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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尼亚传奇》(七部全)C

_18 C·S·路易斯(英)
龙和巨型蜥蜴现在把纳尼亚当做它们的天下了。它们跑来跑去,把树木连根拔起,把树木嘎吱嘎吱地大嚼大吃,仿佛它们是大葱似的。顷刻之间,树林都消失了。整个儿乡村变得光秃秃的,你可以看得见各种各样的东西的形状——看得见一切你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小丘和小洞。青草死了。蒂莲不久便发觉他正在瞧着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和泥土的世界了。简直很难相信曾经有什么东西在这地方生存过的。怪物们自己也老了,躺下了,死了。他们的肉皱缩枯槁了,骨头露出来了,不久他们就只剩下巨大的骷髅,东一个西一个地躺在没有生命的石头上,看上去仿佛已经死了好几千年了。好久好久,万籁俱寂。
最后,某种白色的东西——在那站着的流星人的照耀下,一道漫长而平整的白色——正从世界的东头向他们移动过来。一个向四面八方传开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起初是汩汩声,然后是哗哗声,最后是澎湃声。现在他们看得出正在涌过来的是什么,速度又有多快。这是一道冒着泡沫的水墙。大海正在涨潮。在这没有树木的世界上,你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你看得见河流在变阔,湖泊在变大,分开的湖在合并成大湖,流域在演变成为新的湖泊,小山在变成岛屿,然后这些岛屿也消失了。他们左边的高沼地和右边的崇山峻岭,都崩溃了,轰然塌方了,劈劈啪啪地落到上涨的大水里去了。大水打着漩涌到了那个门口(但从未涌过门去),所以泡沫在阿斯兰的前腿附近飞溅着。从他们立足之处直到水天相接之处,现在到处都是同一水平面的一片大水了。
外界开始出现亮光了。一道阴沉而不祥的曙光绵亘在地平线上,逐渐扩大,逐渐明亮,终于使他们几乎不再注意站在他们背后的繁星的光亮了。最后,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升起之时,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稍稍点了点头:这两位老人,在一个异样的世界里,曾经一度看见过一个垂死的太阳,所以他们立刻知道这个太阳也是处于垂死状态的。太阳比它正常的模样大三倍,甚至二十倍,呈暗红色。太阳的光芒落在魁伟的时间巨人身上时,巨人也变得红红的了。在这阳光的反照里,整个儿无边无际的荒荒凉凉的大水看上去像鲜血般殷红。
然后月亮升起来了,它的方位完全搞错了,非常靠近太阳,它看上去也是红红的。太阳看到了月亮,它就开始向月亮放射出巨大的火焰,像是殷红的火髯或火蛇。太阳好像是条章鱼,试图把月亮拉到它的触手中间去。也许太阳确实在拉月亮哩。无论如何,月亮在向太阳靠拢,开头是慢慢地,但随即愈来愈快了,最后,太阳长长的火焰舔着月亮的周围,两者跑到一起,并成一个大球,像一堆熊熊燃烧的煤。大块的火从大球里掉下来,落在海里,蒸汽的云雾从海上升起。
于是阿斯兰说道:“现在结束吧。”时间巨人把它的号角扔进大海里。然后他伸出一条胳膊——几英里长,看上去颜色很黑——穿越天空,直至他的手碰到了太阳。他拿着太阳,在手中压榨太阳,就像你压榨橘子一样。天地问立刻全部漆黑了。
“彼得,纳尼亚的至尊王,”阿斯兰说道,“关上门吧。”
彼得浑身冷得发抖,向黑暗中探出身子,把门拉上。他拉门时,门是在冰上擦过的。然后,他相当笨拙地(因为,即使在片刻之间,他的双手已经冻得麻木,发青发紫了。)摸出一把金钥匙来,把门锁上。+
他们从门里向外望到的景象是够奇怪的了。但,比上述任何景象更奇怪的是,他们在门内向四周打量,竟发现自己置身于温暖的白昼,蔚蓝的天空在他们的头上,繁花在他们的脚边,笑意在阿斯兰的眼睛里。阿斯兰迅速转过身来,蹲得更低,用尾巴甩打自己的身体,然后像金箭似的蹿出去了。
“来,朝更深处跑!来,朝更高处跑!”阿斯兰回过头来喊道。但谁能赶得上阿斯兰这种步伐呢?他们大家朝西跟着阿斯兰走去。
“完了,”彼得说道,“黑夜笼罩着纳尼亚了。怎么啦,露茜?你不是在哭吧?阿斯兰走在前头,我们大家都在这儿啊!”
“彼得,别劝我不要哭,”露茜说道,“我相信阿斯兰是不会劝我的。我深信,为纳尼亚而哀悼,并不错。想想门外倒下死去和冻毙的一切人与兽吧。”
“是啊,我确实希望,”吉尔说,“这种情况会继续下去。我知道我们的世界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我并不认为纳尼亚会发生这种情况。”
“我看到纳尼亚开国,”迪格雷勋爵说道,“我并不认为我会活到看见它灭亡。”
“爵士,”蒂莲说道,“女士们哭泣是做得对的。你瞧,我自己也哭了。我曾看见我母亲去世。除了纳尼亚我还熟悉什么世界呢?这不是道德问题,但,如果我们不为它哀悼,这就大大的失敬失礼了。”
他们一路走去,离开了门,离开了依旧挤在一起坐在心造的马厩里的小矮人们。他们且走且谈,互相谈起古老的战争、古老的和平、古代的国王和纳尼亚的一切光荣。
狗儿们仍旧和他们在一起。它们也参加谈话,但说话不多,因为它们忙于一忽儿跑在前头一忽儿又跑回后头,又奔到草地里去闻闻气味,直闻得自己大打喷嚏。突然它们嗅到了一种气味,看来这种气味使它们大为激动。它们大家为此开始辩论:“是的,这是——不,这不是——那就是我所说的——谁都闻得出这是什么气味——叫你那大鼻子让开,让别的狗来嗅嗅。”
“各位,这是什么啊?”彼得问。
“一个卡乐门人,陛下。”几条狗儿同时说道。“那就带领大家去找他吧,”彼得道,“不论他用和平还是用战争来迎接我们,都应该受到我们的欢迎。”
狗儿们蹿在前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它们拼命奔跑,大声嚷嚷着说这人确实是个卡乐门士兵。(会说人话的狗儿,就跟普通的狗儿一样,表现得仿佛认为它们此时此刻正干着的事,不论它是什么事,总是非常重要的。
其他的人跟着领路的狗儿走去,发现有个年轻的卡乐门士兵坐在一条清溪旁的一棵栗树下。这士兵是伊梅思。他立刻站起来,庄严地鞠躬。
“先生,”他对彼得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对两者都引以为荣。不是有个诗人说过吗:一个崇高的朋友是最佳的礼物,而一个崇高的敌人是次佳的礼物。”
“先生,”彼得说,“我不知道你和我之间还需要有什么战争。”
“请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你的遭遇又如何?”吉尔说。
“如果说来话长,那就让我们大家先喝口水,然后坐下来详谈,”狗儿们吠叫道,“我们直喘气哩。”
“你们当然要喘气啦,如果你们老是像刚才那样到处乱跑的话。”尤斯塔斯说道。
于是人们都在草地上坐下了。狗儿们吵吵闹闹在溪水里喝了个痛快,也都坐下听故事,它们坐得笔直,喘着气,舌头伸出在嘴巴外面,稍稍偏往一边。但珍宝仍旧站着,在它的两胁上把它的独角磨得锃亮。
15更高更深路
“尚武的国王们啊,”伊梅思说道,“美丽照耀宇宙的女士们啊,奉告各位,我是伊梅思,大沙漠外西边的蒂希什班城的‘泰坎’哈泮的第七代后裔。我是同二十九个卡乐门士兵在‘泰坎’利什达的指挥下最近进入纳尼亚的。却说我最初听到要开往纳尼亚时,我是欢欣鼓舞的,因为我听说过许多你们国土上的事情,很想同你们在战场上较量一番。但,当我发觉我们要化装成商人前往(对一个战士,一个‘泰坎’的儿子来说,穿上商人衣服就是个耻辱),凭撒谎和阴谋诡计搞工作,那种高兴的心情就离开我了。最气人的是,我发觉我们必须侍奉一头猿猴,开始说什么塔什和阿斯兰是二位一体时,世界在我的眼睛里就变成黑暗的了。因为,从我的儿童时期起,我总是信奉塔什神的,我的一大愿望就是对于塔什知道得更多,如果可能的话,当面瞧瞧塔什神。但对于阿斯兰的名字,我却觉得厌恶憎恨。
“你们已经看见了,一夜又一夜的,我们都被召集到那茅草棚子外面,点起了篝火。无尾猿从茅草棚里牵出来一头四条腿的东西,我没法儿看清楚的东西。人和兽都向它鞠躬致敬。但我认为,‘泰坎’被那猿猴骗了。因为这个从马厩里牵出来的东西,既不是塔什,也不是其他神明。但,当我仔细打量‘泰坎’的脸,注意他跟猴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时,我的想法便改变了:因为我看了出来,‘泰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我明白了:他压根儿不信塔什,因为,如果他信塔什,怎么会大胆地嘲弄塔什呢?
“我明白了这一点时,心中大为愤怒,我觉得奇怪,为什么真正的塔什不从天上用烈火打击猿猴和‘泰坎’呢?然而,我隐藏着我的愤怒,缄口结舌,等待着这事情如何了结。
然而,昨天夜里,正如你们之中有几位也知道的那样,那猴子没有把那头黄颜色的东西从马厩里牵出来,却说凡是想瞧瞧塔什兰的——他们故意把两个名字混合成一个名字,假装两者是合为一体的——必须挨个儿到马厩里去。于是我对自己说,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个骗局。然而,当猫儿进了马厩,又在一阵疯狂恐惧中重新窜出来时,我又跟我自己说道,现在,必定是真正的塔什神来到我们中间了,他们呼唤塔什神,却对塔什神无知无识或是毫无信仰,塔什神要为自己报仇雪恨了。虽然由于塔什神的伟大和恐怖,我的内心已经被慑服,但我的欲望比我的恐惧强烈,我使劲儿克制两膝的颤抖,克制牙齿格格作响,下定决心要瞧瞧塔什的脸,尽管塔什会把我杀了。所以我自动要求进茅草棚子去;而‘泰坎’呢,虽然不愿意,也只好让我进去了。
“我刚走进门,第一个奇迹就是我发觉自己置身于这伟大的阳光里(就像我们大家现在一样),虽然这茅草棚子从外边儿看来是漆黑一团的,但我没有工夫为此惊奇,因为我立刻被迫为保全自己的脑袋而跟我们的自己人搏斗。我刚看到他就明白了,原来猴子和‘泰坎’把他布置在那儿,是要把任何不参与其机密而闯进棚子来的人杀掉:所以他这个人也是个撒谎者和嘲弄者,并非塔什神的忠实仆人。我下决心要跟他搏斗;我把那混蛋杀了,把他从门口扔了出去。
“然后我向四周瞧瞧,我看到了天空和辽阔的大地,闻到了一片芳香。于是我说,诸神作证,这是个好地方:说不定我是进入了塔什的国土。于是我开始在这新奇的国土里漫游,寻找塔什神。
所以我走过许多草地许多繁花,在各种各样的茁壮宜人的树木之间盘桓,瞧!终于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的狭路上碰到了一头大得了不得的狮子,他行动迅速如鸵鸟,躯体庞大如大象,毛发如足赤黄金,眼睛明亮如熔炉中的黄金熔液。
他比拉戈尔的火焰山更加可怕,可又美丽得超过世界上一切东西,甚至像盛开的玫瑰之超过沙漠中的尘土一般。我倒在他的脚边,心中想道,毫无疑问,我丧命的时刻到了,因为这狮子(值得尊敬的神)会知道的:我以往的日子里一直信奉效劳的是塔什而不是他。然而,看到阿斯兰而死去,也比做世界上的‘蒂斯罗克’,活着却没见过阿斯兰为好。但,这光荣的狮子俯下他金色的脑袋,用舌头舔舔我的前额,说道:儿子,你是受欢迎的。但我说:咳,狮王,我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塔什的仆人。他答道,孩子啊,你对塔什所做的奉献、效劳,我都看做是对我的奉献、效劳。接着,由于我渴望求得智慧和颖悟,我克服了我的恐惧,向光荣的狮王求教,我说,狮王啊,如此说来,无尾猿所说的你和塔什是二位一体,难道是正确的吗?狮子大声咆哮,大地为之震动(但他的愤怒不是冲着我来的),他说道:这是错误的。并不由于他和我是二位一体,而是因为我们是截然相反的,我把你对他所做的奉献和效劳拿过来,因为我和他性质根本不同:凡是卑鄙无耻的效劳,一个也没法儿奉献给我;凡是能奉献给塔什的效劳,没有一个不是卑鄙无耻的。因此,如果有什么人以塔什的名义起誓,为起誓而信守誓言,他其实是对我起誓,尽管他自己不知道,而酬谢他的,也是我。如果有什么人,以我的名义,做了一件残酷的事情,那么,尽管他嘴上讲的是阿斯兰,其实他效劳的是塔什,正是塔什接受了他的奉献。孩子,你明白了吗?我说,狮王啊,你知道我明白了。但我也说(因为真理迫使我说出来),我以往的日子里一直在寻找塔什。光荣的狮王答道:亲爱的,除非你的愿望是要找我,你是不会寻找得那么真心实意、那么长久的。因为所有的人都能找到他们真心寻找的东西。
“于是他把气息呼在我身上,去掉了我四肢的颤抖,使我站稳脚步。这之后,他说得就不多了,只说我们会再相见的,我必须朝更高更深处走去。接着,他在一阵金黄的风暴中转了个向,突然跑掉了。"
“国王和女士们啊,从此以后,我一直在东奔西跑寻找他,我的幸福是那么了不得。甚至像伤疼似的使我身体软弱无力。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他竞称我为‘亲爱的’,而我呢,不过是像一条狗——”
“哎?那是什么话?”有一条狗儿说道。
“先生,”伊梅思道,“这不过是我们卡乐门人流行的一种修辞方式。”
“得了,我没法儿说我十分喜欢这种修辞方式。”那狗儿说。
“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一条年纪较大的狗说道,“当我们的小犬行为不大妥当的时候,我们毕竟是管他们叫乖儿子的。”
“我们就是这样叫的,”第一条狗儿说道,“或者是,叫她们乖女儿。”
“嘻,嘻!”年纪大的狗儿说,“那可不是个好词儿。你不论到哪儿都要记住。”
“瞧!”吉尔突然说道。有条牲口在走过来,怯生生地,来和他们相会;四条腿,风度优雅,浑身银灰色。他们瞪着眼睛看了它整整十秒钟,才有五六个声音突然说道:“呀,这是老迷惑啊!”他们从未在白昼的光线里看见过它卸掉狮子毛皮的模样儿,这可大不一样了。现在它恢复了它的本色:一头美丽的驴子,穿着柔和灰色的外套,生着温和诚实的脸。如果你看见它,你也会像吉尔和露茜一样——冲上前去,用手臂抱住它的脖子,吻它的鼻子,抚摩它的耳朵。
他们问它一直在哪儿,它说它跟其他动物一同走进门来的,但它曾经——咳,说句老实话,它曾经尽可能躲开他们,躲开阿斯兰。因为,见到真正的狮王,使它对于披上狮子毛皮的荒唐把戏深感羞耻,它不知道有什么面目去跟大家见面相会。但是,当它看见它所有的朋友都朝西跑掉了,它吃了一两口青草后(“我生平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鲜美的青草。”迷惑说道。)便鼓起勇气,跟着大家进来了。“但,如果我真的不得不遇见阿斯兰,我相信我自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它补充道。
“你真的见到阿斯兰时,你会发现结果挺圆满的。”露茜女王说。
于是他们一起向前走去,始终是朝西走去,因为阿斯兰大喊“朝更高更深处走去”时,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走去。许多其他动物也慢慢地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但芳草萋萋的国土是很辽阔的,并不拥挤。
时间似乎仍旧很早,空中有着早晨的清新之气。他们老是停下步来,向四周看看,回头望望,一部分是由于景色秀丽,一部分也是由于其中有些东西他们搞不明白。
“彼得,”露茜说,“这儿是什么地方,你琢磨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至尊王说道,“它使我想起某一个地方,可我说不出地方来。可能是我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那儿度过一天假的地方吧?”
“那就必定是个挺好玩挺开心的假日,”尤斯塔斯说道,“我敢打赌,在我们的世界里,哪儿也找不到像这样的国土。仔细瞧过这些色彩吗?在我们的世界里那些崇山峻岭上,你可找不到这么一种蓝色。”
“难道这不是阿斯兰的国土吗?”蒂莲问道。
“可不像世界东端外高山顶上阿斯兰的国土,”吉尔说,“我在那儿待过。”
“如果你问我,”爱德蒙说,“它倒像是纳尼亚世界里的某一个地方。瞧瞧前面的山——以及这些山后面的巨大的冰山。它们无疑是很像我们惯常在纳尼亚所见到的山,大瀑布后边朝西耸立的群山。”
“是的,是这个模样的,”彼得说,“不过这些山更大些。”
“我并不认为那些山跟纳尼亚境内的十分相像,”露茜说,“可是往那边瞧瞧。”她朝他们左边的南方一指,大家便停下步来,转过头去嘹望。“这些山,”露茜说道,“这宜人的林木森然的山和这后边的蓝色的山——难道它们同纳尼亚南部边疆不是很像吗?”
“像!”爱德蒙沉默了片刻后大声说道,“呀,它们像极了,一模一样。瞧,那是双峰对峙的皮尔峰,那是进入阿钦兰的关隘和其他一切!”
“然而它们又不像,”露茜说道,“它们是不同的。它们具有更多的色彩,看上去比我记得的更遥远。比较起来,它们更加……更加……啊,我不知道……”
“更加像真正的东西。”迪格雷勋爵低声说道。
千里眼老鹰突然张开翅膀,在离地三四十码的高空翱翔,盘旋一圈后又栖息在地上。
“国王和女王,”老鹰大声报告道,“我们大家都曾视而不见。我们不过是刚开始看到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我在高空都看到了——艾丁斯荒原、海狸大坝、大河,凯尔帕拉维尔依旧在东海之滨闪闪发光。纳尼亚没有死亡。这就是纳尼亚。”
“但,怎么可能呢?”彼得说,“因为阿斯兰告诉我们这些年纪比较大的人说,我们永远回不了纳尼亚了;而现在我们却是身在纳尼亚。”
“是呀,”尤斯塔斯道,“我们亲眼看见纳尼亚全部被毁灭了,连太阳也被熄灭了。”
“而且它又全然不同。”露茜说。
“老鹰的话是正确的,”迪格雷勋爵说道,“听着,彼得。阿斯兰说你永远回不了纳尼亚时,他指的是你脑子里正想着的那个纳尼亚。但那不是真正的纳尼亚。那有一个开端也有一个结局。那只不过是真正的纳尼亚的一个影子或是摹本,过去和将来,莫不总是如此,正如我们自己的世界,英国和世界各国,只不过是在阿斯兰的世界里的某些东西的一个影子或摹本。露茜,你无需为纳尼亚哀悼。老纳尼亚中一切重要的东西,一切可爱的动物,都已经由那个门进入了真正的纳尼亚。当然啦,这是不同的,就像一件真的东西跟它的影子是不同的。或者就像醒着的生活跟一个梦是不同的那样。”当他说这些话时,他的声音像喇叭一样使大家为之激动:但,当他低声补充道:
“这意思都写在柏拉图的书里了,都写在柏拉图的书里了:我的天哪,他们在那些学校里教些什么呀!”年纪较大的人都哈哈大笑。这一席话跟他们好久以前在另一个世界里听他讲的那种话完全一模一样,不过在那个世界里他的胡子不是金色的,而是灰白色的。他知道他们为什么哈哈大笑,他自己也就参加这场大笑。但是,他们很快又变得严肃了,因为,正如你所知道的,有一种幸福与神奇之感使你认真对待。这境界实在太好了,使你舍不得浪费在笑话上。
很难解释这阳光普照的国土跟老的纳尼亚王国有什么不同,就像没法儿跟你说清楚这国土上的果实滋味如何与众不同一样。如果你这样想一想,也许会得到一些启发。你也许曾经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待过:房间的窗子面临一个美丽可爱的海湾或是蜿蜒于群山之间的苍翠溪谷。房间里对着窗子的墙上也许挂着一面镜子。当你从窗口转过身来时,你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海湾或溪谷,重新都看了一遍。而镜子里的大海,或镜子里的溪谷,在某种意义上,是跟真的大海或溪谷是一模一样的。然而同时不知怎么的又有所不同:真的更深,更神奇,更像一个故事里的地方——一个你从未听到过、却很想知道的故事。旧的纳尼亚和新的纳尼亚之间的区别就像这样。新的纳尼亚是个更深湛的国土,每块石头,每朵花,每片草叶,看上去仿佛都更加意味深长。我没法儿描摹得更具体了,如果你上那儿去,你就会懂得我的意思。
把大家的感受概括起来的,是独角兽。它在地上蹬着前蹄,曼声长嘶,然后大声叫道:“我终于到家了!这是我的真正的国土!我属于这儿。这是我生平一直在寻找的国土,尽管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它。为什么我们爱老的纳尼亚呢?理由是它有时候看上去有点儿像这个新的纳尼亚。布里一嘻一嘻!到更高更深处去吧!”
独角兽摇晃鬃毛,向前蹿去,随即四蹄凌空疾马也飞跑——在我们的世界里,一头独角兽这样的驰骋,那就一忽儿便跑得看不见影踪了。却说这时出现一桩非常奇怪的事情。其他的人和兽也都开始奔跑了,使他们自己大吃一惊的是,他们都能赶得上独角兽:不仅狗儿和人,而且连胖胖的小驴子和矮腿小矮人波金也都赶得上哩。风猛吹在他们的脸上,仿佛他们是在一辆没有挡风玻璃的、疾驰如飞的汽车里。乡村在他们的身旁飞快地掠过,就像他们在特别快车的车窗里望见的一样。他们愈跑愈快,但没有一个感到热不可耐、疲倦或喘不过气来。
16告别幻影世界
一个人,如果能够飞跑而不感到疲倦,我想他就不会想到做别的事情了。但,说不定会有停下步来的特别缘故,而这就是使尤斯塔斯大叫的缘故:“听我说!别急!瞧瞧我们来到什么地方了!”
他很可能停下来了。因为现在他们看到了大锅渊、大锅渊背后高不可攀的悬崖,以及每秒钟从悬崖上倾泻而下几千吨水的大瀑布,它在某些地方闪烁如金刚钻,在另外一些地方呈玻璃似的暗绿色;而雷鸣似的瀑布声已经响彻他们的耳中。
“别停下来!朝更高更深处前进!”老鹰一面呼唤,一面斜斜地稍稍往上飞翔。
“对于它,一切都很方便。”尤斯塔斯说道,但独角兽珍宝也呼唤道:“别停止。朝更高更深处前进!你大步前进时要心领神会这种精神。”
大瀑布轰隆声中,独角兽的呼声勉强能够听得到,但片刻之后就看见它深入到大锅渊里去了。手忙脚乱,溅水泼水,其他的人和兽也都下去了。水并不像他们大家(特别是驴子迷惑)所料想的冰冷彻骨,倒是冒着泡沫,凉快宜人。
他们大家都发现:他们正笔直地向大瀑布游去。
“简直是完全疯了。”尤斯塔斯对爱德蒙说道。
“这岂不神奇吗?”露茜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人没法儿感到害怕,即使想要害怕也办不到?你试试。”
“天哪,真是没法儿害怕。”尤斯塔斯试试后说道。
独角兽珍宝第一个到达大瀑布底下,但蒂莲就跟在它后面。吉尔最后一个到达,所以她比其他的人看得清楚。她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在大瀑布的水面上稳稳地移动。白色的东西就是独角兽。你没法儿说它是在游泳还是在攀登,但它是在前进,愈进愈高。它那独角的尖端把那正好在它头顶之上的水分开,水分成两股七彩溪流绕着它的肩膀淌下来。
就在独角兽的后面,国王蒂莲也赶到了。他挥动着他的两腿和两臂,仿佛是在游泳,但他是在笔直地向上移动:仿佛他能游上墙壁似的。
看起来最可笑的是狗儿们。一路奔驰时它们压根儿不曾透不过气来,可现在挤在一起,往上扭动,彼此杂乱地谈了许多话,却打了许多喷嚏;那是因为它们老是不断地吠叫,而每次吠叫都弄得满嘴满鼻子都是水。但,吉尔来不及把这些事情充分看仔细,她自己也爬进大瀑布里。这是一种在我们的世界里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瀑布以那么可怕的重量冲在石头尖上,即使你没有被淹死,也被冲得粉身碎骨了。但是在那个世界里,你倒能办到的。你继续前进,上升再上升,各种来自瀑布的反光照耀在你身上,各式各样的彩色石子又从水中折射出光芒来,这样,看来好像是你正在光芒的本体上往上攀登哩——而且总是愈登愈高,甚至高的感觉会叫你大吃一惊,如果吓得着你的话,但在这儿不过是光荣的兴奋罢了。最后,来到大水由此涌向山顶的那美丽可爱、光滑苍翠的弯道,便发觉自己已身在瀑布上方平坦的河上了。激流在你背后奔腾而去,但你倒是个神奇的游泳健将,竟能逆流而上。不久,他们大家都上了岸,浑身湿淋淋的,可是快快乐乐的。
前面展开着一个长长的河谷和巨大的积雪高山,高山映衬着天空,巍然矗立,近得多了。
“朝更高更深处前进。”独角兽珍宝大声叫道,于是他们立刻又出发了。
现在他们出了纳尼亚,往高处进入西部荒原,那可是蒂莲、彼得,甚至老鹰以前都没见过的地方。但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倒见过。“你记得吗?你记得吗?”他们说——而且还是用平平稳稳的声调说的,一点也没有气喘吁吁,尽管这一行人兽正飞跑得比箭还快哩。
“啊,勋爵,”蒂莲说道,“故事里说,你们两人在世界初创之日就到这儿来旅行过,那么是确有其事的啦?”
“是的,”迪格雷勋爵说道,“我觉得仿佛不过是昨天的事。”
“骑了一匹飞马吗?”蒂莲问道,“这情节是真实的吗?”
“然是真的。”迪格雷说。但狗儿们吠叫了“快,快!”
所以他们便愈跑愈快,直跑得不像跑而更像飞了,天空的老鹰也不比他们快了。他们穿过一个弯曲的河谷又穿过一个弯曲的河谷,走上群山的陡坡,比以前更加快速地又走下另一边的陡坡,循着河流走过去,有时渡过河去,漂过高山湖泊去,仿佛他们自己就是有生命的快艇。最后他们到了一个长湖的尽头,湖水蓝得像土耳其玉。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光滑的绿色小山。小山的两侧陡得像金字塔的边,环绕山顶四周筑有一道绿色的墙垣,墙上伸展出树枝,树叶看上去像银的,果实像金的。
“朝更高更深处前进!”独角兽大声吼道,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笔直地朝山麓冲去,这就发现他们自己已经奔上山去,几乎就像一个给拦断的波浪,冲上了海湾尖端突出的一块大石头一样。虽然山坡几乎陡得像屋顶,草地光滑得像玩滚木球游戏的草坪,没有一个失足滑倒的。只是他们在到达山顶时放慢了脚步,那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着巨大的金门。有那么一会儿,谁也不够大胆,不敢去试试金门是否会打开。他们大家的感觉,就像他们对那神奇果实的感觉一模一样——“我们敢吗?对头吗?难道这门能为我们而打开吗?”
但,当他们这么站在门外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号角,声音响亮甜润,在墙内花园里什么地方呜呜地吹着,金门便打开了。
蒂莲屏息静气地站着,心中猜测谁会走出门来。但出来的是他完全没料到的角色:一头小小的、毛发柔软发光、眼睛明亮的、会说人话的老鼠,头上一个圈里插着一根红羽毛,左脚爪按在一把长剑上。它鞠躬,鞠了一个最最漂亮的躬,尖声说道:
“以狮王的名义,欢迎。往更高更深处前进。”
接着蒂莲便看到至尊王彼得和国王爱德蒙和女王露茜跑上前去,跪下向老鼠致敬,大家齐声喊道:“雷佩契普!”
事情神奇之至,蒂莲连呼吸也急促了,因为他现在知道,他正亲眼目睹纳尼亚的大英雄老鼠雷佩契普,当年它曾打过伯龙纳大战,后来跟着航海者凯斯宾国王一直到了天涯海角。但,他还来不及思考这件事情,便觉得有两条强壮的胳膊抱住他,感到有把胡子在吻他的面颊,听到一个挺熟悉的声音说道:
“怎么样,孩子?比我上次吻你时胡子更密更长了吧?”
说这话的是他自己的父亲,善良的国王厄莲:但既不是蒂莲曾看见过的与巨人作战受伤、脸色苍白、人家送他回家来时的父亲,甚至也不是蒂莲所记得的晚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战士的父亲。眼前可是个年轻而又开心的父亲,蒂莲童年时期所能记得的父亲,当年他自己是个小男孩,在凯尔帕拉维尔城堡花园里同父亲一起做游戏,时间就在夏天黄昏上床之前。晚餐时他常吃的牛奶面包的味道又回来了。
独角兽珍宝心里跟自己说道:“我要让他们谈一会儿,然后我再向国王厄莲致敬。我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他给我吃过许多光亮的苹果。”但下一刻它又有别的事情要想了,因为大门里又出来一匹马儿,强壮有力,高贵壮丽,甚至独角兽在它面前也自惭形秽。它是一匹长着翅膀的大马。它对迪格雷勋爵和波莉夫人瞧了一会儿,便嘶鸣道:“呀,表兄!”他们俩一同大口叫:“飞羽!善良的老飞羽!”跑过去吻它。
这时候,老鼠重新催促他们进门去。所以他们大家都穿过金门进去,从花园里向他们吹来了宜人的芳香。进入阳光与树阴的凉快混合体里,走在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的、有弹性的草皮上。第一件使大家印象十分深刻的事实是:这花园的里边远比外边看起来要大得多。但谁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人们正从四面八方赶来同新到的人见面。你听到过的(如果你知道这些国家的历史)每一个人,似乎都在那儿。有猫头鹰格里姆费瑟、沼泽怪普德格伦、解魔醒迷的国王瑞廉、瑞廉的母亲那位明星的女儿、瑞廉的了不起的父亲凯斯宾国王本人。紧挨着凯斯宾的,是德林尼安勋爵和伯尼勋爵、小矮人特鲁普金、猎户特鲁夫尔、善良的獾、人头马格伦斯通姆,以及拯救大战中的其他上百个英雄。从另一边又来了阿钦兰国王科奥、他的父亲国王伦恩、他的王后阿拉维斯、他的兄弟勇敢的王子霹雳拳击手科林、战马布里和母马赫温。接着——在蒂莲看来,这是一切奇迹之上的奇迹——竟从遥远的往昔来了两头善良的海狸和羊怪图姆纳斯。互相问候,接吻,握手,老的笑话也复活了(你完全不了解一个老的笑话听起来多么有趣,当你把它搁了五六百年又重新端出来的时候),整个队伍向前移动,向果园的中心走去;果园里,长生鸟坐在一棵树上,俯瞰着他们大家,而树底下有两个御座,御座上分别坐着国王和王后,伟大而美丽,大家都拜倒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要拜下去,因为这两位就是国王法兰克和王后海伦,纳尼亚和阿钦兰的大部分古代国王都是他们的后裔。而蒂莲当时的感觉就像带你去见风华正茂的亚当和夏娃时的感受一样。
大约半个钟头以后——或者也可能是五十年以后,因为那儿的时间,跟咱们这儿的时间不一样——露茜和她的亲爱的朋友,她的纳尼亚老朋友羊怪图姆纳斯站在一起,越过花园的墙头俯瞰,看到整个纳尼亚展现在下面。但,当你俯瞰时,你发觉这山比你所认为的要大得多,它挟着闪闪发亮的悬崖下沉数千英尺,在底层,树木看上去只有绿色的盐粒那么大。然后她转而向内,背靠着墙,瞧着花园。
“我明白了,”她终于沉思地说道,“现在我明白了。这花园就像那马厩。里边远比外边大得多。”
“当然啦,夏娃的女儿,”羊怪说道,“你愈是往高处深处走去,一切东西就变得愈大。里边比外边大。”
露茜仔细打量着花园,发觉它确实压根儿不是一个花园,而是一个完全的世界,有它自己的江湖、森林、海洋和山岭。但它们并不陌生:她一一都认识它们。
“我明白了,”她说道,“这仍旧是纳尼亚,比下面的纳尼亚更真实更美丽,就像它比马厩门外的纳尼亚更真实更美丽一模一样!我明白了,世界中的世界,纳尼亚里的纳尼亚……”
“是的,”图姆纳斯先生说,“像个洋葱头,除非你不断地往里边儿剥,每一圈总比上一圈大。”
露茜东张西望,不久便发现她眼睛发生了新的美丽的变化。不论她瞧什么,不论她瞧的景物多远,一旦她的眼睛稳稳地盯住它直瞧,它就显得很清晰很近,仿佛她是在用望远镜观看。她能看到南方整个儿大沙漠,沙漠后的塔什班城,向东她能望见海滨的凯尔帕拉维尔城,望见一度属于她的那个房间的窗子。远至大海之上,她能发现岛屿,一个岛接着一个岛的,直至天涯海角,而天涯的后面便是人们称之为阿斯兰的国土的崇山峻岭。但现在她看清楚了,这崇山峻岭不过是环绕整个世界的、连绵不断的大山脉的一部分。它就在她的前面,仿佛很近似的。然后她向左边望去,她看到了一大堆她认为是色彩鲜明的云,跟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沟。但她更仔细地看时便看出它压根儿不是云,而是一块真正的陆地。当她的眼睛盯住某一点打量时,她立刻大声叫了起来:“彼得!爱德蒙!来瞧瞧!快来。”他们便来瞧了,因为他们的眼也变得跟露茜的眼睛一样了。
“呀!”彼得叫道,“这是英国啊。这就是那座房屋——柯克教授在乡下的老家,我们的一切奇遇都是从那儿开始的!”
“我以为那屋子已经坍毁了呢。”爱德蒙说。
“屋子是坍掉了,”羊怪说道,“但你现在正望见的是英国里的英国,真正的英国,正如这儿是真正的纳尼亚一样。而在那个内部英国里,没有一件好的东西是毁掉的。”
突然,他们把眼睛转到了另一个地点,彼得、爱德蒙和露茜这就惊讶得连气也透不过来,他们口中叫了出来,双手也开始挥动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他们的父母,父母也隔着那又大又深的溪谷向他们挥手致意。这就像你看到人们在一条大船的甲板上向你挥手致意,而你正在码头上迎接他们。
“我们怎么能和他们团聚呢?”露茜问道。
“那倒容易,”图姆纳斯说道,“那个国家和这个国家——都是真正的国家——都不过是从阿斯兰的崇山峻岭上突出来的山鼻子罢了。我们只要沿着山脊走去,向上向内走去,直到两处连接的地方。听呀,国王法兰克的号角响了,我们大家都必须往上走了。”
不久他们就发现大家都走在一起了——好一个伟大而辉煌的行列——都在向上走向比你在这个世界里能看到的高山还要高的崇山峻岭,如果看得到高山的话。但这些崇山峻岭上可没有积雪:有的是森森林木、苍翠山坡、芳香果园和闪烁瀑布,一个接着一个,永远往高处绵延。而他们正在走着的土地始终在愈变愈窄,两边各有一个深谷,深谷那一边的土地,便是真正的英国,愈走愈近啦。
前边的光芒愈来愈强烈了。露茜看到一系列彩色的悬崖峭壁重重叠叠,像是巨人的磴道。接着她把其他种种都忘掉了,因为阿斯兰自己来了,从悬崖峭壁到悬崖峭壁往下奔腾,像是充满力量和美丽的生动活泼的瀑布。
阿斯兰首先呼唤的对象是驴子迷惑。驴子向阿斯兰走去,你从未看见过一头驴子像迷惑当时那样虚弱和愚蠢的了:它站在阿斯兰身边,看上去小得就像站在圣·贝尔纳身边的小猫一样。狮王俯下脑袋,在迷惑的耳边低声说了些话,听到这话,迷惑的长耳朵垂下来了;但狮王随即又说了些别的话,听到这话,迷惑的耳朵又竖起来了,几个人都没法儿听到狮王先后两次所说的话。接着,阿斯兰转向人们说道:
“看来你们还不像我原来指望的那么快乐啊。”
露茜说:“阿斯兰,我们担心你要把我们送走。你好几次都把我们送回我们自己的世界去的。”
“不用担心,”阿斯兰说道,“你们没猜到吗?”
他们的心怦怦直跳,内心里升起了疯狂的希望。
“确实发生过一次火车事故,”阿斯兰低声说道,“你们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你们大家都死了——正如你们惯常所说的,到影子国土去了。学期结束了,假期开始了。梦做完了:现在是早晨了。”
阿斯兰说话时,他不再像一头狮子那样对着他们直瞧;但以后开始发生的事情是那么伟大和美丽,所以我无法描写。对我们说来,这就是所有故事的结局,我们能最最真实地说,从此以后,他们大家幸福地生活下去了。但对他们说来,这仅仅是真正故事的开端。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切生活以及他们在纳尼亚的一切奇遇,仅仅是一本书的封面和扉页:现在他们终于把这伟大故事的第一章开了个头。这伟大的故事,世界上的人不曾读过,这伟大的故事会永远继续下去:每一章都比前一章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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