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停当后,自己的东西都早已困好,她时常来往西藏高原上,凡是野外宿营用
具,食物干粮无一不备。
阮伟好像木头人一样,任兰姑娘摆布,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兰姑娘拉着他走,他便跟
着走出帐棚。
外面乌毛备好了两只??牛,等着而姑娘一出来,他就进去把东西一一抬出,困在两只??
牛后面。
兰姑娘扶着阮伟坐在一只??牛上,怕他会摔下来,用带子把他绑好。
藏妇拿着两只牛皮袋子,那袋子外面的反毛成白色,这乃是极贵重的白??牛皮制成的,
这白??牛皮有宗好处,就是把热茶放在里面,虽在寒冬也能一夜不凉。
藏妇把牛皮袋子递给兰姑娘,笑道:“这里面是刚煮好的热茶!”
兰姑娘好生感激,藏人不喜客套,她接下后,只淡淡道声‘谢谢’,便困在牛背上。
兰姑娘临上牛背时,塞给乌毛一块金子,鸟毛叫道:“兰菩萨,不要,不要!”
但兰姑娘已牵着阮伟的牛??走了,乌毛欲追上去,藏妇道:“算了!兰姑娘从未白受人
家的好处。”
兰姑娘走得没了影子,他夫妇俩开始忙碌,撤帐棚,打行囊,他们一定要在晚上之前把
牛羊赶到有草的地方去。
高原上,处处白雪皑皑,入冬以来这里虽未下过大雪,但几天前那场大风吹来的山
雪,??得满处皆是。
公孙兰把阮伟坐骑上的??绳,系在自己的坐骑后,这样后面那头??牛就不致走失了。
天色渐黑,尚未走出白雪满地的范围,却可看到高大的树木,这里的树木都是针叶林,
如松,柏等不惧寒冷的植物。
公孙兰知道今天已赶不到有市集的地方,担心阮伟耐不住风,便寻到一处绝壁下,依
旧把帐棚支架起来。
阮伟安静得很,行走了一个下午,他只稳稳地坐在??牛背上,腰??挺的笔直,一声不
响,也不打磕睡,眼睛瞪得大大的向前望着。
公孙兰扶他下来,他就下来,公孙兰看他毫无寒冷的样子,倒是自己反而觉得有点寒
意。
她不由奇怪的问道:“你不冷吗?”
等了半天阮伟都没有一点表示,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阮伟害的是什么病。
帐内铺着很厚的皮毛,这本是一人用的小帐蓬,她替阮伟脱下皮衣,皮靴,让他躺下
后,这帐棚里已剩不了什么空间,要是两个人睡的话,只有抱在一起,才能再留一点空间放
置食物用具。
公孙兰砍下一大困枯枝,在小帐棚门外,升起一堆火,顿时火光熊熊,热气从帐门薰
进,这小帐棚内立时温暖如春。
帐栅后面就是绝壁,热气薰进后久久不散,不一会,公孙兰就热的把皮衣也一齐脱下。
白天途中,公孙兰就曾用暗器打到一只獐,用小刀剥下皮毛,清理内脏后,刷上牛油就
在火上慢慢的烤着。
獐肉烤得香喷喷的,她撕成两半,再拿出早就做好的绺粑,皮袋内装的茶还是热的,她
的用具内只有一只木杯,倒满温茶后,扶起阮伟,服侍他吃下。
阮伟吃饭后,公孙兰再扶他躺下,这次他却不顺从,硬是盘膝坐着,公孙兰无意触及他
的胸膛,发觉气流滚滚,才知道阮伟在用功。
只是阮伟不像一般打坐要垂眼观心,他仍是瞪着大眼,呆看着前面,显是神智尚未恢
复。
公孙兰真不相信,失去神智的人还会运行内气,要知内功登到极峰,才能练到气不由
心,已如化境,自然运行的地步,难道阮伟的内功竟达到这种地步吗?
当然,她不知阮伟是因所学瑜珈神功迥异一般中原内功心法,倘若她要是知道,阮伟白
天坐在??牛背上,尚能自然运功练气的话,更要令她大大吃惊了。
公孙兰看不出所以然,心中总代阮伟高兴,不去打扰他,自个儿就着阮伟喝剩的温茶吃
了点獐肉,草草果腹。
饭后,一天的劳累自然袭来,她把枯柴架在火旁慢慢烧,帐棚内只有一张白??毛织成的
盖毡,阮伟运完功后,自动躺下,她为他盖好毡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就倒在他的身旁睡
去。
半夜阮伟惊醒数次,每次都是陡然坐起,惊呼着‘义弟’!‘义弟’!
公孙兰耐心的服侍他,为他轻揉‘太阳穴’让他安静的睡去,如此一来,她一夜都没有
睡好觉,直到天色微明,她才倦极睡去。
将近中午,公孙兰才懒洋洋醒来,外面的火早熄了,但她觉到温暖异常,睁开眼来,才
发觉自己和阮伟紧紧拥抱在一起,她不由面泛羞红,她还是第一次和男子搂抱着睡在一起,
亏的两人身上都穿着很厚的衣服,否则她真要羞的无地自容了。
她羞赧的推醒阮伟,阮伟睁开大眼,她更羞了,匆匆为他穿好皮服,自己也收拾停当
后,就用昨晚放在火旁的水壶,倒出温水,给阮伟洗漱,阮伟真与孩童一般,什么都要她照
顾。
日到正中,才继续行程,不到黄昏便赶至一处小市集,集上人口不多,都是些牧人及猎
者。
他们大部份都认识公孙兰,见她过来,皆是恭敬称道:“兰菩萨好!”妇女见着她就笑
吟吟地道:“兰姑娘,好久没有看到你啦!”
公孙兰一一含笑点头应礼,他们虽然都很奇怪,而姑娘怎么带着一个傻愣愣的男子,却
没有一个敢随便问她。
公孙兰用??牛换了马匹,她要尽膘赶到藏边看龙山,求父亲为阮伟治伤,所以换好两匹
高大藏马,便急急赶路。
他俩昼行夜宿,晚上公孙兰为了照顾阮伟,还是和他共睡那小帐棚内,行了数天后,阮
伟在晚上便较少醒来,公孙兰也习惯和阮伟相处,不再害羞年己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了。
日子一久,阮伟虽然神智朱复,却也认得公孙兰,公孙兰离开他片刻后回来,他便会对
她微笑,有一次公孙兰去猎兽,隔了很久没回来,他竟向公孙兰去路寻找,公孙兰同来后,
发觉阮伟不在,吓得她喊哑了嗓子,到处乱找,好不容易才找到,自此后,公孙兰再也不敢
轻易离开他一步。
十天后他们来到拉瓦山下,通过拉瓦山到乌克伦,只要再走三天的路程便可看到看龙
口。
拉瓦山不高,范围却很大,山上因天气干燥,积雪不多,虽在严冬,遍山仍是葱绿一
片。
他俩午后登山,直到晚上还未走出山区,公孙兰神色焦急,彷佛甚是惧怕这个地方,但
这是山区广亘数百里,山路蜿蜒曲折,她一急,就迷失了路途,不得已,只好在松林夜宿,
等天明再寻路出山。
她采了大量枯枝,在帐棚四周烧着数堆大火,才敢带着阮伟安心睡去。
半夜阮伟霍然惊醒,徒然生起,公孙兰依在他怀里也被惊醒,以为又要惊呼。
那知这次阮伟一声不响,只瞪着大眼望向帐房外,公孙兰心知有异,掀开帐门看去,但
见满林遍布灰青青的大野狼,怕有千只左右。
狼性素来怕火,要是帐棚附近没有几堆火,它们早就冲过来了。
敢情那些狼都饿狠了,嗅到人味,一只只围在帐棚四周,伸长舌头,不肯离开。
公孙兰脸色苍白,想不到拉瓦山的大批狼群,都聚在附近,远处尚有不少野狼向这边聚
来。
柴枝虽然预备很多,但也只能烧到天亮,柴枝烧完,野狼就要发动攻击了。
天色微晓,火势渐弱,公孙兰心想除了拼斗,别无他法冲出野狼的围困,当下她收集一
堆剩下的枯柴,收下帐棚,清出空地,让阮伟坐在中央,把枯柴在他四周围成一个大圈子。
自己把全身束扎得紧紧的,宝剑早拔在手中,一切弄停当后,这时火势更小,在黎明的
亮光下,已显不出什么亮光。
狼群蠢蠢欲动,不时发出饥饿的嗥叫,有几只等不及,走到火旁,作势欲扑。
公孙兰把阮伟四周的枯柴燃着,此时一堆枯柴熄灭,霍然冲进数十只半人高的野狼,公
孙兰眼明手快,飞剑刺出。
每剑皆是刺在狼的咽喉上,一剑毕命,不一刻刺死十来只,狼体甚大,倒在地上阻碍公
孙兰的跳跃,当下她一面杀狼,一面用脚将死狼??体,一一踢出火圈之外。
狼性相残,外面围困的狼群,一见到死狼落下,便冲过去大噬,一只死狼不用数口,便
被一群狼吃得干干净净,顿时死狼的鲜血流满遍地。
后面没吃到死狼的狼,嗅到血气,兽性大发,全力向火圈内冲进。
前面的狼被后面的一挤,一阵大乱,一下子百只狼已涌进圈内,把将灭的火完全踏灭
了。
火光一熄,四周的狼如潮水般涌来,两匹马也逃不出,顷刻被涌进的狼吃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两付马鞍,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公孙兰的眼睛杀红了,她已不知杀死了多少,只是挥舞着宝剑,护着身体,狼一冲上,
便被剑光斩断,有的狼被削断一腿,立刻被未受伤的狼活活分吃掉。
阮伟坐在火圈当中,因火势较大,狼群不敢接近,一时倒很安全,他似乎也有所知,瞪
着大眼看公孙兰杀狼,有时偶而露出关切的光芒,那光芒自他神智不清以来,从未透出的带
有情感的眼神。
公孙兰杀到后来,心软了,手也软了,舞到后来,公孙兰的剑光缓慢了,只见她包在头
上的发巾脱落了,柔发披散在肩上,全身溅满狼血。
一只狼凶猛的扑向公孙兰背后,阮伟突然大声惊呼道:“危险!”
公孙兰一听阮伟叫出危险两字,心中大喜,手势稍一慢,那只狼穿过剑光,一口噬在她
的肩上。
那一口咬的很深,痛的公孙兰惨呼一声,挥剑斩断那只狼,但见那只狠,身体虽被斩
下,狼头仍咬在她的肩上,死也不放。
她被咬了一口,伤势不轻,大大影响身手的轻灵,不一刻衣服就已被狼爪撕裂数处。
她越来越觉得软弱,手酸得举着那把铜剑如有千斤,挥舞得越来越慢。
围在她四周仍有千只以上的狼,她灰心了,再提不起昂烈的斗志,于是她想放弃拚斗,
让狼把自己吃掉算了,临死前,她想再看一看阮伟,但当她的眼光向阮伟投去最后一瞥时,
忽然见阮伟已不在火圈内!那里去了!当她眼光转到另一侧,不由精神大振;原来,阮伟神
智已经恢复了,于是她的手臂如有神助,剑光霍霍,狼??顷刻遍地皆是。
阮伟在公孙兰惨呼那声时,神智便被惊醒一半,立刻兴起救助的念头,拔出身侧包袱内
的飞龙剑,跃出火圈,冲向公孙兰。
但他一出火圈,围在火圈四周的狼便一齐冲来,把他围住。
阮伟手中宝剑削金断铁,挥舞起来,威风八面,杀狼如切瓜,干净俐落,那些野狼竟不
能近身一丈之内。
狼群越来越多,彷佛整个拉瓦山的狼都来到,杀不胜杀,阮伟神智虽朱全复,身手却毫
不缓慢,剑剑皆是凌厉无此的天龙十三剑。
他脑中的念头要救公孙兰,便一心一意想接近她,只见他一面杀狼一面慢慢走向公孙兰
那边。
公孙兰的钢剑杀到后来,锋口翻卷起来,一剑若不用力,便无法再砍伤狼背,她受伤后
只靠精神支持,时间一久,力量耗尽,剑法便慢,顿时情况十分危急。
看看阮伟杀了将近五百只狼,距公孙兰还有五步之差,公孙兰此时的力量已无法支持,
一只狼忽然咬住她的剑,她一拔未拔起,四周的狼立时蜂臃扑上。
她吓得神魂俱失,连惊呼声都喊不出口,暗道:这下完了,忽然身体一轻,如飞掠起,
她一嗅便知阮伟抱着自己,心神顿定,软弱的搂着阮伟的腰,昏昏睡去。
阮伟知道杀不完狼,只有逃走,当下他飞身抱起公孙兰,在狼身上点跃掠去。
要知他的轻功已达‘一苇渡江’,‘登萍渡水’的绝顶地步,抱着公孙兰轻如无物,围
着一里广的狼群,几下便掠过,落地后,飞奔而去。
狼群在后紧追,但追不了盏茶时间,便被阮伟抛落老远。
寒风刺骨,公孙兰在梦中被冻醒,睁开眼一看,真羞死她了。
阮伟尚不知道公孙兰醒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公孙兰肩上的内衣也撕破,顿时半肩凝
脂般的雪肤暴露眼前,乳房隐隐可见。
阮伟毫不动心,仔细的把深咬在公孙兰肩上的狼头拔下,那狼白森森的牙齿深入公孙兰
肩肉内,忙了半天,才全部拔出。
狼牙一出,紫血缓流,要知狼齿有毒,紫血若不流尽便会中毒,阮伟见血流得太慢,本
不晓得拔血消毒的道理,却不由自主低头,张口在她肩上吮吸,等一处伤口被他吸尽毒血,
他才吐出污血,在另一伤口吮吸。
公孙兰双手被他抱住胸口,玉体又任他吮吸,面孔涨得绯红,心中却知阮伟不嫌肮脏,
为自己伤口消毒,好生感激,十数天来为他的辛劳,化作了万缕柔情,回绕胸内,甜蜜无
比。
好一会阮伟见伤口全不流血了,便停止吮吸,呆呆的看着公孙兰。
公孙兰在杀狼时,怕妨碍身手,没有穿上皮袄,只有夹衣一件,这件夹衣也被狼爪撕裂
数处,她欲拉起破衣掩住肩头,那知用力一猛,虽掩住肩上,却又露出胸部。
她正感到狼狈不堪,蓦听阮伟道:“给你穿!”
公孙兰羞赧的抬起了头,顺手接过阮伟脱下的皮袄,披上身后,低声道:“谢谢
你……”
好半晌,没有人作声,公孙兰含羞??道:“伟弟……”
阮伟傻傻道:“你叫谁?”
公孙兰羞气道:“我叫你呀!”
阮伟疑惑道:“我叫伟弟!”
公孙兰不解道:“你不是叫阮伟吗?”
阮伟自问道:“我叫阮伟?阮伟是谁?”
公孙兰仔细看去,只见阮伟一脸茫然,并非装做,不由轻叹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呢?”
阮伟摇头道:“我不知道。”
公孙兰紧追道:“你总知道义弟是谁吧?”
阮伟一愣,随即痛苦失声道:“义弟……义弟……义弟……”
公孙兰见他又恢复痴呆时的睛形,为了帮他忆起往事,急问道:“那义弟到底是谁
呀?”
阮伟这么大的男子,竟低泣道:“她……她……是一位……很……很……可爱的孩
子……”
公孙兰道:“你可知道,那孩子长的什么样子!”
阮伟想了半天,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公孙兰急的流泪道:“你怎么都不知道呀!阮伟就是你的名字,你就是阮伟,你应该知
道呀!你应该知道呀!”
阮伟伸手抹去公孙兰的脸上清泪,轻声地道:“别哭!别哭!我会慢慢去想我是谁,
你……你……不要哭……”
公孙兰握住他的手,轻吻在唇上道:“只要你能恢复记忆,我宁愿折寿十年,以求……
求老天帮助……”
山风轻吹,这里已经是拉瓦山下,再半天的路程,便可抵达一处不小的邑市乌克伦。
公孙兰扶起阮伟,俩人并肩在冬日暖和的阳光下,朝乌克伦走去。
无垠高原风飙劲哟,乌克伦的牧人迎风骋啊!
雪花漫天马蹄飞哟,征遍草原的男子汉啊!
乌克伦的英雄任束西!
乌克伦的英雄任束西!
一位少年藏人,骑着一匹高大的藏马,赶着数十头??牛,在乌克伦的大草原上放牧。放
眼望去,草原无尽,草原上间或可见山雪处处,这高原的野草,耐寒性甚强,虽在冬季不见
枯萎。
少年藏人唱着‘牧人之歌’,奔驰前后,雪花随蹄溅起,倒真应了他那歌中的词意。
他正唱得兴高采烈,忽闻有人呼喊道:“克力??!彼力??!”
他回首四顾,看到拉瓦山那边走来两位汉人,慢慢他看清楚了,立时他好像疯狂了,大
呼道:“兰阿姨!兰阿姨!”脚下一紧马腹,如飞奔去。
驰到公孙兰身边,陡然收马,马身未停,他已敏捷跳下,跪在公孙兰脚旁,磕头在地。
藏边最敬的礼是吻对方的脚趾,但他却不敢吻兰阿姨的纤足,多年以来,没有一位藏边
的男子曾触到她一根毫发。
公孙兰笑道:“克力??,嬷嬷好吗?”
克力??站起来,心中奇怪兰阿姨怎么变了,平时很少见兰阿姨笑,今天却笑得那么美,
美得如冰漠上的血花,娇艳欲滴。
他看呆了,公孙兰笑骂道:“小表头,看什么,快去给阿姨找两匹马。”
克力??伸了伸舌头,他真发觉兰阿姨变了,不是吗?兰阿姨竟会和她身边的男子手牵着
手,若是传到乌克伦,乌克伦的青年男子都要震惊了。
他撮口发出尖锐的哨声,顷刻东边赶来数十匹藏马,马后几个牧人飞快奔来,见着公孙
兰都翻身下马,叩头道:“兰菩萨,好!”
克力??吩咐他们选出两匹最雄壮的白马,公孙兰笑向阮伟道:“你会骑无鞍的马吗?”
阮伟摇头道:“没骑过,我想可以骑的。”
公孙兰笑道:“你先上去,小心点啊。”
阮伟脚尖轻点,身如飞鸟跃上马背,双手抓住马鬃,那马未经驯服,一经有人骑上,立
刻大纵大跳。
牧人制马的法子,只有骑稳在马背上任它纵跳,到它跳不动了,还不被它摔下马背,那
马便驯服了。
驯马是件很热闹的事,克力??和牧人们围拢来,大声叫喊,替阮伟助阵。
阮伟从未骑过野马,头几下差点被马摔落,他见马性倔强,暗一运劲,那马那能抵得住
他的内家真力,立刻被他定住。
牧人们那里见过这种制马法,暗呼道:“兰菩萨的朋友也不凡呀!”
公孙兰笑吟吟道:“克力??,等下选两匹最好的马,阿姨要上看龙山。”
克力??道:“兰阿姨,明天乌克伦举行勇士大会,阿姨不看看就走吗?”
公孙兰摇头道:“明天就上看龙山,没时间去看,待会儿不要忘记选两匹能爬山的
马。”
她走近白马旁,纤掌接住马颈,笑向阮伟道:“你先走。”阮伟一松双足,那马立刻飞
驰,公孙兰纤掌一拍,那马一痛,跟在阮伟那匹马后,扬蹄飞奔,在飞奔中,公孙兰翻身上
马。
草原向后倒驰,风声呼呼,他俩都是内家好手,虽是野马也使不起性子,公孙兰赶上阮
伟,带着阮伟离开草原,进入乌克伦市区。
乌克伦居民皆是以放牧为生,牧场在草原上,有的跟着牛羊,搭帐棚随处而居,有的却
雇人放牧,自己住在城内。
乌克伦里的人好像都认识公孙兰,见她飞马驰来,纷纷让道,有的孩子大叫道:“兰阿
姨!兰阿姨!”
公孙兰直骑人广围数里的土墙,土墙人散布着数百头牛羊马,墙最里面是一栋高大的平
房。
驰到平房前,公孙兰跃身下马,任马自行离去,阮伟双腿一挟,那马乖乖停住,然后缓
缓下来,他手一放,那马得到自由,长嘶一声,跟随前面那匹母马奔去。
平房内闻声走出两位老年夫妇,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大姑娘欢声上前,搂着公孙
兰的颈脖,叫道:“兰阿姨!”
公孙兰和那姑娘从小长大,感情最好,笑道:“别小子气,我身上脏死啦!”
那姑娘娇声道:“不脏,不脏,好香哟!”
蓦然,她看到阮伟盯着自己看,脸色不由一红,阮伟不憧她们说些什么,却见那位姑娘
十分脸熟,不觉眼光茫然的看着她。
老年藏妇叱声道:“阿美娜,下来!没规矩。”
阿美娜被阮伟那眼光看得心中‘砰’‘砰’乱跳,忸怩的退到藏妇身后,公孙兰笑道:
“阿美娜怎么害起羞来,嬷嬷讲你一句,脸皮就那么嫩吗?”
老年藏妇偕同老伴,上前行礼,藏妇笑道:“兰小姐,你好久没来了。”
这老年夫妇俩,自幼带大公孙兰。公孙兰出世丧母,‘飞龙剑客’带着襁褓中的女儿,
来到藏边,在乌克伦买了大批的羊牛马,请一对中年夫妇帮忙看管,那中年藏妇才生一儿便
夭折,奶汁很多,于是‘飞龙剑客’留下女儿,然后自己一个人隐居住在看龙山上。
公孙兰吃那中年藏妇的奶长大,便叫她嬷嬷,后来中年藏妇又生一女一子,女的小鲍孙
兰三岁,与阮伟同年,就是阿美娜;男的便是先前在草原牧牛的克力??,才十五岁。
二十一年来,那中年夫妇一直忠心耿耿,‘飞龙剑客’在山上的食用都是按时送去,岁
月不饶人,中年夫妇变成老年夫妇,但对公孙兰还是当作小主人看待。
公孙兰笑着同道:“嗳!膘一年没来了,嬷嬷近来可好?”
老年藏妇道:“托老爷的福,我们都好,现在嬷嬷就只担心阿美娜。”
公孙兰向阿美娜笑道:“你看!嬷嬷担心你的婚事了。”
阿美娜娇羞道:“好,兰阿姨寻我开心,等下看我哈你的痒。”
老年藏妇笑骂道:“兰小姐,像她这样不懂事,西藏谁家的男子敢要她啊!”
这老年藏妇和她的老伴性格恰恰相反,那老藏人满面风霜侵蚀的皱纹,只向公孙兰行过
礼后,便一言不发,有时偶而笑笑,老年藏妇却不同,年纪虽大,但是十分风趣。
阿美娜大姑娘家,在陌生男子面前谈到自己的婚事,羞得掩住耳朵,娇唤道:“我不
听!我不听!”
她这一撒娇,更令阮伟看得痴迷不已,总觉到这姑娘在某方面,自己十分熟悉,但他却
不知道,她们在叽哩姑噜说些什么。
老年藏妇看阮伟呆站在那里,问道:“这青年人是谁呀?”
公孙兰想起阮伟不好介绍,只得含糊道:“他是爹爹的客人。”
老年藏妇一听是老爷的客人,和老伴连忙上前,请阮伟人内用茶,阮伟不懂他们的话,
却晓得是请自己进去,当下很大方的缓步入内。
阿美娜在后面轻拉公孙兰的袖子,用汉语道:“他真是看龙山的客人!”她自幼聪颖,
一家人只有她跟公孙兰在一起学会汉语,公孙兰断奶后便常常到看龙山,与‘飞龙剑客’相
处的时间多过在乌克伦,所以汉语不用说,还是道地的京片子。
公孙兰笑道:“可不是吗?”
阿美娜皱皱鼻子道:“我才不信呢?一定是阿姨未来的……”
公孙兰娇嗔道:“你敢说!”举掌要打。
阿美娜格格笑着,快步跑入内去。
藏民最喜饮茶,待客之时,少不了茶,但他们的茶和汉人的却不相同。
他们将茶壶煎沸后,混以羊乳制成的乳油,杂以少许食盐,味道便不是纯正的茶味了。
阮伟正在举着杯子饮茶,见阿美娜进来,便放下杯子呆望着她。
阿美娜十分敏感,一进屋就发觉有人盯着自己,抬头看去,一接触到阮伟那茫然的眼
光,一时竟忘了移开。
她脸上的笑容仍在,这笑容是阮伟最熟悉的,但阮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极力思索
起来,眼眶中不由泛起泪水。
阿美娜吃惊了,那泪水难道是为自己流的吗?
公孙兰进来笑道:“阿美娜,你在想什么?”
阿美娜霍然惊醒,她再也不能在这中堂内站下去,脸如朝霞,她扭头向公孙兰一笑,急
步走入自己的闺房内。
晚餐时克力??带回两匹黑得发亮的骏马,马上配件齐全,公孙兰高兴的在院中试了回
马,对克力??选马的眼光,大加赞赏。
藏人进食,围地而坐,中间放置肉类及绺粑,这绺粑是藏人的主食,其作法是用青稞炒
烧后,磨成细粉,和以茶汁,拌以??牛奶油制成的酥油,反覆揉捏即成。
阮伟,公孙兰坐下后,老年藏人夫妇才带克力??坐下,克力??道:“姐姐怎么不出
来?”
老年藏妇道:“你姐姐刚才说头痛,别去叫她。”
公孙兰奇道:“阿美娜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头痛呢?”
老年藏妇道:“她今天怪里怪气的,别理她。”
藏人不用筷子,用手抓着吃,汉人叫这做抓食,阮伟第一次参加抓食,十分不习惯,公
孙兰笑着教他,这一餐饭,大家吃得都很愉快。
晚上,老藏妇给阮伟整理客室居住,公孙兰自己有房间,她虽不住,房间每天还是打扫
得很干净。
夜入初更,阮伟睡不着,披着皮服,缓步走到院子里,这院子甚大,种了数十株松柏,
阮伟倚在一棵高大的怕树下,抬头看月,脑中似乎要想很多东西,却什么也想不起。
月光明亮,穿过树上的针叶,照在阮伟的脸上,隐隐约约的,越发显出阮伟的面容,茫
若海雾,不可捉摸。
阮伟想到后来,不由深叹一声,要知一人思索不起往事,是多么痛苦啊!
忽然如幽灵的声音在他身后,轻轻的道:“你……你……叹什么气?……”
阮伟转身一看,是白天那位西藏姑娘,只见她在寒夜中,仅着一袭长身白衫,长发披
肩,微风轻吹,衫飘发动,真如谪凡仙子,圣洁无比。
她穿着白色睡袍,看来像个书生模样,阮伟脑中一霞,渴求道:“你能不能对我笑一
笑?”
在这动人的气氛下,阿美娜不能拒绝阮伟的要求,她笑了,笑得好像百合花。
这笑容把阮伟的脑弦震动了,也只有这个笑容能使阮伟捉住往事的回忆。
于是,他已经有点疯狂了,他一把搂住阿美娜,不住的道:“你永远笑……不要停……
你永远笑……不要停……”
阿美娜全身发抖,颤声道:“你……你……喜欢我吗?……”
阮伟点头道:“我喜欢你的笑,我喜欢你的笑,我永不会忘记,我永不会忘记那种
笑……”
阿美娜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知道他是在说喜欢自己而且永远不忘记自己,于是她感到
幸福无比,喃喃低语道:“我自幼就喜欢说汉语,兰阿姨教我,我一学就会,否则找今天怎
么能和你说话啊……别人都说我怎么说得那么好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弟弟就一句也
学不会,我常独自想,我大概是和汉人有缘,才能一学汉语就会……”
‘你说是不是?我今天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我和你是有缘的,就好像学汉语一样,有
一种奇怪的心思萦绕在我胸中,你是汉人,你真的喜欢我吗?’
阮伟沉浸在那熟悉的笑容中,不知她说些什么?只是无意识的点点头。
刺骨的寒风吹来,阿美娜不再怕羞,反而双手抱住阮伟的腰,甜美的漫声道:“今天娘
说到,担心我的婚事,她不知我根本不喜欢藏人,乌克伦的青年男子被我骂了几个,再也没
人敢上门提亲,娘担心我嫁不出去,我才不嫁呢?我要嫁给一位汉人,我要嫁给……”
阮伟掩住她的嘴,道:“你不要说,你笑,好吗?”
阿美娜果然不说了,轻盈的展开笑容,那是能迷惑阮伟的笑容。
阮伟想要捉住那个难忘的笑,于是他低下头,在她发出笑容的脸颊上,不断的吻着……
阿美娜全身发抖,体内觉到有如万蚁噬咬,她颤抖的推开阮伟,低声道:“你去睡吧!
我……我……总会是你的……”
她依依不舍地,轻飘飘的离开他……
阮伟看着阿美娜的离去,他又沉浸在那难忘,熟稔的笑容中……
很久,很久,阮伟才慢步回房,地离开后,从另一棵树下走出一位满含泪水的女子,
她……
她正是公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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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飘香剑雨续》
第二十章 情是何物偏惹恨
第二天,阮伟起的很晚,外面微微可听见人声的喧哗,如在举行盛大的节会,喜气洋
洋。
阮伟刚出房门便遇见克力??,克力??欢愉道:“大叔,不去看乌克伦的勇士大会吗?”
阮伟听不懂克力??说的藏话,傻呆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克力??天真活泼,上前牵起阮伟的手,嚷道:“去嘛!去嘛!大叔一去,兰阿姨才会
去,兰阿姨去了,鸟克伦的勇士都会感到光荣无比。”
阮伟见他咕噜一大阵,还是听不憧一句,不知是摇头好!是点头好!当下窘得讷讷
道:“你……你……说什么?”
克力??也听不懂阮伟的话,以为他在推辞,便诚挚的求道:“大叔劝兰阿姨明天再上看
龙山,只要兰阿姨今天不上看龙山,一定会参加勇士大会,往年兰阿姨没有一次不参加。”
阮伟虽听不懂,却看得出克力??诚恳的神色,心想只有那位西藏姑娘憧汉语,便道:
“你去叫阿美娜来。”
克力??听出阿美娜三字,摇头道:“阿美娜不舒服,爬不起来,还是大叔去对阿美娜
说,阿美娜一定听大叔的话。”
阿美娜正在转角处,姗姗走出,用藏语道:“克力??不要麻烦他,他不会懂你的话。”
克力??讶然道:“他?他是谁呀?”
阿美娜脸色一红,轻声道:“你先去看勇士大会,等会我一定劝兰阿姨来。”
克力??不解道:“姐姐,你早上不是爬不起来吗?”
阿美娜昨晚受寒,但她想着阮伟,抱病来到这里,精神十分软弱,她低头道:“不要噜
苏,你快去玩吧!”
克力??自幼怕姐姐,伸了一下舌头,飞快跑去,跑到那头,回身喊道:“大叔一定要带
兰阿姨来参加勇士大曾!”
阮伟笑道:“他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
阿美娜情意绵绵道:“你……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阮伟道:“我不知道。”
阿美娜笑道:“那好,你赶紧去向兰阿姨说,过几天再上看龙山,兰阿姨便不会带
你……离开……离开……我了……。”
阮伟道:“到看龙山做什么?我不去,我要看你笑。”
阿美娜娇格格笑道:“我不笑了,你一天到晚都叫我笑,岂不要笑死我了。”
她这时的笑态更是迷人,阮伟脑筋一受刺激,双手急忙搂住她的香肩,低头就要吻她的
脸颊。
阿美娜娇笑连连道:“我不要你吻,你昨天吻我,好像发疯了,叫我气都喘不过
来……”
阮伟根本听不见阿美娜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吻那令他寝寐难忘的笑。
阿美娜怕他吻,因那吻太热情了,热情得可以熔化她,她轻轻一挣,闪入阮伟的房内。
阮伟失去理智,跟着进去。
阿美娜昨夜受了风凉,身子不好,这时剧烈的一动,精神过于兴奋,陡觉眩眩欲晕,站
立不住。
阿美娜一笑,阮伟神智便恢复了,他伸手扶住阿美娜要倒的身体,急问道:“你怎么
啦?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阿美娜皱眉道:“我头好痛,你……扶我躺在炕上……”
北方人叫床为炕,阿美娜学的是北京话,便管藏人的软床也称为炕,其实炕是用砖砌成
的。
阮伟扶着阿美娜躺在用兽皮制成的软床上,慢慢的把她外层的厚皮衣脱下。
阿美娜心里误以为阮伟……
她一把握住阮伟的双手,放在胸前,不给他再脱衣服,阮伟轻轻挣脱,立时阿美娜心跳
如鼓……
但阮伟并不如阿美娜所想,他把双手放在阿美娜的腹部,然后缓慢的推揉。
阿美娜顿觉腹部渡进两股热流,流入身内,舒畅无比,盏茶功夫后,阿美娜昨晚所受的
寒气,全部被阮伟用内家真力逼了出来。
阿美娜的头不晕了,反觉无比的清灵,但她仍闭着眼睛,在享受那股暖烘烘的热流,在
体内游来游去。
她却不知用内家真力疗伤,耗损阮伟很多的真元,阮伟见她眼睛不睁开,以为还未治
好,当下加快推揉。
再过盏茶时间,阿美娜被他揉得全身酥麻,春心荡漾,她不由娇笑道:“大哥不要揉
了……”
这一声大哥,这一脸笑容,侵入阮伟的脑海里,浑忘了疗伤的劳累。
阿美娜睁眼看到阮伟满面的汗珠,大惊失色,怜惜痛心道:“你……你……怎么
了……”
她掏出香喷喷的绣帕,无比怜爱的为阮伟抹去汗水。
阮伟痴痴的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再叫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