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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艾捷尔

_2 艾捷尔.丽莲.伏尼契(英)
“从来也没有看到过。我再也不会看到它们了。它们就在那里,这我知
道。但是我没有能够看到它们的慧眼。我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您看到了什么东西?”
“亲爱的,你是说我吗?我看到蔚蓝的天空,白雪皑皑的山峰——这就
是我抬头仰望所看到的东西。但是在这下面,景物就不同了。”
他指着下面的山谷。亚瑟跪了下来,俯身探过陡峭的悬崖。高大的松
树,在夜色渐浓的傍晚显得凝重,就像哨兵一样耸立在小河的两岸。红红的
太阳犹如一块燃烧的煤,不一会儿就落到刀削斧劈的群山后面,所有的生命
和光明全都远离了大自然的表层世界。随即就有某种黑暗和可怕的东西降临
到了山谷——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全副武装,带着奇形怪状的武器。西边
的群山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就像是怪兽的牙齿,伺机抓住一个可怜的家伙,
并且把他拖进山谷深处。那里漆黑一片,森林发出低声的吼叫。松树是一排
排的刀刃,轻声说道:“摔到我们这儿来吧!”在越来越为凝重的夜色之中,
山泉奔腾呼啸,怀着满腔的绝望,疯狂地拍打着岩石建起的牢房。
“Padre!”亚瑟颤抖着站了起来,抽身离开了悬崖。“它就像是地狱!”
“不,我的孩子。”蒙泰尼里缓缓地说道,“它只像是一个人的灵魂。”
“就是那些坐在黑暗和死亡的阴影之中的灵魂?”
“是那些每天在街上经过你身边的灵魂。”
亚瑟俯身望着那些阴影,浑身抖个不停。一层暗淡的白雾悬挂在松树
之间,无力地抓着汹涌澎湃的山泉,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幽灵,无法给予任何
的安慰。
“瞧!”亚瑟突然说道。“走在黑暗里的人们看见了一道巨大的光亮。”
东边的雪峰在夕阳的反射下被映得通亮。在那道红光从山顶上消失以

后,蒙泰尼里转过身来,轻轻地拍了一下亚瑟的肩膀。
“回去吧,亲爱的。天都暗下来了。如果我们再待在这里,我们就得在
暗中走路,并会迷失方向的。”
“就像是一具僵尸。”亚瑟说道。他已转过身来,不再去看在暮色之中闪
耀的偌大山峰那副狰狞的面目。
他们穿过黑漆漆的树林,前往他们投宿的牧人小屋。
亚瑟正坐在屋里的餐桌边等着。当蒙泰尼里走进去的时候,他看见这
个小伙子已从阴暗的幻梦中摆脱了出来,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噢,Padre,快来看看这只滑稽的小狗!它能踮起后腿跳舞呢。”
他忘情地望着小狗,并且逗它表演,就像他沉湎于落日的余辉之中一
样。这家女主人的脸红扑扑的,身上系着围巾,粗壮的胳膊叉在腰间。她站
在一旁,笑盈盈地望着他扯着小狗玩耍。“如果他老是这样,别人会说他无
忧无虑。”她用方言对她女儿说道,“这小伙子长得真帅!”
亚瑟脸红了起来,就像是一个上学的女孩子。那个女人这才明白他听
懂了她的话,看着他发窘的样子她赶紧走开。吃晚饭的时候,他什么也不说,
只是谈论短途旅行、登山和采集植物标本的计划。他那些梦呓般的幻想显然
没有妨碍他的情绪和胃口。
当蒙泰尼里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亚瑟已经不见了。天亮之前,他就
去了山上的牧场,“帮着嘉斯帕赶羊”。
没过多久早饭就摆到了桌上,可在这时他一溜小跑奔进屋里。头上没
戴帽子,肩上扛着一个三岁大的农村女孩,手中拿着一大把野花。
蒙泰尼里抬起头来,笑容满面。亚瑟在比萨和里窝那时不苟言笑,现
在这副模样与那时判若两人,真有意思。
“你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你野到哪儿去了?满山遍野地乱跑,连早饭
都不吃了?”
“噢,Padre,太有意思了!日出的时候,群山真是蔚为壮观。露水可重
了!您瞅瞅!”
他抬起一只靴子,上面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巴。
“我们带了一些面包和奶酪,又在牧场弄了一些牛奶。噢,那才叫棒呢!
可我这会儿又饿了,我还想给这个小家伙一点东西吃。安妮塔,吃点蜂蜜好
吗?”
他坐了下来,并把那个孩子放在膝上,然后帮她把鲜花摆好。
“不,不!”蒙泰尼里插嘴说道,“我可不能看你着凉。快去换下湿衣服。
过来,安妮塔。你是在哪儿把她给弄来的?”
“是在村头。她的父亲我们昨天见到过的——就是村子的鞋匠。您瞧她
的眼睛多美!她的兜里装着一个乌龟,她管它叫‘卡罗琳’。”
当亚瑟换完衣服回来吃饭时,他看见孩子就坐在
Padre的膝上,正在
津津乐道地对他说起她的那只乌龟。胖胖的小手托着四脚朝天的乌龟,为了
好让“先生”欣赏蹬个没完没了的小脚。
“瞧啊,先生!”她用半懂不懂的方言严肃地说道,“瞧瞧卡罗琳的靴子!”
蒙泰尼里坐在那儿逗着孩子玩,抚摸着她的头发,赞美着她的宝贝乌
龟,并给她讲着美妙的故事。那家的女主人进来准备收拾桌子,望着安妮塔
乱翻这位一脸严肃、教士装束的绅士口袋,她吃了一惊。
“上帝教导小孩子家辨别好人。”她说道,“安妮塔总是怕和生人打交道。

您瞧,她见着教士一点也不扭扭捏捏的。真是怪极了!跪下来,安妮塔,快
请这位好先生在走前为你祈福,这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我不知道您能这么逗着孩子玩,Padre。”一个小时以后,在他们走过
阳光明媚的牧场时亚瑟说道。“那个孩子老是看着您。您知道,我想——”
“你想什么?”
“我只是想说——在我看来,教会禁止神职人员结婚几乎是一件憾事。
我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您知道,教育孩子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对他们
来说从一开始就受到良好的熏陶格外重要,所以我认为一个人的职业越高
尚,他的生活越纯洁,他就越适合担起父亲的职责。我确信,Padre,如果
您不是起过誓,终生不娶——如果您结了婚,那么您的孩子就会很——”
“嘘!”
这一声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随后的寂静显得格外的深沉。
“Padre。”亚瑟再次开口说道。看到对方表情阴郁,他的心中很苦恼。“您
认为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之处吗?当然我可能说错了,但是我只能认为我是
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件事的。”
“也许,”蒙泰尼里轻声地答道,“你并不十分明白你刚才所说的话是什
么意思。再过几年,也许你会改变你的想法。在此期间,我们最好还是谈点
别的什么东西吧。”
在这次假日旅行中,他们一直处得非常融洽和谐,这是他们第一次闹
了别扭。
他们从夏蒙尼途经泰特努瓦山到了马尔提尼,然后在那里歇脚休息,
因为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吃完饭以后,他们坐在旅馆的阳台上。这里
晒不到太阳,而且还可以一览群山的景致。亚瑟拿出了他的标本盒,并用意
大利语和蒙泰尼里认真地讨论植物学。
两位英国画家正坐在阳台上,一个在写生,另一个在懒洋洋地说着话
儿。他没有想到这两位陌生人能够听懂英语。
“你就别在那儿乱画什么风景了,威利。”他说,“你就画画那个妙龄的
意大利男孩吧,他正在神魂颠倒地捣鼓那几片羊齿叶呢。你看看他那个眉毛
的线条!你只需要把放大镜换成十字架,再把上衣和灯笼裤换成罗马式的宽
袍,然后你就能画出一个形神兼备的早期基督徒来。”
“去你的早期基督徒吧!我在吃饭的时候就和那个小伙子坐在一起,他
对那只烤鸡和对这些野草一样着迷。他是够漂亮的,橄榄色的肤色确实很美,
但是远远没有他的父亲上画。”
“他的——谁啊?”
“他的父亲啊,就是坐在你前面的那位。这么说你是把他给忽略了?那
张脸才叫精彩绝伦呢。”
“你这个循规蹈短的卫理公会教徒真是个死脑瓜子!碰上一个天主教的
教士你都认不出来吗?”
“教士?我的天啊,他原来竟是教士!对了,我忘了这碴儿了。他们要
发誓永保处子之身,诸如此类的名堂。那好吧,我们就行行善事,假定那个
男孩是他的侄子。”
“这些人真是愚不可及!”亚瑟小声地说道,两只眼睛扑闪着乱转。“可
是,多承他们的美意,认为我长得像您。我希望我真的是您的侄子——Padre,
怎么啦?您的脸色可真白啊!”

蒙泰尼里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前额。“我有点头晕。”他说,奇怪的
是他的声音很弱,无精打采。“也许今天上午我待在太阳底下的时间太长了。
我要去躺一会儿,亲爱的。
蒙泰尼里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前额。“我有点头晕。”他说,奇怪的
是他的声音很弱,无精打采。“也许今天上午我待在太阳底下的时间太长了。
我要去躺一会儿,亲爱的。
在吕森湖畔逗留了两个星期以后,亚瑟和蒙泰尼里经过圣·戈塔尔山
口回到了意大利。
值得庆幸的是天气一直不错,而且他们还作了几次愉快的徒步旅行。
但是最初的那种欢愉已经荡然无存。蒙泰尼里老是忐忑不安,想着安排一次
“更加正式的谈话”,这次假期就是进行这种谈话的机会。在安尔维山谷,
他尽力避免提到他们在木兰树下所谈的话题。他认为亚瑟是个具有艺术气质
的人,进行这样的谈话会破坏阿尔卑斯山的景致所带来的那种喜悦的心情,
而这次谈话肯定是痛苦的。从在马尔提尼的那天起,他每天早晨都对自己说:
“我今天就说。”每天晚上他对自己说:“明天吧,明天吧。”一种无法言喻
的冷酷之感使他难以启齿,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张无形的
薄纱落在他和亚瑟之间。直到最后的那天晚上,他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要说的
话,他必须现在就说。他们那天晚上是在卢加诺过夜,准备第二天上午返回
比萨。至少,他会发现他的宝贝疙瘩陷进性命攸关的意大利政治漩涡有多深。
“雨已经停了,亲爱的。”他在日落以后说道,“这是我们赏湖的唯一机
会。来吧,我想和你谈谈。”
他们沿着湖边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在一段低矮的石头墙上。紧挨
着他们的旁边长着一丛玫瑰,上面结着猩红的果子。一两簇迟开的乳白色花
儿仍然挂在高处的一根花茎上,带着沉重的雨滴在凄凉地摆动。在碧绿的湖
面上,一只小船在裹着露水的微风中荡漾,白色的风帆无力地抖动。小船显
得轻盈柔弱,就像是一束银白色的蒲公英被扔到了水上。高处的萨尔佛多山
上,某个牧人小屋的窗户敞开着,就像是一只金黄色的眼睛。玫瑰花垂下头
来,在九月里悠闲的白云下浮想连翩。湖水拍打着岸边的鹅卵石,发出喃喃
的低语。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唯有这次机会我才能和你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蒙泰尼里开口说道,“你将会回去上学,回到你的那些朋友那里。我呢,在
今年冬天也会很忙。我想要清楚地了解一下我们应该如何相处。所以,如果
你——”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接着说了下去,说得更慢。“如果你觉得你还
能像过去那样信任我,我想让你告诉我,比在神学院花园的那天晚上更加明
确,你在那条路上走了多远。”
亚瑟望着湖的那边,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想知道,如果你告诉我的话,”蒙泰尼里接着说道,“你是否受到誓
言的约束,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什么好说的,亲爱的
Padre。我并没有约束我自己,但是我确是
受到了约束。”
“我不明白——”
“誓言有什么甩?誓言约束不了人。如果你对一件事情有了某种体会,
那就会约束你。
如果你没有某种体会,什么也不会约束你。”
“那么,你是说这件事情——这种——体会是不可改变的吗?亚瑟,你
想过你在说些什么吗?”

亚瑟转过身来,直盯着蒙泰尼里的眼睛。
“Padre,您问我能否信任您。您就不能信任我吗?如果有什么好说的,
我肯定会告诉您的。但是谈论这些事件是没有用的。我还没有忘记您在那天
晚上对我讲过的话。我永远也忘记不了。但是我必须走我自己的路,跟随着
我所看见的那片光明。”
蒙泰尼里从花丛中摘下一朵玫瑰,一片接着一片地扯下花瓣,并把花
瓣扔进水里。
“你说得对,亲爱的。好吧,这些事情我们就谈到这里。看来长篇大论
也没有什么用的——呃,呃,我们进去吧。”
第三章
秋冬两季平淡无奇地过去了。亚瑟读书很用功,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
他设法每个星期去看望蒙泰尼里一两次,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时不时
地会带上一本晦涩难懂的书,让他帮着解疑答惑。但是在这些场合,他们只
是切实谈论学习上的事情。与其说蒙泰尼里观察到了,倒不如说他感觉到了
一道难以琢磨的小小障碍横在他们中间,所以他一举一动都很谨慎,不让自
己显得像是尽量保持过去那种亲密的关系。
亚瑟的来访现在给他带来的不安要大于愉快,所以老是装出若无其事、
显得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样子是件痛苦的事情。亚瑟也发现到了
Padre的举止
有了微妙的变化,但是不大明白个中的缘由。他隐约地觉得这与恼人的“新
思潮”问题有关,所以他避免提到这个话题,尽管他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深爱着蒙泰尼里。从前他在朦胧之间老是有一
种难以满足的感觉,而且觉得精神空虚,他一直是在神学理论和宗教仪式的
重压下努力抑制这些感觉。但在接触到青年意大利党后,这些感觉全都烟消
云散。因为孤独和照料病人而产生的所有那些不健康的幻想已经无影无踪,
曾经求助于祈祷的疑惑也已消失,用不着驱邪祓魔。随着一种新的激情觉醒
以后,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崭新的宗教理想(因为他是从这个方面而非从政
治发展来看待学生运动的,所以他更是如此)已经成了一种恬适充实的感觉,
体现了世界和平、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理念。在这种庄重温和的欢快气氛之下,
他认为全世界都充满了光明。他在他最喜欢的那些人身上发现了某种可爱的
因素。五年以来,他一直把蒙泰尼里当作理想中的英雄。在他的眼里,蒙泰
尼里现在又增添了新的光环,就像是那种新信仰的一个潜在先知。他怀着满
腔的热情聆听
Padre的布道,试图在他的话中捕捉到与新共和理想的某种内
在关系。他还潜心钻研《福音书》,庆幸基督教在起源时就具备了民主的倾
向。
一月里的一天,他来到神学院归还一本索借的书。听说院长神父出去
以后,他径直走进蒙泰尼里的书房,把那本书放在书架上,然后准备离开房
间。这时搁在桌上的一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但丁的《帝制论》。他开
始阅读这本书,并且很快地入了迷,连房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直到蒙泰尼里在他背后说话,他才醒悟过来。

“我没有料到你今天会来。”Padre说道,并且拿眼看了一下那本书。“我
“我没有料到你今天会来。”Padre说道,并且拿眼看了一下那本书。“我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我今晚有个约会,可是我可以不去,如果——”
“没什么要紧的,明天来也行。我想见你一面,因为星期二我就要走了。
我已经应召去罗马了。”
“去罗马?要去多长时间?”
“信上说‘直到复活节以后’。信是梵蒂冈发来的。我本想立即就告诉你
的,但是一直忙着处理神学院的事情,并且安排迎接新院长。”
“可是,Padre,您当然不会放弃神学院吧?”
“只能如此。但是我可能回到比萨,至少待上一段时间。”
“可是您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地方呢?”
“呃,现在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是已经任命我为主教。”
“Padre!在什么地方?”
“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才一定要去罗马一趟。究竟到亚平宁山区升任
主教,还是留在这里担任副主教,现在还没有作出决定。”
“已经选定了新院长了吗?”
“卡尔迪神父已被任命为院长,他明天就会到达这里。”
“是不是有点突然?”
“是的,但是——梵蒂冈的决定有时要到最后才会公布。”
“您认识新院长吗?”
“没有见过面,但是他的口碑极佳。勤于笔耕的贝洛尼神父说他是一位
学识渊博的人。”
“神学院里的人会非常想念您的。”
“神学院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会想念我的,亲爱的。你也许会
像我想念你那样想念我。”
“我肯定会想念您的。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高兴。”
“是吗?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境。”他坐在桌边,脸上露出倦容,看
上去不像是一个就要升任高职的人。
“亚瑟,你今天下午忙吗?”过了片刻他说道,“如果不忙的话,我希望
你能陪我一会儿,因为你今天晚上不能过来。我看我是有些不大舒服。在我
离开之前,我想尽量地多看你几眼。”
“行啊,我可以待上一会儿。他们六点钟等我。”
“去参加一个会吗?”
亚瑟点点头,然后蒙泰尼里匆忙换了一个话题。
“我想和你谈谈你自己的事。”他说,“在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另外一
位忏悔神父。”
“在您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继续向您忏悔,难道这样不行吗?”
“我亲爱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当然我只是说我不在的三四个
月内。你去找圣特琳娜教堂的一位神父好吗?”
“很好。”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别的事情,然后亚瑟站起身来。
“我该走了,Padre。那些学生会等我的。”
蒙泰尼里的脸上又露出憔悴的表情。
“时间到了吗?你几乎已使我郁闷的心情好起来。呃,再见吧。”

“再见。我明天肯定会来的。”
“尽量早点来,那样的话我也许能有时间单独见你。卡尔迪神父会来这
里。亚瑟,我的孩子,我不在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受人误导做出轻率的事
来,至少在我回来之前。你想象不出离开你,我是多么不放心啊。”
“没有这个必要,Padre。一切都很平静。事情还远着呢。”
“再见。”蒙泰尼里脱口说道,然后坐在桌旁拿笔写了起来。
当亚瑟走进学生们举行小型集会的房间时,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孩
童时的伙伴,华伦医生的女儿。她坐在靠窗的一角,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位发
起人对她讲话。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伦巴第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外套。
近几个月她有了变化,发育得很快,现在看上去已像是一位成熟的年轻女性,
尽管粗黑的辫子还垂在背后,仍旧是一位女学生的打扮。
她浑身上下都是一袭黑衣,头上裹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因为屋里冷风
飕飕。她的胸前插着一串柏枝,这是青年意大利党的党徽。那位发起人热情
洋溢,正对她描绘卡拉布里亚农民的苦难。她静静地听着,一只手托着下巴,
眼睛看着地上。在亚瑟看来,她仿佛就是黯然神伤的自由女神,正在哀悼毁
于一旦的共和国。(朱丽亚会认为她只是一个发育过快的野女孩,肤色蜡黄,
鼻子长得又不规则,而且所穿的那件旧布衣料做的连衣裙又太短了。)
“吉姆,你也在这儿!”他说。在那位发起人被叫到房间另一头去的时候,
他朝她走了过去。她在受洗礼时取了詹妮弗这个奇怪的名字,结果给小孩子
们叫走了样,成了“吉姆”。她的意大利同学叫她“琼玛”。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亚瑟!噢,我不知道你——你也属于这个地方!”
“可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啊。吉姆,你是什么时候——”
“你不明白的!”她马上插嘴说道。“我并不是这里的成员。只是我做过
一两件小事。
你知道,我结识了毕尼——你知道卡洛·毕尼吗?”
“当然知道。”毕尼是里窝那支部的组织人,青年意大利党全都知道他。
“呃,他先和我谈起这些事情,然后我就请他带我参加了一次学生会议。
那天他写信给我,要我到佛罗伦萨去——你知道我在佛罗伦萨过的圣诞节
吗?”
“我现在不常接到家里的信。”
“噢,对了!反正去的时候,我住在赖特姐妹的家里。(赖特姐妹是她的
同学,她们搬到佛罗伦萨去了。)然后毕尼写信告诉我,让我回家时在今天
路过比萨,这样我就到了这里。啊!他们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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