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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

_20 古龙(现代)
  金燕子长叹道:“除此之外,我难道还有别的法子麽。”口口口
  梅四蟒背着金燕子,往後面绕到那小楼旁,自身畔取出条长索,搭上楼檐,才缓缓
攀了上去。
  他虽然性急心焦,但究竟久走江湖,大敌当先,自然分外谨慎,生怕身上背着个人
身法不便,踪跃时有了声响,是以竟不敢一跃而上。
  自小楼上瞧下去,见这李家栈除了前面大门外还点着两盏灯笼,帐房里也隐隐有灯
光露出来,其馀几栋平房,俱都在黑暗中,院子里几株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却更令这
黑暗的死寂平添许多悚栗之意。
  树下,墙角,屋脊後,每一处星光照不到的地方,都隐隐有人影闪动,但却听不见
丝毫声音。
  金燕子更是着急,暗道:“二妹怎地睡得这麽死,强盗已到了她门口,她还在做她
的好梦。”
  突听黑暗中有人弹了弹指甲,“嗖”的一声,四条大汉拔出了刀,矮着腰向对面一
排屋子窜了过去。
  这四人两个奔门,两个奔窗,但还未窜到门窗前,那屋子里竟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灯
光。
  四条大汉一惊,却步,把刀而立,虎视眈眈,谁知道屋子里竟突然有一阵银铃般的
娇笑声传了出来。
  在这充满杀机的静夜中,突然响起了如此娇媚,如此动人的笑声,令人听在耳里,
既觉销魂,又觉可怖。
  娇媚的笑声中,屋子的门,霍然大开。
  一个柔发如云,明眸如星的绝色少女,左手挽着头发,右手举着盏铜灯,俏生生走
了出来。
  她穿着件浅紫轻纱的长袍,那玲珑剔透,美丽诱人的胴体,在灯光掩照下.若隐若
现。
  梅四蟒远远瞧着,也不觉吃了一惊,暗道:“金燕子的妹妹,怎会是如此娇媚的人
间尤物?”
  那四条大汉更是眼睛都瞧直了,几乎连大气都透不过来,就是躲在黑暗中的人,都
不觉也伸长了脖子,伸出了头。
  银花娘眼波流动,媚笑道:“各位大哥,可是来找我的麽?”
  那四条大汉道:“是……”
  他们也想说些凶狠的话,怎奈嘴巴发乾,心里直跳,非但装不出凶狠之态,简直连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银花娘柔声道:“各位既是来找我的,为何站在门外,夜寒如冰,小心着了
凉……”
  她腰肢轻轻一扭,笑得更媚,道:“各位难道不愿进来喝杯茶?”
  她竟像是个多礼的主人,在地招待着远方的来客,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本是要
来杀她的。
  那四条大汉手足失措,目瞪口呆。
  这四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狠角色,但此刻面对着这手无寸铁的少女,竟都不知
如何才好了。
  突听一人怪笑道:“有如此美丽的女主人请喝茶,俺兄弟怎能辜负她一番好意,俺
“黑豹”秦彪,先来拜饮一杯。”
  凄厉的笑声中,一个身材颀长,行动矫健的黑衣人,已迈开大步,走了过来,脚步
重重踏在地上,却听不见丝毫声音。
  他远远看来,像是十分英俊,但灯光照上他脸,却不觉要令人骇一跳,睡着了都要
被骇醒。
  只见他漆黑的脸上,颧骨高耸,满是刀疤,笑将起来,一张大嘴却血也似的红,彷
佛一口就能将你的头颅嚼碎。
  银花娘瞧着他,却嫣然笑道:“这样的英雄人物,怎能喝茶,幸好贱妾屋里,还备
有几樽上好的大麴,英雄烈酒,这才是相得益彰。”
  秦彪哈哈大笑,还未说话,另一已笑道:“格老子,这女人有劲,老子也少不得要
喝她一杯。”
  笑声中,又有叁个人走了过来。
  第一人又高又胖,满脸横肉,第一一人瘦骨嶙峋,一张脸死气沉沉,鼻子少了半
个,耳朵也缺了半边。
  第叁人看来虽然没什麽特别古怪,但走起路来,闪闪缩缩,一双手不停地在抖,竟
然说不出的令人恶心。
  金燕子远远瞧着,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这叁人从头到脚,简直没有什麽像人的
地方。
  但银花娘却仍是甜甜在笑,眼波一转,已向每个人都抛了个媚眼,而且还令每个人
都以为这媚眼只是向自己。
  那满脸横肉的红衣大汉哈啥笑道:“好个骚货,老子“红虎”赵刚走南闯北,还他
妈的没有见过这麽够劲的女子,老子简直恨不得把你一口香下去。”
  走在最後的白衣人咯咯笑道:“姑娘莫要见怪,虎老二虽然满嘴粗话,但良心却是
不错的……”他一说起话来,全身都抖个不停,活脱脱像是条响尾蛇。
  “红虎”赵刚狂笑道:“不错,老子这张脸,确没有这“白蛇郎君”标致,良心却
比他好得多,像你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若是被他耍过一天,起码也得有叁天爬不起
床……”
  几个人大说大笑,竟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像是根本不怕这“娇滴滴的美人”会对
他们使什麽诡计。
  只有那鼻子少了半个的灰衣人,一张脸始终阴阳怪气,连瞧都未瞧银花娘一眼,像
是对她全不感兴趣。
  但等到他走过银花娘身旁时,却冷不防伸出手,在银花娘屁股上捏了一把,痛得银
花娘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银花娘却在他耳旁媚笑道:“我只当你是好人,谁知真咬人的狗才是不叫的。”
  灰衣人头也不回,冷冷道:“吃人的狼,也是不叫的。”
  银花娘瞪着笑道:“你是狼?”
  灰衣人道:“灰狼!”口口口
  四个人一进屋子,“红虎”赵刚就四脚八叉地往床上一倒,抓过棉被闻了闻,大笑
道:“格老子,这女人身上好香,连被都被她染香了,老子简直全身都在发痒,恨不得
把她压死才过瘾。”
  灰狼冷笑道:“老二只怕已忘了咱们是为什麽来的。”
  银花娘媚笑道:“各位无论是为什麽来的,先喝杯酒没关系吧。”
  她已倒了四杯酒,用盘子托着,盈盈走了过来。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姑娘玉手纤纤,却不知倒出来的酒,是否有毒的。”
  红虎跳了起来,在银花娘手上摸了一把,大笑道:“这只又白又嫩的小手倾出来的
酒,就算有毒,老子也喝了。”果然抢过杯酒,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黑豹”蓁彪瞪着他,过了半晌,他全没有丝毫中毒的模样子,倒反而更得意了,
秦彪道:“在俺们面前下毒麽……嘿嘿,这位姑娘像是这麽蠢的人麽?”
  说话间,他也端起杯酒,喝了下去。
  这时远在对面屋脊上的梅四蟒忍不住悄声问道:“你想这酒中可有毒麽?”
  金燕子道:“大概没有吧,唉!她原该下毒的。”
  梅四蟒微笑道:“姑娘若如此想,就错了,酒中下毒,太容易被人发现,也太冒
险,令妹绝不会用这麽蠢的法子。”
  金燕子叹道:“她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梅四蟒道:“以老朽看来,令妹的手段,只怕要比姑娘高得多,比老朽高得多,今
天的事,只怕已用不着咱们费心了。”
  只见银花娘将酒捧到白蛇郎君面前,道:“公子难道就不赏贱妾一个薄面麽?”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却不知姑娘要给在下什麽东西下酒?”
  银花娘媚眼一抛,道:“公子要什麽下酒?”
  白蛇郎君诡笑道:“我兄弟一路跟着姑娘到这里,为的是什麽,姑娘还会不知
道?”
  银花娘咬着嘴唇,笑道:“那些东西既不甜,也不咸,怎麽能下酒?”
  白蛇郎君道:“那些东西虽然不甜不咸,但在下只要瞧一眼,至少也能喝他个叁大
杯,但是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拿出来就是了。”
  银花娘媚笑道:“公子既然吩咐,贱妾怎麽敢不从命呢。”
  她忽然将屋角里一张白布休单掀了起来。
  众人只觉眼睛一亮,满室珠光宝气,将灯光都压了下去,这床单下盖着的,竟然是
四恶兽梦想不到的珍宝。
  四个人眼睛又直了,白蛇郎君身子更是抖个不停。
  红虎忍不住窜过去,抓起一捧珠宝,大笑道:“老子真也没有想到这一票竟有如此
肥,做过这一票後,我兄弟只怕都可以太太平平享几年福了。”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只可惜这些珠宝还是这位姑娘的,人家肯不肯送给咱们,还
是问题呢。”
  红虎大吼道:“老子们搬走就是了,还问她肯不肯。”
  白蛇郎君笑嘻嘻道:“问总是要问问的。”
  红虎吼道:“好,老子就问问,小宝贝,你肯不肯呀,哈哈,老子们还要问她肯不
肯,哈……”
  他似乎越想越觉好笑,竟笑得弯下腰去。
  银花娘声色不动,嫣然道:“贱妾知道四位要来,早已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在这里
了。”
  红虎大笑道:“老子早已瞧出你这女人是聪明人。”
  银花娘道:“贱妾不但要将这些珠宝送给四位,还有件更珍贵的东西,贱妾也愿意
送给四位,却不知四位肯不肯要。”
  红虎瞪大了眼睛,叫道:“还有更珍贵的东西?在那里?快拿来给老子看看。”
  银花娘眼波流动,嫣然笑道:“在贱妾自己说来,最珍贵之物是什麽,四位难道还
猜不出?”
  红虎急得直抓脑袋,大叫道:“老子猜不出,你快说,那究竟是什麽?”
  银花娘媚笑道:“各位就算猜不出,也总该瞧得见吧。”
  她纤手轻轻一拉,浅红色的纱衣,已飘然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羽的白纱,
裹着她丰满而又窈窕的胴体,坚挺的胸膛,修长的双腿……
  灯光映着珠光,光辉流动,窗外有微风吹入,吹得轻纱飘飞,看来就彷佛是雾,她
晶莹的肌肤,也在雾里发着光。
  四恶兽的眼珠子都似乎要凸出来,喘息也越来越粗,他们本来还有叁分像人,此刻
也完全变成饥饿的恶兽。
  红虎喉结上下滚动,连咽了七八口口水,嗄声道:“宝贝,这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宝
贝,那个龟儿子若说这不是宝贝,老子就把他两只眼珠子挖出来。”
  白蛇郎君抖得几乎连腰都快抖断了,吃吃道:“姑……姑娘真的要将这宝贝送给咱
们?”
  银花娘从鼻子“嗯”了一声,咬着嘴唇笑道:“谁家的少年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
春,一个女人长大了,她要的就不再是珠宝,而是男人。”
  她指着胸膛的手,缓缎往下滑,腻声道:“各位总能瞧得出,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巴。”
  红虎怪笑道:“那个龟儿子若说你还是孩子,老子就把他塞回娘肚子里去。”
  “黑豹”秦彪忽然厉声道:“像你这样千娇百媚的女子,要找男人也可以找上一
萝,又怎偏偏会找着俺,你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
  银花娘浅笑道:“四位虽然说不上怎麽英俊,但却都是堂堂皇皇的男子汉,顶天立
地的英雄,只有那些不憧事的女孩子,才会喜欢绣花枕头,我……”
  她彷佛不胜娇羞,垂下了头,吃吃笑道:“我喜欢的却是男人,真正的男人。”
  红虎一拍巴掌,怪叫道:“格老子,你真说对了,你果然有眼光,那些油头粉脸的
小伙子,那里有老子管用,只要你两条腿一夹,只怕就把他们的蛋黄都夹出来了。”
  银花娘忽然叹了口气,道:“只不过,贱妾也有件为难的事。”
  红虎瞪眼道:“你为难什麽?”
  银花娘眼波在这四人身上打了个转,叹道:“这些珠宝虽可分成四份,但是却只有
一个人……”
  红虎狂吼道:“这四个人里,只有老子还没得婆娘,你这宝贝自然是老子的。”
  银花娘垂首道:“赵公子雄姿英发,豪气如云,可算是真正的男子汉,贱妾能嫁得
如此夫婿,还有什麽话说,只不过……”
  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在偷偷瞧着“黑豹”秦彪。
  秦彪果然等不及她的话说完,已厉声道:“赵老二,别的东西俺都可让你,但这宝
贝却是俺秦老大的。”
  红虎狂笑道:“老大?嘿嘿,若不是老子让你,你能当得了老大?”
  黑豹怒道:“你不服气?”
  红虎道:“老子服你,老子凭什麽服你。”
  银花娘眼睛里发着光,口中却道:“两位千万莫要争吵,贤昆仲若是为贱妾伤了和
气,贱妾就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赎罪了。”
  白蛇郎君咯咯笑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我兄弟若为此伤了和气,岂非令人笑掉
大牙,依小弟之见,这宝贝属谁,还是该问问她自己。”
  他自命风流潇,在这四人中又长得最俊,这“宝贝”自然不会瞧上别人,但黑豹、
红虎、灰狼,却也都以为银花娘的心上人是自己,否则那双勾魂夺魄的媚眼,又怎会老
是往自己这边飞过来。
  白蛇话未说完,黑豹、红虎、灰狼已齐声道:“这法子最好。”
  红虎大笑接着道:“小宝贝,你是彩楼上的王宝钏,老子就是薛平贵,你不选我选
谁?”
  银花娘垂着头,咬着嘴唇,像是为难得很,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还是不停在四人
身上瞟来瞟去。
  黑豹挺胸道:“你心里喜欢的是谁,只菅说出来,莫要害怕。”
  红虎立刻道:“不错,你要选老子,说出来就是,那个龟儿子敢动你一根毫毛,老
子不砸扁他脑袋才怪?”
  他们每个人都以为银花娘选的必是自己,再无别人一个女人能让每个男人都自我陶
醉,这可不是容易事。
  梅四蟒远远瞧得不住叹气,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金燕子会有这样个妹妹,他心里苦笑
暗道:“幸亏我已六十八了,否则说不定我也要跳下去……”
标题 <<旧雨楼·古龙《名剑风流》——第十三章 别有用心>>
古龙《名剑风流》
第十三章 别有用心
  银花娘眼珠转来转去,过了许久,才叹着气道:“们都是真正的男子汉,都是赫赫
有名的大英雄,我真不知该怎麽办才好,想来想去,只一个法子。”
  四人齐地脱口道:“什麽法子。”
  银花娘嫣然道:“女人都是弱者,都希望被人保护所以,每个女人,都希且嫁给个
武功最强的男人”
  灰狼面色微微一变,银花娘却不让他说话,已接道:“但四位若是动起手来就难免
有人受伤,无论谁受了伤,我心里却是难受的。”
  灰狼听了这话,脸色又渐渐和缓。
  红虎却皱眉道:“若不动手,怎分得出武功高低,老子真他妈的不懂了。”
  银花娘娇笑道:“贱妾只望你们每人能露一手武功让贱妾瞧瞧,这样岂非不会伤了
贤昆仲的和气,也分出了武功高低”
  红虎大笑道:“不错,想不到你这小脑袋里,竟有这麽多好主意。”
  这时还在对面屋脊的金燕子,又忍不住道:“她现在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
  梅四蟒道:“自然是在引诱这四人自相残杀。”
  金燕子道:“既是如此,她为什麽不想法子令他们动手呢?”
  梅匹蟒笑道:“这正是令妹聪明之处,这灰狠早已疑心她是在耍手段,她若是此刻
就要他们动手,灰狼只怕立刻就要翻脸了。”
  金燕子皱眉道:“但这四人若不打起来,又怎会自相残杀呢?”
  梅四蟒微笑道:“令妹早已瞧出,这四人虽是兄弟,但却谁也不服谁的,谁也不会
承认自己武功在别人之下,到後来终於还是非打起来不可……叫他们自己动手,岂非比
由她嘴里说出来好得多。”
  金燕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只见红虎长长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格格”直响,忽然虎吼一声,一掌落下,拍
在身旁一个石墩上。
  这镂花石墩,中间虽是空的,但普通人就算用大铁锤来敲,一下子也未必就能敲得
碎。
  此刻红虎一掌击下,只听“砰”的一声,一个石墩竟变成了十七八个,碎片哗啦啦
落了满地。
  银花娘失声娇笑道:“赵公子果然好武功,我简直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人能有这麽硬
的拳头,这麽大的力气。”
  红虎睥睨狂笑,道:“老子露了这手武功,别人只怕连试都不必试了。”
  银花娘媚笑道:“这样的武功,只怕真的再难有人比得上。”
  她嘴里说着话,眼波却瞟在黑豹身上。
  黑豹冷笑道:“赵老二这一手用来劈柴倒不错,若是对手过招,就未必有用了。”
  红虎涨红了脸,怒道:“老子的功夫没有用,你难道还能比老子强麽?”
  黑豹冷冷一笑,缓缓坐到另一个石墩上,他静静地坐了半晌,什麽动静也没有。
  红虎大笑道:“你这是在练什麽功夫,屁股功。”
  黑豹端坐不动,冷笑道:“你头脑就算不管用,难道连眼睛也不管用麽?”
  红虎瞪着眼睛瞧了瞧,果然再也笑不出来。
  他忽然发现黑豹竟越坐越矮,那圆圆的石墩,竟已有半截没入地下,黑豹看似坐着
未动,却已露了手漂亮的内功。
  银花娘又失声娇笑道:“秦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这石墩若是尖的,被他坐下去还
没什麽,但圆圆的石墩子竟被他坐下去一半,这功夫可真了不起,各位说是麽?”
  白蛇郎君乾笑道:“是极是极,几个月不见,想不到秦老大功夫竟又精进了不
少。”
  黑豹伸首大笑道:“我武功若不精进,岂非要被你们这班好兄弟……”
  笑声突然顿住,面色也已惨变。
  灰狼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後,一柄匕首已插入他背脊。
  黑豹满头冷汗迸出,顿声道:“老叁,你……你好狠。”
  灰狼面上毫无表情,冷冷道:“我这只是要告诉你,赵老二的功夫虽只能劈柴,你
的功夫也未见得有用,人是活的,难道还会被你坐在屁股下不成。”
  他死灰色的眼睛,瞪着银花娘,狞笑道:“世上最有用的功夫,就是能杀人的功
夫,姑娘你说是麽?”
  黑豹狂吼一声,想翻身去扼灰狼的脖子。
  但灰狠轻轻一跃,便後退五尺,匕首也拔了出来,一股鲜血,射了出来,黑豹身子
还未跃起,便仰面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红虎怒吼道:“秦彪就算不是东西,但究竟是我们的弟兄,你怎能杀了他。”
  灰狼阴恻恻道:“我杀了他,老大岂非只有让你来做了。”
  红虎怔了怔,“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白蛇郎君吃吃笑道:“老叁说的不错,什麽功夫都是假的,只有杀人的功夫才是真
功夫,只不过小弟杀人的功夫,也未必比老叁差多少。”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悄悄纵身而起,突然一刀向红虎後背直刺了过去,轻功之妙,
出手之狠,果然不在灰狼之下。
  谁知红虎看来虽笨,其实却一点也不笨。
  白蛇方自出手,他已拧身反扑。
  只可惜他身子赏在太大了,白蛇一刀虽未刺着他要害,还是刺在他肩胛上,用力一
送,整柄刀全都插入肉里。
  这一刀用力太猛,连白蛇自己都收势不及。
  红虎狂吼一声,一张臂,竟将他整个人都挟在肋下,狞笑道:“看你还往那里
逃?”
  白蛇惊呼道:“赵老二,放手,饶了我吧。”
  红虎咯咯笑道:“我心里也想饶你,只可惜我手臂不答应。”
  他手臂用力一挟,只听“喀喇”一声,白蛇全身骨头都已被挟碎,嘶声惨呼也变作
了喘息呻吟。到後来连喘息声都没有了,红虎才缓缓松开手,白蛇整个人就真的像条死
蛇般瘫在地上。
  灰狼倒抽一口凉气,咯咯乾笑道:“赵老二好大的力气。”
  红虎反手拔出了肩胛上的刀,鲜血射得他一身都是,但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皱,瞧
着灰狼狞笑道:“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你要怎样?”
  银花娘早已躲到一边,袖手旁观,也不说话,她知道现在火已被她点着,已用不着
她再加油了。
  只见红虎和灰狼眼睛瞪着眼睛,瞪了半晌。
  灰狼忽然走到桌子旁,拉开椅子,缓缓坐了下来,微笑道:“老二,咱们为何不坐
下来谈谈。”
  红虎道:“坐下就坐下,别人怕你诡计多端,老子却不怕你。”
  他也拉开张椅子,坐了下来。
  灰狼微笑道:“一张桌子,可以配两张椅子,是麽?”
  红虎也不憧他此时此刻,怎会问出这句话来,只得点点头:“不错。”
  灰狼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又笑道:“一个茶壶,也司以配两个杯子,是
麽?”
  红虎怒道:“废话。”
  灰狼将一杯茶送到红虎面前,笑道:“你我既然都能有茶喝,何必还要拚命哩。”
  银花娘已听懂了他话中含义,不禁皱起了眉头。
  红虎却皱眉道:“你究竟在说什麽?老子不憧。”
  灰狼笑道:“昔日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传为千古佳话,你我既是自己兄弟,为何
不能共娶一个老婆。”
  红虎怒道:“别的都可以共,老婆却共不得。”
  灰狼冷冷道:“我兄弟结仇不少,你就算杀了我,自己一个人,岂非人单势孤,何
况,你我拚起命来,是谁杀死谁,还未可知,是麽?”
  红虎瞪眼瞧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不错,半个老婆总比没有老婆好,何况,看
这骚婆娘的劲,老子一个人还未必对付得了哩。”
  他大笑着举起茶杯,道:“好兄弟,你出的好主意,老子敬你一杯。”
  只听银花娘咯咯笑道:“这主意真的不错,你喝了这杯茶後,就会知道他这个主意
究竟有多麽好了。”
  红虎眼珠子一转,已端起茶杯的手,立刻又放了下来,这人虽然其蠢如牛,但究竟
在江湖中打过几十年滚了,好事虽然一件也不懂,坏事懂得的却不少,手里拿着这杯
茶,瞪着眼道:“这茶里莫非也有鬼。”
  灰狼大叫道:“老二,你可千万不能冤枉我,我们可是好兄弟,千万莫要中了别人
的挑拨离间之计。”
  银花娘笑道:“既是如此,你就喝了这杯茶吧。”
  她盈盈走过来,从红虎手里接过了茶杯,送到灰狼面前,她染着凤仙花汁的小指
甲,似乎在茶水里轻轻点了点,娇笑道:“我说这杯茶里是有毒的,你若不喝,我也不
怪你。”
  红虎怒吼道:“你若不敢喝这杯茶,老子就拧下你脑袋。”
  灰狼脸上已变了颜色,大声道:“这茶本来是没有毒的,此刻却被你下了毒。”
  银花娘张大了眼睛,道:“你……你说我下毒?”
  灰狼厉声道:“就是你这臭婊子。”
  他一拳击出,银花娘却早已躲到红虎身後。
  红虎也早已跳了起来,怒吼道:“明明是你,你还想赖谁?你当老子是蠢猪?”
  他狂吼着扑上去,只听“勃、勃”两声,灰狼左右两拳,全都打在他身上,却好像
打沙袋似的,他全不在乎。
  灰狼大惊,又想拔刀,但红虎却已还了他一拳,这一拳灰狼可受不了,整个人都像
虾米似的弯了下去。
  红虎跟着又补了一拳,砸在他脑袋上,砸得他整个脑袋都开了花,这两拳全无巧妙
花招,但却实在管用,无论是谁,手里若没有拿着家伙,就千万莫要和红虎这样的人动
武,只因你打他,他全不在乎,他打你,就要了命了。
  银花娘早已大声拍起手来。
  红虎“啐”的一口痰,吐在灰狼身上,睥睨道:“没学会挨揍就想揍人,这岂非找
死麽。”
  银花娘拍掌娇笑道:“不错,赵公子揍人的功夫固已不错,挨揍的功夫可更是天下
第一,但……但这方才真的没有伤着公子?”
  红虎挺着胸膛大笑道:“他两只爪子,简直好像在替老子抓痒,不相信你过来瞧
瞧。”
  银花娘走过去,柔声道:“但你肩膀上却好像还在流血哩……”
  她用发红的指甲,轻轻搔了搔红虎肩胛上方才被白蛇刺了一刀的伤口,轻轻道:
“疼不疼?”
  红虎大笑道:“不疼不疼,只是被你这小手一摸,却有些痒痒的……”
  他全身肉都动了起来,大笑着去搂银花娘的腰肢。
  银花娘却娇笑着闪开了,吃吃笑道:“你捉到我,我才算真的服了你。”
  她娇笑着在前面逃,红虎就喘息着在後面追,她身形轻盈得就像是燕子,红虎简直
连她衣角都休想摸得到。
  到後来红虎只有扶着桌子喘气的份子,涎着脸笑道:“小亲亲,小乖乖,你就让我
抱一抱吧。”
  银花娘笑嘻嘻地瞧着他,忽然摇头叹道:“你这个人……你明明是只蠢猪,为什麽
偏偏不肯承认呢?”
  红虎怔了怔,道:“这是什麽话?”
  银花娘柔声道:“我方才已在你伤口里下了一见血就要命的毒药,份量足够毒死十
条大肥猪,你若是不动,还可多活几个时辰,现在这麽一跑,毒性早已顺着你的血,充
满了你全身,你只要再一用力,立刻就要送命。”
  红虎狂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桌子已被撞到,
他身子却已被压在桌子下面了。
  银花娘叹了口气,悠悠道:“我好心好意告诉你的话,你为什麽不相信?”
  她绕过桌子,走到门口,倚着门,嫣然笑道:“这屋子里有四个死人,大哥们帮我
抬出去好麽?”
  四恶兽的属下一实在院子里着急,但四恶兽御下最严,没得到命令,谁也不敢离开
自己的岗位。
  他们只听得屋子里乱成一团,还未弄清究竟出了什麽事,此刻才一窝蜂拥了过来,
一个个立刻全都骇呆了。
  银花娘柔声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你们眼见到自己的主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就
算是要想替他们报仇,我也不会怪你们的。”
  大汉们只见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被扯破,而自己平日敬如神
明的主人,却已像死狗般倒在地上,这女子非但美得可怕,厉害得更可怕,十馀条大
汉,那里还有一个敢提起“复仇”两字,竟齐地转过身去,飞也似的逃了,转眼间便逃
得没了踪影。
  银花娘悠然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年头怎地连强盗的胆子,都越来越发小了。”
口口口
  金燕子和梅四蟒也全都瞧得怔住。
  梅四蟒苦笑道:“令妹好厉害的手段,简直司以和昔年的海棠夫人比美了,我早就
知道用不着别人出手,她自己也打发得了的。”
  金燕子嘴里不觉有些发苦。
  梅四蟒又道:“现在姑娘已可下去,老朽也司以回去交差了。”
  金燕子道:“你……你不下去坐坐?”
  梅四蟒赶紧陪笑道:“老朽年纪虽然已有一大把,到底还是个男人,所以,还是莫
要和令妹见面的好……”
  他话未说完,也已走得没了影子。
  金燕子长叹了口气,却见银花娘又倚在门口,仰面笑道:“想不到楼上还有贵客,
小妹招待欠周,恕罪恕罪。”
  金燕子再也忍不住,嗖地窜下去,窜到银花娘面前,银花娘瞧见是她,刚怔了怔,
脸上已挨了她两个耳活子。
  这两下打得可真不轻,银花娘跌进门里去,失声道:“大姐,你……”
  金燕子却觉自己打得还不够重,跺脚冷笑道:“你再也莫要叫我大姐,我那里有资
格做你的大姐,人命在你眼里,简直连狗都不如,你一高起兴来,说不定把我也杀
了。”
  银花娘手捂着脸,突然扑面痛哭起来。
  金燕子怒道:“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四个人,本该高兴才是,还哭什麽?”
  银花娘痛哭着道:“大姐以为我杀了人很高兴麽,大姐你若是瞧见,就该知道,我
看不想法子杀他们,他们会把我怎样?”
  她痛哭着扑到金燕子脚下,道:“大姐你要打我,要骂我,都没关系,但你若不要
我这个妹妹了,我……我马上就死在大姐你的面前。”
  金燕子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气已消了一半,再听到她这番话,自己竟也流下泪
来,跺脚道:“你就算逼不得已,也不该那麽狠呀?”
  银花娘颤声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从小受惯了别人欺负,见到的都是心狠手辣
的人,我……我实在怕得厉害,所以下手才不免狠了些。”
  她痛哭着,抱起金燕子的腿,道:“大姐你若早些来,他们就不敢欺负我,我也不
会做出那样的事了。”
  金燕子心头又是一酸,忍不住长叹道:“不错,这也要怪我,我本该早就来了
的。”
  她只觉这件事非但不能怪别人,简直应该怪她自己,说着说着,已抱起银花娘,抱
头大哭起来。
  银花娘面上虽在哭,暗中却几乎笑出声音。
  她现在已发觉,只要摸着一个人的脾气,不但男人好对付,女人也是同样好对付
的,尤其是像金燕子这样的脾气。口口口
  江湖是凶险的,却也是公平的,只要是有才能的人,就能成名,他的生命也就立刻
变得绚烂而多采。
  只不过有些人的生命虽辉煌,却短暂得像流星。
  叁百年来,江湖中更不知有多少英雄兴起,又没落,但其中也并非全无能始终屹立
不倒的,有些人虽已死了,但他的後代子孙,却在江湖中形成一股始终不倒的力量,於
是他的声名,也因而得到永生。
  叁百年来,能始终在江湖中屹立不倒的力量,除了少林、武当……这些历史辉煌的
门派外,还有些声势显赫的武林世家,这些武林世家,虽也有的是因为他们的先人为武
林正义而牺牲,而换来江湖豪杰们对他家族的尊敬,大多却还是因为他们有一种特殊的
武功或才能,能不遭淘汰,与世长存。
  譬如说,这其中有医道传世的京城“张简斋”,有火器成名的江南“霹雳堂”,有
掌法精妙的“南宫世家”,也有水性精纯的“天鱼塘”,还有以“五虎断门刀”称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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