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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雨季

_18 郁秀(当代)
陈明被同学们连拉带哄起来,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好COOL的,COOL得让人受不了。但我还是很想听听这种人对爱情的看法。
好不容易,陈明站起来了,还开口说话了:"我想在我事业没有一定基础之前,在30岁之前,我是不会考虑的,我相信那句话:当事业成功时,幸福也会来临。"
陈明说完。不知怎地望了我一眼.以他的这个目光,以他的这番话,我相信他会成功的。
陈明一说完就坐下,只听见一个女生叫道:"天啊!我想是柳清叫的。
"有些同学根本不懂得爱情为何物,就学人拍拖,没人造成追不到就觉得挺没面子的,时代不同了。
"其实有的人交朋友是随大流,图刺激,有的人是被别人说成的,别人老说他俩好,渐渐地他们自己也觉得好了.还有一种就是互相鼓励,共同进步的。"
"我的父母感情很好,我希望我将来能像他们那样。
"江老师,拍拖与学习一定矛盾吗?"
江老师肯定地点点头:"是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江老师.多大年纪拍拖合适呢?
"这不能完全用年龄来划分。相对成熟的时候比较合适。不成熟或太成熟都不太好。广东人管谈恋爱叫'拍拖'。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刚听到这个词时,我不理解也不能接受。"奇-_-書--*--网-QISuu.cOm"后来知道了它的起因便很快呼应了。原来过去在珠江,因为木船无力航行,就拍在汽船上,由汽船拖着走;到了浅海滩,汽船无法收入,就由木船靠岸将人和货物载出来,搬上汽船。一路上互相帮忙。终于并排驶入码头。用'拍拖'来形容恋爱真是入木三十,不过对你们这个年龄来说实在是为时过早,这也是家长老师反对你们拍拖的原因。你们常常埋怨他们下理解你们这种感情,对你们横加干涉。其实这是大人们一种没法表达好的爱。如果你们连这,戈都无法理解,又如何去理解别的情感?"
听到这,不少同学频频点头。
这时我发现欣然一句话没说,紧闭着双唇。她怎么不发言呢?她会有感受的。她的看法总是比别人成熟些。
终于有人提名了:"我们欢迎谢欣然谈谈,她的见解一定会高人一筹。
欣然笑笑:"我的确有一些看法。可现在却又说不出什么。我只有一名话,我相信爱情,可我同样相信生活,相信明天的太阳.只要我们热爱生活,生活不会亏待我们的。"
欣然虽然讲得很少,但这是她的心里话,真诚的。我祝福她,我们毕竟是好朋友啊。
欣然谈完了,那么萧遥呢,他有何高见?我等着。原先总以为自己很成熟,今天听了他们的发言,才发现自己还很幼稚。几乎每个同学都有一套自己的认识,连余之在内,他的看法也是有一套的。大家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世界仿佛明朗许多。江老师似乎只是我们讨论会上一名普通成员.他没有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我们,但我们都更深地明白老师的用心。尽管老师的观,气我们未必全盘认可,但这次讨论会却让我们客观、冷静地分析事物,包括爱情。也许这就是本次讨论会的意义。
唯一遗憾的是萧遥始终没发言。莫非他是"真人不露相"?
呵,已经写了六七页了,胳膊都酸了。可是我还是不能完整地记下它。当时要是带个录音机就好了。
最后,让我用江老师的话来结束这篇日记。
"与其匆匆涉入爱河,不如静静地等待成长。干什么起点都要高,爱情也应该有个较高的起点。
今天,我有点激动,好像整理出自己堆积的思绪,似乎明白一点我一直想明白又未能明白的东西,终于有人解答了曾被妈妈用"将来你自然知道"来搪塞的问题。
猛然间,霍去病的"何以家为",李清照的"载不动许多愁",歌德的"哪位少女不怀春".这些包含了对崇高而美好的爱情的向往和追求的诗句我都理解了。将来应该会有那么一天,当我重新看到这篇日记,会对这个问题有新的认识,会订正今天的看法,也许会对自己十六七岁就谈论爱情而觉得好笑!那时的口气也许会和师长们一致。但今天下会,只是认真地回忆、详细地记录我们十六七岁时对爱情、家庭的看法。
第二十三章 欢迎你做中国新娘
高一下学期,英语口语课,由外国人执教。这学期聘请的是外籍教师Elizabeth小姐。Elizabeth小姐和同学们的关系特别好。大家非常喜欢她。她年轻、漂亮。活泼,幽默,班上不少女生都暗暗地模仿她的举止。她还会来几句北京土话,普通话讲得可比许多广东人标准了。她还纠正广东学生的普通话:"形容人用"胖",形容动物才用"肥",广东管胖的人叫"肥佬",严格上讲是用词不当。瞧她那得意样!她还说她喜欢鲁迅的小说,至于鲁迅的杂文则不以为然。
她的教学方法与其他老师大不相同,上她的课很轻松,课堂很活跃。可是摸底考试,许多同学却不及格,原因是"外教"没有好好领会我们的教学大纲。据说欧美国家的教师有权决定用什么教材和以什么方式授课。她认为尽量让学生多学点东西才是关键。
一次上课是对话,同学们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学中文呢"西方国家的中学生生活是什么样的?"西餐好吃还是中餐好吃?"Elizabeth小姐总是认真回答,一点不含糊,而且常常妙语连珠。
余发问Elizabeth小姐:"你到底是哪国人啊?因为有人说她是英国人,有人说她是德国人。到后来许多人都弄不明白她到底是哪国人。"
"我的母亲是德国人,同时她又有犹太人的血统,我的父亲是爱尔兰人,我在美国读书,大学毕业后,先到台湾学中文。后来又到北京大学学习。"
"难怪你的中文这么地道。"
"哪里,讲得南腔北调的。"
"啊,你连"南腔北调"也会说啊!"柳清说。
"我还会"侃大山"呢!"Elizabeth小姐有些"骄傲"了。
余发还是固执地问:"你到底是哪国人?"
Elizabeth小姐故作沉思状,拧着眉,过了,会儿,笑道:"我是世界人。"
"世界人?"
"我有那么多民族的血统。如果再嫁给中国人。那不是"世界人"是什么?"
世界人,又是一个当代流行语,好一个Elizabeth,好一个世界人!
欣然佩服Elizabeth小姐的经历,年纪轻轻的就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地球在你们眼里真小,在我们眼里真大。"
"所以现在许多中国留学生到发达国家求学,学成后,回来报效祖国。等将来有一天中国发达了,外国人或许会像现在中国人出国一样,都跑到中国来留学,到那时就拜托你们关照了!EliZabeth小姐像日本人那样鞠了躬。她真好!
Elizabeth小姐是个基督教徒。她像所有教徒一样很虔诚很豁达。这也引起同学们的好奇。
在余发眼里,这是个谜:"人是由猴子变来的。这是常识。怎么可能是上帝创造的呢?"
"你是由猴子变来的吗?Elizabeth小姐仍旧微笑着。
同学们"哄"地大笑起来,余发脸一红:"我,我当然不是。
"鸡和蛋到底哪个先出现?"Elizabeih小姐又问。
"不知道。就这个问题,同学们曾经争执很久。可是没结果。或者说答案扯得很远了。
"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很简单:都是神创造的。"
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观,Elizabeth小姐笑了。同学们也笑了。
Elizabeih小姐与同学们无话不谈,她说起她的"PuppyLove",那一年她5岁,和邻居7岁的小男孩十分要好,后来邻居要搬家。她在妈妈的帮助下连夜做了一个心状的蛋糕送给小男孩。小男孩也送她一束花。第二天。邻居走了,她伤心地哭了,父母就带上她驾车数小时赶到飞机场,让这对"小恋人"见最后一面。现在回想起来,她还很感动,不仅被当时的PuppyLove感动,更被父母感动。
同学们一片哗然:"中国的爸爸妈妈绝不会这样!"
萧遥笑道:"中西文化差异敢情全表现在这了。"
王笑天接着大声又不好意思地问:"Miss Elizabeth,Do you have a boyfriend?"
立即,全班响起一个大"哄",哄得王笑天脸都红了。
MissElizabeth微笑地默认了。
同学们好奇地问:"他是谁?"
MissElizabeth没有生气。还讲起了"他"的故事:他是一个中国人,他们是在北京大学认识的,由相识到相恋,正准备结婚。
这对异国恋人的爱情故事听起来似乎很平淡,但大家都明白,这桩"涉外婚姻"实在是不同凡响。
"结婚后你们会去德国吗?"
"不,我们留在中国。"
"欢迎你做中国新娘!"
在现今"涉外婚姻"。"出国热"爆炸的中国,一位欧洲姑娘愿意与中国小伙子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结成伴侣。这个同学们很感动。尤其是柳清,她想起柳眉和大胡子,想起"托福班"
"对于出国、外嫁,人们不必为此大声叫好,也无须因此优心忡忡。柳清想。
在语音室,Elizabeth小姐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放听力带子,而是放了一段音乐:"认真听,说出你们的感受。Elizabeth小姐经常叫同学到讲台演讲,克服害羞胆怯的社交障碍。她总是鼓励同学们去表达。她认为表达是:项基本功,也是一门艺术。
这是外教的独特教学方式。看起来轻松,无形中却在培养鉴赏、记忆、遣词。造句、演讲等多方面的能力。习惯于老师"Fol1owme,again"的中国留学生在西方国家一时都难以适应这种授课方式。然而那悠扬婉转优美动听的乐曲很快吸引了这些中学生。
"听懂了吗?"
"听懂了。"
"那下面我叫同学上台来讲,把你们听到的,把你们的感受说出来,发音要准确,不要大快。谁第一个来?"
男生贫气地嚷:"Lady first,Lady first。"
女生嘲笑:"这就是中国的Gentlemen!"
男生被这一激就气上了。萧遥打头炮:"我在乐曲中听到掌声,掌声如雷。小学的时候,我上台表演过二重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上我,在排练时,我唱得很起劲,很投入。我的音乐老师坐在台下,拼命地鼓掌:"唱得好不好?"我的同学叫:"好!"老师说:"再来一个要不要?"同学们喊:"要!"于是我又唱了一遍,唱得更加起劲、投入,唱完,老师又鼓掌:"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就这样我唱了六遍。第六遍唱完,我累坏了。老师又鼓掌重复:"唱得好不好?"我连忙说:"不好!"老师又问:"再来一遍要不要?"我大声喊道:"不要!"老师说:"你总算明白了。"我当时好狼狈,原来他们要我唱准为止才让我停。故事还没有完,真正表演时,唱着唱着,突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我想该不会再像老师那样鼓得别有用心吧,况且我唱得不错啊。为了答谢观众,我唱得非常卖力,而我的二重唱拍档,却不唱了,盯着我看。大概她吓坏了。掌声还是响个不停,这时,老师来了:"萧遥,别唱了,你的"麦"没声了。"我这才恍然大悟,麦克风不知什么时候坏了。所以说,掌声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同学们乐不可支,外教也笑得厉害,一边笑一边叫:"噢,可爱的孩子,可爱的小男孩!"
余发一走上台,就抓后脑勺:"我听到风吹树叶声,我们家就在海边……怎么讲?我用英语表达不出来。"
"Try your best。"老师鼓励他。
"OK,我们村有一片……荔枝怎么说……有一片荔枝林,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去偷荔枝。有一次。被看树人捉住了。他没有打我们,而是罚我们每人吃下10斤。我一开始很高兴,可后来就受不了了。10斤,太多了!太恐怖了!吃到最后我直想吐。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要吃荔枝了,吃荔枝对我来说是件恐怖可怕的事。
余发一说完,内地来的同学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余发。请接受我们的帮助吧!"
余发一愣。
"我们爱吃荔枝!"
"你不吃,下回送到我家去吧,多多益善!"
轮到女生讲。刘夏讲了一个"Love story",不知是搜索词汇还是不好意思,眼睛老是望着天花板。
"我觉得刘夏当卫生部长很合适。就连现在。她的眼睛都是望着天花板,她在检查有没有蜘蛛网呢!
Elizabeth小姐的话引得同学们哈哈大笑,刘夏连忙纠正自己的眼神,面对大家,可大家还是笑,太开心了,老师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大家才安静下来。
刘夏接着绘声绘色他讲那个"曲折浪漫的爱情故事"。
有同学"吃吃"地笑:"男主人公是哪一位?"
"还用问吗?"有人挑衅。
又是一个哄堂大笑。
同学们发言完毕,等待老师评分。Elizabeih小姐却说:"所有艺术中,音乐待人最忠厚,不管什么肤色。不管什么文化程度,不管什么岁数的人,都可以说自己听懂了。只要用心去听,去感悟,就是听懂了。"文理分班让人为难
晓旭日记
X月X日
这几天,大家谈的全是文理科分班的亨。好像有人倾向成绩好的到理科,不聪明、死读书的考文科。萧遥。陈明全在理科,而我这类人就考文科。
我考文科是顺理成章的,所以下像其他同学那么不知所措。可以摆脱可恶的物理、化学,心里一阵轻松。我真学怕了。尽管我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我在理解力方面有问题。而背书、记忆力方面还行,我就是死读书,读死书。下学年要学文,专心学文,我对考大学有了,或信心。
柳清要退学了。她妈妈让她退学,在家专攻英语。准备出国。她真的会退学吗?
欣然大概要回上海去。她户口不在深圳。她的户口要是能来就好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户口能来吗?
还有刘夏,听说在选文选理上也遇上麻烦,谁晓得。
萧遥和陈明在竞争特优生,谁能选上?
唉,各有各的道,一想起我们班要分散。我很伤感。我很喜欢这个班。有这么多的同学。这么好的老师。
小贝贝的琴技有点进步了。她妈妈今天乐呵呵地带她到麦当劳吃东西,瞧小贝贝开心样。
我的未来不是梦
欣然真的要回上海了。
这几天家里总在谈论欣然的事,父母的意思都是要欣然考大学。
唐艳艳的事对欣然打击小小,不过没有让她改变初衷,就像一个有目标赶路的人,在途中碰见一条河流,可能会有停顿的念头,但没有回头的想法。
欣然渴望成为一名大学生,从小就想,她渴望自己有一大能别上名牌大学的校徽,为父母争光,满足自己的心愿。尽管女大学生在毕业分配上困难重重,尽管中国的现实是脑体倒挂,尽管欣然知道回上海,上了大学,户口就不能迂到深圳了,她还是要考,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大学生,欣然还是渴望上大学。大学四年将全面地充实一个人。欣然渴望充实,她要上大学!
"欣然,既然你自己也决定了,就一定要坚决,不要像唐艳艳那样。途中犹犹豫豫的、你要是抱着那种心态读书,肯定专心不了。只有想着"我一定要上大学",才能干劲十足。"爸爸说。
"你们给我准备一根大绳子。一把大雉子,回上海我就"头悬梁锥刺股"好不好?"
"瞧你,没个正形。妈妈爱怜地笑骂道,"暑假就回上海,这样时间充足,你也好适应适应,还能找问好学校,别像有些人那样。高上才匆匆赶回内地,大影响情绪了。回上海读也好!上海教学水平高,老师也抓得紧。"
"欣然,还会说上海话吗?回去可别让人家把你当外地人看啊。欣然在家里也很少和父母说上海话。"
"小瘪三、小赤佬。"欣然说了句地道的上海土话。
父母都给逗乐了。
"回上海,我住哪里?"欣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住你二舅家,妈和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也同意。你大表姐上大学住校,舅舅舅妈一间,你和小表弟一间………"
"妈,你要我和男孩子住一间啊?"欣然哭丧着脸,"不干,我不干!"
"他才12岁,小毛孩,什么都不懂。"
"那也不行,林晓旭的弟弟也就12岁,她和她弟弟就各住一间。
"我看你是在深圳三年嚣张、舒服惯了!也就深圳住房宽敞,你回内地看看。三代同堂有的是。你又不是没在上海呆过,上海的房子多紧张。二舅舅肯收留你,结你一张床,就不错了。"
"反正我不和表弟住一起。像什么样子。"
"在深圳什么也没学,臭毛病倒长了不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就二舅家有房子,其他舅舅。娘娘住房更紧。你别埋怨了,回上海,可不能露出这种表情,二舅妈看见会不高兴的。你大表姐过去一直和表弟一起住。"
"妈,二舅妈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她家住一天两天好说,时间长了,她肯定会拉长脸的。我不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没办法,你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最多我和你爸勤给你寄生活费就是了。"
欣然苦着脸,不说话了。
欣然给唐艳艳家挂了电话。
欣然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唐艳艳了,不知她近况如何。
电话通了,可惜唐艳艳不在,她奶奶说:"艳艳上班了,等她回来。我叫她找你。"
唐艳艳出现在欣然面前时,欣然眼前一亮,有些不认得她了。唐艳艳整个一上班一族的打扮,成熟许多,也漂亮许多。
"呵。漂亮了!"欣然说。
"我过去很丑吗?"唐艳艳笑着问。
"更漂亮了。现在在哪儿发达?"
"南酒。"
"跑蛇口干去了,干得好吗?"
"麻麻的(马马虎虎)。偶尔想到还有两个月就高考,心里很乱,我不知这场赌博会有什么结果。唐艳艳说。以高考为目的的高中生活结束了,上学也就没意思了,她就出来做事,可出来后又觉得空虚。
"对了,告诉你,我买了个广东户口,花了7000元。现在我的户口在东莞。有广东户口招工会容易些。没有深圳绿卡,找工作那个难哦,我几乎每次见工都碰钉子,都被人愚弄一通,好像所有用工单位都串通一气。"
欣然沉默片刻,严肃他说:"艳艳,今天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的,我要回上海读书了。"
"决定了?"
"决定了。
唐艳艳若有所思,点点头。
"在我眼里,大学校徽比深圳"绿卡"更有吸引力。"
"祝你考上大学。"
欣然笑笑:"那你呢?以后……"
"走一步算一步。"
"那其他同学呢?"
"都围着高考的指挥棒转呢。"
这时,唐艳艳看看表:"不好!我得上班去了。
临出门时,唐艳艳用手模摸欣然的头,抿抿嘴,像个大人:"好好干!
"干什么?"
"生活啊。相信你会干得比我出色。"
欣然觉得她的话很感人,却又有点凄凉。欣然有些不忍。故意轻松地唱了句:"我的未来不是梦。
唐艳艳也唱:"我的未来不是梦。"
实在舍不得退学
又是一个星期六,住宿生总是在星期五就把东西收拾好。到星期六下午大包小包地拎回家。
柳清提着一个大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包里装的都是脏衣服,还有两双臭袜子。柳清没有在学校洗,宿舍楼水龙头少。人多,柳清总排不上,也没有人替她占位子。索性就带回家洗,周一再带回。
好不容易挤上10路车。这是深圳市第一辆无人售票车。公共汽车无人售票,是跟香港学的。柳清上了车,将钱投进了钱箱。车厢有点挤,柳清紧紧抱住她的大包,像抱着一个大钱袋。
车上不少人在谈股票。这一星期来股票大天往下掉,高价位买进来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余发也是其中一分子。股票猛涨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物极必反"这个规律。预料到股票要跌了,可总存着一丝侥幸,也许还会涨,也许能赚得更多,结果却"玩完了"!贪得无厌也许是人的共性,余发也逃不出。
股票暴跌,气得余发无心上课,关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余发是身在教室心在股市,上课不时地看BP机,江老师知道后把余发找了去,批评了他一通,又与他交谈了很久,余发才干静下来,想开了。随它去吧,现在不是很时髦说那句"玩得心跳"吗!
余发比柳清的妈妈强,余发还有江老师开导;柳清的妈妈不但没人开导,爸爸还一个劲儿埋怨她贪心,一股涨了5元还不抛。其实当时没抛,相当一部分是爸爸的责任,他总说服票买涨卖跌,现在涨得这么好,看看再说。
柳清下了车,提着一大包东西,一个肩高,一个肩低地走回家。天开始暗下来,偶尔有飞机飞过,柳清呆呆看了会儿。没劲几,回家也没劲儿,又要听妈妈刻薄的咒骂,看爸爸拉长的脸。何况这几天股票处于低潮,处于熊市。妈妈对她的态度肯定也随之处于熊市;从家说股票是经济政治的晴雨表,柳清说股票是妈妈对她态度的晴雨表。现在股票掉了,妈妈的脸色好不了。
柳眉和"大胡子"结婚时,"大胡子"曾送给父母5000股的"发展"作聘礼。后来"发展"一股涨到40,妈妈抛了,赚了20万,妈妈从中尝到了甜头。再后来"发展"涨到80,妈妈后悔了。后悔卖得太早了,不然就是40万,这辈子还愁啥?妈妈决心要挽回"损失",就把先头赚的20万全用来炒股。于是成了"专业鼓(股)手"。现在股票交易所里家庭妇女成了主力军。证券所是妈妈每天必到之处,搜集股票情报、建仓出仓成了她每天的功课。这中间有赚,也有亏。运气好的时候,一觉醒来就赚它成千上万,妈妈乐滋滋笑眯眯的;亏了,妈妈看什么都不顺眼,逮着谁骂谁。
果然。柳清一迸家门,妈妈就骂上"你死回来了。
柳清抿抿嘴,不说话。她们家的"宝安"股票是25元买进,如今已跌到了15元。妈妈每天就像吃了枪药一样,人气十足。柳清上卫生间久了点,她要骂;爸爸喝汤声音大了点,她也要骂。
柳清正在看香港"肥肥"主演的闹剧《富贵再逼人》,妈妈突然迭声大叫:"遥控器呢?遥控器呢?一把抓过来调到深圳台。
"天气预报"已经结束了,本该"股市行情"开始,可是直到"外汇牌价"播完,还不见股市行情出现,接放的是电视连续剧《渴望》。
"痴线。"妈妈冲电视发火。
怎么今天会突然没了股市行情?哦,柳清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股市不营业,就说:"今天是礼拜六。
"是哇。妈妈也恍然大悟,"我说呢,都给你气糊涂了!
"又关我事?"柳清想。电视台上正重播《渴望》,广东人听不来那北京带"儿"的土活,却都爱看这感人的故事。
爸爸一个劲儿地怪妈妈:"都怪你太贪心了,前几天涨到30了你还不肯抛。现在好了,掉到15,一下子赔了2万。
妈妈瘫在沙发上,连跟爸爸吵架的劲儿也没了:"我还以为会涨到40呢。下回再涨到30,一定抛,一定!
"你这人就是贪心不足。"
"我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为了柳清。
父母常常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移到柳清身上,尽管她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但仍无法逃过这次"劫难"。全家就柳清是消费者,是吃白饭的。一有什么气,什么火,就冲柳清来,仿佛这是她的义务。
"柳清,你看看你,就知道花钱。要是柳叶、柳眉在就好了。
妈妈成天念叨"书念不好没关系,英语一定要学好,找婆家一定要有钱有势的"。家里人认定柳清是个赔钱货,都说柳清考高中多余了,上个中专职高多实际。家里人骂她,她从不顶嘴,她一顶嘴,骂得更多了。柳清也有抵挡这些刺耳的"矛"的"盾",就是痛痛快快地想别的事,想高兴的事,或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柳清会幻想出许多许多的事,把现实忘得一千二净。完全沉浸于梦幻之中。
"你到底决定了吗?"
"我,我不想这么早出国,更不想退学。我这年纪不上学。会让人觉得不妥。"
"我要你在家不是当小姐,是攻英语,现在学科大多,什么地理历史的,统统没用,你在家给我一门心绪学英语!"
"现在有老师教都学不好,我自己……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没有考过大学!"
"窜得你!要不是"文化大革命",照样进北大上清华!
妈妈要柳清退学,在家专攻英语,一两年后出去。柳清犹豫着,就这样告别中学时代,实在不舍得。
"还不快去看英语!妈妈"啪"地把电视关了。自己不着也不让别人看。真是的!《渴望》正播到刘慧芳含辛茹苦地抚养小芳,"不是亲生的都那么疼爱,而我呢?"柳清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妈亲生的。
第二十四章 中国父母真累
校艺术团成立,刘夏是校乐队首席小提琴手,她是以"元老"的身份加入艺术团的。成立大会上学校邀请了许多知名人士。聘请担任艺术团顾问的有国家一级指挥。歌唱家。舞蹈家。这些顾问在祝贺词中都不约而同地提到:"有人说深圳是个文化沙漠,你们不要不服气,深圳在文化生活方面确实不如内地的大城市,你们艺术团成立,就像沙漠中的绿洲……"
刘夏有些不明白了。她经常听人说深圳是"文化沙漠",可深圳的知识人才结构仅次于北京,深圳已经吸收了全国三十分之一的博士毕业生,还有更多的博士生正在敲击深圳的大门;国内奇缺的翻译人才,在深圳一个广告就可招揽到"一大把"。为什么还有人说深圳是"文化沙漠"呢?
作为乐队成员,刘夏知道全国像九中途样拥有管弦乐队。合唱队、舞蹈队的艺术团的学校寥若晨星。屈指可数,也就北京、上海儿所有名的中学。为什么还有人说深圳是"文化沙漠"呢?
刘夏不乐意别人说深圳是文化沙漠。
在文理科分班这件事上,刘夏有自己的主见。她知道选文选理直接影响报考大学的专业。刘夏想考音乐学院,可她不敢擅自主张,因为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学习都是父母安排的。从上幼儿园开始,父母就安排了她的一切:学小提琴还是学钢琴,上哪所小学,考哪所中学,考中专还是普高,都是父母一手包办。现在文理科分班,她自然得问问父母,她不知道父母还要为她操心到什么时候。中国父母真累。
父母离了婚,父亲与任娜结婚了,又买了房。妈妈一直很恨,直至最近提升为会计师,这才觉得不输给爸爸了。刘夏拿他俩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妈妈家住两个星期,爸爸家住两个星期。刘夏经常问自己:"我的家究竟在哪儿?她至今不知应该选择谁。
刘夏和妈妈说了文理科分班的事,刚一说完,妈妈就接着说:"学金贸,将来到银行、到外贸公司都吃得开。"
"可……我想考音乐学院。"
"考音乐学院?干吗?"妈妈叫道。
"我想当个音乐家。"
"音乐家?"妈妈在笑,笑得阴阳怪气,"这点真是遗传了你爸的基因!大概也是所谓搞艺术的人的通病,什么东西都能叫出个好听的名字,明明是扫大街的却要叫什么城市美容师。音乐家?我看不如直说乐手来得明白!
"乐手?"刘夏一怔,下意识地重复道。
晚上,刘夏去爸爸家。爸爸和任姨新买的套房很漂亮,也有刘夏的一间。爸爸像年轻了很多。刘夏很想征求爸爸的意见,她想爸爸应该会理解和支持她。
"刘夏,你参加乐队,进艺术团,爸爸很赞同。但你要以艺术作为终身职业,爸爸不同意。
"为什么?"刘夏惊讶,爸爸本身就是搞艺术的。
"刘夏,爸爸原先也一直希望你走艺术这条路。但现在……"爸爸露出一丝苦笑,"我国的艺术人才很难成长,搞艺术,太难了,太难了!尤其在深圳,在这么个商品时代。现在许多搞艺术的纷纷下海,经商的经商,炒股的炒股。当然我指的艺术是纯艺术,严肃高雅的艺术,而下是现在那个在歌舞厅里扭扭屁股,歇斯底里吼叫一番的所谓红歌星。艺术这碗饭可不好吃啊,需要忍受痛苦。孤独、寂寞和贫穷。如果连吃饭都要顾虑,哪有心思搞创作呢?"
刘夏低着头。一言不发。
"爸爸是过来人,搞了大半辈子艺术,现在只有五个字,做人要现实。理想与现实是有距离的。当然这种抉择是痛苦的。"
晚上,刘夏梦见童话中那穿魔舞鞋的女孩子,她尽情地跳着,转着,再也不能停下。
第二天早上,爸爸的第一句话是:"人们常说有耕耘必有收获,但在艺术之路上就未必如此。我只能说要收获必须有耕耘,却不意味着有耕耘必定有收获。"
刘夏见爸爸的眼神黯淡,想必是昨夜没睡好。她知道爸爸这话既是"经验之谈",又是"肺腑之言"。爸爸不会骗她。爸爸比她有才华,都不过如此,更何况自己?可梦中那个穿魔舞鞋的女孩子怎么办?
刘夏不能停下来,也无法停下来,与其说她选择艺术,不如说艺术选择她。没有掌声和鲜花,但她仍满腔热情执着追求。
"本剧需15一17岁的中学生若干名,有意者请于6月1日到电视台大厦三楼B303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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