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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不苦爱情不甜》

_2 梁鹤(当代)
“文澜!”
文澜的手些微地一颤。稍后,她继续旁若无人的喝粥。
艾米将她的微小的颤动收入眼底。
韩应仁实在是受不了文澜这样的淡漠。他闯进厨房里来,夺过她正要继续往嘴边送的油条扔在一边。“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是一个人!我不是看不见摸不到的空气!”
艾米剜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沾有粥粒的油条,又看了一眼文澜。她选择不吭声。这种场合,她还真的不适合插话。有些事,是只需要两个人去解决的。有些问题,也是必须两个人去面对的。而现在,她只想把自己空气化。她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里充当一个“小三”的角色。尽管平日里自己这张嘴还挺快的。
本来很是淡漠的文澜,经此一举,脸上显出一些微怒,却并未发作,仍是捺着情绪,有条不紊地重新夹起一根油条,浸在粥里,头也不抬地说:“快吃啊,别楞着,粥都快凉了。吃完了,我送你回去,我也正好顺路去办点事。”
话,是对艾米说的。文澜依然无视于韩应仁的存在。从他进门的一刻起,直到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只权当是耳边风,无论他做什么,她只权当没看见。韩应仁被她这般逼得有种想疯又疯不了的抓狂之意。“文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明知道你这样比打我骂我更让我难受!”韩应仁伸手去想要抓住文澜的手,却被文澜抽开了。他戚戚地点点头。“是。是我不好!是我当年利欲薰心,财迷心窍,活该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这两年生活的一点都不幸福!我一直活在对你的想念和自责之中。你知道吗?后来的我终于明白,即便是我拥有了全世界,只要身边没有你,、一切都是枉然,一切都是空然。没有你,我就没有幸福,我就没有快乐!真的!你要相信我。文澜,我是真的很诚心的回来向你忏悔,想要企求你的原谅。我真的希望我们还能够重新来过。我真的很怀念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候的那些美丽的时光!文澜,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听着韩应仁似乎真的在挖心掏肺的动情演说,艾米的眉头微蹙起来。很动人的感情流露,很动人的忏悔。可是,搁在文澜的耳朵里,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响。
反响,令艾米吃惊却又似乎并未出奇。“对不起。我以前的确认识一个叫韩应仁的家伙,不过,两年前,他就已经死了。你是谁?你凭什么冒着他的名在我的家里大肆演说还这么歇斯底里?”
韩应仁的表情僵怔。他料得文澜会恨自己,却没料到文澜会这样的狠,这样的绝。
文澜还是淡漠着一张脸,继续说:“看你一副可怜相,我可以不告你骚扰民居,不过,请你立即从我眼前消失。我这儿,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我更不是上帝。你所企求的那些东西,我这儿一概没有。我看你还是回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文澜!”韩应仁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不认为文澜会是这样一个刻薄尖锐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她是温吞如水的,毫无杀伤力可言。可是今天,两年后的今天,文澜的态度与言语却令他心寒。
“怎么,还赖着不走?”文澜绝决的语气已经是在下最后的逐客令。
韩应仁苦笑着望了她一眼,缓慢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见他终于怏怏而失落地走了,厨房里,文澜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艾米搁下筷子,这才吱声。“你这又是何必呢?有什么说明了说开了不就好了?何必非得逼着自己这么狠这么绝呢?你自己不也难受?”
“做人要懂得当机立断。我记得,两年前,你就跟我说过这话的。怎么现在你想翻供?”文澜双手撑着桌子吃力地站起来。奇怪,怎么这才坐了一会儿的功夫,两条腿便软绵无力了?使不上劲儿。连带着全身都酸疼着。头也是,沉了,重了,还昏昏的。
艾米见她的样子有些不妥,摇摇欲坠似的,赶紧的过来搀扶着她。“怎么了?”瞧了瞧她的脸,有层淡淡的红晕。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手。“哟,你发烧了!”
“发烧?不会吧?”文澜惨淡地笑了一声。
“亏你还笑得出来!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注意,光学会伶牙俐齿了。走,我送你去医院!“说着,不由文澜反驳便扶着她出了门打了的往医院赶去。
第五章
刚服下了退烧药,文澜又由着护士小姐在自己的手背上戳上了针,吊上了点滴。低垂着沉重的眼帘,文澜这会儿有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过,眼下正是流感大肆暴发的时节,医院里像她这样的“老僧”可是多了去了。
艾米离开了一会儿,似是去打了电话跟吴影请假什么的,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矿泉水。走到文澜旁边坐下,打开了盖,喂文澜喝了一口。“别怪我这张乌鸦嘴啊。你也真是,昨天就让你来医院看看了,非但不听,还继续熬夜。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怜惜啊你!”
文澜有气无力地微抬了抬眼皮子,惨淡地笑着说:“还别说,你还真是张乌鸦嘴。昨天晚上就是你说我发烧来着。所以啊,今天我真的发烧了你是得负全责的!”
“病成这样儿了,还知道跟我玩幽默。真有你的!”
文澜无力地摇摇头。“这不是无聊嘛!”
艾米凝视着文澜的脸。尤其是那双似合犹睁只是半眯着的眼睛。艾米很想透过那双眼睛清澈地看到文澜的内心。没错。文澜是想当机立断。不管心里是不是还有着挣扎,这是不争的事实。文澜在努力。她在努力地为现阶段的生活状态找一个赖得住的支撑点。她在努力地要将以往的种种从现在的生活中抹干净。就算抹不干净,至少也要“井水不犯河水”。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是不想乱了自己正在经营的稳定的安定的阵脚。
“看着我发什么楞呢?想你的那个影子了吧?”
“哪儿啊!”艾米的脸上破出一丝喜庆劲来。“别把我说的跟个少女怀春似的。有什么好想的啊?昨天都见一天了。”
文澜受她的喜庆劲感染,笑容也开了一些。“瞧你现在这样儿。跟那怀春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我就纳闷了,你这都烧出三十九度来了,怎么还有精气神说话呢?”
“我是没精气神啊,不过闭着眼睛说话倒还是可以的。”文澜笑着闭了闭眼睛,说,“得了,吊完点滴我会自己打车回去的。你还是去见影子吧。没几天就结婚了,好多事得做呢。别总让人家忙着担待着啊。你也得出出力尽尽心不是?”
“嘿,让他忙点儿担待点儿怎么了?谁让他是男同胞呢?他以为上帝造物纯粹只是凭着性子造着玩的?没有倾向性没有目的性啊?身为一个男的,理所当然得主事啊!所以,让他忙,让他担待,那不光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更是我瞧得起他呢!这就当是我给你提前上了一课啊!说不定啊,这次袁斌回来会跟你求婚哦!”话刚脱口而出,艾米立马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原则性的错误。她顿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眼刷刷地投向文澜的脸。
因为发烧的关系,文澜的脸色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那双眼睛,也是仍然半眯半垂着没有动静。
艾米清了清嗓子。一横心,干脆明了说:“其实,说实话,袁斌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对你很真诚,很体贴。即便是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也能够让人感觉暖暖的。不像那个韩应仁,当年我就看他不怎么可靠。不过话说又回来了,你的心在什么地方,你自己知道。到最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也全在你自己掌握。说起来就跟你写小说似的,你说你怕写结局。其实不是。你是害怕去想见自己以后的路会怎么走,会走到哪儿。是不是?”
文澜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想不到,你的文才比以前大有长进了啊。”
听她在想着法儿的绕过话题,艾米从鼻子里叹了口气,转而陪着她笑了起来,调侃地说道:“是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呀,成天泡在你这个墨水缸子里,早被染得文绉绉的了。说不定哪天啊,我也撰文出书去。”
“得了吧。你以为撰个文出个书那么容易?”药效开始上来了,文澜觉得头稍微的轻松了一些。尽管全身的筋骨还是酸痛着的,但是,岂码眼皮子能够抬起来一些了。她望了望艾米,然后语气一转,说,“告诉你一件事吧。你也帮我合计合计,看行不行。”
“什么事?”
“昨天总编请我吃饭,说是电视台要办一个全新的节目,是文艺类的。那个制作人是我的专栏的忠实读者,也很欣赏我的小说。说是我的文化气质比较符合他们节目的需要。于是想让我尝试着走到台前去做主持,散散书香气。”说着,文澜撇了撇嘴,略有不屑。“其实说穿了,也不过就是想借我的书香气去做一场所谓的文化秀。”
文澜并没有合盘托出。说的时候,她还是有所保留的。节目的制作人和主持人就是祁亮,这一点,她就没有告诉艾米。因为她知道艾米的性情,她怕艾米会因为兴奋而喧扬出去。万一到时候这事儿黄了,自己的面子就不知道往哪儿搁了。毕竟,祁亮的名字可是相当响亮的。可尽管如此,艾米却还是按捺不住欣喜与激动,分贝立马就高上去了两个度。除了口口声声的赞同和支持之外,她甚至已经在浮想联翩往后文澜大红大紫的情景。
一幅狂想图,铺展开来。艾米说的是口沫横飞。看得文澜是双眉紧蹙。
文澜已然在后悔这么早就告诉她这件事。不过,既然已经说了,那便是泼出去的水了。文澜只有撑着脑袋,蹙着眉头,耳闻目睹她的一腔激情。
。。。。。。
一辆被时间打理成怀旧风情的车,泊在了楼前,门一开,总编下了车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转身,伸手顺势将搭落到前额来的已是珍稀可贵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整理妥当,往楼里走去,直入电梯,直上六楼。
您不用猜,这幢楼正是文澜所住的那幢楼。总编这会儿直上六楼,也想当然是去找文澜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文澜的手机一直都没人接。不知道是因为没带在身上,还是因为故意躲着自己。说来,自己虽然催稿是催得狠了点儿,可是那也是工作需要嘛。再说了,有压力,才更加有动力!他觉着自己施这么点压是无可厚非的。况且,他今天找她,也不完全是催稿来的,也是为了昨晚上的事来探探风的。也不知道文澜那丫头考虑的怎么样了。电视台那边早已成立好了节目组,祁亮已经在开始策划安排了。就等着这边的文大小姐给个准信儿呢。
打了半天的手机,也没人接,总编这才亲自开着车上门来找人了。
出了电梯门,总编走到文澜家门口,伸手摁下门铃。等了等,没动静。再摁,还是没动静。总编倒嘶了一声。不在家?要不就是把门铃给关了?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为了码字不受打扰或是为了睡觉,文澜会关掉门铃的。于是,总编又伸出手掌来使劲儿地拍了拍门,且高声喊道:“文澜,在不在家?是我!开开门!”
“哐啷”一声。
怎么回事?什么动静?
总编警惕地侧身贴着门仔细听屋里的动静,却是再没有丝毫的声音。总编思索着又纠出了一个“川”字。刚才自己没听错啊。确实是文澜的家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像是碗啊玻璃啊什么的被摔碎的声音。文澜是不是在家?跟谁怄气呢在那儿摔东西?可为什么自己这又敲又喊的半天了她都不来开门?难不成在里面的不是文澜?
莫不是——进贼了?!
想到这三个字眼,总编出了一头的冷汗。若真的是贼,怎么办?是撞开门冲进去将贼一举成擒?还是退而求其次拨打110报警?若选择前者,他只怕自己没那手脚功夫,反而会受制于贼。要是万一那贼是有备而来,自己岂不危险?生命何其珍贵啊!只此一次。如果这就么完了,岂不太对不起自己了?
号外:总编是个无神论者。他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轮回之说。
可如果选择后者的话,他又怕到时候如果只是误会一场,自己跟警察没法圆说,还担了个谎报警情的名声。那可不好。
正在总编左右踌蹰的时候,电梯的门又开了,出来一个人。总编定睛一看,乐了。是袁斌。之前他见过几次面的,知道是文澜的男朋友。见袁斌拖着行李箱出了电梯,便急急地迎上去一把将袁斌拖到门口来。做了个噤声的手示,指了指门里面,压低声音说:“里面有贼!”
有贼?刚下飞机便打了的士一路赶来这里想给文澜一个惊喜的袁斌,昏头昏脑的望着总编急的又搭在额前飘忽忽的那缕头发,有点懵。“有贼?怎么会?”
这回轮到总编怔住了,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总算是还有那么点儿帅气的小伙子。他怎么这么楞?难不成做贼的在进门之前还会发个贴子通告一下不成?还怎么会?真是的。文澜这丫头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傻小子?以前的因为他的斯文气而有的一点好感今天全湮殁在此了。“相信我,没错的!里面肯定是进了贼了!刚才我一喊门,那贼一慌,还碰碎了什么东西呢!我听的真真的。”
“文澜不在家?”
总编更怔了。这话也问的出来?文澜要是在家的话自己早进门了。也不会听见里面有贼了。
袁斌放下了手里的行李箱,摘下眼镜,揉了揉因为舟车劳顿而有点晕花的眼睛,也揪了揪眉心。重新戴起眼镜,问:“你确定里面真的有贼?”
“当然!”总编要疯了。“别再问了,快开门啊!”
袁斌白白地眨了眨眼睛,摊开双手,说:“我没有钥匙啊。开不了。”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跟文澜相处了这么久,还常进常出的,居然没有她家钥匙?谁信哪!”
“真的!我真的没有她家钥匙!你不信可以问文澜啊!”
总编真的要服了。倚着墙,摇摇头。“那你说,文澜家进贼了,你管不管吧?”
袁斌点点头。“当然管。这样吧,我去楼下找物业找保安。你先在这儿守着。”
望着袁斌钻回到电梯里,总编这才松了口气。好在不是真傻啊。不然的话,回头他还真想好好劝劝文澜呢。跟个傻子怎么谈恋爱,以后怎么过日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袁斌带着两个保安杀回来了。两个保安撬开了门,首当其冲地冲了进去。总编和袁斌紧随其后。刚走到客厅里,便见两个保安推搡地押着一个男子从房间里出来了。总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哪是什么贼啊!这不是文澜以前的那个男朋友吗?以前他见过。他又偷偷地瞄了一眼袁斌。心想:这个文大小姐今天闹的这是哪一出啊?新旧两个男朋友居然在她家里撞车了。这可怎么收场?
两个保安推搡着韩应仁便要揪去法办。总编紧赶几步上前去拦了下来,陪上诌媚的笑脸,不停地打招呼,只说是一场误会。惹得两个保安毛毛燥燥地横着眉忍着骂松了手,满肚子怨怒地走了。而旁边的袁斌却脸色大变。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总编认识他?他怎么会在文澜的家里?文澜呢?”
总编看看袁斌阴了的脸,又望了望窝到沙发里一副狼狈相的韩应仁。耸着肩,不知说什么好。怎么说,这也属于个人隐私一类的事吧?他这个局外人可不能乱说话呢。万一说错什么话煸了风点了火,那自己可成了罪人了。那跟文澜怎么解释?个人感情问题,还是留给文澜她自己解决比较好!
见总编往后退缩了,袁斌干脆直问韩应仁:“问你呢,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韩应仁打量了他一下,不屑地说:“你又是谁?你跟文澜又是什么关系?”
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尽管有些狼狈,却不失嚣张之态。袁斌的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这人到底是谁?自己跟文澜相处时间也不短了,可却从未听文澜提过类似这般的一个人。这个人居然还质问自己跟文澜的关系。那么他到底跟文澜又是怎样的关系?袁斌的心里非常的不是个滋味。
第六章
文澜万万没有想到,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家里,竟然会如此的“热闹”。且还云雾缭绕,难辨天上人间。
陪同她回来的艾米,在进门后也是给怔住了。不仅怔住了,还更给震住了。怎么回事?袁斌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韩应仁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又回来的?还有那个左右为难中顶空秃的总编。这三个大男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又是怎么进的门?人们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嗬,今天倒好,这三个大男人不服气,也想唱上一出呢。只是不知他们要唱什么?
自己的家,自己不在,反倒被这三个大男人登堂入室了。先不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就光是这一点,文澜就已经是相当的气恼。将眉一横,目光逐一扫过这三个神色各异却人手一支烟的男人,冷中带愠,问:“谁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人手一支烟,可实际上,茶几上不知谁从厨房拿出来替当烟灰缸的碟子里已堆积了厚厚的烟灰和烟蒂。这也正是这屋子里云雾缭绕似是人间仙境的原因了。
艾米左右奔走,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得尽快的散了这一屋子的二手烟啊。为自己,更为文澜着想。听,文澜已经在咳了。艾米怒瞪着那三个男人,去倒了杯水来给文澜。
咳得面红耳赤的文澜,接过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止了咳。见他们仨相视之后无人发话,还只是径自抽烟。文澜的火警又升了一级上去。她拿手指着韩应仁,斥问道:“你,先不说你脸皮够厚,你倒是说清楚,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这到底是谁的家啊?这物业还管不管了?我那些物业费是白缴的?”
韩应仁从烟雾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可又缩了回去,继续抽烟。
倒是总编掐了烟头,站起来,走到文澜身旁,率先开口,如实告知,毫无保留。只是说着的同时,眼睛时不时地转过去瞅瞅韩应仁再瞅瞅袁斌。
疯了!
不是韩应仁疯了!是自己。文澜感觉自己快疯了。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居然还闹了这么一出!抓贼?抓哪门子贼?文澜拍着脑门子,自讪自嘲地笑着,往书房走去。
艾米狠狠地剜了韩应仁一眼,迟管他低垂着头根本没瞧见。剜过韩应仁,她还顺带着一并剜了袁斌和总编。还真没错。这三个大男人今天还真是唱戏来的。唱的哪一出?抓贼。只是,这贼可不是一般的贼。抓贼的,也不见得能落得什么好。这出戏,还真是够精彩的。精彩的,简直寒碜人!
不过,她倒是楞也没想到,那个韩应仁居然还有脸再返回来。这么一来倒好,跟袁斌倒是不太好解释了。瞧袁斌的脸色。真叫个难看啊!让人心里纠结呢。
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直到文澜拿着两张犹有温度的刚打印出来的文稿走出书房。将文稿交到总编手里,说:“这是专栏的稿,您先回去,其它的事,咱们往后再议。”
窥了一眼文澜的脸,总编点着头,说:“那好,我这就先走一步,你忙你的,不耽误你了。回头再联系!”临走之前,还使了个眼色给文澜,意思是让她好好地处理这局面。
听着关门声,文澜从鼻子里冷嗤了一声。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这么私人化且混沌化的事,能耽误到哪儿去?再说,她现在根本也没打算“忙”什么。“艾米,帮我煮杯咖啡吧。”头疼呢。那烧刚退,家里又热腾成这样。真是让人头疼。瞥了一眼沙发里坐着的两个瓜葛不浅的男人,文澜真的是提不起劲来或解释或斥责或抓狂或说谎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静静,好好地休息。她只想让脑袋空空的,什么都不要想。于是,她在请艾米帮着煮杯咖啡之后,便回去了书房,还关上了房门。
艾米对着关上的书房的门,一声叹息,转而走进厨房里。文澜的家里有现成的磨得好好的咖啡粉,这就省事的多了。她将咖啡粉倒进咖啡机里,加进适量的水,然后打开电源,若有所思的望向外面的两个男人。
客厅里的这两个男人,其实她都不怎么看好的。
韩应仁,也不知是真的“浪子回头”还是只是“心血回潮”,但是照她推测,即使文澜对他还心存留念,也不会轻易吃回头草的。因为,文澜也是一个倔强的人,更是一个不会轻易说后悔的人。这一点,艾米是清楚的很。至于另一个,袁斌,就真的不好说了。从感情角度出发去看,文澜在他面前始终都是留有一定距离的,从钥匙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文澜对他其实还并没有用上心。或者说,并没有用上全心。而从他自身出发,也是能活活急死一宫的太监。怎么说?慢吞不火的,相处一年多了,也没见他主动和文澜有过什么进展。作为旁观者,艾米有时候都为他干着急。
客厅里,有了点动静。是韩应仁,终于没趣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招呼都没一声,闷闷地自行开门走了。
咖啡的香气溢散了出来。实在是挑衅人们的嗅觉神经。艾米取了两只瓷杯来,先倒了点热水温着杯子。却见袁斌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直往书房走去。艾米急忙放下杯子,紧赶慢赶地挡在了他前面,拦住了去路。脸上打开一抹笑容,说:“你就让她休息会儿吧。你还不知道呢,她都感冒好几天了,今天还发烧了,三十九度多,我这也是刚陪她从医院回来的呢。”
不出她所料,听到文澜病了,袁斌的脸上的阴色稍微地淡了些。他哼了一声,捺下了情绪,点点头。“那好,让她休息吧。你转告她,注意身体。还有,我晚上再来,有些话要跟她好好谈谈。”
艾米笑着应下了,且笑着送他出了门。返身关上门的时候,艾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果,等到晚上,袁斌依言而来。途中还特地去花店包了一束文澜最喜欢的黄玫瑰,揣着忧疑,却仍是绅士风度。可没想,竟吃了闭门羹。打文澜的手机,也是关机。
袁斌手捧着娇艳的玫瑰,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往下坠。而同时,却又似乎有什么在油然地往上浮,往上升。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悲哀或只是失落。想想,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在小心翼翼地陪在文澜的身边,关爱倍至,入微入细,生怕这份淡薄的却所谓爱情的关系会失去重心而摔得粉身碎骨。因为,从一开始他便有自知之明,文澜的心里并没有腾给他足够多的空间。
然而,不论是奢求也好,曲全也罢,他只要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只要她在,他就是满足的。
可是,今天所发生的,文澜所表现的,真的让他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真的担心,他与文澜之间会有什么变数。
是啊,变数!世间万物,有什么是隽永的呢?六道众生,不都在变数之列么?不变的,只怕也只是这变数罢了。这,似乎也是一种天意吧。
想来,文澜是刻意的逃避了。无论是在逃避谁,都足以证明她心中有结,情中有穴。袁斌低头看着曾令文澜婉尔一笑的黄玫瑰,暗暗地心凉。黄色的玫瑰。是不是意味着回忆?是不是意味着对过去的追忆与悼念?袁斌苦笑。
走吧!就当是留给文澜安静的空间,让她好好地想清楚。所谓择定而后动。自己且等着吧。
临走,留下了那束玫瑰。在门口,搁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犹如一口花冢。
第七章
记得自己曾在某一期的专栏里这样说过:“记忆,其实是用来温故而知新的,并不适合用来逃避。”然而,搁下了笔,离开了文字,自己却原来也是脱不了俗的。一向只喜简单,不喜繁复的自己,眼下不也是在逃避么?原来,一向自命清高的自己,也不过是俗女子一个!
只不过,自己的逃避,是有着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的。
昨天,总编走后,深藏进书房,在求一份安静之余,也在留意客厅的动静。等到袁斌走后,文澜便拨通了祁亮相留的电话号码。几乎不用过多迟疑地,她便笃定地答应了与其搭档主持的邀请。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逃之夭夭,离开那个已然要变得危险已然容易进贼的屋子;二来,可以如自己之前所想那般地搬离那个地方,趁着惯性还未定性的时候趁早根除;三来,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是不是搁下了笔,自己真的便一无是处。说不定,还真的能像艾米所畅想的那样,自己也能凭借着这一个节目更凭借着祁亮的名气而出人头地,甚至大放异彩。
人,总是要给自己机会的!至少,不能将眼前的机会拒之千里。
当天下午,文澜便简单地收拾了行装,跟准新娘艾米道了别,并将电脑里的小说稿全数打印出来,亲自去了编辑部交到了总编的手里,请他代为统筹整理。而后,孤身上路,直达这个偏远的乡野小城。说是乡野小城,其实早因为发现有温泉的缘故而倍受关注,三五年的投资融资下来,已无乡野之气。只不过,还保有着清澈的空气,还保有着闲逸的步调。走在街上,行人稀疏,不免会有种错觉,自己像是一只猫在惬意地散步似的。
而这里的阳光,更是出奇的明媚,暖暖的,柔柔的,伸出手去,张着五指,那阳光从指隙间漏下来,洒在眼睫上,能幻见到一群美丽的精灵在跳舞。这样的阳光,是文澜生来还未曾见过未曾感受过的。
晒着这样的阳光,文澜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了许多。
她是昨晚抵达并入住这家温泉酒店的。因为节目组早就策划好第一期的节目是以温泉为主题,所以祁亮在两天前便已预订了房间。只是出人意料的是,文澜居然会成了先头部队。而祁亮和其他主要节目组成员都是今天中午才赶到的。与她一起共进了午餐。餐桌上,祁亮还特地很隆重地向各位节目组成员介绍了自己。隆重的,不禁勾起了她做为女人本应有却一直深藏不露的虚荣心。
午餐过后,由于舟车劳顿,祁意安排着其它节目组的成员各自回房午休去了。于是,留下文澜一个人,倒是乐得清静。而此刻,她已然置身于酒店前庭的露天咖啡馆里喝起了咖啡。
明媚的阳光。
清新的空气。
醇香的咖啡。
这样,也该着是一种惬意的人生了吧!
咖啡,是黑咖啡,意大利特浓的。文澜一向不喜欢太甜太腻的东西,所以,她通常只会点一杯黑咖啡,然后稍稍地加进一些奶,以匀淡那一份苦。在她认为,这样的咖啡是最美味的。当然,这纯属个人口味。如有雷同,当视为有缘。如有厌唾,也仅是因为个人喜恶之差,无从争议。
喝咖啡的中途,顺便服下了感冒药。这是昨天中午临别时艾米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过,身在这样的小城里,心情大为放松,亦显愉悦,感冒也似乎可以不治而愈了。
要不,就是归功于自己的抗体够强够好!
端着杯子晃了晃,咖啡已剩不多了,想着喝完咖啡出去四处逛逛,文澜一仰头将咖啡喝了个精光。放下那留有咖啡渍的精美的瓷器杯子,伸手便想要招来服务员结账,没想,手是招了,却见祁亮大咧咧地就着自己的这一桌面对面地坐了下来。文澜先是一怔,而后打了个招呼,问:“你怎么没去休息?”
祁亮黠黠地一笑,说:“跟你一样,从来都没有午休的习惯。”
文澜的眉头一拧。他是阅人无数所以锻炼出了一双慧眼呢?还是心里太亮堂了能照得见别人的空间?他怎知自己从来都没有午休的习惯?尽管拧了拧眉头,嘴上却还是客气地询问:“那么,要不要来杯咖啡?”
祁亮看了看她手边的空空的挂有残渍的杯子,说:“如果你是想请我喝一杯的话,看来你是没有足够的诚意。”
“怎么说?”
“你自己搁着一只空杯子却问我喝不喝,怎么看都不像有诚意啊!”
“我刚好喝完。”
“要不,你再续一杯,陪我一起喝!”
望着祁亮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文澜的眉头又是一拧。她怀疑他是不是当主持人当久了,已然将油腔滑调练就成了生
活的一部份。说来,自己一向都对类似的爱耍嘴皮子的人比较反感。不过,看在他能煽上风点上火的份上,还是要对他客气一点的,毕竟,自己现在的赌局还在他的手头上呢。“那你喝什么?爱尔兰?意大利?还是拿铁?”见他脸上现出一丝茫然之色,她瞥了一眼旁边桌上女人手里捧着的一杯满是甜腻泡沫的东西,问,“你该不会是想要卡布奇诺吧?”
“卡布奇诺?”祁亮连忙摇头。“不,我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喝那么小女生的东西呢?就——跟你一样吧!”
“你确定?”
“当然!”
文澜点点头,招来服务员,又点了两杯意大利特浓。
咖啡端过来之后,文澜安静地拿小银勺搅匀着添加进去的奶。默不作声。一派悠然自得享受阳光的模样。而祁亮却是一边如法炮制地倒了些奶进去,一边搅着,一边又端详着她。稍后,喝了一口咖啡,微微地皱了皱眉头,问:“你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够好?失眠吗?”
文澜有些诧异地抬起眉来,望着他。“怎么我看起来像是睡不够觉,很累的样子吗?”
“不是累,是疲惫。就仿佛是一朵正盛开到绚烂的花儿,突遇到一阵狂风蓦雨后所显出的一丝凄怆。”
文澜扬了扬嘴角,说:“没想到你们做主持的不仅口才好,文才也这么好!”可是,话一说出口,她就觉着不对劲。刚才祁亮说的那句话,竟然很是熟悉,仔细想想,似乎是——
在文澜又惊又悔的同时,祁亮已经失笑出声。“真不知道你这个作家是怎么混出来的。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找枪手代笔的。怎么自己写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你可别告诉我你这年经轻轻的记性这么差啊!我只知道有老年痴呆,还不晓得年轻人也会痴呆呢!”说着的时候,他更是笑得不成人形。
文澜的脸色在迅速地往下黯沉。
祁亮注意到了她的脸色,稍稍正了正形,收回了笑声,清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端起杯子,佯装无事一般地喝着咖啡。然而,眉头皱了起来。“这里的咖啡煮的是不错,不过就是焦香味重了一些。会不会是烘焙过深了?”
“这是意大利特浓。这是本味!如果你嫌苦或是嫌味浓,你可以选择加糖。”文澜的声音已经有点淡漠的意味。
祁亮大耸了一个肩,说:“不会。我跟你一样,不喜欢那些甜蜜蜜的东西。够腻的。这样其实挺好的。”为了以示真实,他又特意大口地喝了一口咖啡。
“怎么你好像挺了解我似的?”她真的很疑惑。
“没什么。只是我习惯一切的准备都就绪之后才开始正式投入工作。而这次这个全新的节目我和我们台都相当重视,所以对于女搭档的人选,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了解一番。所谓知己知彼,万事可以。怎么,文小姐介意?”
听了他的解释,文澜算是解掉了大半个疑团。“没有。随便问问。”
各自喝着咖啡。有好一阵子的沉默。祁亮趁着这阵子沉默,在咖啡的香气里,端详文澜的脸。阳光投射在她脸上的角度刚刚好,从他这里看过去,文澜的脸,虽然疲惫,却不失柔媚的美感。他是显少看到有作家会长得这么清秀且不失柔媚之美的。文澜,无疑算是第一个。
不过对于文澜忽然之间那么主动那么爽快地拍板答应合作并且还在第一时间入组入住,祁亮还是不免好奇且心有疑惑的.因为在此之前,那天晚上,经总编从中介绍后谈及此事的时候,文澜并没有表示有很明显的兴趣。不知道是因为朋友们的支持与鼓励,还是她回去仔细斟酌的决定。但是说到底,她能答应,她能来,祁亮自是相当高兴相当安心的。
\奇\听见文澜的手机铃声响起,又见她蹙着眉犹疑了一下才拿出手机,并在确认了来电者的身份后方才缓吞吞的接了电话,祁亮的心里又亮出了一个问号:她是不是刻意地要远离些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出奇不意地最先抵达了这里?如果这个问号辨证后成立的话,那么也就能解释她之所以会忽然间拍板答应与自己的合作了。由此看来,似乎并不是自己的名气或是影响力的结果。
\书\至少,不完全是。
\网\再喝咖啡。祁亮有些后悔选择了这杯意大利特浓。依他本人口味,他并不喜欢这么浓这么苦的味道。然而,话既出口,驷马难追。再说,他也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显得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太矫情吃不了苦啊。
在接到电话后,文澜的脸色便像是翻书一样的,从一开始的放晴,到中途的凝眉,再到后来的怅然,一直到最后挂断时候的沉重。这样富于变化的脸,着实的令面对面而坐的祁亮感觉有如电影画面一般。太戏剧性了。莫非当作家的不只是笔下的文字精彩出花,就连这表情也能这么丰富多彩?可他更好奇的是,她接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电话,会让她有如此大反差的面部表情变化。且在最后,手机拿在手里,还在忧心忡忡地对着手机怔怔地出神。
看来,这个女人,有故事。
第八章
文澜的确是忧心忡忡了。
为什么?
因为艾米终于又一次确凿地证实了她的那张乌鸦嘴。
怎么说?
因为袁斌这次回来真的是求婚的。只是,他居然直接去了文澜的老家跟她的父母提了婚事。甚至,他还宣言说,他和她商量好了会在年内完婚。
天哪!自己何曾跟他谈过婚论过嫁?尽管时间不短了,可自己似乎从来都未曾跟他有过什么飞越性的进展啊。他竟然会想到了结婚?他怎么会想到结婚的呢?接到母亲欣喜地追问确定日期的电话后,文澜这儿翻的又何止是脸色?她这心里头简直比打翻了五味瓶更难受。就在这一刻,她惊觉出自己对袁斌的抗拒之意。更惊觉出自己长期以来的自欺欺人。续的咖啡犹未喝完,她却如坐针毡,更何况还有个眼光犀利的祁亮坐在对面。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便以身体困倦为由,买了单,先行离开,回到了房里,犹似一只驼鸟。
她万万没料到中午刚刚开了机,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会是母亲的。而内容居然尽是喜庆之言,欣慰之词,且一再追问一个确切的日子,更是对婚礼现场若干期待与憧憬。以令自己无言以对,只得旁言搪塞。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狠狠地尝到了无措加之无语加之无奈的滋味。
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对自己起了恨意。若能早知自己是这般的自欺欺人,当初又岂会轻易接受父母的善意的安排而与袁斌交往,竟还拖拖沓沓到现在?其实,爱也好,不爱也好,都是需要当机立断的。对韩应仁是,对袁斌也应该是。她在这一刻是真的在对自己懊恨着。恨自己的妥协。恨自己的漠不悉心。恨自己的拖泥带水当断不断。
然而,一转念,她又为自己这一次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她庆幸自己果断地决定了参与祁亮的新节目的制作及合作主持,庆幸自己能因而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远在他乡。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况且,还能藉口以忙。想到这里,她不禁要感谢祁亮。感谢他在如此微妙如此关键的时候找到了自己。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让她能有如此的喘息机会,甚至会是解脱的一个出口。
想来,想去,文澜的心里始终是难以安定的。于是,依着原定计划,她换了一双休闲的鞋,出了酒店,独自徒步逛在了大街上。既然苦思宅想并不能得到自我安慰与理想的结果或定义,倒不如暂且将它们都搁置在一边,在外面走走,说不定会大有帮助。至少,也该让自己得到放松。因为,至少在这一刻,她是自由的,是不受感情缚困的。
尽管,她知道,这一刻的自由其实也是自欺欺人的。
人,要能得到自由,说来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全心全意真心真意的真自由。那样的自由,是需要你拥有一颗有如净土一般的心的。那样的自由,是需要你自己能够超脱出一切的悲喜与癫狂的。
那样的自由,谁不想要?
只是,那样的自由,谁真的拥有?
如果当真被你拥有了,你当真超脱出了一切的情欲缚困,那么,你又认为你的世界是黑还是白?还会有颜色吗?
人生,本就是一片斑斓诡谲的天空。人,生存在下面,也就难免脱不出矛盾的叠影,跳不出虚妄的尘障。所以,我们才会以凡俗自居,且以凡俗自傲。正因为我们凡俗,我们的一切过错甚至是罪业,才或可被原谅或自谅。
这里的空气真的很新鲜。能够让人减压不少。不知不觉地,文澜已走到了貌似市中心的一个闹市。这里商铺林立,游人络绎,确添了几许都市的味道。文澜进出了几间捣腾所谓的古玩的小店,又逛了两家当地的特产专卖,依然是两手空空的。继续沿着街往前走。却蓦地被一间金灿灿的店铺所吸引。
说是金灿灿的,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此店铺讨巧地用了全玻璃制式的门面及橱窗,因为阳光折射的缘故,故而令整个店铺看来金灿灿的,诱人眼球。文澜在它的门口驻足下来。一抬头,望见名匾上赫然的朱字:天机不可泄漏。乍一见这名匾,文澜还真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既是天机不可泄漏,又干嘛非得这么明目张胆地悬个匾额昭示天下?既如此的昭示天下还开了如此一间店铺,又岂会顾忌什么天机不可泄漏?还真是自相矛盾啊!
只是不知此店是什么人开的?照这匾上的字,应该做的是风水占卜一类的生意吧。对此,不感兴趣,也便不必进去了。文澜重新起步往闹市的尽头走去。走了没两步,她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这种注视,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她依着自己的感觉转回身望过去,但见那“天机不可泄漏”的橱窗里,一个陌生的又似曾相识的女人面带着恬静地笑意在注视着自己。
文澜微微一怔,因为想起来,这女人正是那天夜里碰到过的那个大谈失眠的女人。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站在那家店的橱窗里?她是店主?或者只同自己一样是个游客?还记得自己那天夜里改过口,明明说了“拜拜”而不是“再见”。怎么今天又如此的巧遇?有缘?还是阴魂不散?
文澜打了个寒颤。自己的脑子里真是混乱了。居然会想到阴魂不散这个词。
这女人一直站在那里,目光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她脸上的恬静的笑意,隐隐中透着一种召唤。神秘的召唤。
不行。即便是神的召唤,也不能过去。“说再见,是因为还有眷恋还想再见”,可是自己明明改口说了拜拜的,意思很明确,是不希望再见的意思。本来嘛,人海茫茫,素不相识素无瓜葛的,何须再见?更何况那女人句句都带有穿透力实在让自己吃不消。文澜皱着眉头硬是转过了身去,加疾了脚步,往街头走去。不管怎样,不能食言。文澜是个言之有信言之必行的人。对陌生人,亦如此。
说了拜拜,便不再见!
走到街头,拐进了一条不宽不窄的巷子
。。。。。。
饭后,艾米在吴影抱怨的咕哝声中离开了正在精心布置的新房,往文澜那人去楼空的住处而去。受文澜之托,要帮她整理好她的私人物品,待她回来的时候陪她去寻找一处新居租了搬走的。铁姐妹的事,就等同于自己的事。艾米撇单了准新郎过来帮她拾掇,如此的义不容辞,也顾不得吴影的不满与不平衡了。
因着这一股劲头,艾米常自诩为是最具姐们儿义气的人。
在遇着吴影之前,艾米还曾安慰过自己,黄金剩女又怎么了?至少还有文澜这般的铁杆姐妹。人生在世,交多少朋友也不抵有一个知己闺蜜。剩女又如何?尚有这铁杆姐妹相伴,又怎会孤单呢?不过,好在有吴影的出现,让她这黄金剩女的提名被取消了。但不管怎样,自己也绝不是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人,是吧?所以,即便是如今新婚在即,她也能够为了这个闺蜜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掏了钥匙一开门,她就吃了一惊,吓了一跳。沙发里,波斯毯上,横竖分别倒着两个男人:韩应仁、袁斌。
艾米皱起了鼻子,嗅嗅,好大的酒味!难不成这两个互为情敌的男人共释前嫌并且把酒言欢了?真是摸不着头绪。艾米只是双手叉腰站在客厅中央,望着这两个东倒西歪各睡一席的男人,发愁,不知是该由着他们不管,还是去叫醒他们劝他们各自回去。可又怕酒醒了之后他们俩相互的掐起来,到时候她可不知道该帮哪头了。
想想,若是从文澜的角度出发,这两个根本都无需帮的。因为文澜这次的离开,并非只针对其中一个。所以,他们两个应该是双双覆没的。艾米下意识地为这两个大男人扼腕叹息啊!同时,又在想像文澜今后到底会情归何处。一出神,手里的一串钥匙失手掉了下来,掉在地砖上,发出的声响,刚好足以惊醒梦中人。
沙发里的袁斌被惊醒了。醉眼犹然有些迷离,却一眼认出了艾米,猛地跳起来,跨过韩应仁的身体,蹿到艾米身前,问:“文澜呢?你一定知道文澜在哪里对不对?告诉我,文澜去哪儿了?”
艾米真想拿板子狠狠地打自己的手心。真是自找麻烦。碍于文澜临走前的一再叮嘱,艾米摇头否认自己知道文澜的下落。
“不可能。你跟她这么粘这么铁的姐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呢?你肯定是在帮她隐瞒,你是故意在帮她避开我们是不是?”或许是因为酒意或是睡意,袁斌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也许不是你的错。”艾米走到卧室去开始着手收拾文澜的东西。她可不想再把这样的话题再继续说下去,她怕她这张嘴会一不留神出卖自己更出卖文澜。自己的嘴,自己清楚,有时候真是不争气呢!今天,可得把好关才行!
“不是我的错?什么意思?”袁斌追到卧室,指了指外面仍然歪睡在波斯毯上的韩应仁,问,“是因为他吗?”
艾米封住了嘴,没敢开口。她加紧了收拾的速度。更后悔今天过来。
袁斌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收敛了一下情绪和语气。“你今天来是帮文澜收拾东西的吧?其实我只是想找她好好地谈一谈,因为有些事总是有必要坐下来说开了的。”
“真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她要搬去什么地方。她只是叫我帮她收拾好东西,等她回来再陪她去找房子搬。所以,我想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根本就不在市里了?出去了?”
艾米耸耸肩,算是用沉默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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