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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队三部曲

_4 有川浩 (日)
真奈迟疑了一会儿,便伸出一只手拿了个饭团。
对不起,我没洗手。
霎时间,年轻人讶异地看着真奈,随即低声咕哝着怪人,一面咬下真奈送到嘴边的饭团。在这过程之中,他的两只眼睛仍然盯着秋庭。
--好好吃哦。
他的声调突然温和起来。
只是白饭团而已。
很好吃。再来,我要吃菜。
朝真奈送上的小香肠瞥了一眼,年轻人咯咯笑了。
这什么?章鱼?
啊,看起来不像吗?
真奈一时忘了眼前的场合,竟老实不二地反问。
看得出来啊。就是看得出来我才想笑啊,想说还弄得这么可爱,真好笑!!我上次吃章鱼小香肠不知是几时的事。看守所里才不会花这种心思咧,更别说这么用心做出来的便当了。
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有一点哽咽,年轻人像是想要掩饰,仓皇地朝秋庭努了努下巴,粗声粗气说:
抱歉啦,我把你的便当吃掉了。
年轻人一口气吃完了两人份的便当,又叫真奈喂他喝茶,然后长叹一声。
唉--太好吃了。你的厨艺真好。
没有啦
见真奈奈不由自主地谦虚起来,年轻人更是直视着她大夸特夸。
真的,我没有乱讲。你这么会做菜,可以嫁人了。
他的语调听起来显然不是在取笑人,但在这种场合下,真奈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后数十分钟的胶着状态中,年轻人好像中意起真奈来了,一直东拉西扯地与她攀谈。
你几岁?十八?那是高中生啰!我看你做事一板一眼的,穿制服时一定都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吧?我念高中时班上也有一个女生像你这样,土死了,一天到晚念我服装仪容不整,啰嗦得要命。我骂她丑八怪闭嘴,她居然就哭了,真是伤脑筋啊。你跟她有点像咧。
刚才那个煎蛋卷是怎么弄的?味道不太一样哪,不会太甜。调味料应该不只盐吧?喔,原来是酱油原来如此。我以前吃过某个人做的煎蛋卷,味道跟你做的一样。嗯,原来是加了酱油啊。不过那家伙做的味道比较重一点,也满好吃的,只是我当时觉得很烦,就对她说无敌难吃。其实真的很好吃啦,我也不知我干嘛把气出在她身上。早知道就老实说跟她好吃了
说了半天,年轻人才转向秋庭。
喂,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你们一起住这里对吧?是兄妹?亲戚?还是男女朋友?
没有关系。
秋庭冷冷地答完,年轻人便一把将真奈搂进怀里。
他说你们没有关系耶!真的吗?
真奈被他半扯进怀里,却也不禁苦笑起来。
是真的我们是盐害发生后才认识的。我没有地方可去,他才收留了我。
不是援交吧?他收留你,你就让他上吗?你该不会是被这个色老头骗上床了吧!
真奈感到脸上一热。她终于知道人在生气时血气上冲是什么感觉,现在她好想回嘴骂人。
--不要惹他。
可是秋庭是这么交待的,意思就是不要刺激他。不要惹他不要惹他不要惹他--真奈快速地反覆默念了数十次,像在念经一样。
秋庭说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秋庭先生不是那种人。
真奈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只见年轻人邪邪一笑。
所以我就不用顾虑他啰--真奈,喂我喝茶。用嘴喂。
啊?
真奈错愕地叫道,年轻人却是神色自若。
你们若是情侣,我还有理由顾虑一下;既然是没有关系的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少块肉。噢,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拒绝,
说到这里,他轻蔑地瞥向秋庭。
那我就开枪打那位大叔。
--你不要太嚣张哦。
秋庭阴沉地回瞪。被他这么一瞪,那人的情绪突然激昂起来。
不是没有关系吗!你自己说的,不是吗!既然没关系就给我闭嘴!气死我了,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干嘛在我面前装出感情很好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要让你们听话再简单不过,我早就看穿了!
枪声响彻屋内。贴着米色壁纸的墙面应声出现一个弹痕,就落在不为所动的秋庭身旁。
住手!
真奈高叫,抓起水壶直接喝下一大口,然后用双手扶住年轻人的两颊,让他转向面对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只是弄不清是因为恐惧、害怕,还是愤怒。
那人把脸往前探,抵在真奈颈间的菜刀不经意地划动,细线似的微小痛觉掠过喉头。
她闭上眼,把自己的嘴唇压上去。年轻人一点一点的吸,可是真奈却想一口气全吐出去。
直到最后一滴也流了出去,真奈才僵硬地退开身子。
--这样总行了吧?
看见真奈愤怒的视线,那人轻薄地笑了。那笑容中流露的危险气息,仿佛即将逾越某条界线--也许早已逾越。
好拚命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你肯这样牺牲?真可怜,你看看,脖子都割伤了。
年轻人说着,突然伸手去搂真奈。真奈整张脸皱了起来,却只能忍着不喊出声。
住手!
听见秋庭大喝,那人越发嘲弄地用刀锋敲起人质的颈子来。跳动的刀刃给真奈带来的恐惧更胜于痛楚;一下又一下,那轻快的规律几乎令她为之冻结。
他得寸进尺地伸舌舔舐掠过真奈喉侧的那道伤痕,两眼还不忘盯着秋庭,眼底闪着胜利者骄矜的光芒。

哦,痛是吧。那我换不痛的地方。
年轻人继续往上舔,缓缓移向她的颈后。
真奈忍不住缩起脖子,他却不允许,硬是把脸挤进她的肩膀和脸颊之间。
--!
年轻人的舌头舔上耳根时,真奈不禁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知道泪水正从自己的眼角滑落。
别这么嫌弃嘛,太伤人了,多少假装一下不行吗?我很可怜耶,一个没梦想没希望又卑微的囚犯,就当做是安慰我嘛。
年轻人反手将菜刀抵在真奈的胸口,另一手放开了步枪,毫不客气地摸了上去。
别动哦,大叔。就算你打得赢我,先死的可是真奈。
秋庭原想趁他放开步枪时冲上前去,这下只好作罢。射向那人的视线更加凶恶,几乎欲置人于死。而年轻人明知对方的目光充满杀意,非但面不改色,还用近乎自暴自弃的眼神回敬秋庭。
你真幸运啊,又高又帅身手又好。有这么好的条件,就算在这种世道下也不愁没女人,何必捡这种乳臭末干的小女孩回来、还这么宝贝地养在家里呢?你若要捡更好的,外面一定多得随便你选吧?这一个就让给我啦。反正你们两个是不相干的外人,有什么关系?我快一年没碰女人了耶,你说可不可怜?
年轻人喋喋不休地说着,最后把真奈推倒在沙发上,自己也压了上去。真奈不反射性地举起双肘挡在那人胸前。
不要
回答她的却是一记枪声。
真奈吓得缩起身子,看见秋庭没有被击伤,这才呼了一口气。
--你们实在太好对付了。
放下因受惊而乏力的双臂,真奈揪着两侧的沙发布,免得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想抵抗。
年轻人把刀尖伸进真奈的衣领,猛然向下划。被扯裂的运动衫往两旁敞开,白皙的肌肤在电灯下层露无遗。
--又来了。又是这样。
剥削与被剥削,猎杀与被猎杀;真奈总是沦为后者,总是那只无力反抗的小兔子,总是走投无路--根本也由不得她选择。
世上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二分法?
这二元论已经够令人生厌了,还被眼前的男人拿来折磨自己和秋庭。这人明明没有必要这么做,就是知道真奈和秋庭会痛苦,他才故意--
男子强吻上来时,真奈闭紧了眼睛。
他的嘴唇退开时,她再也不想保持沉默了。
这个人心里明明还有另一个人,不可能真心想这么做--既然明白这一点,真奈就更不愿让自己为这种事情受伤害了。
--你是真的想跟我做这种事吗?不对吧--你想亲吻的人其实并不是我,对不对?
听见真奈的喊叫,年轻人的气势显然为之一颓。
只是这一瞬的踌躇,对秋庭而言已经足够。
年轻人很快惊觉,却已经来不及拾枪。蓦地掷出的利刃扑了空,有如飞镖似的嵌进墙上;而秋庭的身形早在同时跃过另一张沙发椅,扑向男子空出来的右手,擒来就是一记反手扭。
啪。
只听得一声闷响,年轻人倒卧在真奈的身上。而秋庭的手中--
是一只从肘部碎裂的断臂。
男子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回头看着秋庭:
--你就让一个女人给我会怎样?我都已经变成这副德性了!
手肘的断面里,已能看见白色的盐晶。
害怕了这么久,直到这一刻,真奈才发出惊恐的尖叫。
你们这种没做坏事的人最幸福啦,时局这么坏还有女人愿意跟你过日子,替你做好吃的!真奈一定每天都准备好料给你吃吧?就像特地为心爱的人下厨一样,她每天都费尽心思帮你准备饭菜对吧!
年轻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喊道。
秋庭没有答腔,只是伸手取走男子身旁的步枪。真奈也在这时慢慢坐起身子。
年轻人已经不再逞凶,只是趴在真奈的膝上大哭,不肯起来。真奈任他赖着,没再躲避他。
你们知道现在的犯人逼着什么样的日子吗?哼,反正跟你们这些清高正直的家伙无关吧。你们一定觉得做了坏事活该被抓起来关,死了就算了。反正坐牢的人性命不值钱,猪狗不如,是不是?对啦!我就是猪狗不如啦!
真奈不知所措地望着秋庭。她该怎么回应呢?跟他说不是你想的这样也没有多大意义,这人大概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安慰。
这时,秋庭大刺刺地一屁股坐上茶几。
干嘛讲得这么偏激?我们的确不知道现在的犯人过得如何,那也只是因为没机会接触这一类消息,又不是因为把犯人当猪狗。
秋庭说着,定定地直视年轻人。
就算觉得谁猪狗不如,也只有在对那个人火大到极限的时候吧。像我刚才就完全觉得你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年轻人听他这么说,竟然破涕为笑。
--所以说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根本是骗人的嘛。
秋庭这下无话可答了。他和真奈非亲非故,确实是捡到才相识,目前也不是情侣;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描述这种关系。
是我不好啦,原谅我吧--我只是气不过你们装成外人。不管挟持你们之中的哪一个,另一个应该都不敢轻举妄动吧?明明就很在意对方的安危,干嘛还装给我看啊!也不想想我们这种被人瞧不起的,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的死活。既然你们这么幸福,就别在我面前装啦!
真奈轻轻抚着年轻人的头。
你听我说--要是希望别人对你好,就该老实说出来呀。
年轻人抬起头看着真奈。
你不生气啊?
我气过了啊刚才也觉得你很讨厌。
见真奈面露苦笑,年轻人喃喃道:
怪人。
嘴里如是说着,他却用仅存的手攀到真奈的膝上。
算我拜托你,对我温柔一点吧。我不想一直被人瞧不起,更不想连死的时候也如此卑贱所以才会逃出来
年轻人再度呜咽,而真奈仍静静地抚着他的头。这人虽然对她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也令她受伤: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不忍心扔着他不管。
监狱里流传着这样的风声--眼前这时局没有犯人生存的余地,所以会从死刑犯开始处死,等死刑犯杀完就换我们。结果狱友们真的一个一个被带走,最后都没有回来,而且听说都是自卫队来带人的。有一天,他们把我叫到看守所长办公室,而自卫队的人也在那里。那时我就心想:完了,这次轮到我了。
那些人很凶啊,而且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问什么都不理不睬。我一直缠着他们问要带我去哪,其中一个人才冷冷地瞄了我一眼,说我反正是浪费粮食的米虫,临死前有点贡献也好。
结果他们把我带到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房间好大好干净,墙壁全都是白色的,又清爽又舒服。而且我不用再照表操课,每天只要按时吃三餐就好;可是我却怕得要命,觉得快要疯掉。
也许他们只是想让我在死前过得舒服点吧。听说死刑犯都会先吃饱喝足了再上路不是?我大概就快了。
过不了多久,我就开始冒盐巴了。有一天小脚趾不知撞到啥,结果一点也不痛,还掉下一块来!掉下来的那一块居然是盐。
看守所里也播新闻,所以我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我对警卫说,我已经受了盐害,反正没救了,好歹就放我出去吧。反正都是等死,既然逃不过,让我死在外面也好,我也想再见家人朋友一面啊!
可是那些人理都不理我,一副当我不存在的样子。我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拿我当人看,跟那个说我是米虫的家伙一模一样。那几个警卫一定也觉得我比虫子还不如吧。
我隐约感觉得出皮肤下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变成盐。先是四肢末梢,接着是其他地方;皮肤下的部分渐渐变硬。开始注意到这一点之后,盐化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小趾撞掉一块的隔天,五根脚趾都变硬了,再过一天就已经蔓延到膝盖了。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真的很恐怖啊!我奸紧张;心里急死了,可是大哭大叫也没人理我,实在很惨。我哭到鼻涕跟口水流得满脸都是,难堪得要命。偏偏那些人只会在外面看,一脸没事的样子,我好像一个人在那里扮小丑,搞滑稽。
我越哭越不甘心,于是决定要给他们好看。
到了放我出去运动的时间,我拿起板凳殴打负责看守的自卫官,想不到那些家伙好壮,被板凳打了也没倒下。
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干脆就抢了其中一个人的佩枪,朝他开火。我看到那家伙的脑浆喷出来,大概是活不成了吧?不过那也是他活该。
然后我就逃出来了。奸不容易溜到外面时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开枪射杀我,还让我一路逃到围墙外。
问题是,外头一直有吉普车绕来绕去。我躲了好久,他们奸像一直不死心。我正觉得被抓回去恐怕只是时间问题时,你们的车子就开来了。说起来你们也真够倒楣。
其实我本来只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下,然后让你们带我去别的地方;可惜体内的盐化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了。为什么呢?是跟你聊过之后心情放松的关系吗?难道就像快死的老头子那样,一放心就忽然断气了?等等,我又不是老头子。
你说是吧。
我以前的确是不好,成天跟朋友一起干坏事。可是我真有那么坏吗?我既没杀人,也没干过非礼女人之类的勾当;虽然被关,刑期本来也只有一年多而已。这不表示只要反省一年就能获得原谅吗?国家把我关起来,不是要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难道我坏到该被那种冷血无情的人骂得猪狗不如?坏到非得被那种人杀掉不可吗?坏到受了盐害还不值得原谅吗?
我只是想在死前看看我想念的人,他们也不准。我真的坏到那个地步吗?
真奈和秋庭只能聆听,却都无话可说。他们不清楚这个人的罪状,当然也不知道他犯的过错该怎么补偿。究竟该如何才能真正弥补过错?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解答。
真奈又轻抚了他的头一会儿,细声说道:
你想见的人,是不是那个像我一样土、煎蛋卷的味道和我一样的女孩?
穿制服时会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被我骂丑八怪闭嘴,她居然就哭了。
其实她做的煎蛋卷很好吃,我却因为心烦就故意说难吃--早知道就老实对她说好吃了。
你这么会做菜,可以嫁人了。--这句话其实也是对那女孩说的吧。
别笑我,我知道老掉牙。她是我高中时的班长,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就是个性太死板,看我服装仪容不合格时会一直哇哇叫;虽然啰嗦,但我其实满喜欢被她注意的。我说要是她做便当给我吃,我就遵守服装仪容的规定,想不到她居然真的做来学校。不知道为啥,我竟开心得不得了,可是发现自己开心时却别扭起来--喂,那种感觉你也懂吧。
他如此询问秋庭,秋庭忍不住苦笑。之前一直被唤作大叔,这会儿聊起青涩少年的往事,大概又被当成是能够分享那份心情的同辈了。秋庭的确记得那种感觉,只是不像年轻人有过这么一段酸甜回忆。
秋庭点点头道:
怎么会不懂呢。
唉,我现在非常后悔啊。要是自己当时成熟一点,或许就敢大方的夸她做菜好吃,也不用到现在才后悔了。毕业后我们就没再见面,可是我还是好后悔。
放心吧,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就算再过十几年,你还是一样不好意思说实话的。人就是这么回事。
是哦
年轻人点了点头,像是放心,又像是有点儿不满。
我现在有时还会想那一天,如果我老实地称赞她,说不定后来的人生就完全不同了。搞不好我跟她会处得不错,过了一阵子后向她表白、开始交往,然后就会跟她成为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我的个性变得比较正经,乖乖的就业或升学,那么现在--就算是临死前,说不定也能跟她在一起,两个人互相为对方打气,而不是像这样隔着一道牢房的围墙。只不过,要是我老到成了大叔还是这么不坦率,那也只好认了
年轻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着真奈,表情突然变得畏怯。
真奈我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你可以用她的名字喊我。
听见真奈轻声道,那人的眼中又盈满泪水。
横山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在这种地方
我知道你怕,不过你不会寂寞的。有我在这儿。
真奈轻轻地抚着年轻人的头,掌心和指间却戚觉到越来越多的颗粒。
你也叫我的名字,好吗?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不要连名带姓的,要像男女朋友那样,亲密一点的。
好呀,那要怎么叫你?
智也。
智也。你也可以只叫我的名字。
真奈一面说着,一面握住智也的手。
秋庭默默地看着,知道真奈准备要为这名年轻人送终了。她既然起了头,就会用最好的方式让他安详地上路。
佑子。
智也忸怩了一会儿才出声:
你做的煎蛋卷其实,很好吃
没关系,其实我都知道,智也。你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那就好我以为你生气了所以,才想去道歉
嗯,我原谅你,别再提了。
智也那逐渐僵化的脸上显现微微笑意。这时候,他的头跟脸已经完全变白了。
--好渴嘴里、好咸喂我喝水
真奈抬头看了看秋庭,秋庭只好替她拿来水壶,看着她接过去暍了一小口,低下头覆在智也的嘴唇上。
--他的喉头动了一下,然后就停了。茶水从智也微张的嘴唇中流出来,随即被硬化的白色肌肤吸干。
突然听得有人重重敲门,秋庭即拉开嗓门朝门口大吼:
门没关!
开门走进的,竟是一群身着迷彩服的自卫官。
拖到现在才出场,你们好大的派头啊!
也不知是才刚赶到,还是早已在屋外窥探了一会儿,几个自卫官没搭理秋庭的讥讽,鞋也没脱就踩进屋里来。其中一人似乎认得秋庭,惊愕地想要敬礼,手才举起却被秋庭白了一眼。
免啦!
一名自卫官走向真奈,粗鲁地拉起她膝上的智也。
别这样!
真奈急道:
拜托--请你们轻轻地带走他。这人已经不会再惹事了。
--再也不能因绝望而反抗,也无法再重新做人了。
已经变成盐啦,还不小心点?万一碎掉你们要帮我打扫吗?
听见秋庭故意不客气地补上这么几句,自卫官们倒是默不吭声,只有一个大约是行动指挥官的男子看了看腕表,接着说道:
二三〇一,确认盐化。目标取得。
他一说完,另一个带着记事板的人立刻拿起笔边抄边复诵,另外几个人便走上前去拾智也的遗体。也许是怕遗体受损,也或许是真奈的话起了作用,这一次,他们的动作都轻多了。
指挥官没有去帮忙抬,而是来到秋庭面前敬礼:
感谢您的协助。本案依治安维持法盐害特例处理,因此禁止对外泄露,请您配合。
当然,否则你们的麻烦可大了。
秋庭一面挖苦,一面将智也的断臂交给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怪玩具别忘了带定。
知道秋庭说的是可能植入其中的讯号发射器,指挥官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他接过那只手臂,低着头又行了一个举手礼,这才转身离开。
***
自卫队的人离开之后,秋庭走向门口,锁上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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