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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队三部曲

_81 有川浩 (日)
你居然还一板一眼地回答?绘里忍不住对着他那正经八百的脸孔问道:
「高科先生也会觉得高兴?」
「那当……」
答到一半,高科猛省过来,露出可怕的表情。
「这是什么问题啊?这算性骚扰吧?」
「是啊!对不起。」
绘里乖乖道歉。这下子可伤脑筋了,她找不出适当的比喻来说明通过男厕的排斥感。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说明自己为何排斥通过男厕吧?
「……以上回的事为例——」
听见「上回的事」四字,高科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对高科而言,「弄哭」绘里的事件似乎成了他的弱点。其实绘里掉泪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不过既然女人的泪水这么管用,绘里也就跟着摆出凝重的神情,好好利用了。
「当时我一个人被留在男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高科先生是好心替我去找手机,可是对我而言,肚子留在那种地方反而困扰。你认为你是把我留在通道上,但我却认为自己是留在男厕里。就算大家都说那是通道,对我来说它还是男厕;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绝对不会通过,也不敢通过。」
绘里独自行动的机会很少,不过她单独往来机库时一定会绕外侧的远路,即使跑得汗流浃背、弄花了妆也在所不惜。
「你离开以后,有队员走进男厕,我一时着急,就躲到隔间里去;可是那个队员上了很久,最后我只能乖乖出去……假如我只是窝在隔间里,不是很奇怪吗?所以我只好假装是在上厕所,故意冲水之后才出去,结果被队员取笑;『你竟然上男厕?』好丢脸。后来我忘了做样子洗手,又被问了一句:『你不洗手啊?』更加丢脸。上男厕还不洗手的女人,简直乱七八糟嘛!一想到人家不知道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就觉得好窝囊、好凄惨。」
啊,糟了,我又想哭了。绘里为了分散自己的泪意,用力低下头。
「所以那时候我只是迁怒而已,对不起。厂商居然对客户乱发脾气,太不像样了。真的非常抱歉。」
「不,我也有错……」
高科也低头道歉。
「我没想到对你而言,通过男厕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对不起,我这个制造你痛苦的人居然还敢向你强调自己的痛苦,实在是太厚颜无耻了。」
「不,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们的设计的确是自以为是。」
双方都自以为是,没有体谅对方的心境;当面说开以后,都觉得羞愧不已。他们俩互相道歉一阵之后,又相视而笑——这就叫同病相怜。
和解成立,正好饮料也送来了,气氛跟着焕然一新。
绘里点的是最便宜的立顿红茶,味道也正如其价格一般。自卫队的咖啡厅顶多也就是如此了。
「我有个单纯的疑问。要我用浴帘式厕所,我的确不敢用,不过自卫队的队员也和我一样排斥吗?小便时不在乎有人经过身后的人,怎么会坚持机上厕所一定要用隔间式的呢?我觉得有点矛盾。」
绘里虽然有心为隔间式厕所奋战,但若是别人攻击这个矛盾之处,她可无从反驳。
不过高科的回答却是简单明快。
「并没有矛盾啊!」
没有矛盾?
「你似乎以为i只有自卫官才不在乎小便时有人经过身后,其实不然。所有男人都不在乎小便时有人经过。」
「……这话怎么说?」
「因为男性用的小便池不是隔间式的。」
啊!原来如此。
「小便本来就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男人通常是和其他人一起并排小便,就算半途有清洁妇进来打扫,也能够继续。男人在小便这方面的隐私意识是很薄弱的。可是大便就不同了。没有男人愿意大便时被人看见。」
「哦——换句话说,小号和大号时的心理状态是不同的?」
「没错,在机上难免会有想上大号的时候。再说,如果采用浴帘式厕所,臭味容易外漏,就算是用除臭剂也盖不掉。」
原来如此。绘里完全懂了。这么一来,即使其他人攻击这个矛盾之处,她也有备无患了。
绘里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说道:
「我支持隔间式厕所,也会努力争取其他人的支持。」
高科默默凝视着绘里片刻,开口问道:
「我该怎么做?」
脑筋转得很快。高科给予绘里的第一印象虽然很差,其实人还挺好的。
「请军方的口径一致。如果军方三心二意,这场仗就打不下去了。」
绘里不能说出重工打算请空自高层施压,撤回隔间式厕所要求之事。
高科并未细问,只说了句「好」。
离去时,绘里又向送她到门口的高科低头致谢。
「谢谢。」
高科一脸讶异,似乎不懂绘里为何道谢。绘里揭晓答案:「我是谢你的震撼疗法。」高科反射性地露出愧疚的表情。
不过绘里这话并不是在讽刺他。
「要是没经过那次的震撼疗法,我应该不会发现设计师强迫使用者接受自己的设计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所以我要谢谢你。」
高科似乎明白绘里并非讽刺,但脸上的愧疚之色仍未褪去。
*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战争。支持隔间式厕所的只有绘里一个人,因此她无可避免地成了全公司的公敌。
「现在的C-1已经用了三十年以上,新世代机验收后,使用年数一定不会少于C-1。难道各位要客户忍受一架不满意的飞机三十年吗?」
「我们只要交货就没事了,可是之后客户得一直使用下去。制作者与使用者的方便性出现冲突且有让步空间时,该让步的当然是制作者。」
「我们制作的是什么?客户想要的飞机?还是方便制作的飞机?」
「连末端使用者都不爱的飞机,有什么存在意义?」
就连绘里自己也觉得这些理论过于天真,更别说是同事了。
这是理想啦!每个人都这么一语带过,不愿一语带过的绘里便成了众人眼中的麻烦鬼。
被人嫌弃的感觉很痛苦。
高科不再使用男厕通道。「让女性通过这种地方毕竟不妥。」尽管不想绕远路的男士们满嘴牢骚,高科依然坚持走机库外侧。
「各位可以走通道,没关系。」高科这么对其他人说,自己则陪绘里一起绕远路。现在有了自卫队干部同行,绘里就不用顾虑等她的人了。
高科为了她而改变,她岂能部位高科奋战?
「你不要紧吧?」
在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的进度报告时,高科一面陪着绘里绕远路,一面问道:
「大家好像对你很不满?」
高科似乎发现绘里与其他人员之间的微妙温差。
绘里笑了。
「不要紧。有你一起奋战啊!」
军方高层对于厕所问题的意见分成两派,现在支持隔间式厕所的人越来越多,这都是高科努力的成果。
「没事的,我并不孤单。」
工作伙伴都不支持自己,确实教人有点难过就是了。
军方的战友露出凝重的表情。
「越说没事的人越有事。」
糟了——一有人关怀,便难以继续故作坚强。
绘里连忙垂下头,视野已经模糊起来了。高科递了条手帕给她,是条烫得又直又挺的纯白手帕。
绘里正要接过,却察觉到附近有人。她转头一看,原来是重工的职员经过。是其他小组的成员。
哭泣的绘里与依偎着她的高科,看在旁人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非比寻常——绘里仍保有这一点客观性。
绘里暗叫不妙,表情倏然僵硬,正欲接过手帕的手也停了下来——事后一想,这些反应才是最不妙的。
那些同事当下并没说什么。
不过他们也没开口关心一下绘里究竟怎么了,便离开原地。
绘里的处境越来越难堪了。
绘里的主张不利于重工,她没有机会说明的事情自然被加油添醋愈传愈广,加入了对她的挪揄之中。
只要她一拥护隔间式厕所,一定会有人半开玩笑——但语义中却有着玩笑所无法抵消的讽刺——调侃她:
「我们『很清楚』宫田小姐支持隔间式厕所的理由。」
要装作不知道他们是在取笑高科之事很难,但即使绘里想主动解释,众人也只是打马虎眼,完全不给她机会。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知道——你们到底知道什么?何不干脆明说我是想在意中人面前表现?这样我就可以为自己的清白辩护啊!
前往基地报告进度时,高科一如往常地陪着绘里绕远路。同事见了,无不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教绘里十分难受。
「我自己走就行了。」
绘里婉拒高科相陪,高科不明就里,一脸讶异。
「怎么了?」
绘里无法回答。她总不能告诉高科:「公司里的人怀疑我和你的关系,我的立场变得更难堪了。」从前绘里见到唯一的战友只觉得安心,现在却充满了心虚。
「宫田小姐,慢慢来没关系!」
重工职员的声音带有明显的挪揄。闻言,高科立刻转过身去看,但出言挪揄的职员却若无其事地混入其他人之中,众人也欣然掩护他。
绘里又说道:
「我自己走就行了。」
她宛若宣言似地扔下这句话之后便快步走开,脚步大得撑住窄裙裙摆,裙缝都快被她撑松了。
求求你别追过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表情。
绘里i感到心虚,是因为她确实有心虚之处。她之所以无法挺起胸膛斥责同事的无稽之谈,就是因为她的感情令她心虚。
当着高科的面受人嘲弄时的难受感觉,然公会里察觉到自己的感情。虽然事实并不如同事所想,但她的感情却正如同事所想。她不希望这份感情破坏自己和高科之间的关系。
她不愿高科瞧见她被人说中心事时的心虚表情,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之下被他察觉自己的心事,太凄惨了。
对一个人的好感居然成了恶化自己处境的原因,还不够凄惨吗?
绘里奋力打直的肩膀似乎发挥了功效,高科没有追过来。
数天后,有架运输机从小牧飞到K重工隔壁的岐阜基地。
这是高科一手安排的,他也跟着搭机前来。
又没安排定期维修,他们来做什么?正当众人一头雾水之际,主管既卫浴设计组接到了召集令。面对隔间式厕所攻防战之军方急先锋高科的召集,组员显然阵脚大乱,主管亦不能例外。
到了指定的时间,众人三五成群地迈向岐阜基地。高科正在停泊于机库中的运输机前面等候。
「为了向厂商说明我们的现况,今天我们特地将运输机开过来。」
啊!
绘里忍不住凝视高科。
他又要故技重施了?
厂商代表一一走上飞机。机内果然有一座最旧型的浴帘式厕所。
「这就是我们现在使用的厕所。浴帘和机组人员区的距离约为六十五公分,请各位确认一下。」
唉呀,的确很窄。主管唯唯诺诺地附和道——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心知好戏正要上场,绘里拼命克制笑意。她的喉咙深处发出窃笑声。
「现在要请各位在这件厕所里上大号。」
「啊?」
众人瞪大眼睛——绘里除外。
高科的表情正经八百,毫无破绽。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孔在这种时候看来,真可谓天下一绝。
「除了宫田小姐以外,各位都支持浴帘式厕所;既然如此,使用上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这间厕所是三十年前重工设计给我们使用的,我们也使用了三十年。而现在为我们提出的方案,既然又是跟这种浴帘式大同小异的设计,各位总不会不敢上这个厕所吧?」
众人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来。他们担心一和高科对上视线就会被点名。
「运输机的座舱人数限制为五人,为了符合使用环境,也请各位以五人为一组。好啦,哪位要先来?」
没人举手。
「如果各位都敢上这种厕所,我们也愿意支持浴帘式。只要知道厂商不是把自己野不想用的东西硬塞给我们用,我们的心理就平衡多了。」
高科的论点依旧犀利。这样的战友实在太可靠了。
「——对了,要求女性在这种环境之下大号,是太刻薄了一点。宫田小姐可以只上小号就好。」
绘里险些笑出声来,深深点了个头。不过周围的人却以为她是屈服于压力之下而不得不点头,开始显露关怀的神色。
「可是这种要求对女性来说似乎过分了一点。」
一名主管打圆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表面上打圆场,其实是拿绘里当逃路。
白痴,这种伎俩对高科岂能管用!上吧!高科!
「只上小号就好,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你以为空自没有女性队员吗?从事航空职务的女性人数年年增加,难道你要我们的女性队员上这种『过分』的厕所?」
厂商代表一下子就被抓到话柄。
「不先使用看看,要怎么讨论呢?最高负责人是哪一位?请进来试试看。如果大不出来,我们可以提供泻药。」
设计部经历的肩膀倏然僵硬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沉默了几十秒,方才说道:
「——我明白了,女性的使用确实是个盲点,我们会往隔间式厕所的方向重新研讨。」
「很高兴能获得你的理解。」
高科伸出手来,经理带着苦笑与他握手。面对高科的攻击,众人只能以苦笑收场。
穿过大门时,绘里「啊」了一声。
「我忘了拿手机。」
会不会太假了?然而旁人并未怀疑。
「小宫,你又来啦?」
或许是由于刚从高科的压力解脱之故,众人开怀地大笑起来。气氛很久没这么和乐了。绘里虽然觉得大家也未免太见风转舵,不过能消除彼此的芥蒂,倒是件可喜的事。她也不愿成天坐在荆棘之中。
「对不起,我去拿一下手机,你们先回去。」
「用跑的!不然又要人家空运快递了。」
「好!」
绘里小跑步回到机库,走向运输机。她想维修人员表示自己忘了拿东西,爬上舷梯,往机内一看——
只见高科坐在座位上,手里正拿着绘里的手机端详。他没追过来归还,表示他知道绘里是故意留下手机的?
高科发现绘里来了,抬起视线。
「还你。」
果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绘里接过手机,奋力克制的高昂情绪决堤了。
「高科先生,你好厉害,好帅喔!真是大快人心!干得好!太棒了!」
绘里拉着高科的手胡乱甩动。「你不怕把手机甩出去啊!」高科连忙抓住手机吊饰。
「出了我一口闷气!你瞧大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你冷静一点。」
「真的好厉害,好帅喔!」
「冷静!」
高科硬生生地将手压下,制止绘里继续乱甩。
「你才帅呢!」
高科一本正经地说道,绘里眨了眨眼。
「你不是说过,如果军方三心二意,这场仗就打不下去?」
哦,这么一提,我好像说过。
「你都上战场了,我岂能贪生怕死?只要你仍在奋战,要我开几次运输机都没问题。」
……哇,这话听起来很不得了。
绘里突然在意起那双被她用力捉住的手来了。
「我的掩护及时赶上了吗?」
绘里把全副心力放在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之上,只能点点头。
——糟了。
先前在那凄惨的状况之下不愿被察觉的感情又涌了上来。现在她倒希望高科能够察觉,但高科仍是她的客户,这么一来岂不是公私不分,和大家挪揄的一样了?不行。
——啊,不过……
工作结束之后就行了吧?绘里的脑中闪过这个鬼迷心窍的念头,而她接下来这句话应该也是出于鬼迷心窍。
「新世代机完工之后,我可以向你表白吗?」
我在说什么啊,白痴!
「……呃,这只是预约……不,预告?」
蠢上加蠢。
「刚才的话我就当作没听见。」
高科若无其事地放开手。
「这种事我向来是主动出击。我可不希望变得像是有保障才敢开口。」
高科避过绘里,走向舷梯。他是故意不看绘里的。
绘里追上他。
「……原来高科先生还挺可爱的嘛!」
高科彻底忽视这句话。这一点就不怎么可爱了。
「希望能早点开始交往。」
绘里故意说道,高科立刻一本正经地更正:「是早点完工!」
短篇集 我的鲸鱼男友 国防恋爱
*
老实说,那些家伙实在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我所说的「那些家伙」指的是咱们的女性同袍,亦即女性陆上自卫官,简称WAC(注2:Women’s Army Corps)。
男多女少的职场环境大大提升她们的附加价值,只要生物学上分类属于雌性,稀有价值便是无限大。尤其队上的男人尽是些习惯了「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这种苦闷集体生活的人(不习惯的人会自动离职),美丑概念早已荡然无存;最惨的是这些人个个精力旺盛,春心荡漾。
只要有洞就是女神。即使是外界乏人问津的女人——说得难听点,就是丑八怪、恐龙妹——到了队上也能摇身一变,成为「我这辈子从没缺过男人」的抢手货。
虽然有时看到自以为是性感女神的丑女会很火大,有时看到外界的美女之后正常审美观会复活,但远水毕竟救不了近火,与其去奢求高山上的花朵,不如将就着吃窝边草。
在这种状态之下,这些女人自然深知自己的价值了。她们对士官不屑一顾,满脑子只想钓个前途无量的军官。
至于滞销的男人,就只能当只丧家犬,在远处干吠了。
那些家伙未免太得意忘形了。
无论嘴上说得再怎么正气凛然,只要那「得意忘形」的女人一贴上来,男人马上又二话不说、张臂欢迎。男人实在是种可悲的生物啊!
——具有八年自卫官资历的伸下雅士下士如此想道。
*
「听清楚了,你们可别在教育训练期间谈恋爱啊!等到分发以后,多得是钓到军官的机会,用不着在这时候贱卖自己!至于那些饥渴的大头兵,更是连想都不用想!假如他们来搭讪,尽管泼水撵回去!」
口无遮拦地对着新进女队员训话的,便是三池舞子下士。她素有魔鬼女教官之称,威名远播整个真驹内。
「……太过分了!」
在同一个训练场进行战斗训练的男性队员们掩面说道。他们正是三池口中「连想都不用想」的士兵,待命突击时无可避免地听见三池的训话。
「伸下下士,你也说说她啊!我们把得到的也只有刚入队的WAC,被她这么一说,还有戏唱吗?」
一名上等兵向伸下哭诉,伸下皱紧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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