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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不苦爱情不甜》

_3 梁鹤(当代)
袁斌失神地挨着床边坐了下来。他的心里这次真的黯下去了。他意识到一种危险,全军覆没的危险。他能感觉到文澜这次的离开不仅仅是一种逃避。她是在狠心地跟过往的一切作一次决别式的再见。这么看来,不只是自己,就连客厅里倒在波斯毯上的那个家伙的命运也是一样。诚如昨天晚上,搁下了玫瑰正要离开,却在电梯与韩应仁狭路相逢。共同面对着冷若寒铁的大门,两人不知怎地竟惺惺相惜,韩应仁更是不知打哪儿找来的钥匙打开了文澜的家门,两个大男人便这般地聚在一个女人的屋子里,推杯促盏,互道情愁。再后来,就连自己也记不很清楚了。只知道一醒来便看见艾米站在屋里了。
有时候,情敌,也算是一种知心的朋友。
“你真的不知道?”这一次的问话里,少了躁郁,少了怨气,加重了更多的无奈,加深了更多的无力。
艾米的心在慢慢地软化,但是她一再告戒自己千万不能出卖姐妹。她倔倔地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哦,真是谢天谢地,手机在这个时候恰识时务地响起来。不管来电的是谁,艾米这会儿真想感恩地给那人一个吻。赶紧地拿出手机接了,是准新郎来的电话,话音里犹有怨气,说是新房的沙发和床送到了,让她回去看看怎么摆设。艾米二话没说一口答应。这种时候还考虑什么姐妹的托请?还不趁早逃之夭夭?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就已经急不迭地冲袁斌挥挥手溜之大吉了。
下到楼下,回头望了一眼六楼,艾米深吐了一口气。天哪!是谁说这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照她看,这世上的男人也好养不到哪儿去!
第九章
祁亮站在酒店的大堂里,望着门外,时不时地抬腕看看时间。搁下电话这都半个多小时了,那个文大小姐居然还没赶回来。这只是一个偏远的小城,可不是北京那儿一环里一环外环环相套的,更不是迷宫,有那么难走吗?难不成这么个小城也能把一个大活人给走丢了?
等人的心情最是急燥。
祁亮又拿着手机拨了文澜的电话,通了,可那大小姐却楞是不接。为什么?是在暗示就快到了还是说已经在路上?要不然总不会是连人带手机都丢了吧?正要再拨,却瞥见大门口终于出现的一副疲态的文澜。祁亮的眼睛都呆直了。这个文大小姐是怎么回事?这叫出去随便逛逛?怎么好像追过贼似的?收起手机迎了上去,劈头问:“怎么回事?这都等了你半个多钟头了。这要是在台里的话你早就挨批了!”
文澜搭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对不起啊,我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方向感又差,迷路了。这还是好不容易一路走一路问才走回来的。”
祁亮真想好好的翻个大白眼给她。“那你就不会叫辆出租车?就算是三轮车也可以啊!用得着把自己折腾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吗?”
文澜咬了咬嘴唇揪着眉头瞟了他一眼。“我怎么人不人鬼不鬼了?不就是走得累了点儿吗?再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要喊车?只不过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钱了。”
真有你的。这句话祁亮算是咽在了喉咙里。他一把抓住文澜的手腕便往酒店后院的温泉区疾步走去,充耳不闻文澜的抱怨。“快点儿吧,一组人都原地待命等着你这么一个大小姐呢!你还真过意的去。别以为跟我搭档了你就成了什么名角儿,你现在可还什么都不是呢!人家可指不定会买你的账。你可别在这时候摆谱。”
文澜愤愤地甩开他的手,揉着手腕,语气不免有点冲地说:“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明明是迷路了找不回来,怎么说的好像我是故意让大家在这儿耗着似的?我摆什么谱了?我可没当自己是谁过。我可没认为跟你搭档了我就是什么名角儿了。在这世上说话做事都得凭良心。我怎么了我?”
祁亮被她的这一通火气喷的微微一怔。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意中充当了导火线的角色。这文大小姐中午的时候好像情绪就有点不对劲的。祁亮按捺住自己因久等而毛躁的心绪,平缓了声线说:“好了,我不过是等的时间长了点儿没了耐性,你这么在意干什么?得了,谁没有一点儿脾气呢,是不是?走吧,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们俩呢。一会儿,拍完了,还有开机酒会呢!”
文澜深呼吸着收复了火气。刚才确实有点失态了。也怪这祁亮,自己都折腾得累成这样了,居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自己迟到还冤枉自己摆谱。今天这心情本来就不太顺,他那儿更是导上火。回复了情绪,文澜跟在祁亮后面走着,问:“今天拍什么?”
“只是拍些宣传资料。不用紧张,不是现场直播。一条拍不好,可以拍第二条,再不如意还可以再拍第三条。总之,放松点,看着我一点。”一边走,祁亮一边简单地教她。其实,说实话,他自己的心里头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次是他在台里打了包票选定她的,她又是个如此一窍不通的新人,开拍在即,他自己还真有点儿忐忑。尤其是这第一期的主题。最初裁定以温泉作为第一期的主题的时候,祁亮便考虑到文澜这方面的不定因素。
到了现场,祁亮先是帮着文澜跟节目组的大家伙打了招呼解释了迟到的缘由,而后,便安排文澜进了化妆间。
现场就是热气弥漫的温泉。化妆间更是独立的私人化妆间。文澜刚一走进去,便见所谓的助理拎着一条大浴巾过来,递给她,说是要她脱了衣服裹上它。文澜惊乍地打量那条大浴巾,问那个女助理什么意思?哪知道答案正如她所想像的,是要脱guang了衣物仅裹着这么一条大浴巾去外面泡在温泉里出镜的。
文澜又惊又羞地不知所措。上帝啊,怎么会是这等差事?要光着身子——不,裹着单薄的浴巾——出镜主持?她开始在怀疑祁亮的诚意,怀疑祁亮口口声声的新兴的文艺类节目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要做的是什么?自己该不会上了什么套吧?
女助理全然不顾她的迟疑与退却之意,已然走过来帮着脱她的衣服。
文澜惊跳着弹开去,离助理远远的。“等等,我有话要问祁亮。你叫他过来。”
女助理反倒是被她的弹跳给吓了一跳,不理解的眼神望了望她,出去了。不一会儿,祁亮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但见他当真合乎要求的仅仅裹了一条大浴巾。看得文澜差点儿没惊叫出声来。“干什么呢?还磨磨蹭蹭的?大家就等你了!快换上啊!”说着,祁亮忽然会过意来,因为他发觉到文澜脸颊上的红晕。他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说:“哦,原来你是怕春guang外泄啊!”
文澜抄起化妆间里休息用的单人沙发上的抱枕向他扔了过去。“你还笑得出来!”
祁亮一手接住了抱枕。“表情可是私有产权,我笑我的,你可管不着。不过,外面可都在等着呢,你还在这儿瞎磨蹭什么?快换上啊!”
“就这个?”文澜拎着浴巾甩了甩,一脸的难为之色。
祁亮拍了拍自己身上裹着的浴巾,说:“当然就是这个了。难不成你还想穿比基尼?这儿是温泉,可不是沙滩。你要是想的话,你可以在下次的讨论会上提案,第二期节目以海洋沙滩为主题,那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文澜真恨不得有根针在手里可以立刻的过去缝上他的嘴。这男人怎么生就这么一张油嘴?难不成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当主持人的都这德性?那自己居然也往这圈里跳?倒有些后悔自己考虑不够周全了。尴尬地瞅着那条大浴巾,再瞅瞅看好戏似的祁亮,文澜咬着嘴唇,问:“能不能不换?”
祁亮一挑眉,说:“可以。不过,我的搭档就得换了。”他这是在故意激她。这种故意里,有一种猫捉弄耗子的意味。他环抱双臂斜倚在墙上,望着文澜,“要换还得快着点儿。你看,光是等你就等了半个多钟头,一会儿天都该黑了,那可就拍不成了。你可千万别在开拍的第一天就扫了全组人的兴。为了这个新节目,大家可是摩拳擦掌准备好久期待好久的。”
“可是——”
祁亮的眉头在收紧。他是不是有些生气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矫情了?文澜忍下了推辞,咽下了为难。狠狠心,也罢,人家不都说为了艺术献身嘛。自己今天也攉出去了,也全当是为了艺术为了自己的前程献身了。再说,这也不应该算是牺牲色相啊,这不还有条浴巾裹着呢吗?现场这么多工作人员,怕什么呢?想也遇不着色狼啊!
“想通了?”
文澜点点头,略显无奈地说:“我今天也算是把我的第一次奉献给你这宝贝的节目了。”
“第一次?”祁亮又想笑,但碍于文澜随即投过来的眼色,忍了。“好了,你快点换好了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说着,忍着笑走了出去,换进来之前的那个女助理。
对着试衣镜又迟疑了一会儿,文澜方才脱去衣物裹上了这条浴巾,生怕会走漏春guang,又特地在化妆台上的化妆盒里找到了一枚胸针別在收口处。这才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在助理的帮助下化好了妆,才开了门往外走出去。只见祁亮早已闲适地半身泡在温泉里,手执着一杯鸡尾饮料投来目光,冲她招手。文澜蹙着眉头,缓缓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下了水,与他保持着距离,泡进大半个身子。
上帝啊。谁能想到第一次做主持竟会是这副情境?
第十章
因为只是新节目开播的宣传资料,拍摄难度并不是很高,所以,拍摄还算是顺利。只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什么意外?说来,文澜真是无地自容了。罪魁祸首便是她亲手别在浴巾收口处的那枚胸针。拍摄途中,没想那针竟实实地扎进了她的肉里。痛得她龇牙咧嘴不说,还碰翻了祁亮手里的饮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如此一个笑柄,怕是又够得着让祁亮笑话好几天的。
拍摄完毕后,回到化妆间,在助理的帮助下找了点药涂抹在伤口上,穿回自己的衣物,将印有细小血点的浴巾扔在一边。文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来。看来自己这一次的转型有点够呛。这才第一天,才不过是拍个宣传片,居然都能伤着自己,还真有点儿背!
看来,哪天得找个佛寺去好好的祈个福。
整组人收了工,各自回去休息片刻,祁亮特地嘱咐大家晚上还有个开机酒会,千万别忘了,要早点到。文澜远远地望了他一眼,也没跟他打声招呼,便独自离开了,拿着房卡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往床上一扔。最近一直欠觉,没想今天这会儿倒是真觉着困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字型的懒腰。觉得浑身都开始泛酸。要不是祁亮叮嘱过晚上有酒会,文澜这会儿还真想就这么睡了。一再地告戒自己不能睡,却也是懒得再动弹了。且由着自己像一摊烂泥似的瘫躺在床上吧。离酒会时间还有一会儿呢!
撑着眼皮,盯着顶上的吊灯。倦意十足,却陡升愁情。因为母亲的那通电话又悄然间潜回到她的脑海里,悄然地重复着。
眉头皱起,眼角微迷。
看来,做人还是不能闲着,不能孤着。就那般地忙碌着多好,尽管会累,却不会给自己这点闲暇去想这想那。人脑也着实的是个奇怪的物体。有时候,外面越静,它里面却越是会乱,甚至是沸腾。
如此说来,这年头也就无怪乎会有那么多的工作狂了!
敲门声响起。“谁呀?”
“我!”
文澜的眉角一挑。“我”?这个“我”是哪个“我”?要不是听出了那是祁亮的声音,单凭这一个“我”字,谁知道是谁?这也算是回答?极为不情愿地撑着酸痛的腰从床上起来去开了门,问:“好像还没到酒会时间吧?”
“我知道。”说着话,祁亮已经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大纸袋,冲着文澜掂量掂量,说,“别说我这当前辈的不照顾新人,这个,是送给你的。一会儿的酒会你就换上它。”
“那是什么?”该不会又是浴巾吧?
祁亮从纸袋里拿出一件漂亮的晚礼服来,双手拎着,亮出来给她看。“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我感觉这件衣服一定能衬出你的气质。”披在她身上打量着继续说,“之前忘了告诉你,待会儿的开机酒会上,可不只是我们节目组的人呢,还有台里的领导,另外,我们也还邀请了一些资深的媒体和娱记。我怕你来的匆忙没准备这方面的行头,所以就帮你挑了一件。”
不是浴巾就好。
文澜接过衣服看了看。看得出是一款名贵的晚礼服,价格应该不菲。以他之前油腔滑调的德性,今天居然能大解荷包这么关照自己,文澜在惊喜之余又衍生出一丝担忧。这么大的人情,自己怎么还?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这么好?平日在圈里难道也这般的照顾人么?那么看来他应该人缘很好喽!
“怎么?不喜欢?”
文澜摇手。“不,不是。”
“那你在发什么楞呢?难不成还怕我在这衣服上扎针?”提到针,祁亮想起下午拍摄时的场景,又忍不住泛出笑意。
文澜又一次以眼神止住了他的笑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会有这样的酒会?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是实话。从现在起,她的心里便已经在七上八下无处落脚了。她甚至想要打退堂鼓。可是碰上祁亮的眼神,硬是把意欲推辞的话又咽了回去。倒不是怕他。只是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现在势成骑虎的田地。左想右想,自己现在也没什么资本可讨价还价的了,自己这次来,不也是为了逃避与解脱的吗?
祁亮瞧着她风云变幻一般的脸色,手指磨擦着鼻端,说:“这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让你披上婚纱踏上红地毯。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哎,我说,你就不想换上它看看效果怎么样?”
文澜撇撇嘴,难得这么听话地拿着那晚礼服进去洗手间里换上了。走出来的时候,一手拎着裙角,一手不自然地在胸前左遮右掩。她犯难地剜了祁亮一眼,问:“你就让我穿这个?”
祁亮吹了个口哨,玩世不恭的态度让文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围着文澜转了一圈,仔细端详一番,然后欣赏地点点头。“我就说我的眼光好嘛。你自己瞧,这衣服跟你多相衬啊!”说完,他轻轻啧了一声,伸手拿开文澜遮挡在胸前的那只手,说,“你这手干嘛呢?就不能大方一点?要大方,知道不知道?”
“我都穿成这样了还不够大方啊?”生平第一次穿了这么袒胸露酥的所谓的晚礼服,文澜还真是大方不起来。穿着它,她甚至都不敢抬胳膊,连走路都不敢把步子跨得大一点儿。这一次转型做主持,还真是亏大了。尽在这儿牺牲色相。这要是让远在老家的父母看到了,血压肯定会蹦得老高。
“放松一点!待会儿,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行。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会提示你会帮你的。你只要表现的落落大方就行了。记着,一定要放松,一定要大方!还有,就是要面带笑容!”
面对祁亮当真如前辈一般的谆谆教导,文澜也像是个乖学生似的点着头。“放松。大方。放松。大方。”她对着旁边的镜子,跟自己说。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她在为自己打气。
。。。。。。。。。。。。。
一杯冰冷的疑似久置的咖啡,在“哐啷”的关门声之后,被愤愤地摔了出去,砸在那刚刚被重重甩上的门上。顷刻间,美丽的咖啡杯,粉身碎骨;香气犹在的咖啡,四溅开来。“受不了你就别受!走!走了就别想再见到我!”艾米因之前的争执而红了的脸上,漾着忿怒与倔强。她往后退,退回到刚被家俱公司送来的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吴影怨她太不把他们的新婚当回事,大到布置新房,小到预订酒宴,整个流程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奔走在包办,而艾米却总是不见人影,一会儿说是陪文澜去医院,一会儿说是去帮文澜收拾东西。反正,前前后后都是在围着文澜转。就感觉她的世界里文澜是一轮灿烂的太阳,而自己只不过是仅在夜间闪烁的星星。她的嘴里还总是念叨到什么铁杆姐妹。“见鬼的铁杆姐妹”!他说。他说他甚至都有种错觉,会错以为她跟文澜根本就是一对“女同志”!
真恶心!怎么会有这样的口不择言的男人!
艾米愤怒之极!“女同志”?这该死的影子居然会把自己跟文澜这么铁的姐妹情谊说得这么让人吐血?就算是他像文澜那样的发烧了三十九度甚至是四十度,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容原谅。他竟然还先发制人说什么受不了。到底是谁受不了谁?受不了就别受!
也罢了。与其婚后逐渐了解而相互受不了再互生厌恶而最终导致恨怼,倒还不如在今天悬崖勒马及早回头是岸呢!
可是,一见钟情的爱情啊!这世间犹有那么多的人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这一世,自己能有幸亲遇这样激情而又浪漫的一见钟情的爱情,本是应当要珍惜要把握的。可没想,这样的一见钟情,却真的只似水中月镜中花。
不。它更像是燃放在夜空里的烟花,绚烂,耀眼,却华而不实,更稍纵即逝!
也许,一见钟情的爱情,之所以让人惊叹,之所以让人惊艳,就因为它在瞬间绽放的美丽,而并不期盼于永久。因为,一切来得容易的,总也是会去得容易。一切来得匆忙的,总也是会去得匆忙。
因为,上帝其实是很公平的!
艾米坐在如此崭新的沙发里,环顾着这个被布置的喜庆而又温馨的新房,心里黯然,原本火花迸溅的爱情,一时间竟无主游荡,不知该何处栖身。她又想起文澜来。这种时候,她所想到的仍然只是文澜。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不免为之讪而婉尔。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女同志?不!绝对不。她与文澜之间哪怕是一点点的断背情结都不会有,又怎会是女同志?
这个该死的影子!吴影。看来,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像浮萍一般地相遇后便擦身而过便无影无踪吧!
艾米复又站起身来,傲然地甩了一甩头发,丢下这新房的钥匙,告诉自己要百无留恋地离开。离开就离开吧。他且走了,自己又为何要赖着脸皮地留在这里?自己又不是缺了谁就活不下去。自己也不是一个靠男人养的小女人。
走!说走就走。走了就不再回头!
第十一章
电话,电话,又是电话。从凌晨四点多开始,电话就此方搁罢彼方又来。整个寅卯,除了电话还是电话,要不就是飞信。文澜被四面八方像海啸一般翻卷而来的电话与信息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曾坦言自己是个手机奴的她,几乎要将手机砸个稀巴烂且再补上几脚。但她忍住了。不是说“冲动是魔鬼”嘛。好歹也是自己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可不能就这么着的毁在自己的手里。不过,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砸不起,她总能关得起吧?
关机!
不止是关了机,她甚至还抽出了SM卡,将手机暂且搁进了抽屉里。就此与世隔绝。总可以消停了吧?总可以清净了吧?文澜疲惫地吁了一口气。好好地清理了一下思绪,清醒了一下脑袋。一个硕大的问号惊厄地悬在她的眉宇之间。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近至父母,远至陌路,都打来电话,或质问或询问她的现状?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做什么了竟然一夜之间惊惹了全天下?甚至还有来电骂她的。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不堪入耳骂什么。“狐狸精”在里面已经算是很顺耳的词汇了。
“狐狸精”?怎么回事?她勾谁惹谁了就这么着骂自己?
文澜抱着枕头蜷着腿坐在床上,一头的雾水,一肚子的疑惑,满脑子的忿忿不平和冤屈。眼见着窗外天色早已亮透了,她实在是再也坐不住了,扔下枕头跳下床,冲出了房间,来到祁亮的房间门口,用力地敲门。几乎是同一时间的,祁亮便打开了门,两人眼神相撞同时错愕。
“快进来吧。”祁亮几乎是用拽的将文澜拉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他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时所见的轻佻与玩世不恭,相反地,眉头深锁,一张苦脸与文澜无异。“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你。不过,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的房间里有一张书桌,桌上搁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开着,他说着话便已走过去,点开某个链接网址。他冲文澜招手,示意她过来看看。
文澜急于想知道缘由,毫无迟疑地便走了过去,目光所读之处,她的脸色刷地一下便白了。
晴天霹雳!而且是人为的晴天霹雳!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网站上都张贴了她与祁亮的所谓“鸳鸯yu”的照片,还有昨天下午一起喝咖啡的,昨天晚上一同出席开机酒会的很多所谓的“亲密”照片。在那张酒会的照片上,自己穿着祁亮送的那件名贵晚礼服,与祁亮相伴左右,本来袒点儿胸露点儿酥倒也没什么,却楞是被红圈圈标出了胸口的一块被称作是“吻痕”的红斑。天哪!那怎么会是吻痕呢?那明明是昨天被那该死的胸针给扎伤的伤痕!
本来,这些照片就已经够让人猜忌与联想的了,没想到还被人特意地加上了注释。注释里说自己不安于幕后笔者的本分,为了成名为了露脸竟然不惜被“潜”搭上了当红的名嘴小生。还说自己这次终于踏足主持界全是凭着自己在卖弄姿色,牺牲色相!
看了整篇的贴子之后,文澜的脸色已经由白转成了青。一旁的祁亮甚至都能听见她嘴里咬牙切齿的声音。这种忿恨非比寻常!这不是一般的诽谤,这简直是诋毁!这简直是要将她推往无边的地狱!到底是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恨要做出这种缺德丧德要人性命的事情?那怎么会是鸳鸯yu呢?那又怎么会是吻痕呢?“这些照片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全凭着一点忿恨死撑着的文澜,压抑着情绪,掉转开头质问祁亮。
看着她死撑的表情,祁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合上笔记本,伸出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要太在意。你放心,我已经给台里领导去过电话,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一定会彻查。也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现在满世界都看得到这样的贴子,你只要走出门恐怕很多人都会认出你,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和麻烦。所以,你最好要保持低调。”
“低调?你要我怎么低调?躲在房间里足不出户?那我岂不是默认了我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女人?那我岂不是要受千人唾万人骂?”文澜失魂地一个踉跄。不行!不能默认。自己得站出来说话。可是,又能怎么说?说什么?说了会有人信吗?或者,又会不会越描越黑?怎么办?怎么办?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遭遇到如此一劫。
没错。劫。这是自己的劫数!只是,这劫该怎么化?逃不逃不掉?文澜恍如整个身体被抽空了似的,失魂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回去,耳朵里根本听不见祁亮在说话在叫她。她的耳朵她的脑子现在已完全不受主使,只是一片灰暗的空白。
节目的进程受阻,录制工作暂时搁置。整个节目组都蜗居在酒店里,各心各慌,略有一丝灰沉沉的颜色。而天空似乎也受其感染,不再像昨天那般的阳光柔媚了,反而阴云惨淡,疾风之后居然下起了雨来。
雨势还不小。
房间里,透过偌大的落地玻璃窗,望着外面的大雨,一时间,文澜竟有种冲动想要跳出去,去痛快地淋雨。甚至想在雨中奔跑,空然双手,忘我地,纵情地,就像是年少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在雨中奔跑。哪怕是再扯开嗓子喊上几声。她现在真的需要那种酣畅淋漓的无拘无束的快感!
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太多的结界了。总是会给人以这样的或那样的压力。如果不懂得如何从心底里去破除它们,那么,那些压力迟早会让人窒息要人性命的。
然而,佛却说:本来无一物,徒自惹尘埃。
然而,佛又说:放下。放下。
可是,佛说的精妙,说的透彻,到了人们自身却是难以做到的。放下。如何放下?这可不是简单的松一松手便可以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般的放下。就说现在的文澜,即使是再冲动,也绝不会放下这成人的身段当真地疯了似的奔跑进雨里的。再说,即使她放得下这身段,奔在了雨里,恐怕明天又会是另外的照片另外的评说了吧?她真的不想再落人以口食了。
所以,再冲动,也只能是一种念想,一种意向,而不能真的是一种行动。
这个世界,也有着太多的规则。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显然的,潜着的,你身在其中,总是要默守的。千万不能凭着一己的冲动一己的痛快去妄图破除它们。甚至是妄图逾越它们。即便你才是真实存在的正义与公道,然而你不是圣贤,你就注定了会痛苦。
于是,佛又说:念不一,不生净土。
可是,念如何一?净土又何在?
凡人哪!任是自己再有慧根,也不过是一个凡俗之人,又岂能参透这其中的禅机?不净就不净吧。索性就在这红尘中翻滚着,索性就在这俗世里痴昧着。凡俗之人嘛,还能如何?可是,现在毕竟已不是净不净昧不昧的问题了,而是自己已然身陷地狱。不是说,心中有佛,世界即般若;心中有怖,世界即地狱吗?
眼下,自己真的已然在地狱里了!更有那地狱之火在噬蚀着她的心。她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一枝花儿,正独驻在*的中心,早已飘飘欲零摇摇欲散。
第十二章
一声喷嚏。
文澜反应迟缓地抬手揉着鼻子。还以为感冒好了呢。原来这也不过是一种幻象。凄凄然地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这份凄凄然的笑意里,有一半是出自对现实的讽刺。千算万算又岂能料到自己的人生里会遭遇到如此汹涌不堪的风暴?更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会有这般“家喻户晓”的一天!讽刺!这样的人生真是太讽刺了!
早知会是这样,还不如安分守己地留在原地折腾,也总好过现在!
蓦然地,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那个陌生女人的脸。文澜轻轻地蹙起了柳叶眉。那个陌生的女人,有着那样洞悉的眼神,犹似召唤的微笑,更有一语中的的穿透力。她更想起了那个晶莹通透的店铺的名称:“天机不可泄漏”。猛然生出的好奇心驱使她换了衣服想要食言一回,去拜会一下,一探究竟。只是一种感觉。她感觉那个女人似乎能够帮她解惑。
问客房部的领班借了一把雨伞。
徒步而行。撑着雨伞,踏着湿漉漉的大地。文澜的方向感一惯都不怎么好。然而今天她却感觉自己能够凭着昨天的记忆路线找到那“天机不可泄漏”的店铺。只是感觉。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有时候,感觉会比什么都可靠。而事实证明,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谢天谢地,她今天还并没有倒霉到最低限度,至少在这一件事上她还是有些好运的。
文澜自讪地浅浅笑了起来。她心里有数,她今天的笑牵强的很难看。
“天机不可泄漏”。她又站在了这块匾额的下面。玻璃门,不知是有意还是惯常地竟然是开着的。拜拜之前的再见。再见之后的拜拜。文澜还是迟蹰了许久。撑着伞,站在玻璃门口,停格成某个人眼里的风景。失神的她不曾发现,还是那个橱窗里,熟悉的陌生女人正在凝视着雨中呆立着的自己。
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也就是如此吧?其实很多时候诗意就在我们周边。只不过,文澜此刻可没心思看什么风景。迟蹰了许久,她还是把心一横,抬脚跨进了那扇玻璃门。且探探到底有什么天机吧!自己现在是真的焦头烂额手足无措!食言一次又如何呢?
除了玻璃,便是三面镜墙。刚一进门,文澜便被三面镜墙所折射出来的自己的三个分身给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了之后,她捂着犹在颤跳的心口继续往里走。虽然感冒着,可是她的鼻子还是闻到了一股子再熟悉不过的咖啡香。循着这咖啡香,她拐至内堂,瞧见一张玻璃桌。好像这家店里所有的东西都跟玻璃有关,只是玻璃桌周边搁着的两张红木椅除外。她走过去。玻璃桌上端放着两杯咖啡,还是热气腾腾的,似乎是店主知道自己会在此时进来早已做好接待工作似的。可是店主呢?
文澜正要将眼神从热气腾腾的咖啡上移开去寻找店主,刚一掉头,眼神便撞见已站到自己身侧的那个女人。又是吃惊不小。她抚着心口,缓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竟这么胆小了?以前还经常独自在家看惊悚片的。
那女人见着她吃惊不小的样子,失笑起来:“你不像是个胆小的人啊!”绕到桌边,伸手拉开红木椅,给了文澜一个眼色,“坐吧!咖啡可得趁热喝呢!”
今天,文澜可听仔细了,这个女人的声音竟然很有磁性,有种诱惑力。她道了声谢便坐了下来。“你知道我要来?你是这家店的店主?”
那女人就着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什么店哪,不过就是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文澜低下眸子,喝了一口咖啡。她挑起了眉头。“爱尔兰?”
“没想到你对咖啡还挺在行的啊,一口就喝出来了。没错,是爱尔兰。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挺好的。虽然平时我比较喜欢喝Espresso,不过,爱尔兰的味道我也还算是比较中意的。美酒加咖啡嘛。”
那女人点点头,端起咖啡捧在手里。“如果我记得不错,在此之前,你最后跟我说的是拜拜而不是再见。”
文澜的眼皮一跳。本就碍于这一点在门口左右犹豫了好半天,没想竟被这女人给说出来了。文澜借意喝着咖啡保持沉默,不作回答。
那女人窥了一眼文澜的脸,继续说道:“不过,今天能再见,我还是很高兴的。这证明我们还是有缘的,是吧?”
有缘?文澜心底里还是有一些不屑。也许吧。
“怎么你今天到这儿来只是为了不受打扰的喝杯咖啡么?”
文澜差点儿被咖啡呛着。她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那女人一双犀利的眼神。文澜心里不禁一颤。“不是。我只是路过,对这样的一间店铺感觉好奇所以想进来看个究竟罢了。”这句话里掺杂了一半的谎言,所以文澜说的时候明显的中气不足。
“哦?路过?”那女人扬着嘴角的笑意故意望了一眼玻璃橱窗外面的大雨。
文澜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如被火烧的一样的热。“不。不是今天路过,是昨天。昨天路过的时候本来就想进来的,可是因为有些事要赶时间所以——今天碰巧下雨没什么事做了,我便想过来看看。真的只是出于好奇。真的。”
那女人将咖啡捧在手心里,话说到现在,也没见她喝一口,只是一会儿低眉看看咖啡,一会儿又抬眼来看看文澜。“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下这么大的雨,有谁会有这等闲情逸志在外面闲逛呢!不过,我不知道你所好奇的是我这个人呢?还是我这个店呢?或者你来是想听我说些什么?”
坐在这样透明的不给人留一丝隐私之地的地方,文澜的心恍恍地悬浮着。她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是语无伦次了。她暗自提醒自己要镇住气。然而,面对那女人洞悉一切般地眼神与口吻,她的心还是飘摇了。她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眼神低垂,望着杯里深褐色的咖啡,蹙着柳叶眉,说:“我只是很好奇外面匾额上的那句‘天机不可泄漏’到底是你这店的名号还是只不过是一句座右铭。为什么是那一句话?你这店到底是做什么的?”
那女人的笑意扩大了,铺展开来。
文澜紧蹙着眉宇。自己问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待笑过之后,那女人站起身来,在店堂里转了个身,说:“我以为你是个有灵性有慧根的人。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你辗转踌蹰到现在?”
“看来,我还是属于资质愚钝的那一类人。”心里暗暗地不快。
“不。你绝不愚钝。你只不过是被一些虚妄的表象蒙住了心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真难得,你居然会心口不一到这份上。这倒让我有点儿意外呢。”
心里更为不快,更添了些尴尬。
那女人走到橱窗前,伸手指着外面淋着雨奔跑而过的一个人,说:“你看,那人远比你洒脱,远比你自在。你知不知道你之所以痛苦缘由何在?”
文澜顺着这女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怔了怔。那个从玻璃外淋着雨拖着行李箱一路跑过去跑到对街避雨的人,竟然是艾米。她怎么会来这儿的?怎么也没说一声?自己也好去接她的啊。这么大的雨呢!可想想,自己的手机一大清早的便关了,更卸了卡。看来艾米是联络不上自己。文澜正要站起身冲出去找艾米,却被眼前的这女人给摁着坐了回来。她震慑于这女人的力度。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造化。由着她去吧。在我看来,你的问题似乎要繁复累重的多。”
“你知道?”文澜忽然觉察到这个女人不简单。不只不简单,还有种神秘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到底是什么人?这店开来又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急于想知道答案。
“不是我知道什么,是你自己的脸上明摆着的。再说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恐怕你也不会踏进我这间净屋吧?”
“净屋?”
那女人笑着点点头。“没错,净屋。这么透明这么通剔,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净屋’。喻一地净土之意。”说着她啧啧有声地又摇了摇头。“真是难以想像,如今的世界会是这个样子。一点儿洁净空灵的空间都没有。没办法,我只有自辟净土了。”
听这女人的话中之意,貌似不属于这个人间似的。千万别告诉自己她是个天外来客。自己今天已经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文澜干干地在喉咙里咽了一咽,说:“你的话,我不是太明白。”
那女人拍着文澜的肩膀,弯下腰身来,凑着文澜的耳朵,轻缓地说:“不明白不要紧。关键在于你信不信我信不信你自己!”
“。。。。。。”文澜无语以对,只觉得浑身一颤。
笑声。那个女人又一次的笑出声来。那笑声,狂放中听似无情,快意中又听似无意。文澜坐在玻璃桌前,怔怔地望着她,心里寒寒的,身上森森的。慢慢地,她收了笑声,表情回到一种平淡。“不用对我太过好奇。其实我也不过是六道众生里的一份子。在这个天地间,我也不过是想寻找到有缘人能陪我促膝谈心,以解我的寂寞。你是不知道,深驻在我内心深处的寂寞是多么的可怕。”
忽然间,文澜似乎很能理解到这女人内心深处的哀愁。从她的眼中,文澜也似乎读出了长年的寂寞而烙下的伤怀之色。只是文澜不懂,为何她年纪轻轻看似与自己相仿,却为何如此沧桑?“这个世界上,谁又不寂寞呢?寂寞与寂寞相仿却不相同。你有你的寂寞,我有我的寂寞。就像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每个人都逃脱不过自己的业障。就像现在,我就无法逃过当下的劫。”说到此处,文澜又不免垂下了脑袋,长长地叹息。苦恼与冤愤又一股脑地翻涌而来。
“当下是劫。当后仍然是劫。人生于世,本来就是劫。而你现在面对的只不过是劫中之劫。”
“?”
“一念智,即般若生。你之所以会因此而痛苦甚至充满忿恨,全只因为你被蒙住了心智,没有能够看到事情的本质。还是那句话,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那女人端起桌上的咖啡,复又淡然地笑着,走回到橱窗前,隔着玻璃望着街上的大雨,喝着咖啡,犹如喝着寂寞。“如果你心智没开,我跟你说什么都没用,反而只会增添你思想的包袱。看来,今天这一趟你算是白跑了。”
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吗?
文澜手抚着咖啡杯的杯缘,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向她道了声再见。就说再见吧。有时候,不是说不想再见就一定不再见的,有时候想见的却不一定能见得着。所以,似乎说再见还是拜拜也并不是那么客观的。一切就随缘吧。再见又何妨呢?更何况,文澜忽生一种直觉,自己与这个女人还会再见的。有缘人?也许吧!
三面镜墙中央,文澜幡然转身,踏出门口,撑起雨伞,往对街疾步走去。艾米的方向应该是自己入住的酒店。文澜疾步追了回去。
第十三章
艾米冲过十字街口,冲到街边的公车站台里避雨。伸手梳了梳被淋得湿湿的头发,望着洗涮中无尘无垢的街道,心里有种莫名的痛快感。
该不会是有什么自虐症吧?
拾掇着湿得可以拧出水来的衣服,艾米居然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喜欢雨倒也罢了,竟然还在这异地他乡的不顾体面不顾形象地拖着行李淋着雨狂奔。还幸亏今天下着这么大的雨街上几乎都空空的,要不然让人看见了准会说自己是个疯子。
世人总是喜欢戴着框框看人的。你要是跳出了他们的框框,那么可就是你犯了忌了!可艾米才不管这些框框套套呢!用她的话说:做自己最重要!倒也是,每个人不都得做足自己么?如果连自己都不是,还能妄想是谁?
不过,也怪自己,公交图看错了,在前一站就早早地下了车,这可倒好,奔了两条街下来,都楞没拦到一辆出租车,公车也没追得上。刚才拐弯的地方倒是看到有一辆踩三轮的,可惜车上已经有人了。这么大的雨,难不成还真的得一路淋到终点吗?艾米站在站台里,两头张望。蓦然地掉转头,艾米惊喜近狂。“文澜”。是文澜,没错。那个撑了一把银色折伞向自己走近的,不是文澜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来的?我今天一直都联络不到你。”
文澜走上站台,收了伞,帮她捋了捋刘海,说:“说来也真凑巧,我刚才就在那条街上,见你冒着这么大的雨跑了过去,真让我大吃一惊呢。你怎么会跑这儿来的?没几天都结婚了还往外跑,小心你那个影子不高兴!”话刚一说完,见着艾米顷刻间沉下的脸色,文澜发觉出了不对劲,赶紧问,“怎么啦?瞧你的脸色,出什么事了?”
艾米的脸沉归沉,却还是挤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耸耸肩,说的很是轻描淡写:“我那婚,不结了!”
文澜这一惊吃的着实的不小。
“我跟他分手了。”艾米一把搂住呆怔怔的文澜的肩,说,“别问我是什么原因。合则来,不合则散。既然彼此无法容忍,倒不如速断速决来得痛快。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嘛!总之,你要祝福我。因为我拔掉了一颗蛀牙。”
“蛀牙?”这种事,她居然说的这么幽默这么轻松,文澜真不知是该佩服她还是该同情她。
“是啊,就是蛀牙!一段不适合的爱情就像是嘴里的蛀牙,千万不能将就的。你一将就,就得忍受那什么‘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的痛苦了。哎,大作家,我这样的比喻还算贴切吧?”
文澜哭笑不得地冲她点点头,望了望毫无收工之意的大雨,重新撑起了伞,说:“走吧!跟我回酒店,看你的样子肯定是学我一样离家出逃来的吧?那就暂且跟我一起住着吧。走。”
艾米钻进她的伞下,跟她并肩走着,嘴里还辩驳着:“我跟你不一样。你是逃出来的,逃出来逃避的,而我是走出来的,走出来散散心顺便看看你来的。很大的不同哦!”
“你还敢说你不是逃出来的?那你回去啊?回去面对你的那些亲朋好友,去一个个的解释给他们听为什么刚发了请帖就又作废了?我看,光是应付你的那个强人老妈就够你受的了。还嘴硬,还说自己不是逃出来的。说到底,你跟我也不过是目的一样性质不一样而已。”
艾米嘟了嘟嘴,拖着行李箱,不再吱声。文澜的话算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这也正是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文澜的原因。好在文澜走的时候有留给她酒店地址,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文澜去呢。跟文澜挤在同一个伞下,踏着一地的雨水,随文澜往那温泉酒店疾步走去。
还没到酒店的大门口,还隔着一个中置假山的喷泉池,文澜的神经便立马地绷紧了起来。她感觉到了一种张力。这种张力更像是一种压迫感。酒店的门口,集聚着为数不少的人,看他们手中的专业相机,那架势,看来个个都是记者。文澜联想到了早上见到的那些照片与短讯,顿时毛骨悚然。她紧抓住艾米的手,迅速地转身往回跑。她要离那些人远点儿。她要离是非远点儿!她要远离那个暴风雨的中心。所以,她必须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赶紧地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艾米突地被她拉着返身往回跑,跑得莫名其妙,跑着跑着,回头望着酒店门口的那些人,不知所以然地问文澜:“怎么啦?那些是什么人?你干嘛一看见他们就跑啊?”
不料文澜竟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都是些无聊又卑鄙的人!”
艾米惘然不知其意。正要追问,却猛地发现酒店门口那些人竟已追了上来,一边追着,一边迅速地按着手上的快门。他们在拍照?他们是谁?是记者?文澜干嘛要躲着这些记者?不是说要上电视的吗?不是说要走到台前当主持人的吗?这也就是公众人物了,为什么还要躲着记者?她更转回目光来,望着拖着自己犹在奔跑,想甩开那些记者的文澜。文澜的脸上不止是不悦,竟还能觉察出一丝忿恨的色彩。
这到底都是怎么了?
跑着,跑着,在街头,一辆金属灰的商务车横刹在她们前面,就在她们俩楞在当场还没会过意的时候,车门打开了,一双手伸出来将她们俩拽上了车,几乎关车门的同时,车已飞快地驶上了湿漉漉的街道,背离酒店而去。
一条干干的毛巾递到艾米的面前。艾米游魂未定地接过毛巾抬头看向那个人。不看还好,一看,她当场就失声叫了起来。是祁亮!电视里那个当红的名嘴小生!没想到会是他!更让她兴奋的是,没想到他真人比电视里更帅更养眼!
文澜早在一上车的时候便看见是他了。不过在心有感激之余,她可没有太多的闲杂情绪。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纷乱的难以收拾的,那脸色,说的难听点,简直是比哭还难看呢!听见身边的艾米猛地一声叫唤,她倒是拉回了些神来。看着激动而又兴奋的艾米,不冷不热地说:“老大不小的了,正经一点!”
艾米捂着嘴收了欣喜若狂的声线,拿着那条毛巾擦拭着衣服和头发。她真的是狂喜,没想到自己的铁姐妹首次登台主持的搭档居然就是祁亮!这可了不得啊!这要是在同学会里那么一说,这简直就是炸开来的一声雷啊!祁亮是谁?那等同于是校园内外的全民偶像!可是,艾米却更诧异于文澜的表情与态度。今天来,她发现文澜在心情上有很大的变异。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看文澜现在望着祁亮的那张脸,她在怀疑,会不会跟祁亮有关?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
“你上哪儿去的?话也没留一声,手机也关机。我记得我明明告戒过你要低调。低调什么意思?就是叫你少往外面跑,少露脸!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者你就希望有那么一大群的记者追在你后面跟你跑个马拉松?那样很得意是吧?”
看祁亮的样子似乎是在生文澜的气。艾米暗自继续揣磨着他与文澜的关系。
“我不是你。不懂得娱乐圈里的所谓的低调。我怎么知道会突然间跑来这么多的记者?更何况今天下着这么大的雨,这街上都没个人影的。我不过是出去走走,散散心。我总不能就一直憋在房间里吧?这么大的事件,我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我甚至都无法弄清楚我到底得罪谁了非得这么害我!这事关清誉,我如果就那样憋着,我肯定我会疯的!”
艾米的动作忽然间僵住了。文澜的一番充满戾气的话让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终于嗅出了七八分的味道来,终于能够想像到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文澜的心情有如跌进了冷谷里。可是,她还是没知道具体的“事关清誉”的事件。“文澜,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些人,都是记者吧?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文澜望着她的表情很让人纠结。是那种想要说与她听,却又似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文澜只是冗长地一声叹息,别过头去,望向车窗外的雨街。
祁亮打量着艾米,问:“你是文澜的朋友?”
艾米拍了拍胸口,答道:“何止是朋友?我们简直是铁杆姐妹!”
祁亮点点头,看了看文澜,说:“那好,文澜就交给你了,至少在这两天之内你得陪着她,只能待在房间里,尽量不要踏出房门,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Zei8.com 贼吧电子书﹕贼吧Zei8.COM电子书】
车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线,绕了一个大圈子,驶进了酒店的后门。祁亮率先下了车,环视过后,叫文澜下车。“记住,在这次事件没有摆平之前,你要保持低调。受点委屈有时候才会有帮助。”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啊?”艾米冲着已离她们向酒店前庭走去的祁亮喊着,却不被理会。她撇了撇嘴,转头注视着一脸的愁云惨雾的文澜,她发觉她这次的出现,要不就是太不识时宜了,要不就是一场及时雨。
第十四章
实在是没什么气力去回答艾米情急的追问,文澜藉着洗澡之由将自己反锁进了洗漱间里,只为一个人冷静地想想。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灌着水,文澜呆坐在浴缸的边上,握着精油瓶心神出窍。她想的很多,以前的,现在的,往后的,整个脑袋里的脑细胞顷刻间像是失去控制的,想着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关系。她在努力地思索着有可能会与她怨怼相对的人。
可是,百思却无一果。
文澜忽然怀疑一切是不是从一早便已被注定的?就像是自己的名字:澜。波澜的澜。是不是早就喻示了自己的人生里将会有如此的波澜?而现在恰恰正应验着这个澜字?会是这样吗?或者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吗?
是与不是在现在又什么重要的呢?眼下,她只知道自己无法做到波澜不惊。她的脑子里只一个字就可形容的了:乱。
她更想到,如果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种注定,那么,是不是在这样的注定之外,也早已有设定好了的结果?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达到那个结果?而那个结果,又会是怎样的?会是解脱吗?溯其根源,她更想弄清楚这个结果的前因在哪里。佛家不是常把因果挂在嘴边吗?势必万事万物总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的。而自己现在遇此波澜,又会是缘为怎样的前因?
想来自己平日里深居简出,虽不是个大善大仁的人,却也没做过什么昧良心缺阴德的事啊。一直以来她只是本本份份地做她自己,应该与人素无结怨的。更何况打从骨子里自己还是相信因果相信轮回的。她相信今世的所作所为都会成为来世的因,因而,她总是会有意识的偶尔的为自己修点功德。比如,进庙焚香,遇寺施油。尽管自己并不如那些佛教徒那么的虔诚,可毕竟自己是向善的,是晓得种善因以图善果的。
可为何眼下自己偏偏会遇上这样的一个劫数呢?如果说不是劫,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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