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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_28 刘和平 (当代)
郑泌昌把目光望向了杨金水:“杨公公,这件事是您说还是我们说?”
杨金水一脸灰暗:“廷寄是寄给你们的,这个时候还要把事情推给我吗?”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郑泌昌连忙说了两遍,接着拿起了案上的廷寄,把目光转向了高翰文:“内阁的廷寄到了,两层意思,我给你说一下。”
高翰文神情立刻肃穆起来。
郑泌昌看着廷寄:“第一层意思,胡部堂和戚将军他们的军需粮草以及兵源补充,着令浙江南直隶福建三省供应,以我们浙江为主。第二层意思,查浙江商人洗一石欺瞒织造局,营商肥私,以商乱政。着令即刻将其抄家拿办。所抄私财,悉数调拨军用!”
高翰文听后一怔,先是直望着郑泌昌,接着把目光望向了杨金水。
郏泌昌倒是不回避他的目光,杨金水却将目光望向了案面。
高翰文:“属下不明白,诸位大人为什么要等我来商量这件事情。”
郑泌昌:“我们议了一下,这件事情只能由高知府来办。”
高翰文站了起来:“为什么要等我来办?”
郑泌昌:“坐下,先坐下。”
高翰文又坐了下来。
郑泌昌:“一是因为筹粮募兵现在都是你在办,抄了沈一石的私财高知府可以立刻调作军用,不至延误军情。二是高知府现兼浙江道御史,按朝廷律法,锦衣卫办案由各省御史直接参与。因此二条,这件事必须高知府去办。”
高翰文虽然心中明白郑泌昌、何茂才是又在将自己推到前面,但他们列举的这两条理由偏让你无法推卸,便只好沉默在那里。
“锦衣卫几个钦差还等着呢。”何茂才插言了,“高知府,不能再耽误了。”
高翰文没理他,望向了杨金水:“杨公公,沈一石可是有织造局的六品顶戴,不知内阁的这个廷寄司礼监知不知道?”
杨金水的目光依然望着案面:“他没有什么顶戴,也不是织造局的人。”
杨金水这句话说完,锦衣卫的四个人站了起来。
锦衣卫的那个头儿:“内阁的廷寄司礼监批了红,批了红就是诏命。高大人。走吧。”
是诏命就得跪接,高翰文只好慢慢离开座位,走到了堂中,站在那里,望着郑泌昌。
郑泌昌双手捧着廷寄也下了座,走到高翰文面前:“杭州知府兼浙江道御史高翰文接诏命!”
高翰文跪了下来,举着双手将廷寄接了过来。
杭州沈一石织造作坊
上百架织机依然在织着丝绸,机杼声一如往日发出巨大的碰击声。一队兵提着枪跑进来了,很快便把住丁作坊的两道门和几条通道。
织工们目光中都露出了惊恐,却依然不敢停下织机。
高翰文和四个锦表卫在一队兵的簇拥下接着进来了。
先前带队进来的队官一声大喊:“这里被抄了!都停下来!”
一架一架织机慢慢停下了,一个一个织工都惊恐地在自己的织机前站了起来。
高翰文站在通道中:“不关你们的事!丝织不要停,大家都接着织!”
那些织工仍然惊惶地站在那里,没人敢再坐下。
高翰文向那队官望了一眼,队官跑了过来。
高翰文:“不要吓他们,叫他们接着织丝。”
队官:“小的明白了。”
高翰文领着四个锦衣卫从通道向对面那道门走去。
“织!都接着织!”那队官的吼声在高翰文的背后响起。接着,机织声也在他背后渐渐巨响起来。
沈一石作坊客厅
许多管事都被赶到了这里,背贴着墙站着。
高翰文和四个锦衣卫进来了。另一个队官迎了上来,单腿行了个礼:“禀众位大人,都问了,他们都不知道沈一石在哪里。”
高翰文脑子里立刻现出了他的那所别院:“不用问了,我知道他在哪里。”说着转对四个锦衣卫:“他还有所别院,我们去那里。”
四个锦衣卫却对望了一眼,锦衣卫那个头儿这时却显出并不着急的样子:“跑不了他,我们先在这里坐坐。”说着径自在左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另外三个锦衣卫也都坐了下来。
高翰文一怔,望着锦衣卫那头儿。
锦衣卫那头儿向另一个锦衣卫示了个眼色,那个锦衣卫走到高翰文身边低声说道:“抓他我们就不去了,高知府多担担劳吧。”
高翰文:“为什么?”
那个锦衣卫的声音更低了,贴近他的耳边:“我们也归司礼监管,给杨公公一个面子。”
高翰文从骨子里陡地冒出一阵凉意,沉默的这一刻,自己从来杭州到现在所有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全明白了:在这个大明朝,根本就没有什么理学什么良知什么朝廷律法!从上到下都淹没在一片污泥浊水之中!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着:“这是做什么官!为什么要来当这样的官!”
那个锦衣卫催他了:“去吧,抓了人,下面的事我们再商量。”
高翰文不再理他们,大步走了出去。一队兵跟着他走了出去。
沈一右别院大门外
还在马上,高翰文便感觉到了异样。
——这座深宅别院的大门洞开着,里面一片沉寂,像是一座荒废了多年的旧宅!
高翰文慢慢下了马,向洞开的大门走去。一群士兵紧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这座空无一人的大院
沈一石别院账房
站在门口,高翰文已经看清了,这间前不久自己来过的账房里,那些装满了账册的书格书柜全是空的!就连那张大桌,那几张茶几上也是空的!
突然,高翰文看见了一样东西,是那张他当时坐过的椅子上用一方玉石镇纸压着的一纸书笺!
“你们在门外候着。”高翰文说着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拿开了玉石镇纸,拿起了那一纸书笺,望向书笺上两行工整的楷书。
——沈一石那异样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归邙山!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后,君复伤!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
高翰文一下于懵在那里!
紧接着他浑身剧颤了一下,他听到了鼓声,从内院传来的鼓声!
高翰文疾步走了出去,大声喊道:“随我来!”
所有的兵都跟着他跑向内院。
沈一石别院琴房外
琴房的大门紧闭着,一记一记的鼓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高翰文在院内站住了,所有的兵部在他身后站住了。
鼓声竟如此的安详,慢慢敲着,一敲下去都有片刻的停顿,接着便是余音,像是微风吹过荷塘无边的莲叶。
高翰文两眼茫然了。
接着敲击声慢慢加快了,像是间歇的雨滴落在荷塘无边的莲叶上。
高翰文听出来了,这是相传祢衡当年为曹操演奏的《风吹荷叶煞》。
接下来应该是狂风暴雨般的宣泄,高翰文明白了,大声令道:“把门撞开!”
、文、“是!”士兵们大声应着,便跑过去撞门。
、人、随着撞门声,鼓声果然激越起来,那门却纹丝不动。
、书、高翰文:“立刻把门撞开!”
、屋、他的话还没有落音,门口几个士兵突然被一阵热浪冲得向后倒了下来。
门的缝隙里喷出了熊熊的火苗。
“快走开!大人!”几个士兵架着高翰文便往外走。
“放开我!”高翰文甩开了他们,“找水,救火!”
可一切都晚了,琴房内显然泼满了油,大火已经从屋檐的房顶上冲天燃烧起来!
高翰文僵在院中,大火把他的身影也映得一片通红!
第十四章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装有沈一石所有账目的四口镶铜边的红木大箱早已搬到了这里,每口木箱上都贴着封条,每张封条上都写着“呈织造局巡抚衙门”的字样。
杨金水、郑泌昌、何茂才坐在这几口大木箱边也已经不知多久了。开还是不开,烧还是不烧,或是打开看了再烧,或是不看就烧,谁也不开口。
“打开来看看?或是搬到后院去烧掉?”最终是何茂才忍不住了,望向郑泌昌和杨金水。
“请杨公公定夺吧。”郑泌昌立刻望向坐在另一边的杨金水。
“你们说呢?”杨金水刘这两个人早已是在心里腻歪到了极点,见这个时刻两人还这般做作,慢慢把目光转望向他们,反问道。
郑泌昌还是不肯表态,定定地望着何茂才。
“看了也吓不死人。”何茂才站了起来,“不看死了才是冤鬼。”
郑泌昌又望向杨金水,杨金水也还在望着他。郑泌昌不得不表态了:“对朝廷负责,对织造局负责,就打开来看看吧。”
“那就别打开。”扬金水再也不给他一点面子,“真要对朝廷负责,就把它交给四个锦衣卫送到朝廷去。”
郑泌昌被杨金水这句话逼住了,看他的神态也不像说假的,这就不能再绕弯子了。亏他偏又能找出理由,赌着笑:“杨公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沈一石到底有多少家财,哪些应该是织造局的?哪些必须立刻抄没筹粮募兵给胡部堂送去打仗?我说的对朝廷负责,对织造局负责是这个意思。”说着又望向何茂才,示意他打开箱子。
对郑泌昌这时候还不肯担一点担子,何茂才也起了腻味,本心是恨不得赶快揭开封条看个究竟,但想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日后,这时也长了心眼,逼问郑泌昌:“中丞的意思是不是叫我撕开封条'”
郑泌昌:“这还一定要我说明吗?”
何茂才:“这上面明写着星织造局和巡抚衙门,杨公公不开口,中丞不开口,我怎么敢启封?”
话到这个分上,郑泌昌依然不开这个口,又望向杨金水。
“我呢是真不想看了。”杨金水掸了掸身上的袍子,站了起来,“二位如果也不想看了,我这就去叫锦衣卫四个兄弟来把箱子抬走。”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开封吧!”郑泌昌慌忙开口了,对着何茂才,“为前方筹募军需毕竟是我们的事,就不要使杨公公为难了。”[TXT小说下载:www.wrshu.com]
杨金水这才又站定了,转过脸又望向这两个人。
“我说也是!看完了账,前方还等着钱打仗呢!”何茂才也不再耽搁了,立刻撕开了一口木箱的封条。
“这几句话还像人话。”杨金水又坐了回去,“做官做人就算七分想自己,也得两分想朝廷剩下一分想想别人。想自己想到像你们这样的十足赤金,这世上有十足的赤金吗?”
郑、何被他训得目光又是一碰,心里不是滋味,脸色也难看起来,嘴上却不敢回言。
郑泌昌对何茂才:“都打开吧。”
箱子口贴了封条并没上锁,何茂才刷刷几下又将另外三张封条都撕了,接着把四个盖子都掀开了。
——箱子里果然是满满的账册!
郑泌昌、何茂才又都望向杨金水,杨金水坐在那里却闭上了眼睛。二人不好叫他,便把目光凑近了第一口箱内。几乎同时,两人的目光都看见了一号箱满满的账册上面赫然摆着一封信!
——信封上用工楷写着:“杨、郑、何诸公共启沈一石”。
“沈一石还给我们写了封信!”何茂才失声说道。
郑泌昌已然急不可待:“快拆开。”
何茂才拿起信撕开了封口,抽出两页信笺,急不可耐竟一个人看了起来。
郑泌昌:“知不知道规矩?摆到案上去,一起看!”
何茂才这才觉着不妥,拿着信走到大案前平平地摆在案上。
郑泌昌对坐在那里的杨金水说:“杨公公,一起看吧。”
杨金水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案边。三个人并排站在案前,开始看那封信。
一笔非常工整的楷书,一点也不像一个明知大限将到的人所写。杨、郑、何三人不禁立刻同时想起了这个曾经和自己密切律来多年的大商人。沈一石那不露声色的身影慢慢从那封信上浮现了出来。接着,那个影子开口说话了,那曾经惯昕的声音在三人的耳边响了起来:“从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年,二十年间,这是沈某上交织造局和浙江官府最后一批账册。四任织造,五任巡抚,唯胡部堂胡宗宪与洗某无账目往来,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门唯胡部堂堪称国朝大吏,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杨金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郑泌昌、何茂才这时的尴尬却掩饰不住了,目光同时碰望了对方一下,接着又赶紧望向那封信。
郑泌昌、何茂才的眼有些花了,似乎看见沈一石的身影慢慢飘离了信封,就像平日在这间房里那样,时而踱着,时而坐下,那声音也就随着身影在房间四处响着:“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织绸凡四百余万匹,历年上缴织造局共计二百一十万匹,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之九十万匹再买生丝,再产丝绸,使沈某艰难维持至今。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将各项开支一一记录在账,即诸公所见之账册也。”
“其心可诛!”何茂才忍不住吼了起来,目光在四处望着,“沈一石,你死了也要进十八层地狱!”
郑泌昌被何茂才这一声吼得头皮都发麻了,目光也向四处望去,青天白日哪有什么鬼魂?于是白了何茂才一眼,又望向杨金水。
杨金水目光冷冷的,声音更是冷冷的:“家破人亡,就该人十八层地狱;逍遥法外,才能升大罗生天!”
这种氛围,杨金水又说出这样咒语般的话来,郑泌昌、何茂才头皮又都一麻。二人不禁对望了一眼。
“看信吧。”郑泌昌连忙岔开。
三人的目光又向那封信望去。
沈一石的身影不见了,声音却像是坐在大案前那把椅子上说话:“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数十年备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补国库之亏空否?诸公见此账目必将大失所望也!兹附上简明账目一页于后,望诸公览后另想良策,为前方筹募军饷,或可减罪于朝廷。否则,沈某先行一步,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
看到这里,郏泌昌、何茂才的脸色立刻变了,都望向杨金水。
杨金水的脸依然冷冷的,毫无表情。
“快看下一页!”郑泌昌已经急得声音都有些颤了。
何茂才连忙将这页信拿开,露出了下面一页列着几项开支的账目。
沈一石的声音:“其一,沈某共有作坊二十五,织机三千,每日可织丝绸五百四十八匹。诸公见此账时,吾库存之生丝仅能维持作坊织绸二十天,共计一万零九百六十匹。距朝廷所需之五十万匹相差四十八万九千四十匹。”
郑泌昌的目光一下子茫然了,何茂才的目光也一下子茫然了。
沈一石作坊客厅
这里,高翰文的目光也茫然了!
大厅外面站满了兵,椅子上坐着四个锦衣卫。屋子中间并排站着沈一石的那些管事,这时都低着头,一片沉寂。
高翰文站在那里显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把目光慢慢转盯向沈一石那个为头的管事:“你刚才说所有的作坊还能织多少天?”
“二十天。”那管事惧怯地望了高翰文一眼,看见他锐利的目光连忙又低下了头,“因为库存的生丝就够织二十天。”
高翰文:“二十天能织多少丝绸?”
那管事:“一共能织一万零九百六十匹。”
“一万零九百六十匹!”高翰文的声音震颤了,接着大声喝问,“库存的丝绸呢?你们绸缎行的库存丝绸还有多少,”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杨金水不看账目了,已独自坐回了靠窗的那把椅子上。郑泌昌、何茂才却依然站在案前,脸上流着汗继续在看着那页账目。
沈一石的声音这时就像在二人耳边轻声低语,却那样清晰:“其二,沈某共有绸缎行一百零七家,嘉靖四十年初尚存绸缎十二万五千六百匹。三月,织造局奉上命调拨十万匹。剩余二万五千六百匹,郑泌昌郑大人以巡抚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三千五百匹,何茂才何大人以按察使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两千匹。四月,为凑足买粮之款,卖出两万匹。现库存仅剩丝绸一百匹。”
郑泌昌、何茂才的眼睛刷地直了
沈一石作坊客厅
“一百多家绸缎行一共只有库存丝绸一百匹?!”高翰文的目光像两把刀直刺向那个管事。
那管事:“就、就一百匹……”
高翰文的脸也白了:“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立刻查抄库房!”
大厅外的士兵一齐跑了进来。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现、现银还有多少两’”郑泌昌也不看账了,软软地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地望着仍然站在案边的何茂才。
“现银也不足一万两!”何茂才拿着那纸账目,手在抖着,声音也在抖着,“这、这怎么可能?打、打死我也不信!”
“完了。”郑泌昌喃喃地说道,“我们都被沈一石玩了…”
“是呀,他是在拿命跟你们玩哪!”杨金水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接言了,“你们几个衙门包括你们的家里,这么多年的开支花了他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今年为了改稻为桑,又买了近一百船粮,又花了多少钱,我们心里都有数。现在买的粮都借给了淳安建德。沈一石家里真有座金山,挖也挖空了。”
郑泌昌、何茂才这才似乎不得不相信眼前这纸账目了,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站在案边,谁也不看谁,全望着前方发呆。
“两位大人还有事吗?”杨金水慢慢站起来了,“要没有别的事,杨某要回去给宫里上请罪的本章了。”
“杨公公!”郑泌昌省了过来,“千万不能就这样请罪。要是我们都这样请了罪,前方的军需没有了供应,这场大战就打不下去了!”
杨金水的目光望向了门外:“现在想到仗打不下去,晚了!”
浙江温岭铁场
广袤无边的群山,草树浓密,三面环绕着方圆数里宽阔的海滩,海湾的海面上停靠着数十艘倭寇的战船。
镜头推向了最大的那艘倭船。战船的船板上捆绑着被掳掠来的大明百姓。不分男女都被脱掉了上衣,在光天化日下暴晒!青壮男人都被铁链锁着,女人则是被一根长绳套住了每个人的左臂,串成一行,这时正被倭寇驱赶着跪擦船板。
一个倭寇头目坐在翘起的船首上,两眼既凶且淫地在一个个光着上身的女人胸前睃巡。突然,他站起来了,走到了那一排正在跪擦船板的女人面前。
女人们都吓得伏下了身子。
那倭寇头目揪住了一个女人的长发往上一提!
那女人的身子被拉直了,连忙用没有被套的右手掩住双乳!
那倭寇头目狞笑着,两个倭寇走了过来,解松了这个女人左臂上的套绳。倭寇头目揪住这女人的长发向船舱拖去。女人发出了长声的哭嚎!
其他的女人都伏在船板上发抖。被铁链锁着的男人都闭上了眼睛。
那倭寇头目拖着女人的长发走近了船舱,就在这一刹那,一个被铁链锁着的男人突然跃起,用头向那倭寇头目撞去,可头离那倭寇头目还有一尺来远,他的身子便被铁链紧紧地扯住了。
倭寇头目站住了,望向那个男人。那男人眼中射出怒火,紧盯着倭寇头目。
倭寇头目松开了女人的长发,倏地从腰间拔出了两把倭刀,同时砍去!
一把倭刀将那男人的头颅砍飞向大海,一把倭刀砍断了那男人身上的铁链!
从身腔里喷出的血溅向了船板,也溅向了那个倭寇头目!
倭寇头目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却转对身边的两个倭寇用日语说:“喂鱼!”
两个倭寇抬起了没有头颅的尸首,向大海扔去!
山的上空海的上空这时高悬着那轮白日,天空和海一样的湛蓝,不时有鸟群从大山里飞过来,盘旋在海面上寻觅海中的鱼食。尸首抛人海面溅起的浪花吸引了它们,一群鸟立刻俯冲下来。
海滩边的群山里
倭寇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倭船停泊的对面那莽莽苍苍草木浓密的山里,一双双喷着怒火的目光这时正在望着他们这些禽兽!
这就是戚家军!两千人在龙山剿灭了一股倭寇便立刻奔赴这里,伏在大山中也已经两天两晚了,没有一个人动弹,每棵大树上栖息的鸟群都没有被惊动。
戚继光背靠着一株大树;双手拄着那把宝剑,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数双目光这时都望向了他,他两眼只望着前方,还是一动不动。
一个将官在地上慢慢爬着,爬到了他的身边,尽量凑近他的耳边,极低极轻地说道:“将军,有些弟兄断粮已经两天了,多数弟兄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戚继光没有看他,低声应道:“知道。”
那将官:“倭贼天天在船上奸淫杀人,弟兄们说是不是不要等了?”
戚继光慢慢望向了他,嘴里只低声进出一个字:“等!”
画外音在静静的群山上空响起:“戚家军在龙山一役歼灭了倭寇一千余人,解救了四千多中国百姓后,立刻辗转奔赴到了温岭,准备在这里截击从象山、幸化、宁海烧杀淫掠而来的倭寇。也就在此时,后援断了。据史书记载,数千将士就是在已经断粮数日后仍然坚守苦待,伺机杀敌!”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我愧对皇上,愧对老祖宗!”杨金水这时站在签押房的门内仰望着院外那方天空。郑泌昌、何茂才这时竞一边一个跪在他的两旁,眼中满是惊惶。
杨金水却望也不望身旁这两个矮了半截的身子,目光依然仰望向门外:“胡宗宪、戚继光在前方打得那么难,朝廷把接济他们的军饷都押在这次抄没沈一石家财上面,我们却拿不出军饷来…”
“我们想办法筹粮募款!”郑泌昌立刻接言,“只望公公跟锦衣卫几个钦差说一声,请他们转陈吕公公,让朝廷给我们一些时限。”
杨金水这才慢慢望向了他们:“就算朝廷给你们时限,二位大人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沈一石去抄他的家,”
“只要朝廷让我们戴罪立功,我们可以另想办法。”郑泌昌说着立刻望向何茂才,“老何,你说想尽办法我们能够筹多少军饷?”
何茂才:“拼了命,怎么也能够先筹集一两个月的粮草军需!”
“那眼下沈一石这个案子呢'”杨金水又望向了他们,“抄家抄出这样的结果总得给朝廷一个说法。”
“找个人顶罪!”郑泌昌答道。
杨金水:“找谁顶罪?”
郑泌昌:“高翰文!”说着望向了何茂才。
何茂才立刻接道:“对!都因他办案不力,致使钦犯畏罪自杀销毁账册,转移了私财!”
杨金水深望着他们,在那里想着。
沈一石一家绸缎库房
一个管事颤抖着手打开了库房的锁,高翰文一脚便踹开了库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四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士兵们都紧张地守在门外。
库房内,高翰文的背影定定地立在那里。四个锦衣卫站在门边,也都一声不吭。
整个库房只有一排排空空的木架,哪见一匹丝绸!
高翰文慢慢转过了身子,望向四个锦衣卫。四个锦衣卫也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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