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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个狐仙大人 第1卷

_2 柴村仁(日)
“等等!这是做什么啊?”
因为被大量泼撒,所以有少许粉末跑进了嘴巴里。粉末在舌头味蕾上散开,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这个……是盐巴?”
听到昇的嘟喃,红点头表示:“是驱邪的盐巴。”
受到不合常理对待而有点不高兴的昇,拍拍衣服跟背包,挑衅地瞪着红说:“搞什么啊?”而透则没有丝毫不悦,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真是浪费啊!”并卷起T恤的下摆,将那些盐巴接了起来。收集那些盐巴,到底想做什么啊?
龙彦看到红惊慌的表情,于是开口:“有驱邪的必要吗?”
红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就在刚才,东边的道祖神(注:为了防止邪灵入侵,在村落边境、山崖边所祭祀的神)传来讯息,说有来自这片土地外的妖怪入侵。”
“什么?”听到这里,龙彦惊讶地瞪大双眼,嘴巴也大大地张着。
“他追透追到这里来了。”站在玄关的姥姥,用平静的口吻对着不知所措的龙彦继续说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展开行动。”
龙彦仍无法挥去心中的惊慌,呆滞地问道:
“打算要去唤醒空幻狐了吗?”
姥姥点头,然后对着那两个无法插进大人对话的兄弟简短地说:“跟我来!”接着走进屋内。看着姥姥离去的背影,龙彦忍不住大叹一口气,对着增等待着下一步指示的两兄弟抱歉地表示:
“你们才刚到,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赶快跟着姥姥后面,往后山走。”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两兄弟瞪大双眼,异口同声地大喊:“什么!”
三缒家的后山,高度不到一百公尺,非常低矮,低到光看距离就可以知道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易地往返。但因为没有什么人行走,所以根本没有明显供人行走的路,加上陡峭的斜坡,攀爬起来仍是十分费力。
“从现在开始,你们往后山顶端封印的神社走。”
就在这一瞬间,龙彦吞吞吐吐的说:
“……现在要去唤醒被封印的狐仙。”
*****
虽然青草的气味浓烈呛鼻,但山里的凉风缓和了夏日的暑气。
“有没有听谁提过有关三槌家空幻狐的事?”
“没听过!”高上兄弟在上气不接下气之际,好不容易稍稍稳住气息回答。于是姥姥喃喃地说:“这样啊!”
曾经看过母亲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中的姥姥跟现在差不多。数十年前就是个老媪的姥姥,应该已经有一大把年纪了,不知是否有什么养生秘方,她的体力竟然比旁边那几个时几二十岁的人还好。
刚开始时,高上兄弟很有活力地拨开丛生的杂草往前迈进,但数十分钟后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此时,天空也渐渐地染上暮色。昇和透并不是那种虚弱不中用的体质,但因为一大早就搭着电车奔波摇晃到这里,此时身体的疲惫已让膝盖不胜负荷。相较于这两个年轻人的狼狈不堪,走在前头的姥姥仍是精神奕奕地往前迈进。走在最后面的红,虽然身上穿着看起来比T恤还笨重、无法活动自如的巫女服装,但还是面无表情、默默地跟在两兄弟之后。
虽然从见面至今不过短短的时间,也没什么交谈,不过高上兄弟同时注意到这个少女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从她身上嗅不到人的感觉,就像人偶一般。
姥姥开始述说:“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三槌家还拥有强大的灵力,为了召唤水行之气,一只名叫空幻的巨大古狐被奉为三槌家的守护神,他拥有强大的法力,能够自由自在地操控任何法术,是只非常优秀聪明的神狐。不过,他也喜欢调皮捣蛋,到处制造骚动。由于他心情反复无常,常时出现许多例如:因为燐火大量出现,使得村庄陷入火海,或连大白天都可以看到一群牛鬼蛇神四处胡作非为的灾情。”
姥姥一面爬上陡峭的斜坡,一面气息平稳地说着陈年往事,这让昇惊讶到觉得她简直是个老怪物。
“除此之外还有哩!让家畜开口说话、让浮麀子(注:身形小,有吸式口器来吸食植物汁液,会传播植物性疾病,属于农作物害虫)大量出现,及被空幻召唤而来的巨大乌贼,席卷整个海面,妨碍渔民的生计等等,诸如此类的事。”
“他真是超可恶的!”
对于昇的批评,姥姥同意的点点头。“的确是很可恶,不过他也不是尽做些坏事啦。他虽然到处调皮捣蛋,但也会消弭传染病、在久旱之际适时地祈雨,让天降大甘霖、告诉矿工金矿的所在位置、让贫困的农村降下砂金雨,甚至有时候还会赠送双亲早逝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一整套豪华的嫁妆……总之,他的个性晴时多云偶阵雨。”
就在说完此话的同时,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行人已经抵达山顶了。山顶上有个圆形的大洞,正中央有一个绑着注连绳(注:日本挂在神殿前表示禁止入内的稻草绳)的巨大岩石。昇依稀记得曾和亲戚的小孩,一起攀爬过那座岩石一、两次。
脚底重新踏回平坦的地面,两兄弟伸伸腰杆,回头看着没有流下一滴汗水的姥姥。
“就是这么一回事,民众也不是对空幻之狐没有任何感谢,不过他一再不听别人的警告、不做任何反省,当时三槌家的祭司对于空幻一连串的恶劣行径感到不满而大发脾气,于是联合中央的法师,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终于把空幻收伏、封印起来。而这里就是……”姥姥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往中央走去。站在大岩石旁的她更显得娇小。
“这里就是空幻被封印的神社。”
昇仿佛事情将如何演变都没关系似的,无所谓地点头回应说:“原来是这样啊!”而透则仍是一付呆样。
姥姥以认真的表情说道:“这个神社的门,只有三槌的当家才能够打开。”
“哦~”
此时,走在后面的红赶紧走上前,递给昇一张纸。“请!”
“咦?”
手中的那张比一般的纸更厚更粗糙,看起来像是老久的和纸。
“这是什么啊?”
“打开神社门的咒语。这个神社建筑完成后,这张纸就一直传承给历代的三槌家当家,除了当家以外,谁都不能朗读。”
“哦~”
“念吧!”
“难念?”
“当然是你啊!不然还有谁?”姥姥惊讶地说道。
原本筋疲力尽的昇,听到这句话惊讶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地问:“我来念?”
姥姥点点头。
昇不解地歪着头问:“刚刚不是说除了三槌家的当家以外,谁都不能念吗?”
姥姥诧异地表示:“没人跟你们提过吗?”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兄弟跟这个家的确很疏离……这么说来,继承的仪式也还没举行过……这都是我的疏忽。算了,现在说这个都没有用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姥姥,突然对着满脸狐疑的昇斩钉截铁地说道:
“现在我就正式宣布:昇,你是现今三槌家的当家。”
“什么——!”原本寂静的山中,突然回荡着高上兄弟的惊叫声。
透也想起似地点头符合说:“没错,舅舅说过!”
“男生不能当祭司,不过只要是第一个小孩就是当家,男女都无所谓。”
“这……这样啊!”顿时,昇仿佛泄了气似的。
“知道的话就赶快念吧!”
虽然无法完全接受,但似乎不乖乖念不行了,昇只好无奈地把视线移到手中的那张纸。老久的和纸上,写着笔迹流畅的片假名文字。满满的片假名——连个逗点、句点都没有,不知该在哪里停顿,看起来就不容易朗读,但也不是真的念不出来。虽然感觉有点可笑,但是昇还是开始逐字朗读起来:“嗯……啊骂租、媚天漆咖、塌嘛哩亏哩……嗯……哦嗯霸希哟你、天欧科那噜、天嗯、抠呼呜叽天、塌天骂租噜……嗯……咪租七、你、欧咿、抠呢摸嗯偷、呢哩塌天骂租哩咿呀、希摸呢嘿、嘿科偷塌媚、哟希偷希……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抬头看着姥姥。(这段是我打得最郁闷的一段)
姥姥走到岩石背后对他们招手,于是三个年轻人乖乖地过去。岩石背后因为朝北的关系,长期缺乏日光照射,灰暗潮湿的岩壁上长着厚厚的青苔——那片青苔像是被人精雕细琢似地,有着一种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大洞。
昇惊讶地说:“咦——这个洞穴……”
洞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似乎可通往很深的内部。因空气流动而产生之细到应该比外观看起来还要广阔。
姥姥不发一语地走进神社,后面跟着充满冒险兴致的透。踏进神社里,感觉脚底下的土非常松软,神社地面似乎是一整片柔软的沙。
昇依然满腹疑问地跟着走进神社,最后是红。当大家都走进神社时,原本黑暗的洞穴,突然燃起微弱优美的光线。昇和透两个人惊讶地抬起头,不断地看着天花板。头顶上方全是不同于外头,表面非常干爽的岩壁,而且根本没有看到像光源般的物体,连天窗也没有。这完全是无法解释的现象——高上兄弟倒吸了口气。
用注连绳围成约三个榻榻米大的圆圈中,一只有着美丽金毛的动物,正背对着大家卷缩着身子。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野生动物,让兄弟着实震惊。
看起来似乎是犬科动物的三角形耳朵,好象是感觉到有人侵入,其中一只抖动了下,接着他抬起下巴,阴森地朝他们嗅了嗅。
当视线接触到那琥珀色的眼珠时,透小声地说了声:
“是狐狸……”
乍看之下的确是只狐狸。又尖又长的脸、细长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像一只狗,不过,若说是狐狸的话,体型又稍嫌过大。从他躺着的样子判断,比较像是一条大型犬。那狐狸有着如围巾般漂亮的鬃毛,还有被当成枕头般,枕在下颚的醒目尾巴,那尾巴比身躯还要长,毛色有如西方国家公主的金发般光泽亮丽。
姥姥走近以注连绳围起的圆圈边缘坐下,于狐狸四目相接时,深深地鞠了躬。
“天狐大人,好久不见。”
昇以绝望的神情看着姥姥,心想:“喂!这个老太婆竟然跟一只狐狸说话,是不是有问题啊?”就在这个时候,神社里响起一声回应。
“——你还火着啊?老妖怪!”
透惊讶地吞了吞口水,而昇赶紧环视神社,寻找声音的来源——不对,从整个过程判断,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回应。只不过,昇的心里就是不愿去承认,总觉得若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完了。
“托你的福!”姥姥笑着回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那只狐狸将鼻尖对着姥姥,突然咧嘴笑了,那种冷笑就如同人类一般。接着,那挪揄的嘴角宛如人类般开始滔滔不绝地说:
“你这个比妖怪更像妖怪的人竟然说这种话,真有你的!”
“哇~哇~啊!狐狸!说、说话了!”昇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真酷——!”透兴奋地大叫。他并不是惊讶,而是太感动了。
两人的声音在神社里回荡着。狐狸有点厌烦地朝着大声嚷嚷的两兄弟瞄了一眼,但却又二话不说地将视线转回老媪身上说:
“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你们来这里应该是有目的吧?”
姥姥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锐利的眼神让表情更显得严肃。“不瞒你说民族次来是想借助您的法力。因为,三槌家的人被某个妖怪盯上了。”
狐狸望着老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下说:“不用特地来找本大爷吧?三槌家不是已经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守护女了吗?”接着,斜眼看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那位美丽巫女。红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以锐利的眼神回敬那只狐狸。
狐狸再度抖动它的大耳,然后又恢复原本背对大门的姿势,随性地躺在地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姥姥以有点责难的语气说:“……天狐大人。”
过了一会,狐狸突然开口:“对方是有着相当年纪的妖怪吗?”
“您愿意帮我们对付吗?”姥姥紧绷的脸稍稍缓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对方是个有着相当年纪的妖怪吗?”
“……不知道。”
“什么啊!”
“真的非常抱歉……三槌家的法力已经逐渐薄弱,我认为对方应该是属于木行的妖怪,但不敢断言。”
狐狸再度抖动他的双耳。“哈哈!水行祭司也会有今天啊!”
“真的非常汗颜!”
“因为担心自己没办法应付,所以才想借助我的力量啊?真是自私,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被封印起来的啊!”
姥姥眯着双眼说:“那都是因为您以强大的法力让村民受害,当初我们曾警告过您,将会有多严重的灾害,但是您都没有听进去。”
“哼!”狐狸再度抬起下巴,将脸转过去,然后诡异地歪着那如同橡胶般的黑色嘴唇:“只不过是一、两个村落罢了!”
“如果您真的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听到‘被吃掉’这三个字时,昇发现透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而他自己内心的不安也不断地扩大。
对于狐狸这种轻蔑的语气,姥姥仅是微笑回应:“如果你知道是谁被盯上的话,恐怕就会无法拒绝吧?”
“……哦……”对于对方出乎意料的反应,狐狸马上现出警戒神情问:“是谁?”
姥姥铿锵有力地回答:“就是美夜子的儿子。”
狐狸非常惊讶地张大他那如玻璃珠般的琥珀色双眼:“美夜子的——”他呢喃了一下,然后第一次站起他的身字,面向众人,视线落在老媪身后的两名少年身上。
“就是你们吗?”
突然被狐狸这么一问,两兄弟吓得全身无法动弹。
终于露出胜利笑容的姥姥,移动了一下,好让狐狸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两兄弟。“慢了一步为您介绍,天狐大人!这位就是您也认识的三槌家前祭司兼当家的美夜子的儿子,也就是现在三槌的当家,高上昇,另外那位是他的弟弟透。”
姥姥招手要两兄弟坐到她身旁,狐狸伸长脖子注视着两兄弟。兄弟俩对于狐狸注视着自己的眼光感到有点不自在,慢慢地走向注连绳围成的圆圈旁,没多想就盘腿坐在沙地上。
近眼才发觉狐狸体型的确非常硕大,他坐着的高度就跟透坐着的高度差不多。不仅如此,原本看起来只是单纯琥珀色的双眼,近看才发现其实里面还夹杂着绿色和金色的织维,随着光线的强弱,颜色也会跟着变化、是双非常美丽的瞳孔。
内心极度不安的昇根本不敢与他的视线相对,透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注视他,只是好奇地回视眼前的狐狸。
狐狸仔细地端详两兄弟,然后问道:“是谁被那妖怪盯上?两个人都被盯上了吗?”
姥姥指着透说:“是弟弟透,因为属于‘阴’气较强的名门之后,所以拥有‘阴’的性质的‘弟弟’,身上应该流着更浓的三槌家血液。”
狐狸哼了一声,接着陷入一片沉默。像是看着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又对着兄弟不断审视。此时,红与姥姥均默不出声。透也不甘示弱地对着狐狸开始品头论足。
狭小的神社里,寂静无声。
一片死寂中,昇的身体开始蠢蠢欲动,此时透突然开口问:
“你叫空幻吗?”
坐在面前的透突然对自己开口,狐狸像是又新奇又惊讶地睁开眼睛,大大地动了动耳朵说:“……没错!我就叫空幻。”
透半开玩笑地说:“那你的小名就叫‘空’好了!”
…………
昇一阵无力,心想:“这小子从刚才就一直在想着这个(=狐狸的绰号)吗……”虽然也不是不无可能啦,事实上的确是那样。昇对于弟弟的悠哉与漫不经心佩服到哑口无言。
原以为狐狸会被透的反应吓呆,没有想到它却眯起了双眼,温柔地笑了。
“果然……真不愧是美夜子的儿子。”然后接着问:“你们几岁?”
透毫不犹豫地回答:“十二岁。”昇则战兢兢地说:“十七岁。”
“什么,十二和十七岁?”如同人类蹙着眉头般,狐狸挑了挑它的上眼皮,看到它这样的表情,昇不安地心想:“难道我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而透却只担心地想着:“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十二岁吗?”
“嗯……”狐狸的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向远方。
不一会儿,狐狸轻轻地点点头然后问两兄弟:“美夜子呢?”
现场再度陷入寂静,这次弥漫着尴尬与紧张的气氛,原本探起身子的透,提心吊胆地回到原位,闭上嘴巴。
“嗯……这……”
昇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负有开口解释的义务,但正打算开口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心里想着:“如果此时透没有坐在身旁,或许还可以好好地解释。”
透对于母亲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当哥哥的知道他一直对于这点有种遗憾,因此‘在透的面前绝对禁止谈论有关母亲的话题’,是在透身边的人一个不成文规定,虽然是一个令人心情沉重的顾虑,但大家不得不接受。
对于狐狸的问题,昇无法随便应答,这也不是透可以回答的问题,一旁的姥姥察觉到两兄弟心底微妙的纠葛,于是开口回答说:
“美夜子已经去世了。”
琥珀色的瞳孔中,瞬间抹上一股激动的神情,但瞬即消失不见,“原来如此,嗯……”狐狸冷淡地回答后,喃喃地说道:
“人类还是一样的脆弱啊!”
昇难以开口附和这贴切的结论,就在大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狐狸眼珠滴溜滴溜地转着,突然又问二兄弟:
“美夜子是个好母亲吗?”
透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面有难色地看着身旁的哥哥,虽然那眼神没有什么含意,但对昇来说,无疑又是一个重重的打击,昇心想:“能不能不要问我这种事?”在对母亲毫无所知的弟弟面前谈论这种事,是非常残酷的,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弟弟而言都是。
但他只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下意识,还是认为自己有这样的义务使然,最后昇点头承认。似乎是怕自己一旦开口回答,恐怕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才以点头来回答,但又深怕点头的动作太小,无法让对方看到,于是昇再一次点头,而且为了能让大家看得更清楚,点得特别用力。
狐狸凝视了昇一会儿,眼睛马上又眯成一直线,并以有别于动物,非常温柔的神情说:“这样啊!嗯,原来如此。”
说完后,他笑了笑,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露出了战斗的目光,对着在一旁看大家一举一动的姥姥说:“柱女!这样吧!虽然有点不想称你的意——本大爷就帮你们一把吧!但可不要误会哦!我不是为了三槌家,而是为了美夜子的儿子哦!”
姥姥露出微笑,双手副在沙地上,深深地低头答谢。
“我明白。”
*****
回到三槌家,高上兄弟马上被带到浴室。这里的浴室用的并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粘磁砖的组合式浴室,而是由价格昂贵、豪华的桧木所制成。他们被要求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要用水好好地清洗干净——也就是所谓的■仪式(注:一种于水边沐浴以除不详的仪式),高上兄弟根本不了解这个仪式有何重要性。
三槌家的家庭用水全部来自井水,没有瓦斯加热,因此水温相当低。虽然现值夏天,但冰冷的水从头顶淋下,还是令人难以忍受。更何况姥姥命令他们一定要全身洗干净才可以出来。一桶桶的冷水从头顶浇下,冻得他们尖叫连连,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乘乘地将身体彻底清洗干净。
觉得应该差不多了的他们回到更衣室。置衣篮里原本放着从家里带来的衣服,现在已经被换成三槌家为两兄弟所特地准备的白色男性和服裙裤,但两兄弟既没参加过剑道社,也没参加过射箭社,从小到大从没穿过这样的服装,完全不知该如何穿起,于是两人只穿着一件内裤愣在那里。最后,还是由因担心两兄弟而前来查看的龙彦舅舅,教他们正确地穿上。
两兄弟头发还未干,便被带入一间面想后山,铺着地板的宽广房间。此时太阳已完全隐没,天色转为深蓝,街道上可以微微看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星星正闪闪点灭着。满布青苔的日本庭院里传来潺潺流水声,阵阵凉风迎面吹拂,是一个纳凉的好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一盏电灯,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四周,以及上层两侧工六支烛台的烛光而已,因此显得非常昏暗。
姥姥拿了一个仪式用的托盘,上面放着酒杯,然后置于坐在上段的两兄弟面前。“喝了它!”姥姥不容分说要他们喝的竟是清酒。“没关系吗?让未成年的小孩子喝这种东西。”昇旁边开玩笑,边举起酒杯。透也跟着仿效,两个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兄弟皱了皱眉头。
“恶~”
“难喝死了!”
坐在两兄弟背后的龙彦舅舅显得有点意外,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没用的兄弟说:
“怎么会不好喝?这可是纯米大吟酿啊!是好酒呢!”
不过,要让未成年者分辨出日本酒的好坏有点困难。高上兄弟似乎遗传了双亲的好酒量,脸上并未出现浅尝即醉的醉意。
喝下高浓度酒精的清酒后,胃及食道开始变得灼热。这时,走廊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样慎密的布置,想逃都不容。”
声音听起来是女人。从映在纸门上的影子判断,是跟着红一起来的。
当她走进微弱的烛光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充满活力的明亮发色,像是染过,脱色后所显露出的极端光泽,而发丝则像是尚未捻过的蚕丝般,非常纤细柔软。
金发下是张端庄、脂粉未施的美丽脸蛋。顿时,房间里的三个男人被她的美丽所震慑住,几乎忘了问这位美女的来历。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名女子虽然身着上下白色、朴素至极的巫女服饰,但仍掩藏不住她的绝世美貌与娇媚。
女子对着那群目瞪口呆的男士们说:“过来这儿!”接着满意地点点头后,浮现出微笑。瞬间,她那娇小可人如花朵般的小嘴,突然迸裂至耳朵,鼻子也尖尖地突出,细小如针的胡子也茂盛地窜了出来。
男士们被这幅光景吓得倒退了几步。
“哎呀!”女子不慌不忙地按着嘴角,用指尖轻轻地搓揉了一下,又恢复原来的美貌。迷样的美女豪迈地抚摸着下巴,大声说道:“很久没变身了,还不大能适应。”
“你——”昇惊讶万分地大叫,透则有点乱了阵脚地问道:“你是空吗?”
“正是!”美女大摇大摆地回答。突然,她的头顶上开始左右对称地长出成簇的毛,并啪地跳出两只长有金黄的毛、尖端呈现焦黑色的等边三角形,无庸置疑,这是一对狐狸的耳朵。
佩服至极的昇,交互凝视着美女头上蹦出的两个耳朵问:“原来你是……母的啊?”
透也符合般地点头说:“因为我曾经听你用‘本大爷’来称呼至极,害我一直以为你是公的。”
此时,迷样的美女,也就是天狐空幻咧嘴笑道:“到底是工的好是母的……”接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啪地打开。偏白的金色底面上有一只用深金色金箔描绘的云鹤,整体勾勒出非常华丽的图案,看得出是一把高级的扇子。“活得太久,连自己都忘了。现在我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已经记不得了。反正是什么都无所谓啦!”他用扇子半遮着脸,俯视着两兄弟继续说道:“不过只有在化身为人类时,为了方便,不得不选择性别。像今天,因为你们都是男生,所以我想化身为美女比较适合。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也可以变成男生哦!你们想看哪个?”
……被这样一问,高上兄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当昇与透无言以对时,姥姥赶快岔开话题问:“一切准备好了吗?”
红点头表示:“我跟天狐大人已经在这个房间的四周设了结界(注:佛道教中修行时,所划定之防止邪灵入侵的区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我不清楚……”她一面说着,一面坐到透的面前继续说道:“透少爷,妖怪是冲着你而来,所以当有人呼喊你的名字时,绝对不能回应,否则我们事前的准备都会徒劳无功。”
“嗯!”透的脸紧张得变得僵硬。
龙彦舅舅轻轻拍着透的肩膀说:“透,你不用担心,天狐大人跟红会好好保护你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关系,舅舅的声音似乎变得有点尖锐。
这个时候,红离开上段,将环绕这房间所有的纸门和隔扇门关紧,最后对着紧闭的门缝,开始唧唧喳喳地念起咒语,然后走到每个烛台前,重复一次咒语。
操着人话的美女竟是狐狸所化身——至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不过昇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脑子早已一片空白,尽管如此,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接受了‘说不定世界上真的有像空幻这样的狐狸存在’的事实。
然而,对于竟然没有人知道要性命的到底是什么妖怪……这点实在无法理解,他觉得这一切实在是荒唐可笑,所以即使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对于三槌家一行人夸大的行径,他还是觉得荒唐、无稽与讶异。他突然有种‘我们两兄弟会不会是被三槌家给耍了?’的感觉,甚至觉得说不定明天一早会听到‘什——么!被妖怪盯上?骗你们的啦!你们中计啦!’这样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不管是龙彦舅舅,还是姥姥跟红,他们的表情都看不出是在开玩笑,不但非常紧张,还在屋里四处张罗,仿佛牵一发动全身般地处于紧绷状态。若说是整人节目的安排,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逼真。在这个紧张的时刻里,只有无法理解三槌家的人究竟在恐慌什么的高上兄弟,无力地发着呆。
还有一个人——他拥有一头金发及出众的外表,正大刺刺地靠着柱子坐在上段,悠闲地将手中的扇子开开合合,还边大着哈欠,一边悠然自得的模样。那对狐狸耳朵毫不避讳地出来见人,像是随时在留意周遭动静,直挺挺地竖着。
刚开始,不知道龙彦舅舅是不是为了舒缓紧张气氛,故意找话题似地问两兄弟家里及学校的近况,可惜这样的话题并无法持续太久,再度陷入死寂。此时,只有庭院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还有空幻像是在把玩玩具般地将手中扇子开开合合的声音。偶尔,还有烛台上的油烧焦,所发出的滋滋声。
龙彦舅舅和姥姥坐在并于上段的高上兄弟背后,感觉芎是从后方保护他们。红则以掩护之姿背对着上段,站在面向庭院铺着地板的房间。总觉得让女孩子站着,而自己却坐着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又好像不是可以轻松地问她:“你不坐吗?”的场合,于是两兄弟继续维持沉默。
“啪”地一声,空幻突然合起扇子,抬起头凝视着面对庭院的纸门,诡异地笑着说:
“来了!”
众人很讶异地看着空幻,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染上淡紫色月光的纸门外,出现了一个影子。长发、削兼,一眼就知道是女人的影子。
昇全身竖起鸡皮疙瘩,透则全身僵硬、呼吸困难。
紧闭的室内,吹来阵阵阴风,烛台的火焰也一起跳动摇摆。接着,传来‘喀喀’的声音。
“奇怪……”
在寂静的房间里,大家都可听见那小声到几乎听不到、如冰般冷冽的低语,然后又连续响起几声‘喀喀喀哒’的声音。
“打不开……”
昇察觉到对方似乎正努力地想打开纸门,吓得差点夺门而出。原本准备要站起来的上身,又拼命地坐回去。
气定神闲的空幻爬上了上段,走到全身僵硬的透身边一股脑儿地坐下后,盘起腿来。
“喂!透,怎么了?害怕吗?”
“不、不要担心!透!只要在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安慰着透,但舅舅看起来更紧张,继续说道:“因为姥姥、红和天狐大人都在这里。”
“嗯。”透又机械式地点点头。
纸门又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摇晃声。三个男生戒慎恐慌地盯着纸门看,而三个女生却是气定神闲。
此时,纸门的另一边传来愤恨的声音:“一定是布下了结界,所以才没办法打开……”
姥姥的神情显得更凝重,砸舌说道:“被发现啦……接下来她一定会使用言灵之术,大家要注意!”
“嗯。”只有透机器般地点点头回应。
红没有回头地叮嘱说:“透少爷,我还是要再三叮嘱你,一旦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可千万不能回应。”
“嗯。”透机械似地点点头。不管问什么动是相同的反应。
……看起来石斛不怎么好的样子。看着两兄弟不安的表情,金发美女呵呵轻笑,并用手指戳了一下透的头说:“你真的没问题吧?”
“嗯。”透仍机械似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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