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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

_62 古龙(现代)
是说姬悲情有灵气寄附在灵鬼身上,只要能将姬悲情制伏,灵鬼也就自然失去一切能力。”
  东郭先生拍手道:“对,一定是这样,要想泪儿不遭伤害,就一定不能放过姬悲情。”
  凤三道:“既然这样,我要先离开一步。”
  东郭先生诧道:“哪里去?”
  凤三道:“先去盯住姬悲情,提防她作逃走的打算。”
  东郭先生道:“仅仅一天时间都不能等待么,傍晚前那小伙子就会得到“无相神功”
的,我们一同赴约岂不声势更壮。”
  凤三道:“但是,一天时间内也许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所以我现在心急如焚,非要先启
程不可。”
  东郭高说:“好罢,但是绝不能独自有所行动,胆大妄为,不仅於事无补,并且会替泪
儿造成更大的危险。”
  凤三道:“这我晓得,我在那里等候你们。”
  话歇,身形已经纵起,几个飞掠,便在山麓转角消失不见。
  口口口
  日薄崦嵫。
  白昼总算过去了,但这一天在东郭兄弟的感觉上好像特别长,长的就像整整一年。
  所幸白昼里没有发生过任何惊扰,这显示姬悲情在约会前并不再对这里做偷袭的打算。
  东郭兄弟坐在流泉旁边,一面欣赏由晚霞幻成的美丽景色,一面聊天。
  照晨间所见,俞公子的“无相神功”最迟明天早晨便可练成,但或许还要早,所以二老
不敢擅离一步,以防发生意外变卦。
  呼噜!呼噜!呼噜!
  就在此时,两人耳际突然听到怪异声响,那声音竟夹杂於瀑布雷鸣声中。
  东郭兄弟感到奇怪,循声望去。
  我的天!
  倒悬而下的千丈瀑布,这时竟拦腰中断,下半段竟再倒卷而起,变成了一条激天水柱。
  那真是一幅奇景,壮观极了。
  东郭先生高兴得乱蹦乱跳,脱口惊呼:“啊!妙极了,这就是那小伙子耍的花样。”
  东郭高也顿时醒悟,那表示俞公子的“无相神功”已经练成了,瀑布倒卷就是他试演功
力时造成的现象。
  瀑布从山顶上倾泻而下,其势犹如万马奔腾,而俞佩玉凭掌力竟能使其再倒卷而上,那
威力实在惊人。
  突听一声清啸,穿插於瀑布声中,舌乍春雷,而一条白色的影子也就随着啸声一鹤冲
天。
  噢!那姿势美丽极了,且又迅疾无伦。
  在相当高度时他又一个拧身疾转直下,好像从苍穹坠不来的,一颗陨星,眨眼间飘落在
二老眼前。
  不是俞佩玉还有谁。
  他飘落地面时依旧气定神闲,好像刚才施展神功时竟还未耗费他十分之一的功力。
  东郭先生笑歪了嘴,好像他颔下的那把大胡子,每一根也都在笑。
  俞佩玉噗咚一声跪下。
  “多谢前辈成全。”
  东郭先生一把将他拉起,并将笑容起:“你小子什么时候拜磕头虫为师的?”
  俞佩玉道:“前辈传授“无相神功”,当此一拜又有何妨。”
  东郭先生寒着脸说:“你小子少想跟我老人家拉关系,“报恩牌”换“无相神功”,我
们从今後两不相欠,所以根本不需要你道什么谢。”
  俞佩玉道:“话虽如此,但……”
  东郭先生道:“少来婆婆妈妈的,你小子练功头尾整整四天,你可晓得这四天当中发生
什么惊人变化嘛?”
  俞佩玉摇头说:“晚辈不晓得。”
  东郭先生道:“我说出来你会以为我丑表功,问我二弟去。”
  东郭高不等俞佩玉开口,便将这数天来的一切经过告诉了他。
  俞佩玉除了连声道谢外,对朱泪儿被姬悲情押为人质十分担心,何况又是被灵鬼看管,
急声道:“我想现在就去找姬悲情算帐。”
  东郭先生叹道:“忙什么,明天动身刚好赶上约会,你现在“无相神功”刚成,最少也
得要休息一天。”
  俞佩玉眉头轻轻皱:“可是……”
  东郭高插口道:“朱泪儿在约会以前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我兄长说得对,你是应该休息
一天。”
  俞佩玉虽然心急如焚,但现在也只有忍耐。
  突听“咪”的一声,一条黑影像箭也似的窜进东郭高怀中,正是将朱泪儿引来此地的那
只黑猫。
  东郭高含笑抚了抚地身上油亮亮的黑毛,说:“猫咪,昨夜你躲到哪里去了呢?”
  黑猫眯着眼睛朝他叫了两声,好像受了委届的孩子,偎在慈母怀里诉告。
  口口口
  阴霾四布,月黑风高。
  那本来就是一座荒凉的山,现在灰黑色浓云笼罩下,而在荒凉中又透着阴森,并散发着
一派恐怖格调。
  一阵阵的狂风呼啸而过,更将这里制造了肃杀气氛,令人不寒而栗。
  山腰处有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下面是一口地洞,洞口被大青石密密的盖着。
  洞内亮着一盏青惨惨的油灯,太怪了,恐怕世上只有这一盏油灯,是发出如此青惨灯光
洞壁一角有张石榻,在青森森的灯光不可以看到上面躺着一位少女,正是朱泪儿。
  从昨天晚上起,朱泪儿就被关在这石洞里。
  短短一天时光,朱泪儿憔悴多了,对她精神打击最重的,就是她感到自己正陷落在灵鬼
手中。
  噢!那杀不死的怪物。
  当朱泪儿一想到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脸庞时,更会感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还算好,灵鬼自将她关进这里便隐去了,这对朱泪儿的恐怖心情减轻很多。
  朱泪儿曾作逃离这口地洞的打算,但是迄今没有发现可能性,她忽然想到了死,人类在
感到绝望,同时又受不住严重的精神打击时,常常会想到从这条路上以求解脱。
  尤其朱泪儿的良心,现正感到异常的不安,因为她自己太不小心,早就在中途被姬悲情
盯悄而不自觉,等於引导她去杀害俞佩玉。
  俞公子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呢?
  这在她心中是一项很大的疑问,但她认为是凶多吉少的,姬悲情、姬苦情、俞放鹤,这
些都是功高莫测的古怪人物,何况再加上那样多的武林高手。
  朱泪儿一想到这里就感柔肠寸断,因为她不但没有帮上俞公子的忙,反而害了他。
  朱泪儿很後悔,懊悔为什么不在沿途多加小心,否则便不会形成如此恶劣的局面。
  可是懊悔又有什么用呢?
  世上很多事情是必须要事先防范的,後悔,解决下了任何问题,也挽回不了任何过失:
“死,你应该马上就死,纵然俞公子安然无恙,你也不会再有面目见他。”
  朱泪儿心里这样想着,甚至连多活一刻勇气也没有。
  她愈想愈痛心,独自躺在石榻上开始哭泣,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过了一会,她突然将哭泣止住,翻身坐了起来。
  她的两只眸子在发直,神光涣散,好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
  终於,她立定了必死的决心,低头就朝洞壁上飞身猛撞。
  石壁朱经人工磨饰,凹凸不平,尖突处密集的像犬牙交错,像朱泪儿这样飞身猛撞一定
是绝无幸理的。
  说时迟那时快
  噗!
  朱泪儿一头撞得正着,虽然被撞的是一个冰冷物体,但并不硬,好像是撞在薄冰上面。
  朱泪儿有点惊异,缓缓扬起脸来……
  我的天。
  她又看到那白森森,而又始终露着笑容的脸,这一头竟是撞在灵鬼的肚子上。
  灵鬼还是那身装束,紧身黑长衣,血红腰带,斜挂弯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
阴森鬼气,在青惨惨的灯光下看到他尤觉可怖。
  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朱泪儿的整个灵魂都要飞出躯壳,惊恐的尖叫着,翻身扑回石榻。
  朱泪儿捂住脸不敢再看,但洞内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有点觉得奇怪,硬着头皮从指缝中眯眼一瞧……
  一点碍眼的东西也没有,更何况那可怕的怪物。
  朱泪儿以为刚才发生的是幻觉,她一死谢罪的主意是拿定了,狠着心肠二次腾身,又朝
石壁上一头冲去。
  照旧——她碰上的仍旧是那类似薄冰的物体,当扬脸时又看到灵鬼朝她微笑。
  这一次所不同的是灵鬼开了口:“灵鬼是最怕死的,所以也不希望别人死,尤其是像你
这样漂亮的女孩。”
  朱泪儿壮着胆量将脸一扬:“刚才你分明不在洞内,你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灵鬼道:“你忘了我是灵鬼?灵鬼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不相信你再看看。”
  说完突然消失无踪,就像化作了一片雾气。
  但只一眨眼功夫,灵鬼又在青光惨惨的灯光下出现,仍是笑嘻嘻的那副神情。
  朱泪儿大声惊叫着:“不要笑,我最怕看你的笑容。”
  灵鬼道:“但是灵鬼只会笑,哭起来会更难看。”
  朱泪儿流着眼泪说:“那你就赶紧离开,我不喜欢看你那副尊容。”
  灵鬼道:“你仍旧想死?”
  朱泪儿道:“那是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灵鬼道:“但是灵鬼一定要管,否则一头撞成烂茄子,那就不美了。”
  正值此时,洞顶上突然传来大青石移动的声音。
  灵鬼头一扭:“外面是谁?”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声。
  灵鬼回头看了朱泪儿一眼,发觉朱泪儿也满面惊诧的侧耳聆听。
  灵鬼想纵出洞外查看,但却猛的一个机伶,昂面朝上冷笑道:“朋友,你想调虎离山,
好让你从容救人,但是你找错对象了,灵鬼是永远不会上当的。”
  突听上面传来一个冷喝声音:“那我就下来跟你斗斗。”
  朱泪儿蓦地一阵惊喜,她辨识出那正是凤三叔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阵劲风贯入,那盏青惨惨的油灯,在一灭一明之间,洞内竟多了一个人。
  朱泪儿喜极欲泣的狂呼着:“三叔……”
  一头就想扑进凤三怀中,但被灵鬼无情的拦阻了。
  锵的一声脆响,凤三已拔剑在手,怒指着灵鬼说:“赶快放她让我带走,不然我就杀掉
你。”
  灵鬼笑道:“你在自己骗自己,你不会不知,灵鬼是永远杀不死的。”
  朱泪儿情急如焚,也忘记害怕了,猛的一把从灵鬼身後将他抱个正着,大叫道:“三
叔,快动手,砍他的头!”
  凤三手起剑落。
  喀嚓!
  凤三挥剑如闪电,而灵鬼的一颗头颅也就随着剑光骨碌碌滚在一旁。
  怪哉!灵鬼已经人头落地,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改,并冲着朱泪儿眨眼。
  朱泪儿哧的大声尖叫,一头扑进凤三怀中。
  凤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朱泪儿馀悸犹在的点了点头。
  凤三拉着朱泪儿跃出地洞,不料竟有一条黑影正在洞口挡路。
  当两人看清那人的形象时,都下由大惊失色。
  那黑色紧身长衣,那血红腰带,那弯刀,尤其那脸上冷森森的笑容,不是灵鬼还会有
谁?
  凤三惊得朝後连退两个大步,用手指着灵鬼道:“你的头……”
  灵鬼咧着森森臼齿笑道:“灵鬼的头永远长在灵鬼的颈项上,你刚才所看到的只是幻象
而已。”
  凤三愣了,面对这杀不死的怪物,他真不晓得怎样对忖才好。
  凤三也曾尝试以绝世轻功带着朱泪儿远走高飞,但结果失败了,灵鬼如影随形,竟始终
逃不出他的阻挡范围以外。
  在此种情况下,明晓得以剑对付灵鬼乃是白费气力,但也只好以此跟他周旋,希望能出
奇迹,能逼退地。
  凤三的剑法已至炉火纯青境界,但见银芒一片,霎时功夫便将灵鬼罩在剑幕之下。
  可是灵鬼却不当一回事,他也将腰刀挥舞成一片刀海,应个景儿,纵然失手,挨上个三
剑五剑也无所谓。
  朱泪儿倒也乖巧,趁着凤三将灵鬼缠得死紧时,拧动纤腰便朝山下飞逃。
  灵鬼笑着说:“在灵鬼面前想逃?那简直将灵鬼太看轻了。”
  话声歇,灵鬼的影子也就随着消失於凤三的剑幕之下,而又挡阻了朱泪儿的去路。
  在这种情况下,凤三愈打愈胆寒,愈打愈心惊。
  他现在心里升起一个颓丧的想法,灵鬼不除,朱泪儿就永远无法被救走,东郭先生来了
也下例外。
  但如何才能除掉灵鬼呢?
  凤三先生也晓得必先制伏操纵灵鬼的姬悲情,可是他扪心自问,掌中这一把剑又绝不是
姬悲情的对手。
  突听朱泪儿一声惊呼:“三叔……救我……”
  原来朱泪儿正奔逃间,突被灵鬼以老鹰抓小鸡手法提到掌中,竟像闪电般朝山顶上掠
去。
  凤三大惊失色,提足上乘轻功,就朝灵鬼飞扑。
  可惜的是他快,灵鬼比他更快,就好像眨眼之间化成一阵狂风,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留
下。
  凤三愣了。
  他彷佛隐隐听到朱泪儿的哭泣声,但细微极了,刚到耳边又被狂风吹散,而使他摸不清
真正方向。
  凤三情急如焚的环首四顾……
  狂风阵阵,黑夜茫茫,眼界下竟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凤三心头沉甸甸的,好像一跤跌进了万丈深渊。
  就在此时,夜风飘送过来姬悲情的声音:“凤三先生,在我这里横冲直撞,你不嫌太无
礼了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凤三朗声道:“姬夫人,我希望你能现身答话。”
  姬悲情道:“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凤三道:“当然,我希望你说明白扣留朱泪儿的理由?”
  姬悲情道:“简单得很,恐怕俞公子不按时赴约。”
  凤三冷笑道:“以姬夫人在武林中的声望,扣留一个女孩作人质,不怕贻笑江湖吗?”
  姬悲情道:“那也要看情形而论,我现在将朱泪儿当客人看待,又没有让她受任何委
屈,是不会遭受什么严重议论的,何况……”
  凤三一声冷哼:“何况你的所有丑行,都已被“阎王债”公布了,再多添上一两件也无
所谓,不是吗?”
  姬悲情笑道:“就算你猜对了,也许这就叫作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你既然明白,就请
赶快离去,只要俞公子一到,我是不会难为朱泪儿的。”
  凤三愤声道:“好罢,但愿你言而有信,我敢保证俞公子一定准时赴约的。”
  说完身形纵起,如灰鹤掠空,瞬息之间使在夜色茫茫中消失不见。
  口口口
  日正当中。
  在群峰顶上出现一个飞掠的白影,翻山越岭,跨谷越涧,飞掠一遭後,只飘然落在山坳
中的一块平地。
  白衣少年就是俞佩玉,他渊停岳峙的轮眼四下一扫……
  呀,好荒凉!
  这座小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眼界下尽是荒丘,怪石嵯峨。
  俞佩玉眨动星眸观察了半晌,但是竟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这便俞佩玉有点感到意外,姬悲情既然约定今日在此作一了断,似乎不应该如此松懈。
  就在俞佩玉发愣的时候,山麓下又出现三条灰影,俱都施展上乘轻功,电掣风驰,眨眼
功夫一齐纵到俞佩玉身旁站定。
  这二人就是东郭弟兄和凤先生,东郭高怀里还抱着那只黑猫呢。
  东郭先生面转俞佩玉说:“小伙子,四周情况你都侦察过了吗?”
  俞佩玉道:“是的,但没有任何发现。”
  东郭先生眉头一皱:“特别小心,他们夫妻三个想要鬼花样。”
  俞佩玉点了点头,遂即面向山顶朗声叫道:“俞佩玉准时赴约,请你们亮相吧。”
  话刚歇,山顶上冒出一条人影,正是冒牌武林盟主俞放鹤。
  紧接着,姬悲情和姬苦情也就在一块巨石後面疾冲而出,像箭头般,朝这里飞射而来。
  东郭先生低声道:“山上有不少“老鼠洞”,他们就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片刻功夫,姬悲情、姬苦情已经纵至眼前。
  姬悲情轮眼在俞佩玉脸上一扫:“还记得在地道石窟里,我跟你讲的一番话吗?”
  俞佩玉道:“你是指让我暗杀东郭先生?”
  姬悲情道:“除此以外还有。”
  俞佩玉道:“记得,如果不是令夫君死的把戏拆穿,和“阎王债”上记得清楚,也许到
现在我还弄不情敌我呢。”
  姬悲情道:“年纪轻轻的,“阎王债”的事你不嫌做得太绝了吗?”
  俞佩玉道:“比起你们对付家父的手段,我还差得太远。”
  姬悲情冷笑道:“你也没想到因此得罪了整个武林?”
  俞佩玉道:“当然想到了,在正义之前,我根本不考虑这些。”
  姬悲情道:“这么说,我应该先佩服你的魄力,但是你已闯了滔天巨祸,今天是难逃公
道的。”
  俞佩玉微笑道:“但愿如此,不过凡事既有最好的设想,也就应该有最坏的打算,夫人
应该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姬悲情道:“那是说今天制不住你该怎么辨?”
  俞佩玉道:“不错。”
  姬悲情一声冷哼说:“那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俞公子来操心。”
  请到这里又面朝东郭先生道:“今天事情是一不了之局,东郭先生看出来了吗?”
  东郭先生道:“那还用说,我老人家还不至於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
  姬悲情道:“所以在这最後关头,我还是提醒你一声,勿插入这是非漩涡,望你三
思。”
  东郭先生道:“我一思都不思,这件闲事我管定了。”
  姬悲情道:“那好吧,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东郭先生咧嘴一笑,道:“我老人家那么大把年纪不是被大话唬大的,姬夫人未免将话
说得太满了一点。”
  姬悲情冷笑了笑,不再理会他了,回头用手势朝站在山顶上的俞放鹤摆了摆,俞放鹤也
就随手举起一面命旗,左右挥舞,迎风摇动。
  那是武林大旗,在非常时期号会武林群雄时才用得上的。
  那面大旗也代表着武林盟主的权威,在大旗挥动下武林中俱应俯首听命,万死不辞。
  顷刻间,随着大旗的挥动又伴和着一阵号声,而原来死寂沉沉的山顶山腰一带,在号声
旗影下竟像幽灵般的冒出很多武林人物,一眼看来不下三百名左右。
  这一次人到的很齐,包括当牛黄池大会中的十三大派掌门人,乃黄池大会以来最热闹的
场面。
  姬悲情面现得意笑容:“东郭先生,你看到了,在这种情形下,你们会遭遇什么样後果
呢?”
  东郭先生抚着他的大胡子,自言自语道:“看情形你们的号召力还真不小呢,着实令人
吃惊。”
  姬悲情道:“也许你感到後悔,但是我很替你可惜,因为已经晚了。”
  话声刚歇,武林大旗,又作另一次挥动。
  那是催令武林群豪行动的讯号,也就是攻击命令,大家只准前进,下准後退。
  俞佩玉这方面暗地吃惊,倘如武林群豪在号令下齐拥而至,将不知会造成多么巨大的流
血事件呢。
  但是,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武林群雄漫山遍野,但都对大旗的挥舞视若无睹,好像他们是看热闹来的群众。
  呼!呼!呼!呼!
  大旗迎风招展下发出剧烈声响,纵令俞放鹤暗混内家真力,险些将大旗震破,群雄阵中
仍旧无动於衷。
  俞放鹤突将大旗一收,怒吼道:“你们竟敢违抗武林盟主的命令。”
  这一声大吼回音环山绕谷,每一个人都可听的十分清楚。
  紧接着,便有一个沉劲的嗓门出自群雄阵中。
  “可惜你不是真正的放鹤老人,而是漠北大盗”一股烟“俞独鹤,更是姬氏夫妇的傀
儡,我们既然认清真面目後,就能任你驱使么?”
  俞独鹤站在山顶上愣了。
  姬氏夫妇的脸色更难看,不知是惊是怒,两人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这显示了一点,江湖上的事情一向是波谲云诡的,但正义终在人间,在必要关头时仍会
流露出来。
  俞佩玉激动得热泪盈眶,长时间的委屈,也只有今天方算真正得到伸雪。
  东郭先生更是捋着胡子呵呵大笑,道:“姬夫人,这样的转变不仅我老人家,恐怕你也
感到十分的意外罢?”
  姬悲情冷哼一声,道:“那也不必这样值得高兴,除非“墨玉夫人”血溅三尺,这笔帐
仍要追算到底。”
  突听姬苦情一声怒吼,欺身上前,一掌便朝东郭先生推来。
  东郭先生没有还手,飘身斜退七尺,瞪着那双山羊眼睛哼道:“绿朋友,冤有头,债有
主,现在小伙子既已出面了,你还找我拚命是何道理?”
  这一吼,竟将姬苦情吼愣了。
  俞佩玉踏前一步:“东郭前辈说的对,请你向我发掌罢。”
  姬苦情嘿嘿狞笑道:“好,我不会当场打死你的,一定要将你带回石窟浇成蜡人,上次
我错过了一个机会,这次绝不再错过。”
  说完双掌推出强烈劲风,呼的一下朝他身上撞来。
  俞佩玉意动功行,双掌一翻就迎了上去。
  砰!
  两股气流激出彰然巨响,狂风怒卷。
  那是电光火石一刹那间事情,但听姬苦情一声惨嗥,竟像断线风筝般从飙风中飞出,一
跤跌在两丈开外,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他临气时还瞪着两只死鱼眼,似乎被俞佩玉一掌震毙而太不甘心。
  姬悲情如遭雷殛般的僵立下动。
  她和姬悲情既有兄妹之情,又有夫妻之份,眼见姬苦情死得如此之惨,不由心中一阵剧
痛。
  但她的矜持实在令人惊奇,除了隔着轻纱面罩仅看出她微现一片泪影外,竟没有其他的
激动显露。
  她将满含怨恨的眼神投在俞佩玉脸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竟学会了“无相神
功”?”
  俞佩玉道:“不错,这是东郭前辈所赐。”
  东郭先生急嚷道:“好小子,你竟想嫁祸到我头上来,当心她突然发出“先天罡气”,
一掌将我老人家劈飞了。”
  俞佩玉能够听得懂,那等於点醒他提防姬悲情猝然出手。
  果然不出东郭先生所料,就在此时姬悲情已突然发动“先天罡气”,迅猛无伦的朝俞佩
玉撞来。
  俞佩玉受了东郭先生那句话的影响,是以心理有了准备,见情翻掌就迎。
  轰的一声震天价大响。
  这一掌和姬苦情的情形大不相同了。
  “先天罡气”和“无相神功”都是刚猛十足的内功,相撞之势简直撼山震岳,而迸发出
来的气流也劲疾的像狂烈旋风,尘烟将丈馀方圆之内都弥漫了,并使站在旁边的人有砭肤刺
肌之感。
  尘烟终於缓缓散尽。
  稀薄的雾幕中,渐渐看出两个摇晃的影子,俞佩玉只是身形有些不稳,而姬悲情却感到
有点血气翻腾。
  东郭先生坐在一旁,乐得咧嘴直笑。
  姬悲情难以掩尽矜持,而流露出震惊的眼神。
  那太难以令人置信了。
  短时间学成“无相神功”尚在其次,而且竟具这等骇人的火候。
  姬悲情的“先天罡气”在武林中敢说仅有东郭先生可以与之颉颃,如今竟又多了一个克
星。
  正值此时,远处突然传来厉喝,一条灰影正从山顶上疾泻而下,瞬息停在姬悲情面前。
  来人正是俞独鹤。
  他在武林盟主威信尽失之下,狂怒的双目尽赤,而将一双惯怒的眼神投在俞佩玉脸上。
  东郭先生插腔道:“用不着那么凶,你应该感谢小伙子才对。”
  俞独鹤猛的转过脸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东郭先生手朝姬苦情的体一指:“他替你除情敌,你以後和姬夫人不必再偷偷摸摸的
了。”
  话未说完,一股罡气向他撞来。
  东郭先生刚才那句话太刺人了,姬悲情羞愤得难以自容。
  东郭先生和姬悲情一交上手,俞独鹤也就呛的将一柄青钢宝剑抽在手中。
  涮!涮!删!涮!
  他挥出漫山剑影,疾厉无匹的就朝俞佩玉头上罩来。
  现在他又恢复了漠北大盗“一股烟”的凶性,看光景恨不得将俞佩玉剁成肉泥方称心
意。
  俞佩玉连躲十招,才得到抽剑的机会。
  人如玉,剑似虹,俞佩玉挥动长剑刚施出一招“漫天星斗”,山坳便掀起了一遍彩声。
  山区内的六百只眼睛全被这场哄剑吸引住,屏息凝神,鸦雀无声,以至剑身破风锐啸愈
发清晰。
  涮!涮!涮!涮!
  渐渐地两团剑影已混为一处,而形成了一个大剑幕,剑幕中只隐约的现出两条人影,已
经令人难以分辨谁是谁了。
  突然,剑幕中起了一声脆响。
  那声音像龙吟,但见一缕白光冲天而上,顿又引起观战者的集体惊呼:“啊呀,那是断
剑。”
  情况转变得快如电光火石,但见剑幕中人影倏分,俞独鹤右手拿了一把半截剑,满头大
汗的站在那里发愣,而俞佩玉则气定神闲,光从外表衡量就已看出俞独鹤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断剑的一刹那,乃是俞佩玉将“无相神功”暗注剑身,否则俞独鹤手中剑不是那样
容易就被对方震断的。
  东郭先生的“无相神功”和姬悲情的“先天罡气”不分轩轾,现已住手,观看这边的动
静。
  场中起了铛锒锒一声脆响。
  俞独鹤面前多了一把剑,那是俞佩玉扔给他的。
  俞佩玉满脸悲偾的道:“你是我的二叔,但以你所行所为,败坏了历代相传俞氏家族门
风。”
  俞独鹤两眼喷火,但望着他没有吭声。
  俞佩玉又道:“看在俞氏历代祖先份上,以及不论好歹你总归是我二叔,我不能动手杀
你,这把宝剑给你自绝。”
  俞独鹤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谁也看不出他心中在盘算什么?
  全场鸦鹊无声,俱都凝神在看这场戏究竟怎样收场。
  俞独鹤终於将剑缓缓捡起了。
  突地一个冷不防,他竟拧身而起,挥剑便向俞佩玉猛刺。
  山区内顿时掀起一片惊呼。
  俞独鹤用的是绝招,诡奇绝伦,并又在俞佩玉没有防备下动手,谁都会替俞佩玉暗捏一
把冷汗。
  剑光如闪电,但听俞佩玉一声闷哼。
  同时群雄也看到一股狂风猛撞俞独鹤的右臂,这些经过也是一眨间事情。
  插手者是东郭先生。
  他的“无相神功”将俞独鹤震得踉跄斜退,是以俞佩玉只在他偷袭下,左臂被划了一条
口子。
  东郭先生的一双小眼珠像利刃般的盯住俞独鹤,沉叱道:“俞独鹤,你这一手可真够漂
亮,如果你还有武林中人的血性,你应该马上横剑自刎。”
  俞独鹤现在已双目尽赤,嘿嘿狞笑着:“但是在我自刎前想找两个垫背的,头一个我看
中的就是你。”
  东郭先生道:“那真妙极了,我也正想帮小伙子一个忙,替他除掉你这忝不知耻的江湖
败类哩。”
  俞独鹤一阵凄厉狂笑:“好,那我就成全你。”
  话歇,二次拧身,随手划出一片剑影,就朝东郭先生当头罩下。
  东郭先生空手对敌,他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的。
  涮!涮!涮!涮!
  绝招频频出手,他晓得已经面临生死关头,所以动起手来尽展所学。
  霎时之间掌似掌山,剑似剑海,两人在一个适当机会中,不约而同的俱出险招。
  山区内又掀起一阵惊呼。
  哧……
  砰!
  场中同时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那是两人所出阴招都有了着落的缘故,东郭先生的灰袍削去一片袖子,而俞独鹤却被他
的“无相神功”卷飞,口中鲜血狂溅,身子还没落地便已五脏已碎而亡。
  山区起了如雷狂呼。
  俞佩玉怔立当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在此时,姬悲情一鹤冲天,快逾流星直朝山顶扑去。
  东郭先生急声吩咐:“二弟,你陪小伙子去找灵鬼,那小妞儿的性命还在他手中呢。”
  俞佩玉、东郭高齐声应是,联袂朝地洞方向扑去。
  东郭先生和凤三急起直追,说什么也不能让姬悲情作漏网之鱼。
  看热闹的武林群雄这时竟自动分成两批,一批跟着俞佩玉,一批缀着东郭先生,想看一
个最後的结局。
  口口口
  盖着地道入口的那块青石板目标明显,很容易便被俞佩玉发现了。
  四周俱是嵯哦怪石,这里一带僻静而又荒凉。
  俞佩玉心急朱泪儿安危,手起掌落。
  轰隆!
  那响声霞山撼岳,而那块桌面大小的青石板也就纷纷飞起,被劈得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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