‘川陕道’等……等‘快手小呆’是……是不是今……今年的
事情?”
  许佳蓉也站了起来,并且点头。
  “你……你肯定?”
  “我又没像你一样得了失心疯,我当然记得是今年的事,现在是十月,四个月前的事我
怎会忘记?”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李员外退后了两步。
  许佳蓉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只愕愕的看着他。
  李员外记得很清楚,六月十七那天他也整整等了小呆一天,从天刚亮的时候起,一直到
子夜。
  他更很清楚的记得,他还打了小呆的肚子一拳。
  小呆从洛阳赶来,这是个秘密。
  秘密别人怎会知道?
  她既拦截过小呆,为什么小呆见了自己却从没提过?
  他没提是不是怀疑自己?
  李员外冷汗直冒,虽然小呆已死,可是这总是一件令人不得不弄明白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快手小呆’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你又为什么要拦截他?”李员
外像审犯人似的问。
  许佳蓉,有些不悦冷冷道:“这很重要吗?”
  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得体,李员外展露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对不起,我
一时心急了些,抱歉,抱歉……”
  面色稍缓,许佳蓉笑道:“嗯,这还差不多……我是奉了外公之命才去拦截‘快手小
呆’。”
  “‘左手剑客’白连山?你外公又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呢?”
  “这是因我外公曾经得过一种怪病,一种心智逐渐丧失令天下群医束手的怪病,我们只
有见着他老人家一天消瘦一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有一天家
中来了一位走方郎中,他说他能治这种病,这对我们来说当然喜出望外……”
  “然后呢?……”李员外急迫问。
  “然后?!”许佳蓉露出苦笑。“然后病虽冶好了,可是我们却永远都要受到他的摆
布……”
  “为什么?!”
  “因为外公必须三个月服用一次他的独门解药,否则全身痉挛不止。”
  李员外叹息道:“我明白了,那么拦截‘快手小呆’必是此人的授意对不?”
  痛苦的点了点头,许佳蓉说:“三个月一到,总有人受他所托带上解药,那一次却附上
了一张纸条……”
  “怎么说?”
  “六月十五至十七日,川陕道杀小呆,务必全力以赴。”许佳蓉道。
  “那神秘的走方郎中是谁?难道你们就没查出来?”
  “谁知道他是谁?谁知道他在哪里?谁又知道他竟会卑劣的留了那么一手?”
  李员外默然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厉害。
  这是一个圈套,就像自己一样,还不是陷人了一个解也争不开的圈套里。
  脑际灵光一闪,李员外蓦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菊门’!一定是‘菊门’。”他吼了出来。
  “何以见得?”许佳蓉不解的问。
  李员外扼要的述说了一下自己和小呆的关系后。他苦着脸道:“当初我飞鸽传书找快手
小呆来平阳县,是用我丐帮的‘千里鸽’,这件事只有丐帮的人才知道,郝少峰既是‘菊
门’中人,我想消息一定是他泄露出去,这整件事情……”
  李员外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他没想到“菊门”真的可怕到这种地步。
  “只是……只是‘菊门’为什么要杀‘快手小呆’呢?”许佳蓉不解的问。
  她不知道,李员外何尝又知道呢?
  现在他对“快手小呆”的恨意,仿佛已消灭了许多。
  因为他已想到似乎有人要故意的挑起自己和他的猜忌,甚至他已想到“快手小呆”约战
自己也是别人安排的一种阴谋。
  ——小呆、小呆你真的死了吗?
  ——小呆你为什么不讲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遭人拦截呢?
  李员外心理懊恼的喊着。
  他真希望他现在能好好的和小呆谈谈。
  毕竟他发现到朋友之间,如果不能坦诚相见,这就是许多误会的起因。
  他哪又知道他当初隐瞒了发现绣花针之事,不也正是造成了误会的原因吗?
  不吃狗肉的人,就算你打死他,他还是不敢吃。
  吃过狗肉的人,这到机会总要来上那么一碗。
  而吃过李员外新手料理、烹调的“狗肉大餐’”,恐怕他一辈子都要回味无穷,连作梦
也会垂涎三尺。
  李员外在最不高兴、最烦恼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想到弄只狗来消消气、化化痰。
  他这说不上来大毛病的毛病,还真是个毛病。
  就像有的人一生气,就想大吃一顿、就想杀人放火、就想上吊。跳河、骂人、甚至跑到
坟堆里睡觉,抱个女人猛搞,是同样的道理。
  这世界本来就千奇百怪,也难怪有千奇百怪的人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情。
  也活该这双黑狗倒楣,它偏偏在李员外最烦心、最不高兴的时候被他碰上。
  平常,或许有女为伴,李员外不太敢显露本性。
  但是他今天实在无法克制住那脑袋快爆炸的痛苦。
  于是——
  那只倒楣的黑狗,连一声修叫也没有,它已倒地。
  传说狗能嗅得到死亡的气息,每在黑夜只要狗嚎,这附近不出两天准有人会死。
  为什么它也不能嗅得到自己将死?
  这是许佳蓉身上香气,已完全遮掩了李员外身上的杀狗之气?
  狗若有知,必将追悔莫及。因为只有隐藏在浓郁香气中的杀气,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及
最可怕的杀气。
  火已旺,灶已热。
  灶上的大锅里更是香气四溢,弄得这间农舍的主人、以及两个小萝卜头不时在厨房门口
探头探脑,只巴望着早点尝到这一辈子也没吃过的好东西。
  拔弄着灶里的柴火,李员外茫然的不知想些什么。
  许佳蓉却坐在一旁,她已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可是就不知该如何打开这僵局。
  这个白衣素服、貌美如霜的女人,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人总会常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不是吗?
  李员外用手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后脑勺,像记起了什么,又像要想忘掉什么。
  他有些歉意的望着许佳蓉说:“你说什么?”
  许佳蓉乍听此言,杏目圆睁,一付不明所以的问:“我什么也没说。”
  “是吗?”李员外眼里突现一丝笑意。
  “什么是不是?我根本没有说话。”许佳蓉也看出了李员外眼里的坏意,她心跳了一下
说。
  李员外笑了,原本僵凝的空气一扫而空。
  “我好像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在响,也好像听到它在说搞什么鬼嘛!怎么还没弄好……”
许佳蓉的脸倏地一红,心里暗骂了一声“死员外”,却说:“我……我才不会吃那玩意,
你……你乱猜……”
  李员外没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却是一付不相信的神态。
  许佳蓉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她恨声道:“你这个人真残忍,连那么可爱的狗你也要杀
他,还……还居然问我吃不吃……”
  摇了摇头,李员外做出一付莫可奈何的表情,他说:“我的小姐,别人花银子还不一定
吃得到,我为了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新自下厨,你不吃就算了,还说我残忍,这……这是从
何说起嘛!,女人,唉!这就是女人,多奇怪的女人……”
  “女人怎么啦?!你说,你说,女人到底有什么奇怪?!”许佳蓉固然不喜欢别人这么
说,故而有点凶道。
  “姑……姑奶奶,你别凶,你别凶好不好?”退后了二步,李员外双手乱摇的说。
  “你说,女人到底什么地方奇怪了。”许佳蓉一付不饶人的问。
  叹了一口气,李员外心想:一句话不对,就差点翻脸,这还不奇怪吗?
  想归想,李员外可真不敢说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是你连人都敢杀,我杀条狗又……又算得了什么……”李员外
苦着脸道。
  这是实话。
  许佳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还真被李员外给说得无话可对,再一看他那付
委屈相,忍不住笑了。“本来嘛!杀条狗都算残忍,那杀人岂不更残忍……”李员外更感委
屈道。
  “我……我杀的都是坏人。”
  “我杀的也是坏狗呀!你没瞧见他刚刚在你身旁狗鼻子不停的嗅香,一付不怀好意的样
子。”李员外自己也差点忍不住笑说。
  有着一刹的愕然,许佳蓉想着李员外的话。
  待她会过意来,李员外已躲得老远。
  她简直哭笑不得,直跺着脚骂道:“死员外,臭员外,你……你真的要死啦?”
  李员外诙谐,李员外幽默,可是她还真受不了这种诙谐、幽默法。
  她也更深深体会到李员外还真有能把人给气死的本事。
  一对老农夫妇,一对可爱的男孩。
  再加上李员外和许佳蓉,一共六个人围坐在桌面上。
  肉香四溢,浓汁香郁,每个人都连吃了好几碗,独独许佳蓉坐立难安的,就是没勇气提
起筷子。
  李员外用肘轻撞了她一下,嘴里含混道:“你真不吃?”
  摇了一摇头。
  “何必呢?我保证这是你这一生所吃过最好的美味,尝一块好不?”
  还是摇了摇头,但是她摇的比较轻。
  “你只要想到这是鸭肉、鹅肉,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次她没摇头。
  “好啦!如果你不吃的话,我敢说你会后悔一辈子。”
  没说话,可是她不觉的咽了咽口水。
  李员外笑在心里,面上可一点也不敢露出痕迹。因为他知道要一个人做一件想做而不敢
做的事,千万要沉住气,慢慢的说服、慢慢地纵恿。
  李员外挟起一块,放到了她的碗里。
  他说:“哪,这是最小的一块,你只要轻轻的咬一小口就好了,要不然你先不要吃肉,
只要喝一点汤好不好?”
  不再坚持,许佳蓉说:“那……那人家就喝一点汤好了……”
  “好,你先喝一点汤好了。”李员外已经拿过她的碗为她盛了一点汤。
  有些喝毒药的样子,许佳蓉闭上眼,浅尝了一口。
  李员外故意不去看她。
  因为他已见得太多,每次他请人吃“狗肉大餐”的时候,最初总有许多人也是和她一个
德性,然而她们到最后却吃得比谁都多,也吃得比谁都快,生怕别人抢光一样。
  李员外噙着一抹笑意望着许佳蓉。
  嗯,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刚吃了“人参果”一样。
  她当然知道她刚刚喝下去的是什么汤,然而她却猜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汤比这汤还要鲜
美、还要可口。
  她轻咋了一下双唇,意犹未尽。
  “怎么样?没什么可怕吧!来,现在你应该有胆量轻轻地咬上它一小口了吧!”
  “我……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李员外肯定的说。
  许佳蓉拿起了筷子,有些颤抖。
  李员外心里骂道:“娘的,瞧你那付温吞劲,还真急死了人,就算吃人肉吧,也没那么
可怕。”
  人在世上,有很多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
  做事如此、做生意如此、追寻爱情亦是如此。
  甚至吃狗肉也是如此。
  离谱?
  不,一点也不离谱。
  这间农舍是用泥砖堆砌而成,而屋顶是厚厚的茅草。
  那个年头种田的人,没被饿死已够幸运,因为种田的人除了赋税、缴粮、加上田租,每
年收成所余仅够温饱。
  所以这对老农和他们的孙子,不但好久没吃到肉,而且更是从来没这这么好吃的肉。
  许佳蓉只尝了一小口,好小好小的一口。
  然而当她嘴里的那一小口还没咽下肚,她的眼睛已经盯到锅里。
  这是必然的现象,李员外已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手艺。
  也就在许佳蓉看着锅里,盯着那最大一块的时候,她在想,等下一定要先挟那一块。
  “呼!”
  “哗啦!”
  这整间屋子已被人撞了开来。
  泥块、茅草齐飞。
  许佳蓉不但锅里最大的一块已无缘品尝,就连她筷子上那一块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八个像能一拳打死一条牛的粗壮乞丐。
  六个貌美如花的瞎子。
  他(她)们全怒视着屋里的李员外,不管看不看得见。
  茅草压不死人,可是农舍的主人和两个小孩却早已躲在桌下吓得半死。
  李员外和许佳蓉直愕愕的站在那里,虽然他们全都是一脸惊异,然而李员外却多了三分
惶恐。
  因为他不但领教过那六个瞎女人的厉害,他更知道八个粗壮的乞丐,正是郝少峰辖下的
“八大天王。”
  李员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新衣,不知他在叹自己新衣已成脏衣呢?还是他在想自己这
回总不会再光着屁股让人追得满街乱跑?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说话的人一定是李员外。
  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听到有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那人不是李员外就一定是“快手小
呆”。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难道我的‘针’你们嫌小?还是你们喜欢
换一个地方?”
  李员外已出了一把针,同时他说着只有六个瞎女人才听得懂的话。
  “下流、无耻!”在屋角已转出了欧阳无双。
  一个高大的乞丐在她的后面。
  这两个全要他命的人一出现,李员外尚有几分揶揄的笑容已失,他后悔、更是懊恼。
  他后悔为什么这张嘴老是乱说话,而偏偏让她听到。
  他懊恼为什么不先想到,既先这些人都到了,那么他们的头头岂能不到?
  他的心已麻,他的脸已变。
  毕竟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已够他心麻,何况同时遇见两个?
  那么他又怎么不变脸?
  “你……你们怎么找……找得到我?”李员外哑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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