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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高层的死角

_5 森村诚一(日)
  冬子是人们注目的目标,无论在什么时候换锁,只要冬子拿起螺丝拧子和扳子之类的工具靠在房门上换锁,马上就会被人发现的。倘若是其他人调换,就无法保证X锁能安装到3401室上。
  “不行!”平贺不由脱口而出。
  密室依然纹丝不动,凶手的大笑声从那扇金碧辉煌的铁门背后传出来。
  “混蛋!不管你们怎样四处嗅闻,这密室不是凭你们这些笨脑瓜子能打开的。哈哈!蠢警,你们狂吠吧!大声地叫喊吧!”
  平贺真切地听到了这样的嘲笑声,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咬紧着牙关继续思索着。
  只要凶手的身体是一具肉体,就绝对不可能穿透墙壁和房门。能使他的身体得以通过的空间,肯定在密室的哪个地方。一定有着“洞穴”,肯定有!否则物理定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在哪里?那个凶手能看见自己还没有看见的“洞穴”,那个“洞穴”究竟在哪里?
  平贺搜索枯肠,思绪重又回到吉野文子说的话上。
  “嘿嘿!不行啊!换锁,就是技术部的专业人员来换也要近一个小时。”
  而且,文子的笑声不知不觉地与凶手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但是,等一等!殚思竭虑之后,文子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凝固了,她的话暗示着一种新的可能性。
  平贺站起身来。虽然连日的搜寻使他变得憔悴,但他的眼睛里又重闪出热切的光芒。
  2
  在警署里呼喊巡逻车。约十分钟后,平贺坐上巡逻车向护城河旅馆驶去。到底是宾馆,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厅里依然门庭如市。那副情景,简直可以号称凌晨两三点钟对旅馆来说是傍晚。
  平贺径直走向总服务台,梅村正巧在。
  “刑警先生,又有什么事?”
  他还以为平贺是为其他案件而来。
  “在你工作时打搅你,对不起。那个3401室和有坂秘书住的3402室钥匙,以后你们怎么处理的。”
  “噢,那件事阿!房间以后没有出借,在这里。”
  梅村说道,随手从身后口琴式的钥匙箱里取出两把钥匙。
  “这钥匙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你用吧。反正这房间租不出去了。”
  平贺接过两把钥匙,走到大厅的深处在沙发上坐下,凝视着两把钥匙。大约三十分钟后,他才站起身来。
  他一边站起身一边自嘲似地喃语着。
  “我真笨。如此简单的诡计都没有看出来。”
  平贺去总服务台再证实一个问题。
  “有坂君7月21日夜里离开旅馆时,有没有将3402室钥匙交回给总服务台?”
  “多半没有。因为有坂君总是将钥匙随身带着。不过,我再查一查。”
  梅村进到里面,捧来一叠表格。
  “这是钥匙登记本,主要是了解住客在凌晨2点外出还没有回来的人有多少。”
  “是登记钥匙?”
  “原则上客人外出时要将钥匙留在总服务台。旅馆方面将房间出借给住客后,根据钥匙箱里的钥匙在不在,来判断住客有没有回来。”
  “嘿嘿!就是说,房间出借后,倘若钥匙箱里有钥匙,就说明客人在外出。”
  “是的,每天凌晨2点核对时,就能确定那时还没有回来的客人人数。因为住客中也有人住在外面的。”
  “住在外面?在这里借宿却住到外面去?”
  “是啊。嘿!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嘛!我们把2点钟还没有回旅馆的客人算作未归客,也就是作为订房间却没有使用卧床的人登记下来。”
  梅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7月21日(准确地说是7月22日凌晨2点)的登记表。
  “有了。3402室,无钥匙。有坂君总是将钥匙带在身上,所以被作为未归客登记着,登记时间是2点30分。”
  了解这些就足够了。案发那天夜里,至少凌晨2点30分以前,3402室的钥匙没有交还给总服务台。
  3
  调查报告书
  昭和40×年9月30日
  警视厅刑警部搜查第一
  课司法警察员 巡查
  平贺高明
  警视厅刑警部搜查第一课课长
  司法警察员 大田中国治 殿下
  适用罪名和条款 胁从杀人
  刑法第一百九十九条
  刑法第六十二条
  刑法第六十三条
  嫌疑人:本籍 东京都练马区贯井町256
  住址   同上
  职业 护城河旅馆职员
  姓名 有坂冬子
  关于昭和40×年7月22日凌晨1点30分左右,在东京都千代田区竹平町1—1、护城河旅馆3401室,该旅馆社长久住政之助被害的事件,现调查结果如下,特此报告。
  (一)嫌疑人作为被害人的秘书在被害人的身边工作,并拥有3401室的钥匙,每当被害人进出该房间时,代替被害人开关该房间的房门。
  (二)嫌疑人谙知自己的位置,因职务关系,当被害人在3401室被杀时必然最令人怀疑。本职早就倾心于嫌疑人。因此,嫌疑人便利用本职为其在被害人的死亡推断时间里作不在现场的证明。
  (三)本职怀疑嫌疑人作案的理由有以下两点:
  (1)嫌疑人在被害人死亡推断时间里曾向本职询问时间;
  (2)案发前夜,嫌疑人为了与本职约会,以十分钟的时间从护城河旅馆赶到东都饭店(据本职调查得知,要用十分钟的时间走完该段路程,如不事先备好汽车是不可能的)。
  (四)嫌疑人没有汽车驾驶证,也不会驾驶汽车,由此推断有人开车将嫌疑人送到东都饭店。而且,据以后的调查得知,21日晚上7点50分左右,护城河旅馆的警卫田代正男目睹嫌疑人上了一辆有男人驾驶的黑色中型车里。司机特征不详,车型和汽车号码不详。
  (五)嫌疑人因职务便利将被害人隔壁的3402室作为其专用房间。
  (六)凶手潜入处于全封闭状态的3401室,据推测方法如下:
  (1)护城河旅馆的客房钥匙由钥匙和钥匙牌组成,钥匙牌用白塑料制成,呈长方形,上面用黑字刻有各房间号码。钥匙和钥匙牌用十厘米长的扁平形链条连接。链条两端各有一个直径一厘米的不连结U形圆环连接钥匙和钥匙牌。(插图3)
  (2)嫌疑人因职务便利能随意接触到被害人的房间钥匙,她利用钳子类工具将上述两间客房的钥匙牌上的不连结U形圆环拉开,使钥匙和钥匙牌分离以后,将3402室的钥匙换到3401室的钥匙牌上,将3401的钥匙换到3402钥匙牌上,然后将拉开的不连结U形圆环再次用钳子恢复原状。
  (3)嫌疑人将该两间客房的钥匙调换以后,在被害人要进出3401室时,用3401室钥匙(准确地说是用接着3402室钥匙牌的钥匙)开关房门。被害人大多站在嫌疑人身后等候开门,因此看不到嫌疑人的手上动作,即便看到也看不清钥匙牌上的号码。何况用双手开门,就能轻而易举地用手掌将号码遮盖住。
  (4)为了嫌疑人的安全,钥匙和钥匙牌的相互调换,估计是在案发的前一天即与案件极其接近的时间里进行的。根据本职的实验,倘若有两把钳子,这一作业一分钟就能做完。
  (5)因此,嫌疑人在被害人和吉野文子面前留下的3401室钥匙,实际是连接在3401钥匙牌上的3402室的钥匙。被害人和吉野文子完全不可能从钥匙齿轮的细微差别和钥匙牌的号码识破嫌疑人的花招。
  (6)嫌疑人将调换过的钥匙留在3401室的茶几上以后,倘若被害人还要离开房间,回房间里就会发现钥匙打不开销子销,可见嫌疑人知道被害人日常生活极有规律,晚上8点以后不会离开房间。
  (7)嫌疑人一离开3401室,便立即赶往本职等她约会的东都饭店。调换嫌疑人手上钥匙的时间越接近“作案实施时间”,嫌疑人就越安全,但同时也会减少将3401室钥匙(连接着3402钥匙牌)交给凶手的机会。从这一矛盾来看,本职认为,嫌疑人接触凶手的时间是在两家旅馆之间的路上。即,送嫌疑人的汽车司机作为本案的凶手有着最大的嫌疑。
  (8)凶手用嫌疑人交给的钥匙于当天夜里1点30分左右闯入3401室,杀害被害人后用携带着的钳子像嫌疑人所作的那样将两把钥匙做了手脚,重新连接上各自的钥匙和钥匙牌上。
  (9)内室门销子锁的开启方法很复杂,估计是嫌疑人事先告诉凶手的。
  (10)凶手作案后逃走之前特地擦去一切痕迹,将3401室的钥匙(重新连接到3401室的钥匙牌上)放在床头柜上。内室门和房门都是自动锁,因此关上房门就成了全封闭的房间。3402室的钥匙由凶手作案后交还给嫌疑人。
  (七)凶手侵入和逃离旅馆3401室的路线,据推测如下:
  3401室处于护城河旅馆A栋的底端,离备用楼梯很近,从服务台望去是一个盲点。因此,凶手在第33层楼走出电梯,从备用楼梯上楼进出3401室。旅馆的备用楼梯建在大楼内,所以门即使从外侧也能启开或关闭。
  有关证据
  (一)护城河旅馆3401室、3402室的钥匙和钥匙牌(链条圆环的连接处有钳子类工具夹过的损伤)
  (二)7月21日护城河旅馆钥匙登记表
  (三)嫌疑人当天填写的东都饭店住宿卡复印件一枚
  逮捕申请
  根据以上事实和推断,有坂冬子有协助杀人的嫌疑,可能会销毁证据,因此本职认为必须拘留审查。
  翌晨,搜查本部情绪高涨。平贺的报告巧妙地打破了难以攻克的双重封闭的铁壁。平贺将自己所爱的女性逼到这一步,可说是“警察秉性”所致,大家对此颇感敬佩。
  但是,平贺刑警提出的,不仅仅是调查报告。等村川警部读完报告以后,平贺递上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村川读完报告后颇感激动,他兴奋地望着平贺问。
  “是辞职书,我希望从今天起能同意我辞去警视厅巡查的职务。”
  “你说什么?”
  这位部下为打破密室立下了一大功,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却提出辞呈。难怪村川懵了。
  然而,仔细想来,也不难理解平贺不惜提出辞呈的苦心。
  在密室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有坂冬子就被确定为嫌疑对象,同时也无情地嘲笑着平贺身为刑警却证明她不在现场的愚蠢,而且是在治安值班期间受女色所惑。
  冬子竟然以身试法帮助凶手,平贺作为刑警奋力追查着凶手。在他的热情中蕴含着像冒着浓烟燃烧的油火那样旺燃着的男人受女色所骗的愤懑,以及作为情敌的憎恨和嫉妒。
  平贺从打开密室的时候起,就不得不考虑辞呈的措辞,因此对凶手的憎恨愈加炽烈。
  “平贺君,你恨凶手吗?”
  村川克制着最初的惊愕问道,他作为刑警并非明知故问。他理解平贺的心情,因此不是作为刑警而是作为一个人证实平贺对凶手的憎恶。
  “是的!我恨不得将凶手撕得粉碎!”于是,平贺也按他的意思作了回答。
  “警察说要撕得粉碎就不稳重了吧!”
  村川忽然语气缓和。
  “可是,辞去警职就难以追捕凶手了!”
  “这……”平贺一时语塞。村川巧妙地抓住了这个微妙的机会。
  “这样吧,这份辞职报告先暂时放在我这里。现在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力抓凶手,辞职的事在逮捕凶手以后再说。”
  村川警部成功地将平贺的个人感情转化为更为强烈的“警察秉性”,也许以后平贺会不顾一切地追捕凶手。
  于是,有坂冬子被认定为嫌疑对象。但是,那种嫌疑始终只是第一线搜查机关的主观推测,还缺乏足以让检察官和法官定罪的客观依据。
  有关凶手的作案动机也还一无所知。嫌疑对象的犯罪事实即胁从杀人罪行的受帮助者即主犯还在查找之中。
  同时,即便作为有关证据被提出的钥匙,圆环部分的损伤也可以由嫌疑对象以外的人造成的。至于钥匙登记表和旅客住宿卡,就连与案件本身有无关系都还没有确定。
  总之,“平贺报告”大部分只是根据他的推导而引出的可能。光凭这些,甚至还谈不上是一种证据。
  即便申请签发逮捕证,也会被退回来的。
  将冬子作为重要涉嫌对象而如若处理不当的话,又担心她会销毁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双层房门”内的线索。
  村川警部愁眉不展。
  冬子和隐藏在她背后的主犯现在还不知道搜查本部已经打开了“双层房门”。眼下密室一事还不能向媒体透露。趁他们(冬子和凶手)还不知道的时候,先审讯冬子,肯定会有所收获的。
  “总之,先作为涉嫌对象带来吧!”
  村川下了决断。村川班的刑警乘坐巡逻车赶往有坂冬子的家里,得知她从昨天晚上起就失踪了。
  据说,她离家时对家人称到九州一带旅行一个星期。她是趁警方放松监视之际离家出走的。
  事不宜迟,赶紧签发有坂冬子的逮捕令。有坂冬子被日本全国通缉。
第六章 第二个死者
  1
  博多大饭店坐落在福冈市中央区渡边街四丁目。10月1日晚上8点左右,在饭店的一间客房里,旅馆女服务员发现了一具非自然死亡的年轻女尸。
  勘查人员接到报案立即赶向现场,见死者的姿势非常奇怪,一时竟不知所措无从下手。现场在该宾馆的六层标准双人房间里,客房里的设备和摆设都是极常见的。
  房间内毫无凌乱的模样。放在组合挂物架上的女式手提包和女用衣箱,以及开着盖扔在梳妆台上的化妆盒和房间钥匙,要不就是书桌旁的椅子好像移动过,才勉强证明着这间房间里曾经有客人租用。
  尸体倒在浴室里,西式浴室和卫生间在一起。死者断气时保持着右手抓着西式便池的冲水杆、左手按着与便盖一起掀起的便座上、脸探进便槽里的状态。死者也许是打算洗澡的,披着客房里配置的浴衣,下身什么也没有穿。
  脱下的衣服大概放在衣柜里。
  不习惯住旅馆的老人在狭长的西式浴池里滑倒后脑部受伤,或跌得不巧时丧命的情况屡见不鲜,但年轻女人的例子却前所未闻。何况这女人死时穿着浴衣将脸探在便槽里,显得其中必有其他死因。
  勘查人员首先从各种角度对尸体的位置和姿势进行拍摄,然后对尸体进行仔细观察。同时,对客房的内部进行细致的检查。
  尸体身上没有外伤,但皮肤表皮有斑点,颈部有淡紫色的尸斑,双目紧闭,唇角吐有少许白沫。从肌肉僵硬程度和尸班来推测,死后时间不多。
  从尸体的外表来看,药物中毒致死的症状非常明显。
  光从外表观察很难鉴定是何种毒物所致,但有一种毒物呈痢疾症状,因此尸体的位置也不是不可理解。
  但是,浴衣和尸体身上都没有沾上污垢。
  在枕边的床头柜上,估计是房间服务员送来的果子汁瓶和饭店里的文房用具一起放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里面留有约三分之一的橙色液体,作为致死毒物的媒体,是最值得怀疑的。
  不言而喻,勘查人员立刻将它收存起来。后来才知道,果子汁好像是死者从外面带来的,房间服务中没有记录。
  死因是否由犯罪行为所致,光凭这些还不能作出判断,但从死者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和携带物品,证实死者正是警视厅刚刚通缉的涉嫌疑对象有坂冬子,于是他杀的嫌疑便更浓了。
  福冈县警搜查一课刑警上松德太郎接到报案后立即赶来时,现场勘查基本已经结束。他查看着尸体,对死者的第一印象并不那么坏。
  药物中毒产生的窒息,使死者的表情多少有些扭曲,但对死者的美貌并无关键性的损伤。在已经看惯凄惨尸体的上松眼里,这是一具“漂亮尸体”。
  “死亡时间估计三至四个小时,还刚死。眼下还没有找到与凶手有关的指纹和遗留物品。解剖后也许会从死者的身体内发现什么。”
  一位面熟的勘查员说道。
  “有没有被强暴的痕迹?”
  “不像。”
  刑警欲言而止。尸体终归要解剖,仅从外表的观察是看不出的,因此就没有追问下去。
  “死者为什么要去卫生间?”
  “这并不奇怪。有一种中毒症状就带有剧烈的腹泻。”
  “噢……”上松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答道。
  勘查结束,因为尸体有涉案的可能,所以警方将尸体送往九大医院解剖。
  尸体被运走以后,浴室突然显得宽敞。上松刑警重又仔细地检查着浴室,在便槽底部的水里发现有卫生纸似的纸片在漂动着。上松还以为是抽水的冲力太小,被冲走的卫生纸和积在便槽底部的水一起返流回来,以致勘查人员没有发现。
  但是,纸质好像和卫生纸很不一样。上松刑警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进便槽里撮起那枚纸片。
  这的确是纸,但不是卫生纸,是质地比卫生纸更厚的上等纸,很像旅馆里的便笺。
  “还写着什么字呢!”
  看得出长时间地浸泡在水里已经化开了。仔细一看,像是便笺用过后撕下来扔掉的。看得出用铅笔写过的草体字。
  刑警生怕损坏,如获至宝地将那张纸撮到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字是用铅笔写的,所以尽管在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但有几个字形好不容易才能辨认出来。
  ——敬、谨、子国男、秋、光、诸、共、情、店、望——
  另外还有几个字,但被水泡烂了,看不清楚。
  这到底表示什么意思?看来纸片的大部分已被水冲走,只剩极小一部分。倘若再收回一些纸片,也许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上松刑警这么想着,感到很遗憾,他留恋地窥察着便槽。
  那样的留恋给刑警的想象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大部分被水冲走了,是谁冲的呢?——
  有坂冬子的尸体在卫生间里,所以警方尽以为是有坂冲的。然而,即便是有坂之外的“第三者”冲的,也未尝不可。
  第三者为什么要冲掉?当然是为了将它处理掉,否则被人看到就不妙了。上松刑警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文字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那么,为什么不能被人看到?
  上松愕然扬起目光。
  “这是凶杀!”
  尸体被发现后,被人看到纸片就不妙了。就是说,这是推断或确定除死者之外的第三者与这起死亡有关的线索。
  第三者倘若和死者较接近,当然企图销毁或藏匿那些线索。作为与死者的死亡有关的第三者而容易浮现在搜查线上的,就是凶手。
  凶手行凶后在离去时,将什么东西用便池处理掉了。那是揭发凶手的线索。此后,奄奄一息的被害者跪坐着挪近还留有线索的便池,在那里断了气。
  留在便槽里的片语只语,难道不是被害人拼命抓住了凶手想要冲走的“什么东西”吗?是的!肯定如此!倘若本人想死,那东西对她来说不便被人看见,就应该全部冲洗干净,然后再去死也不迟。这些不多的文字里,肯定留有“凶手”的线索。
  刑警的推理从疑惑渐渐走向确信。
  死亡一瞬间袭击了她,却不是她所愿意的。即便有心脏麻痹或脑溢血等引起的猝死现象,有坂冬子的尸体状况也证明是药物中毒所致。
  自杀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但一个年轻的姑娘会在卫生间里、并在还没有将可疑物处理掉就死去?而且还慌手慌脚地留下了令人害羞的死状?
  上松刑警对自己的推断充满着自信。据说在现代科学侦破的时代里不能相信那样的感觉,但上松不擅长考试,生活的意义更在于追捕凶犯,因此他常常撂下晋级考试不管,满足于当一名普通的小刑警,他是坚信自己的感觉和脚力的优秀老刑警之一。因此,他的感觉在不断地告诉他,有凶手存在,那凶手蹂躏了死者润泽的身体,像弄死了猎物的狼一样嗥叫着。
  被害者——他确信她是被杀的——携带物品有,挂在衣柜里的雪花花纹的套装和两只皮箱,装在箱子里的替换衣服、几件内裤、化妆品、盥洗用具及装饰品等杂物,还有十二万两千元现金。
  和那些现金一起,钱包里还有两枚东京车站“交通公社”发行的九州旅游券。
  刑警的目光停留在两张旅游券上。现场以及附近一带的勘查一结束,刑警便会见了饭店的有关人员。综合他们的话,得到如下情况。
  ——有坂冬子是三天前经东京车站内的交通公社用真名预约、今天早晨10点带着该公社发行的联票到达的。比规定的结账时间(与前夜住客的客房交换时间)早,但按照预约的条件,幸巧有双人房间628室空着,于是便给了她。据客人到达时说,她的同伴下午到达。情侣双方分别赶到旅馆幽会的现象屡见不鲜,因此即便一个女人订双人房间,旅馆方面也并不特别见怪。但是,到了下午也不见同伴的人影。1点钟时客人向房间女服务员订了简单的午餐,服务员送去时没有见到她的同伴。尤其在下午2点到发现尸体这一段时间里,团体客人的订房手续接连不断,旅馆里非常混杂,所以这时即便有人不通过总服务台和楼面服务台径直去客房也未必可知。这位死去的女宾随礼仪小姐去客房以后,就关在房间里,除了提供房间服务的女服务员之外,直到她死去之前,没有人看见过她。接触过她的旅馆服务员对她的印象都一致,觉得她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客人”。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一位六楼女服务员,当时她正在向各客房分发晚报。她想将晚报从628室房门底下和地板的隙缝间塞进去,不料发现房门没有关严。这里的房门都是全自动的,所以不关严锁就不起作用。也许客人想要关上却没有用力。全自动锁的确很方便,但太方便了,关上以后没有再推一下,所以最后就常常招致疏忽。
  628室的房门特别紧,不用力关上锁就会失效,所以在有客人住时,旅馆方面都提醒客人注意,客人应该知道的。
  “一定是忘了!”
  女服务员这么想着,想替客人关上门时,忽然发现房间里很暗。秋天白昼很短,天黑得早,外面已经全暗了,有住客的房间几乎都开灯了。女服务员以为客人睡着了,便悄悄推开门朝床的方向窥探,不料床上没有人影。不!她朝房间内打量着,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服务员心想客人也许外出了,但她又记得客人从未离开过房间,便诚恐诚惶地走进房间。紧接着,她发现有坂冬子的尸体,发出像是自已被杀的惊叫。——
  以上情况,与有坂冬子在福冈的旅馆里和“某人”见面大致吻合。预约是在三天前,因此不难推测她与“某人”的约定会更早些。
  那个“某人”是谁?上松以后的工作就是寻找“某人”。
  冬子先赶到饭店订好房间,凶手以后进入房间实施犯罪。这大致不会有错。从尸体的状况看,不像是流窜作案。于是,“冬子在等的‘某人’就是凶手”这一推断变得更有说服力。但是,凶手怎么知道冬子的房问号码?
  住客的房间号码在总服务台就能打听到。但这个凶手很有头脑,决不会轻意给人留下自己的印象。那么——
  凶手事先必须与冬子接触过,相反冬子也会主动与凶手接触。总之,那时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害,所以这样的推理是合情合理的。用什么方法?眼下只能考虑是用电话或电报。不管如何,倘若如此,饭店方面应该留有电报的记录。
  上松刑警振奋起来。但是,事与愿违,没有任何冬子发电报的记录,只是得知下午3点半左右有个人打电话给总服务台的小姐,询问冬子的房间号码。
  据说,打电话询问的情况平时很多,服务员告诉对方也不太介意。总服务台的小姐说,对方声音很低沉,不知是不是故意装的,因为是事务性的应答,所以对对方的嗓音和说话特征等毫无记忆。
  翌日下午,委托九大医院验尸的解剖报告出来了。作为警方来说,希望尽快得到报告,但主刀医生抽不出时间来。
  据报告说,死亡推断时间为1日下午5点左右。死因正如鉴别时外观所见,是大量服下砒霜类化合物导致中毒死亡,胃内检出大约0。3克砒霜。
  尸体身上没有遭到强暴的痕迹,阴道内没有化验出精液。但是,外阴部有三根估计是男性的阴毛,并微量沾着分泌型B型精液,由此推定死亡前用避孕工具做过性交,化验的血型是ABO式的AB型,MN式的BM型,Q式的q型。
  倘若此案与久住被杀有关,那么现在可以确定凶手的性别了。
  果然,警方从喝剩的果子汁内查出大量砒霜类毒物,瓶上只有被害人的指纹。凶手是带着手套从外面将混有毒物的果子汁带来,花言巧语哄骗被害人喝下后逃走的。
  2
  收到福冈县警发来的通报,村川警部立即特地派平贺前往福冈。
  “平贺君,此行既是吊唁又是侦查,要好好干!”
  临行前,村川对平贺说道,暗示平贺这是挽回警察名誉的机会。
  平贺临行时怀着义无反顾的悲壮心情。
  平贺得到拮据的搜查本部咬着牙关才买来的机票,中午刚过便到达板付机场,在机场拦了一辆出租汽车赶到县警时,正好有坂冬子的解剖报告出来。
  初次见面,上松刑警寒暄后说道:
  “现在我带你去医院吧!”
  上松正处于快要急流勇退的年龄,但光秃滑溜的脑顶像大炮炮弹一样尖削,若有若无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长着一副一旦咬上凶手就决不会罢休的警察面容,与内田刑警长得有些相似。
  他出自比普通人更强烈的正义感,顾不上与繁重而危险的工作相比却低廉的工资,只顾将生命价值体现在凶犯的追捕之中。他没有时间接受晋级考试,也不想强求。他相信凭考试成绩是不可能抓住凶手的。
  但是,只有这样的刑警,人们的生命财产才不会受到不法侵害,生活平安。然而,他们退职以后,作为长期承担危险工作的报酬,社会给予他们的却最多是公司的门卫或百货商店的保安员。
  应该大幅度提高刑警的待遇和社会地位。——每次见到上松和内田那样的前辈刑警,平贺总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样想道。
  在九大医院尸体冷冻室的一角,有坂冬子经解剖后缝合的尸体收在白棺材里,等着遗族的领取。外观完全就像睡着了一样。
  上松昨天赶到现场时所表现出来的扭曲表情已经不太明显。
  缝合手艺非常精湛,再加上穿着衣服,所以看不出解剖的痕迹。但是,她的遗体被安放在医院陈尸室里的事实,表明这个曾在某个夏夜只为平贺一人癫狂的女人,已经被执刀医生那无情的手术刀将头颅、胸腔、腹腔依次切开,被医师那冷酷的目光将体内的隐秘处仔细地审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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