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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作者:梅子黄时雨

_9 梅子黄时雨(当代)
有种不对劲的诡异感觉瞬间从背脊处泛了上来,许连臻便沿着封口将信拆开,瞧见里头是几张照片。
许连臻没细想也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抽出来一瞧,照片上的内容一映入眼帘,许连臻便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作响,好似整个世界在眼前爆炸。
许连臻无意识地连退了几步,全身血液一个劲地往头上涌,晕晕的,重重的,整个人呼吸凝噎。
竟然是数张裸照!而且照片中的那张脸,有的星眼半阖,有的侧面婉约,可五官却清楚分明,正是她自己!
许连臻手指颤抖地翻了一张又一张。一次又一次地确认。照片中那个人的的确确是她。而且照片的背景她也熟悉得很,是他的海边别墅。
是蒋正楠!这些是蒋正楠让人给她的!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连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行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软软的棉花里,四周都不着边际。她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了楼下。
迎面打来的空气冰冷如刀,许连臻被这寒气一逼,倒恢复了些许神智。眼光不经意地扫到了那辆黑色的欧系车。她一僵,这部豪车,她已经在这里看到过几次了。
许连臻一下子如醍醐灌顶,将所有不解之处都联系在了一起,她一步一步地朝车子走去。
果然,不出数秒,有人从后座推门下车,赫然便是贺君,一身西服,精明干练的模样。态度依旧如以往客气:“许小姐,好久不见了。”
许连臻望着贺君,哑声道:“他在哪里?”贺君垂下眼,似不愿与她对视:“蒋先生在等你,许小姐,请跟我来。”
果然一切都是他计划的。
车子一路行驶,许连臻屏息坐在后座,心绪起伏。
蒋正楠、蒋正楠,这个名字每每只要忆起,只要想到他那张带血的脸,许连臻心里都会难以自已地抽痛。她几次想开口询问贺君有关蒋正楠的情况,他的伤,他的病,现在究竟恢复的如何了。
可那些话语在喉咙口盘旋数圈,一想到包里搁着的裸照,许连臻终究只是无语而已。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许连臻只觉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连心也是冰凉的。
她又用指甲掐了掐自己,锐锐的统,是疼的,会疼,会痛,就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犹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带她去了那个私人小岛。由于她刻意地不忆起,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好似电影片段,恍然不真实。
下了车,许连臻随着贺君进入楼氏君远酒店。电梯的数字不断闪烁着往上跳。贺君一直无声沉默,愈发让人觉得时间漫长。
最后,电梯终于在发出“叮”一声之后,到达所要去的楼层。贺君来到了两扇高大的房门前,用卡轻轻一刷,然后替她开了门:“许小姐,请。”
许连臻望着面前精致的地毯,跨出了脚步,可是她的腿又算有重,像灌了铅一样。“啪”一声轻响,门在她身后轻轻阖上。大约是君远的顶级商务套房,欧式的装修风格,入目便是一个超大的客厅,有附属的吧台、阳台,甚至还有一间书房,舒适奢华。
但是此刻,许连臻所能目及之处,空荡荡的,别无他人,可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祟,她只觉得整个空间都充满了蒋正楠的气息。唯一一件卧室的门是关上的。客厅的几上有一瓶酒,一只酒杯,一只冰桶。许连臻的心砰砰乱跳,一阵急一阵缓,已乱了所有的节奏。落地的玻璃幕墙,往下望,可以看到澄江如练,岸边高楼林立,连绵一片。只是此刻乌云低垂,天色混沌暗沉,这里是大雁市最繁华的地段。她来大雁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这么好角度地俯视整个大雁新城的面貌。她这样静静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空气里有门把轻轻旋动的声音传来,许连臻身体反射性的僵硬,她一点一点地拧过脖子,只有她知道,一时间,掌心里冷冷热热的都是汗。只见蒋正楠一身浴袍,侧着脸,懒懒地站在她身后。此情此景,仿佛彼此从未分开过。许连臻心头一颤,有种酸意瞬间弥漫开来,与她对视的那一双眸子,依旧黑深如墨,无波无澜。可是她已经辨出了不同,他的眼神里头,清冽如冰,没有半分温度。
两人多久没见面了?自从那天出车祸后,再没有见过。这样的对视令许连臻想起在聂重之家的那个晚上。直到今日,许连臻都可以清楚地忆起那天他含着淡淡笑意,转身离去的画面。
许连臻垂下了自己的眼帘,深吸了口气,方才压抑住自己所有已明或者不明的情绪:“蒋先生。”
她叫自己蒋先生!蒋先生!
她最先的时候也是叫他蒋先生的。后来,后来……她不大叫他。偶尔要叫,便会用“喂”代替,极少极少数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叫他:“蒋正楠。”
在聂重之那里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子唤自己的……蒋先生。
如今再次听见这个称呼,陌生的倒像是真的是初次见面。
蒋正楠盯着她瞧了几眼,缓缓踱步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许连臻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退一步,因他的走近,他瞧见他左脸上一道长长地疤,从眼角蜿蜒至下巴。
蒋正楠也不避讳,望着她毫不在乎地微笑:“怎么?害怕?”那笑容甚至可以说是灿烂的,可是那伤痕因他的笑越发显得狰狞可怕。
蒋正楠在这几天里,隔了车床已经见过她许多次了。如今近距离细看,发觉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眼睛清清灵灵的,没有一丁点儿杂质。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头发长了。
倒是他,如今……
许连臻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条长长的疤痕提醒了她,他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生命一度垂危……
那个时候,她在手术室外,一再地祈求,祈求佛祖菩萨,祈求上帝耶稣,祈求所有的神灵,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平安,什么都可以。她做什么都可以!
空气里偷是难耐的沉默,许连臻缓缓回神,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有种想抚摸那条疤的冲动。可是下一秒,她已经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可以,也是不可能的。
等了许久,蒋正楠却再也没有说话,许连臻只好侧头去看落地幕墙外的景致,不止从何时开始,窗外下起了小雨。
她真的当他如同旁人一般?明知道他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她竟从未有过半句询问……可见,她从未把他放在心上,对她来说,他蒋正楠从头到尾不过是一个掠夺者,当时若不是她父亲在他的掌握下,她怎么会任他予取予求……
蒋正楠的愤怒一点点地浮了上来,甚至还有他不承认的受伤。
蒋正楠听见自己的声音懒洋洋地想起,温煦低沉,甚是好听:“礼物收到了吗?”话音还未落下,如期地瞧见她侧着的半边脸一下子白了树分。
没有得到他亲口承认签,许连臻心里总存着一份侥幸,希望不是他,不要是他。
可这一点小小的期盼,终于被他亲手打碎了!
真的是他!
她从不知道他在她住的地方装了监控,更不知道他曾经拍过这些照片。如果,如果这种事情是吴明或者其他人做的,她大约不会……不会这般难受吧。
她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蒋正楠绝不是将照片给她看看这般简单,可是她又不懂,蒋正楠为何还要找她。都一年多了,想来叶英章和蒋正璇也结婚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她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可利用的价值不成?
她不懂他,以前不懂,现在还是不懂。
许连臻紧抿着嘴唇,冷声道:“蒋先生,你想怎么样?”
蒋正楠仿佛听到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嘴角的嘲弄笑意渐渐由清浅转为浓烈,他斜睨着她,这样子的笑,就算左脸的疤痕线条愈发突兀狰狞,就算是凉薄,也有一种难以逼视的英俊。许连臻的心突地一跳,漏了节奏,她仓促地别过头,瞧着窗外,玻璃幕墙桑有水迹无助地蜿蜒而下。
蒋正楠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茶几上的酒杯,缓缓地饮了一口,一整夜的等待,她终于落网了,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许连臻又等了许久,终于败下阵来来,于是,她将照片取了出来,搁到了他面前,:“蒋先生……你想要什么?”
每张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照片里头的她,蒋正楠记得相当清楚,有的酥胸半露,有的露出无暇裸背,有的星眼半阖,有的红唇微启,无声魅惑……这样子的她,当真令人血脉喷张。
蒋正楠无声无息地牵动嘴唇,可抬头望她的时候,笑容已敛:“还有更精彩的视频,你想不想看看?”
许连臻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他,半晌,她忽然朝门口而去。
蒋正楠的声音凉凉的在身后响起:“出了这门,一切没有回旋余地。你想清楚了再走也不迟。”许连臻停住脚步,闭上了双眸,缓缓道:“蒋先生,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你一次说个清楚明白吧!当初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蒋正楠心情甚好地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她:“听贺君说我需要一个女助理,我考虑良久,觉得你蛮合适的。”
许连臻望着他:“就如此而已?”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蒋正楠“噗嗤”一声冷笑,退了一步,双手抱胸,凝望着她,语气轻柔之极:“你真是会说笑。”
chapter04 幼稚的开场
蒋正楠给了她一个星期的时间,让她处理大雁的事情。那冷漠的语气,现在想起来也不免让许连臻心口发紧。
她好像吃错药了。从回来到现在,只要想到他,想到他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她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细细缠绕,一圈又一圈。她的眼眶就会酸酸辣辣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
许连臻除了娇姐的服装店,倒也没什么要特别处理的。年东晟那里,她本就有构思了,于是只好熬夜赶图给他。
只是娇姐,娇姐这里……她很是为难。
许连臻搁下了手中的笔,抚着额头起身。娇姐那里也不能拖,早点更娇姐说清楚,才能早点找到合适给的人。
她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咖啡,站在窗前,静听着寒风从窗口呼啸而过。她捧着热腾腾的咖啡,喝了数口,这才又坐下来。
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很多时候,有一些人,一别之后,可能永不会再见了。
正因如此,所以无论如何,她答应年东晟的那张设计图怎么也得完成给他。
一直熬到了天光大亮,总算是完成了十之五六。许连臻起身梳洗了一番,又给自己熬了点小米粥。
去医院的时候,娇姐刚起来,正要下去为小皮皮到楼下去买早餐。见了连臻,倒有点诧异:“连臻,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许连臻一般都是晚上关了店门后过来的,跟她对账结清营业额。今天这么一大早过来,所以周娇不免觉得奇怪。
小皮皮戴了顶蓝白相间的针织小帽,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连臻阿姨。”
许连臻应了一声,见小皮皮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头,小小的一张脸,一双大大的眼睛,脸色苍白羸弱,连小嘴唇亦是灰白灰白的。又见他戴帽子,知道是因为化疗掉头发了,不由得爱怜难过。连大人都难以忍受的化疗,皮皮这么小……
许连臻一路上乘公交车的时候,早已经打了无数腹稿了,可见了娇姐,还是觉得没有准备充分。可是又没有法子拖,他就给她一个星期,都已经过一天了,还只有六天,在这短短的六天里头,她还要给娇姐找到合适的人。
想到这里,连臻便对周娇道:“娇姐,我陪你去买早餐吧。”周娇见状,便知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帮孩子掖好了被子:“妈妈和连臻阿姨到楼下去一下,你再睡一会儿,吧被子盖好,我们马上回来。”小皮皮乖乖的答应了。
因到了探病时间,电梯处人潮汹涌。两人避开了人流,从楼梯间而下。周娇问道:“连臻,你说吧?姐知道你有事!”
许连臻又踌躇了一下,开口:“娇姐……对不起,服装店的工作我要向你辞职……”周娇从来没料到是这件事,不由得吃惊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得太累了?”许连臻摇头:“不是,不是。我很喜欢这发工作,从来不觉得累。”
周娇十分不解:“那是为什么?连臻,姐说过的,这已经是你的店了……”
“娇姐,什么我的店啊,是你和小皮皮的。我……我……”她顿了顿,才道,“娇姐,我现在有事要离开大雁。而且……而且这一去也不知道会去多久。”
周娇拉住许连臻的手,正色道:“不,连臻。我上次说过了,这店是你的,当然这根本不够还你的钱。我拿了你那么多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唉……这么大笔钱,或许一辈子也还不了。”
许连臻拉着她的手,道:“娇姐,说实话,那笔钱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用处,也毫无任何意义。能给小皮皮治病,能派上用场,就是这笔钱最好的用处了。娇姐,你放心,小皮皮一定很快可以找到匹配的骨髓,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周娇见她神色伤感,隐约觉得中间有许多故事。可是连臻不说,她也不好多问。但她还是坚决的道:“连臻,不管怎么样,这钱就算娇姐向你借的。至于服装店,要实在不行,我们就关了吧。你走了,我又要照顾小皮皮,又要管店,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这个问题许连臻早已尽考虑到了,此刻娇姐说起,便提了一个建议:“娇姐,你先不要想着关。要不先找个人试试?到时候实在不行在说!”
周娇想了想,也就同意了。现在要找好的员工不容易,可开了好几年,客源也颇稳定的店就这么关了,周娇心里也舍不得。
于是,许连臻便在店门口贴了招聘启事。
许连臻望着那张黑底粗字的招聘启事,有一瞬间是我失神。自己来到大雁的那天,幽魂一般地站在娇姐的招聘启事前,到如今,似乎不过一个眨眼的光景而已。
昨天,她再见到蒋正楠的那一刹那,心跳如鼓锤。可是他瞧着她,眼神分明是陌生有犀利的,那般的冷淡,倒像在瞧不相干的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会给她这些照片,告诉她有那些视频?
她与他之间,起初其实也算是好聚好散吧。那个时候的她总以为两人之间,两不相欠,再不相见!
可她不懂,他为何在她要离开洛海的时候跟在她的出租车后面?为什么现在又会拿着她的裸照来威胁她!
当初是因为他妹妹蒋正璇,可叶英章都已经向蒋正璇求婚了。她离开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定好婚期了。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功用。
他说他要一个私人助理。真是好笑了,以他的财力,要多少个助理不行啊!可偏偏选她!
许连臻一直到在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让蒋正楠用裸照威胁她?
她当时定定地问他:“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瞧着她,眼神冷如碎玉:“你也可以不同意。但不要怪我不客气,你知道的,现在网络上最火爆的话题,都是裸照之类的。那个速度……”
她从未想过那样子的话会从他嘴里吐出来,且还那般优雅从容。许连臻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
他还嫌不够,似笑非笑地又说了一句:“如果你觉得裸照不够劲爆的话,我手里还有一段视频……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它在一天内红遍网络……”
原本隐隐约约存在的那些暧昧,看来一直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
许连臻那个时候心如死灰的明白了过来,她瞧着脚下的地毯,漠然的道:“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蒋先生。”
蒋正楠挑眉一笑:“你不接受?”
许连臻转过身:“是的,蒋先生爱放照片就放照片,爱上视频就上视频。”她又不是什么名人,就算放上去,又有什么人认识她?最多离开这里,找一个淳朴偏远的小地方重新再开始。她现在一个人,什么也不怕。只要心在,哪里都是家。
她的意思是他的威胁对她不起任何作用。蒋正楠踱到她身边,极有把握的一笑,附在她耳边:“还有一件事情,想来你不知道……”
关于娇姐的服装店,经过两天的试用,总算是匆匆忙忙地赶在她离开前找到了一个可以接手的。也跟娇姐一再说了,若是这人实在不成,再换个试试,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关店。
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周娇来了店里,与许连臻还有新招来的店员将店里的货物和钱款盘算清楚。周娇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许连臻无论如何是不会要这个店的,于是她偷偷的写了一张借条,趁许连臻不注意的时候塞到了她的包包里头。等许连臻发现的时候,早已经到了洛海,这是 后话。
关于年东晟的设计稿,许连臻赶了几个晚上终于赶了出来。既然答应了,就尽力做到吧。此去之后,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所以,能帮忙尽量帮忙。能够认识,也算是彼此间的一场缘分。
年东晟晚上过来取设计稿的时候,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接下来听许连臻说要回洛海,不免吃惊失望,一再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许连臻只说自己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多久。年东晟便也没有再问,把这次许连臻的设计费用给她结清。许连臻也不客气,微笑着收下了。
年东晟又提议请她和娇姐吃饭。许连臻一来不好意思,二来要看店,于是连连拒绝。
周娇却说:“连臻,难得一个晚上,我们就不要看店了。你明天就离开大雁了,走,晚上我们好好去吃一顿。我来请客。”年东晟自然不肯,忙道:“周娇,这个你就不要和我争了,连臻帮了我那么多的忙,我请她吃一顿饭权当践行也应该。你出钱,这不是寒碜我嘛!要不这样,你请客我买单。”
至于谁请客反正到最后拉下店门也没有讨论出来。但是吃饭的地方是年东晟挑的,说天寒地冻的,就吃火锅吧。周娇和许连臻都不是挑剔的人,自然都赞同。
因为是践行,年东晟还特地叫了酒。三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边吃边聊。
周娇万分舍不得许连臻,一直拉着他的手说:“连臻,记得回大雁来看姐,来看小皮皮,啊?”许连臻郑重的点点头。
周娇一个劲的把好菜夹给许连臻:“连臻,你多吃点,看你瘦的!到了洛海,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啊!”
其实娇姐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才是真的。许连臻心里哽咽,想说些话,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向来是个嘴笨的人。很多话只知道放在心里头。
许连臻只是不断的点头。她自小没有母亲,父亲虽然捧若明珠,终归是男人,很多方面难免会心细不足。后来父亲有了惠姨,惠姨平素笑脸迎人,什么都讨好她,但总归隔了好几层。
如今父亲不在了,惠姨早不知所踪,自己也落得这样光景,却想不到能够交到周娇这样的好友。她听着周娇这样款款细语,犹如自己大姐一般,心里自是涌起强烈的不舍。
周娇说了半响,趁年东晟去洗手间的时候,想到一事。幽幽的叹了口气,款款叮嘱:“连臻,娇姐对你什么都放心,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放在心里。趁这个机会啊,一定好好给你说说。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如果遇到什么好的男人,一定要好好把握。女人啊,终归是要找一个好归宿的。娇姐我命不好,找了一个不中用的男人,也苦了小皮皮。”
说着说着,拉起连臻的手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姐啊看你的手,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人。你心地这么善良,以后凡事会逢凶化吉。什么都会好好的。”
许连臻低着头,脸上浮现出飘渺而苦涩的笑意。半响,才轻声道:“娇姐,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等过阵子小皮皮的病好了,你就带小皮皮来洛海看我。”周娇见他对小皮皮的病那般笃定放心,心里头也升起了无限希望憧憬:“嗯,好。等以后小皮皮好了,我们一定去。”
年东晟回来后,特地端了杯酒敬她:“连臻,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忙,下次来打雁,记得一定要找我。若是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火锅热气袅袅,还是娇姐与年东晟,许连臻只觉得心底温暖。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命好,一再遇到贵人,早先的玲姐、孟静姐,还有现在的周娇。就算年东晟,他说她帮了他,可实际上,是他帮了她。
站在楼下,再次挥手与年东晟和周娇道别:“年经理,娇姐,再见。”却见年东晟调了个头后,推门下车,将一个小纸袋递给了她:“连臻,这是我的一个小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有机会我会去海洛看你。”像是怕她拒绝一般,还未等她反应,年东晟一说完,就转身上了车。
许连臻低头,瞧见了纸袋上某水晶品牌的字母LOGO。她连忙抬头,却只见年东晟的车子已经转了弯,消失在视线尽头。
人生啊,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只是一个转身,两个相识的人或许这被子就不会再相见了。
许连臻缓缓的转身,准备上楼。忽然听见贺君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响了起来:“许小姐。”
许连臻愕然的侧过身,只见贺君从一辆车子里头下来,因为与上次的车子不同,在加上天黑,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
贺君道:“蒋先生说今晚会洛海。”简简单单的这么一句,再不多话。
许连臻当然知道贺君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上车。她迟疑了一下:“我的行李都还在楼上......”贺君道:“许小姐可以将钥匙给我,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
许连臻瞧了瞧贺君,知道他说的话不假。,于是从包里找出钥匙给了他。
临上车前,她抬头又望了望这个住了一年多的房子。想来也是她与这屋子的缘分到头了,所以她要离开了。
贺君替她拉开了车后门,许连臻不由一呆,蒋正楠居然也在。大约是开车门的举动打扰到了他,他侧头斜睨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一碰撞,彼此又迅速弹开。
许连臻发现他的脸色阴鸷得可怕,一副风雨欲来的摸样。
许连臻坐得离他极远,贴得车门边。当然,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可以隐身。他离她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觉得似有一种很重很重的压力将她紧压着,呼吸困难,胸骨也像会随时碎裂。
其实许连臻一进来,蒋正楠的鼻尖就闻到了淡而微凉的酒意。她喝酒了!
前头的常师傅是蒋正楠车祸后新招的一个司机,自然不知道蒋正楠和许连臻之前的故事。他见许连臻坐进来,而自己的老板又无任何吩咐。这样子的情况也怪异,他不好开口。等了许久,蒋正楠还是没有说话,常师傅便轻轻回头问了问句:“蒋先生,可以开车了吗?”
蒋正楠这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司机赶忙发动车子。
许连臻自坐进来后,就一直侧头望着窗外。边上的人紧绷着脸,前面的司机自然不敢造次,连音乐也没打开。于是,车子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头一路开去,因为路况好,车子性能好,所以开得极平稳。
许连臻这几日因为要赶年东晟的设计,一连几个晚上都只睡三四个小时,白天又要忙着店里头的盘货、理货,整理一个详细的库存表给娇姐,一便她和新来的店员查对。所以这会儿在安静暖和的车子里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蒋正楠则打开了电脑,查收邮件。他懒懒地瞧了几封邮件,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心烦意乱之极。只觉得车子里头无处不是她的气息,就算带了薄薄的酒味,也渺渺香甜……
香甜……他竟觉得香甜,自己是不是疯了!
蒋正楠心底挣扎了半刻,缓缓侧头,发觉她靠在车窗边,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居然还睡得着!蒋正楠胸膛起伏不定,脸上浮起了几丝受伤的表情,只恨不得伸手把她掐死算了。
他方才在她楼下等了许久,却等到别的男人送她过来。这个男人的资料他现在倒背如流,年东晟,离异无小孩,有一家小型设计公司,设计和施工在大雁颇有口碑。一年前开始接近许连臻,让她帮忙设计图稿,最新的光风百货的橱窗展示、LXL品牌的橱窗展示等,都出自许连臻之手。
当日侦探社一查到她的地址和资料,便第一时间电邮给了他。
照片里头的她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大衣,头发比当初离开他的时候长了许多,纤纤巧巧地披着,围了一条玫瑰紫的围巾。那张清冷的照片里,她的侧影纤细,线条柔和,那粉红便是其中唯一的亮色。
当时他握着无线鼠标,就如被人下了定身咒,再也无法移动。
她不知道。他找她,找了这么久。他恨她可以那么轻轻巧巧地离去。可是恨的里头,有多少咬牙切齿的想念,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酒店套房见她那日,已经是他在大雁市的第三日了。那两日他在她楼下看着她离去,看她走路去上班,看她在店里忙碌,看她去医院,又看她回来,看着她房子里的灯亮起来,又看着暗下去……
他才知道她离开他,这一年多,是这么过的。
她的眼帘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睡眠不足。这般瞧了许久,许连臻好梦正酣,一直未醒。蒋正楠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抬头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可下一瞬,他记起了往事,手僵在了半空中,缓而无力地垂下。
蒋正楠猛地转头,望着车窗外如墨般浓重的漆黑夜色。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片刻,才又转头望向她。
就算睡着了,她的眉头还是轻蹙着。黑色的长直发柔顺地垂在肩畔,衬得她白嫩的脸部线条越发柔和清浅了。
蒋正楠怔怔地又瞧了半响,猛地侧过头。只是这次,他轻轻地开口吩咐司机:“把温度调高点。”
不知道是累还是其他原因,许连臻只知道自己睡的极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她朦胧地睁眼,眼前的一切陌生得紧,她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做梦了。可不过数秒,意识慢慢回笼,许连臻猛地坐直了酸硬的身体,侧头,果然看见蒋正楠正坐在自己身边。
大约是因为她的动作过猛的缘故,蒋正楠抬头,不带任何情绪地斜睨了她一眼,“啪”一声合上了手上的电脑,冷冷地道:“既然醒了就下车。”
原来车子已经停在某酒店的停车场。进入酒店大堂,便有经理模样的人带了两个酒店工作人员,客气地朝蒋正楠躬身道:“蒋先生,您要的套房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蒋正楠再不理睬她,有两个独立房间,客厅,露台,甚至还有一个书房。
蒋正楠不再理睬她,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径直进入了其中一间房间。许连臻在套房的客厅停顿许久,这才进了另一间房。
许连臻放下了自己随身的大包包,呆呆地在窗前沙发上坐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大约是在车子里头睡过的缘故,她此刻竟一点点的清醒了过来。
如今蒋正楠处处散着冰冷气息,从再次相遇,他瞧着她的眼神就从来没有过任何温度。
那日威胁她的时候,就算是微笑,亦是凉薄如水的:“对了,据说你朋友取了那张支票里头的钱,是给孩子治病用的……而且听说,到目前为止,那个孩子还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
许连臻倒抽一口气,不由的后退了几步。他居然调查的这般清楚!
蒋正南微笑的望着他:“我但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一个坏,你想先听哪一个?”
许连臻见他神色便知道这两个消息没一个好的,她咬着唇望着他。
蒋正楠也不以为意,说了下去:“好消息是我帮你找到了相匹配的骨髓。”许莲臻蓦地抬头,目光霍然跳动:“谁... ... 谁的骨髓和皮皮相匹配,你快告诉我!”
蒋正楠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徐莲臻反应了过来,倒吸了一口气:“蒋正楠,你——”
蒋正楠直认不讳;“不错,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这就是那个坏消息,那个相符的人不想捐赠!”
许莲臻呆了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半晌才:“你疯了吗?那关系着一个孩子的命... ... ”蒋正楠神色淡漠之极,许莲臻只好低软了声音;“蒋先生,那孩子... ... 小皮皮才六岁,你救救他吧。好人会有好报的!求求你了... ... ”
她那般温言软语,蒋正楠亦是第一次听到。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病榻上辗转,后来复健的那些日子,心又陡然硬了下来。他冷冷地哂笑,一步一步迫近她,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人?你觉得我是好人吗?外面的人一直说我做事不择手段。对此你应该深有体会... ...是不是?”
“还有... ... 我从来不信佛。所以你不用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只是知道,付出一定要有回报!”
“那个孩子跟我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救他?我这个人一向精明,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若是没有我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娇姐憔悴的面容和小皮皮一日比一日瘦弱的脸,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在闪过。
长久的沉默之后,许连臻神色麻木的抬头:“什么时候结束?”
蒋正楠神色不明的望着她,只说了两个字:“一年。”一年的时间想必他也会厌了吧。
落地玻璃上浇水似得瓢泼大雨,将整个大雁笼罩在一片雨雾蒙蒙之中。
就这样,她终于还是妥协了。
只是这一次有期限,一年而已。她不断的安慰自己:“一年,只要一年。”可是她说不出的害怕,可具体害怕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许连臻在床上辗转难眠,隐隐约约好像听见外头的客厅有声音,她屏住了呼吸,半天才想到了房门发锁了,心里一松。
又反复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发青才入睡。第二天醒来,一看手表才七点多,还是按她平时的生理时钟醒的。
洗漱好了,又在房里呆了许久。来开房门,客厅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他松了口气,看来蒋正楠也还未起来。
此时正是平时早饭的时候,加上昨晚与娇姐他们只吃了火锅涮菜。只觉得饥肠辘辘。看到个在吧台位置的明显的自助早餐劵,便取了一张,蹑手蹑脚地拉开门,出了房间。
餐厅位于酒店的二十五楼,有很好的视野。她挑了了一个玻璃幕墙的位置,可以远眺着整个城市在晨光中的慢慢苏醒。
许连臻去了一份牛奶和一份三明治。她才吃了一口只见一个餐厅经理摸样的人走上前来,礼貌的低头询问道:“请问您是许连臻小姐吗?”
许连臻诧异的一愣,然后回答道:“是。”那人回答道:“有您的内线电话,请跟我来。”
许连臻一拿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有些不耐烦:“回房间来。”说罢,便“啪”一声挂了电话。
许连臻只得三口两口的将三明治解决掉,匆匆下楼。进了房间,只见客厅里头依旧空无一人,她站了片刻,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一转身,一张明艳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面前。那美女见了许连臻,大约也有些惊讶。但只一瞬间,便神色如常,上下打量了许连臻一番。那美女娇笑转头,朝身后的蒋正楠嗔道:“一大早的,在这里出现一个女的,害人家吓一跳。”
蒋正楠搂着她“吃吃”地笑了出来,带了浓浓的鼻音,性感异常:“有我在,有什么好害怕的,再说了,不过是个助理而已。”
许连臻无意识的捏着手里的房卡,僵站在一旁。方才吃过的早饭像堵在了胃的某处,微微抽痛。
蒋正楠的嘴角一勾,露出很浅很浅的弧度。脸上的疤都因为他的笑容柔和了几分。他拥着那女子,抬头对许连臻吩咐道:“早餐让他们送上来。”
许连臻方忆起自己如今的助理身份,应了声:“是。”她轻轻地关上了门,顿了片刻,便找出饭店的内部电话,接通了餐厅的内线号码:“你好,这里是商务套间1808号房,我们需要两份早餐,谢谢。”
许连臻在房间里头等了许久,隐约听见服务生来送餐的声响,听到蒋正楠与那女子不时的说笑声。
很久以后,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许连臻这才轻轻的打开门盗了客厅。客厅没有人。看来蒋正楠他们出去了。
吧台上有两份吃过的早餐。许连臻怔怔地站了一会,心想着今天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再住一天。
身后传来蒋正楠淡淡的声音:“收拾一下,出发回洛海。”
她吓了一跳,倏地转身。只见他的神情清冷疏离,已经换上了衬衫,整在系领带。
她倒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穿的也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只是很奇怪,那个年东晟送给她的小袋子明明上车的时候放进大包包里的,可是居然不在了。她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抬头,便见蒋正楠冷眼旁观的不耐之色,想着自己如今的助理身份,忙进了他的房间,帮他整理物品。
尽量避开眼,但还是无意中扫到了床铺,凌乱异常。
以往倒是从叶英章那里知道他有很多的女人。只是这样的面对面倒也是第一次。可是在这未来的一年里,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许连臻将他为数不多的贴身物品一一收入随身的小皮箱,临出门的时候又查了一遍这才提了箱子出来。蒋正楠双手插袋,正站在窗边,远眺着景色,听到她的声响,转头瞧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出门。
许连臻跟在他后面,抬头瞧见他的衬衫领子上有一抹浅浅的微红。她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口红的颜色。清亮的粉嫩,正是那位美女性感嘴唇上的颜色。
许连臻明显感觉到蒋正楠的心情比昨晚还要差,一张脸简直阴沉的骇人。车子才开出酒店,蒋正楠就奇奇怪怪地吩咐司机:“找家饭店。”
许连臻回想着那两份没怎么动的早餐,心想难道是酒店的早餐太难吃了?可又一想,应该不大可能,这种五星级的地方。
司机常师傅也是个很会看眉眼高低的人,忙把车速降了下来,一边开一边瞧街道旁的饭店。看到顺眼的,便低头询问蒋正楠的意思。好在这次蒋正楠也不挑剔,片刻便顺顺当当的找了一家港式酒楼。
蒋正楠下车的时候,许连臻见司机师傅熄火停车后坐在前排,没有下车的意思。她便也犹豫了一下。
也不过片刻光景,便见蒋正楠转过头,语气极不耐烦:“还不走!”
如今他与她说话的口气,十次里头九次都是这样不耐烦。
服务生进来写了菜单,便又退了出去。一下子,一个诺大的包间里头就他们两个人。
许连臻抬头便可以瞧见对面的蒋正楠。此情此景倒熟悉得倒教她想起在洛海的过往。有一阵子,他最喜欢带她去各种地方吃饭。也正是那个时候,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
大约是他们来的这个时间,早市已过,午市又没开始,所以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
各种港式早点和菜式,清淡而又精致。另还有一份热气腾腾的干贝瑶柱粥。
许连臻早餐饮胡乱吃了几口,此时被香气勾起,只觉得一个饿字。蒋正楠到吃的不多,只捡了两个虾饺和一个海味烧卖,又吃了一小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许连臻因对胃口,吃了一碗粥后,又吃了两个虾饺和一个叉烧酥。
许连臻这边才放了筷子,抬头却见蒋正楠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吃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将他剩下的烧麦、虾饺、凤汁鸡爪、蒸排骨、叉烧酥一一尝遍。
大约是吃饱了的缘故,后来上了车,脸色也缓和了很多。许连臻一来昨晚几乎没有入眠,二来她上了车向来容易入睡,再加上车子里的气氛实在怪异,她不想面对蒋正楠,所以一上车便阖眼假寐。结果不久,假寐也成了真睡。
蒋正楠凝望她,舌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苦涩。他要她回来,要她回来做什么呢?与以往一样对她,总是不甘。想要好好折磨她,可... ....
蒋正楠烦躁的握紧拳头,放松,再握紧,再放松... ... 如此重复,再重复。
这天晚上,总算是到了洛海。
车子稳稳当当驶入熟悉的铁门的时候,许莲臻已经醒了,侧头凝望着已经灯火通明的屋子。
蒋正楠下车后,与先前一样,径直而去。司机常师傅朝许连臻客套的微笑:“许小姐,我下班了,再见。”
许连臻一个人站在车库,站了很久,这才从侧门直接进了客厅。
进去之后,许连臻倒是愣住了。客厅重新装修过,连沙发等软装也全部换了。她乍一进去,竟有种闯错地方的感觉。
不过格局到底是不能变的,她又杵了很久,这才上楼,找到以往自己住过的房间。因为知道装修过了,所以对她原来的房间亦是装修一新的模样,倒是没有再惊讶。
许连臻泡在浴缸里,打量着陌生的一切。
她那个时候答应蒋夫人离开这里,一半是因为蒋夫人开的那个诱人的条件,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蒋正楠。
可想不到,如今又回到了这里。
又想到父亲许牟坤,如今正孤零零的长眠在落海城北的晖山上。
这天晚上,许连臻在床上辗转难眠,根本无法入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索性就起了床。下了楼,按着记忆的方向,打开了原来小白住的房间。
空的,是空的。房间也全部重装了,许小白可爱的小窝,长绒垫子,自动喂食机,无菌饮水机,堆在角落的各式玩具... ...都已经不见了,更不用说小白了。许连臻愣愣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头,她觉得自己也像是做了空空荡荡的梦而已。
蒋正楠很准时的在八点多从楼上下来,显然睡眠质量不怎么样,眼下有青青的痕迹。见到餐厅里用餐的许连臻,似怔了一下。可也只一秒,他已经坐了下来。
一丝不苟的管家上前问道:“蒋先生,早餐还是按往常吗?”蒋正楠点了点头。
很快,便有人端了过来。蒋正楠用过了简单的早餐,放下咖啡杯,便起身出门。许连臻见他不说话,便也起身,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常师傅已经开了后车门候着了,蒋正楠坐进了车,常师傅便习惯性地小跑到了后座的另一边给许连臻开门,蒋正楠凉凉地道:“他坐前面。”
常师傅一愣,下意识的应了句“是”。忙又帮许连臻开了前座的门。
一路沉默着到了他的办公室,贺君已经在了。蒋正楠冷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贺君吩咐道:“你带她去一趟舒曼那里。”
许连臻整了整自己一身的休闲的轻便打装扮,跟这里的环境和外头的一大群白领丽人实在是有点格格不入。
上车后,贺君向她交代道:“许小姐,有关你在大雁的物品,我安排人整理好了,都给你带回来了。还有你租的房子,我也安排人联系了房东,都处理好了。”
许连臻知道贺君的办事能力,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杀鸡在用牛刀,太大材小用了。便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许连臻沉吟了片刻,问道:“贺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贺君客气的说:”许小姐,请说。”
许连臻:“贺先生,你记得我以前养的小白吗?你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
贺君片刻才开口,有所指地道:“不好意思,许小姐,我想你可以直接去问蒋先生。”
许连臻蹙眉不解,贺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原本也只是想知道,小白到底是被送人还是遗弃成了流浪狗而已。但贺君这样直接把话封死了,他也没法再追问下去。
下车时,贺君给了许连臻一个最新款的白色手机:“我的号码也在里面,许小姐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许连臻接了过来,半天才说了声:“谢谢。”
许连臻没想到舒曼和小薇见到自己的时候居然还记得,笑吟吟的上前与她打招呼:“许小姐,好久不见了。”
许连臻微微浅笑:“舒小姐、小薇,你们好。”
贺君与舒曼进了办公室,小薇则给她端上了花茶、水果和小甜点:“许小姐,请慢用。”
贺君与舒曼并没有聊多久,很快便告辞出去。舒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言笑盈盈的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许小姐平日喜欢什么牌子的风格哪?”
许连臻垂目一笑:“舒小姐,在你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来你这里也不过是听老板的吩咐而已。我哪有资格挑什么牌子?”
舒曼以往也与许连臻接触过几次,自然知道许连臻跟蒋正楠身边的其他女人都不大一样。舒曼刚得过贺君的嘱咐,说许小姐的账单无上限,光这一点便已经知道这位许小姐在蒋正楠心中便不是一般人。如今听许连臻这般淡然,心里比以往更添几分好感,饮了一口茶,缓缓道:“许小姐客气。或许是许小姐心底纯净,与物质所求不多而已。”
许连臻抬眼,瞧见舒曼眼底的真挚笑意,许连臻一怔:“我哪有徐小姐说的这么好哪,我知道身为老板的员工,照老板的意思行事而已。”舒曼放下了骨瓷杯,扯开了话题,只道:“走吧,我们今天有的逛了。”许连臻自然不知道,能让舒曼亲自出马的人,整个洛海也没有几个。
那一天舒曼踩着三寸高跟鞋,带了她来到洛海最大的几个广场,从头到尾的改造她。一进了店里,舒曼便开始为她挑选衣服,让她一套一套试穿。最后指挥店员:“这套,还有刚刚穿的那套藕荷色的,还有这款裙子,还有配套的腰带、鞋子... ...都帮我打包。帮我送到这个地址这里... ...
整整一天,除了下午两点光景两人吃了个简易午餐外,两人一直在逛商店。
到了晚上七点多,舒曼也觉得今天收获颇丰,差不多该结束了:“还剩最后两家店,给你挑点首饰和几个搭配的包包。”
说起首饰,许连臻想到了离开大雁的时候,车年展送她的那个礼物。她之后竟然再也没找到。
舒曼一进门,旗舰店的美女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舒小姐,欢迎光临。”
舒曼转了一圈,挑了三个包包,便让工作人员摆在沙发上,让许连臻慢慢的挑,许连臻只在沙发上休息,头也懒得抬:“舒小姐,你帮我决定吧。”
舒曼逛了一天了也知道了许连臻的性子,便笑盈盈地对工作人员道:“那就帮我把这三个都包起来吧。”
舒曼取出了卡递给工作人员:“明天帮我送到这到个地址。”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好的,谢谢舒小姐。”
舒曼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大功告成了。我们等下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正说话间,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了:“李小姐,欢迎光临。”有个傲慢的声音传了过来:“刚刚我看中的那个包包哪,给我包起来!”
工作人员Judy客气地说:“李小姐,您稍等。”
Judy朝舒曼和许连臻的方向过来,见几上摆的三个包包中便有那李小姐看中的那一款,忙拉了另一个工作人员到一旁:“Rabanne,这个包包售出了吗?”Rabanne点了点头;“客人已经付款了,怎么了?”
Judy朝方才进来的李小姐那里怒了努嘴:“又来了。你知道,她这个人很难弄得,上次就为了一个包包跟一个老顾客弄得不愉快。”Rabanne无奈道:“那也没有办法。要不这样,你先去应付她,我给你去查一下,从其他店调过来。”
Judy只好硬着头皮回去,朝李小姐道:“李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中的包包,已经被这两位小姐买走了。要不您在看看其它款。”
那李小姐显得很不悦:“什么,我不过才逛了两家店而已。你们怎么做事的,我又没说不要。”
工作人员只是迭声说:“不好意思,李小姐。北京旗舰店应该还有,我们正在给您查。”
那李小姐朝她们婀婀娜娜而来,走到近处,“嗤”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哪?舒曼,这个包是我先看中的。”
看来来者不善,许连臻打量了一下这位款款而来的李小姐,大眼高鼻再加上修长双腿。非常符合时下的审美,只是举手投足间,无时无刻都透露“我知道我是大美女”的那种傲慢信号。
舒曼自然早知道那李小姐是谁,此刻见她双手抱胸一副战斗模式的样子,好整以暇的一笑:“可我已经买下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啊。”
李小姐挑眉一下:“买下了,也不一定可以拿走。”转身朝Judy道:“你们经理哪?”Rabanne此刻已经查到这个包包还有货,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李小姐,这个包包还有货,我们还可以为您调货,估计需要三天时间。”
李小姐曼声而笑:“既然如此,那我今天把包带走。你们哪,就等三天之后吧。”边上站着的Judy等两位工作人员不由得露出了为难之色。
舒曼淡淡一笑:“何必为难人家哪。既然你这样喜欢,这个包我就送给你吧。一个包包,我舒曼还是送得起的。”说罢,转身朝徐连臻道:“我们走吧。”只留了哪位气得脸色发白的李小姐:“你... ... 你... ...”
这一段插曲对舒曼并无影响,出了店门。舒曼就笑盈盈的直嚷着肚子饿了。于是便就近选了一家洛海很有名的西餐厅。
正是餐厅的高峰时段,一推开门,餐厅经理亲自迎了上来:“舒小姐,你好。两位用餐吗?”
舒曼:“两位。”餐厅经理得体微笑:“任先生的位置我们一直替他保留着。请跟我来。”说罢,将她们带到了最佳观景位置,两边都是通透的落地玻璃。一眼望去,灯火辉煌的夜景如画卷般在两人面前舒展来。
入座后,舒曼问道:“厨师长今天推荐什么主菜?”餐厅经理报了两个,舒曼询问许连臻的意见:“连臻,你觉得怎么样?”
却见许连臻怔忪地望着边上的空位,大约听见了她的话,这才回神:“我都OK的。”
舒曼心里头了然,朝餐厅经理点了点头:“OK,就这样吧。”
餐厅经理一离开,舒曼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娇嗔道:“逛街真是个体力活呀。”见许连臻闻言而笑。舒曼眼波流转的望着她,妩媚地笑:“你不这样觉得吗?”
许连臻笑:“我这是觉得像舒小姐这样美丽的女子应该是以逛街为乐的,看来是我想错了。”
舒曼大方承认:“牢骚归牢骚,但我还是很享受其中的,否则也不开这一家形象设计店了。”许连臻由衷道:“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件非常难得又令人高兴地事情。”
舒曼眼睛一亮:“是啊。”不知道又想起何事,舒曼声音低了下来,“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便缓了下来,舒曼下一秒便已经扯开话题:“要不等下回我的店做个SPA舒缓一下... ...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有服务生上来倒酒。舒曼示意服务生先为许连臻服务。许连臻忙道:“我不会喝酒。”
舒曼微微笑了道:“陪我喝几口吧。”见舒曼如是说,许连臻也不好再拒绝,看着服务生将紫红色的液体慢慢注入晶莹剔透的酒杯里头。
舒曼举杯与她轻轻一碰:“连臻,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句似客套又不是客套的话,不知怎么的,许连臻却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她亦真心的道:“舒小姐,我也是。”
两人逛了半天,也实在是饿了,便低头各自用餐。
舒曼吃到一半,不经意的抬头,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舒曼不由得微微一愣,这也实在是太巧了点吧。蒋正楠让贺君带许连臻过来让她打理,又安排了司机和车子给她们。要想知道她们的行程,不,要想知道许莲臻的行程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舒曼还未想到是否要打招呼,只见蒋正楠已经拥着美女朝她们的位置走来了。蒋正楠在这里亦有固定的位置,就是方才许连臻看得出神的那个!
许连臻的位置背对着他们,尚无一丝察觉。舒曼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涌起了对蒋正楠的薄薄嫌恶。
蒋正楠揽着身边女子的纤腰,懒懒地笑:“舒曼,今天怎么这么巧?”蒋正楠这个祸害,就算车祸后添了一条疤痕,却一点儿也不损其英俊,反而愈发有种让人窒息的男性魅力。
蒋正楠身边的女子则没好气的把头一偏,一副冤家路窄,不屑于打招呼的摸样。
舒曼的眼角余光瞄到了许连臻握着刀叉的手在蒋正楠出声的那一瞬间便顿住。舒曼艳艳一笑:“是啊,确实是巧!难得蒋先生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抽空出现在这种小地方,应该早点通知我,我也好到门口迎接啊。”
蒋正楠斜睨了身边的美女一眼,语气宠溺:“还不是Bobo,说好久没来这里用餐了。”
耳边所有声音都像是隔了一个罩子,又近又远的朦胧。许连臻握着刀叉的双手缓缓地移动一点,再一点,终于切下了一小块牛排。最后舒曼说了一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两位请慢用。”许连臻这才抬头,只见舒曼拎了包已经起身:“蒋先生,我和许小姐祝你们今天过得愉快。”舒曼挽着许连臻的手妙曼而出,笑声泠泠动人:“走,我们去做SPA。”
蒋正楠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背影,缓缓的轻松开揽着那女子的手。
舒曼与许连臻下了楼,只见许连臻朝她勉强微笑:“舒小姐,我累了,想回去了。”
舒曼望着她血色褪尽的双唇,点头:“我也累惨了,你记得有空来我这里,我让人给你弄弄头发,我记得上次给你做过卷发,很有味道。”
许连臻所坐的车子渐渐地消失在车流中。舒曼从包里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才响了两三秒,便有人接了起来,蒋正楠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舒曼,何事?”
舒曼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蒋正楠,你在玩什么把戏?”
蒋正楠淡淡一笑:“你想多了。”舒曼不冷不热的道:“蒋正楠,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蒋正楠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舒曼,你一向是个聪明人!”舒曼缓缓道:“希望是我会错了意。”
车子一路缓缓的行驶,原来那位李小姐是他的人,倚在他身旁时,似一朵艳色之花,宜喜宜嗔。
许连臻望着街灯如流星般的闪过,蓦的叹了一口气,恍惚觉得哪一截肠子被今晚不小心吞食的食物堵住了,扯着莫名的一点,微微发疼。
chapter05 会议的波浪
许连臻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坐了下来,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可那许久里面她到底想了什么,却是一片空白。
不动倒也不觉得,现在稍微动动,只觉得逛了一天的负作用已经显了出来,小腿又酸又涨,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泡了好久才觉得疲意稍减,脑中总不免闪过那个李小姐和他携手相拥的画面。
许连臻只觉得自己发傻了,想这个做什么?除了令自己烦躁外,更无端端地浪费时间,有时间还不如想小皮皮和娇姐。
想到娇姐,便穿了浴袍起身,用贺君今天给的电话拨了出去。娇姐说了小皮皮这两天的情况,又问她在洛海一切是否顺利,许连臻只说一切都好。
通完电话,许连臻这才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刻意地不再想那个画面,前几日精神恍惚,加上今天的疲惫,好像火山一起喷发了出来,以至于许连臻一沾枕头,很快便入睡了。
昏昏沉沉间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门,许连臻在枕头上磨蹭了许久,又再度沉入梦,可是敲门声持续,她摸着重重的头起身。
是管家先生:“许小姐,蒋先生让你把酒送进他房里。”说罢,将托盘递了给她,托盘上有一瓶红酒,两个杯子,还有一扎冰块。
许连臻脑中的反应迟钝一两秒,晕眩的睡意和身体的热度迅速褪去。
她忽然觉得一阵冷。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赤足站在地板上。
蒋正楠主卧的门虚掩着,许连臻小心翼翼地腾出了一只手敲了敲房门,等了小片刻,这才推门进去。
起居室没有人,许连臻不由得松了口气,正要在茶几上搁下托盘。
一声轻响,浴室的门被打开,蒋正楠明显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的,穿了一件长袖浴袍,闲闲地从里头出来。
许连臻垂下眼帘:“蒋先生,你的酒。”蒋正楠懒懒地道:“在那里搁着吧。”
浴室的门半开着,花洒的水滴声清晰可闻。许连臻心头涌起了一阵怪异,可具体怪异是什么,她却一下子说不上来。
正在此时,浴室里头传来了一个性感娇嗲的声音:“楠,你这里没人家的浴袍……许连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那位李小姐。
许连臻像被什么突然刺了一下,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怪异了。面对这样的场景,不免窘迫难看起来,匆匆搁下托盘,转过身想退出去,却看到蒋正楠示意她暂等的手势。
蒋正楠笑了一声,笑声比平时的沙哑暗沉,痒痒地似挠着人的心:“不是有我的吗?”
“讨厌啦,你的太大……”
“大……”蒋正楠吃吃地笑,“Baby,那你可以选择不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不穿的样子了……”
之后两人调情的话传到耳中,似隔了一堵墙,大约耳朵自动屏蔽了。许连臻后来再回想,却怎么也也想不起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等两人的对话一停顿,她便开口道:“蒋先生,请问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蒋正楠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许连臻的存在,淡淡地转头扫了它一眼:“哦……没什么,出去吧。”
却不知道蒋正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缓步而去的背影,同一时间捻灭了那浮在嘴角的笑意。
她什么都很正常,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无论他蒋正楠做什么,怎么做,她都不会有感觉。
想到这里,愤恨的蒋正楠不免又觉得有些灰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个许连臻,偏偏就做这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蠢事。
许连臻一夜的好眠就这么地打断了。一再地勒令自己不要去想了,不要想了,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她与他之间,什么都不曾有过,什么都不是。
可就算这么告诫自己,胸口还是被无形之物堵着,闷闷的难受。
于是起来整理贺君带来的物品,贺君除了衣物,其他的基本没有给她整理回来。许连臻一件一件地取了出来,明知道这些衣物在蒋正楠身边也没有机会穿,但她还是折叠的整整齐齐的。
她的视线忽的一顿,落在那件带血的薄外套上。
似睡非睡,到了天亮的时候,反而感到比睡觉前更乏。
许连臻把头埋进枕头里,思绪昏沉飘渺,无端的焦躁,终究睡不着了,便索性拖着疲累的身子起床。
一看搁在床头柜上的表,许连臻一惊,显示的时间竟然已经是八点四十多了。
匆匆梳洗好到了餐厅,便看见蒋正楠正在用餐,昨晚的那位李小姐倒没有见。大约听见声响抬头,蒋正楠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管家上千低声询问:“许小姐,厨房里有银耳莲子粥,另外还需要什么吗?”许连臻道:“粥就可以了,谢谢。”
片刻,甜香阵阵的粥便热腾腾地端了上来。
银耳莲子粥对女人而言倒是滋润养颜的佳品,犹记得那个时候的早餐,厨房会经常备一些粥品,莲子百合粥、桂圆红枣粥之类的。但这次来到洛海后,倒是第一次迟到。
可下一秒,许连臻恍然了过来,她今天大约是沾了那位李小姐的光,才能吃上的。这么一想,胃口就淡了,吃了寥寥数口索性就搁下了。
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言,蒋正楠一路观察,之间许连臻今日化了淡妆,唇色嫣然,比往日更亮丽数分。很显然,昨晚的事情对她并无半点影响。
蒋正楠心头又恼又恨,可转念一想,来日方长,这才把怒火缓缓压了下去。
到了蒋正楠办公室,所有人员都已经到了,贺君和陈秘书按照、往常一样给蒋正楠作简报,许连臻站在一旁,不由得发愣。原来蒋正楠一天工作时间居然安排的这么紧凑繁忙。
那他以前……就这么不经意地想到从前,有那么一段日子,他总是带她在外面喝下午茶,与她一起吃晚饭。
可只一瞬,许连臻便强迫自己回过神,那一切只是彼此间的一场戏而已,因为演的极度逼真,所以骗过了叶英章、蒋正璇、蒋母,甚至……甚至连她都不自觉地入了戏……
耳边响起了贺君的声音,她抬头,之间贺君朝她客气地微笑:“许小姐,跟我来。”
贺君带她除了蒋正楠的办公室,打开了右手边的一间办公室:“许小姐,这是你的办公室。”许连臻愕然:“我的办公室?”
蓝色的墙面背景,左手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线条流畅的一整套原木色办公家具,还有一个小巧的花架,上面摆了数盆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
花架旁,还有一道门。见她的视线不解地落在门上,贺君缓步走到门边,道:“里头就是蒋先生的办公室。”
许连臻抬头望着贺君,没有说话。
贺君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打转:“许小姐,我让助理找点资料给你,你先了解一下公司的最基本情况,至于你,具体地助理工作,蒋先生会直接安排的。”
虽然蒋正楠吩咐贺君给许连臻安排工作,可贺君这样子的聪明人物怎么可能真安排工作给许连臻呢。对于蒋正楠和许连臻之间的事情,贺君自然之道自己越少搀和越好,所以寥寥数句话,贺君便告辞出去了。
贺君的助理宣晓意等人很快地给她搬来一箱年报、宣传资料之类的文件。
许连臻才从箱子里取了一份资料出来,摊在桌上,蒋正楠便拨了内线电话过来:“过来一下。”
打开内门直接进入了他的办公室,不用经过外头的大办公空间,确实十分便利。
蒋正楠正在翻阅文件,头也不抬地吩咐:“一杯咖啡。”
方才,贺君曾带她进入过蒋正楠的附属套房,许连臻没有接触过什么成功人士,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老板的办公室里头会配备如此齐全的套房,卧室、厨房、吧台、洗手间,甚至还有健身房。换句话说,蒋正楠其实可以不用回家。
当然,许连臻不知道的是,蒋正楠在他病愈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确实就住在公司。
现煮了一壶咖啡,按他以往的口味放了少许奶、少许糖,这才端了出去。
蒋正楠正在通话,示意她在桌上放下。
纯白细腻的骨瓷杯透着玉一般的莹润光泽,此刻上面散着一捧捧花束般的咖啡香气。蒋正楠面无表情地端起来,饮了一小口,舌尖微苦,醇香润滑——是他习惯的口味。
她记得!
蒋正楠猛地抬头,望着已经关闭的那扇门。
他对她或真或假的试探,都不曾让他有过一点儿安慰。可此刻,心里一点点弥漫着让人雀跃的薄雾,那样的感觉,他不否认他是喜欢的。
嘴角不自知地上扬,一向冷硬的神色竟然有了些许柔和,仅这么小小的一点儿发现,让蒋正楠度过了这一年多来最愉悦的一个上午。
许连臻也没在意时间,一直埋头在办公桌上的资料里,中午时分,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许连臻接起来,是蒋正楠低沉的声音:“到我办公室来。”
见许连臻进来,蒋正楠起身往附属套房走去。餐桌上放了两个精美的便当盒,许连臻停了脚步,蒋正楠抬头,见她像块木头似的杵着,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语气不浓不淡:“站着干嘛?站着吃饭?!”
许连臻默不作声地坐下来,打开了面前的便当盒,蒋正楠见她拿了筷子,心不在焉地挑了口饭送进嘴里,这才开动。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里头宁静芬芳,似有未散尽的咖啡暗香。
许连臻见他搁下筷子,踟蹰半晌,才将盘旋在心里头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蒋先生,关于骨髓捐赠的事情,请问什么时候可以……”
一上午的愉悦心情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她的话让蒋正楠清醒地认识到,她之所以在,只是因为那个孩子。
蒋正楠徐徐抬眼,斜望着她,乌黝黝的瞳仁就这么冷飕飕地盯着她,似在望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许连臻被他的眼神一扫,下面的话不知怎么的就说不下去了。她本来想等蒋正楠回答的,可是蒋正楠却只是冷冷地扫了她几眼,并无下文。
许连臻嘴唇微动,刚想说话,蒋正楠蓦地起来,转身背对着她,厉声道:“出去。”
她自然不知道此刻背对着她的蒋正楠手捏着眉心处,脸上俱是痛苦表情。听见许连臻的关门声,蒋正楠这才跌跌撞撞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口袋里取出几片药品,和着谁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抽痛渐缓,蒋正楠的脸色慢慢恢复如常。
蒋正楠扶着餐桌,一动不动地望着餐桌对面几乎未动的便当。
许连臻把资料按类别分成了几叠,整齐地摆放在桌上。从蒋正楠的办公室出来,她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静静地翻看资料,可只要一想到中午时分蒋正楠那种嫌恶语气,心里便怎么也无法平静。
重逢后的蒋正楠,比以前更加喜怒无常,让人无法捉摸。
以前,以前他不过是经常面无表情而已……
这一层,只有四个办公室,除了老板的,剩下三个小办公室,一个是贺君,一个属于陈秘书,一个便是她的。外头的大办公室,便是各种助理秘书和小助理的办公空间。
因隔音效果好,她在办公室里听不到外头一点声息。
也不知道傻傻地坐了多久,有人敲门,是贺君手下的一名女助理宣晓意,有一张很可爱的圆脸,遇见几次都是未语先笑。
这次也不例外,笑嘻嘻地道:“许小姐,今天我头头请下午茶。这是你的份哦。”
许连臻含笑道谢:“谢谢。”宣晓意说:“不用谢我啦,外面还有很多。”说罢,便向许连臻挥手,“许小姐慢用,我先出去了。”
蛋糕是蓝莓芝士,配了白色的骨瓷碟,更显得诱人,还有一杯香滑奶茶。这分明是那家时光咖啡屋的蛋糕,有点久违之感。
许连臻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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