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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1

_126 脱脱(元)
历知陕州、河东都转运使,又知庆州,聚战亡遗骸葬祭之,军中感泣。凡三知庆州,边人服其能。迁龙图阁直学士,又迁枢密直学士、知成都府,未至,以母丧罢。服除,为陕西都转运使。求知明州,会京东多盗,乃以知徐州,明购赏,严诛罚,盗遂止。
徙秦州,时侬智高反,沔入见,帝以秦事勉之。对曰:“臣虽老,然秦州不足烦圣虑,陛下当以岭南为忧也。臣睹贼势方张,官军朝夕当有败奏。”明日,闻蒋偕死,帝谕执政曰:“南事诚如沔所料。”宰相庞籍奏遣沔行,以为湖南、江西路安抚使,以便宜从事,加广南东、西路安抚使。沔请益发骑兵,且增选偏裨二十八人,求武库精甲五千。参知政事梁适折之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亡备,故至此。今指期灭贼,非可以侥幸胜,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至而貌为镇静,危亡之道也。”居二日,促行,才与兵七百。沔忧贼度岭而北,乃檄湖南、北曰:“大兵且至,其缮治营垒,多具宴犒。”贼疑不敢北侵。会遣狄青为宣抚使,沔与青会。青与智高遇,战归仁铺,智高败走。青还,沔留治后事,迁给事中。及还,帝问劳,解御带赐之,以知杭州。至南京,召为枢密副使。
张贵妃薨,追册为皇后,命沔读册。故事,正后,翰林学士读册。沔既陈不可用宰相护葬,且曰:“陛下若以臣沔读册则可,以枢密副使读册则不可。”遂求罢职。以资政殿学士知杭州。迁大学士,徙知青州。又迁观文殿学士、知并州。而谏官吴及、御史沈起奏沔淫纵无检,守杭及并所为不法,乃徙寿州。
诏按其迹,而使者奏:“沔在处州时,于游人中见白牡丹者,遂诱与奸。及在杭州,尝从萧山民郑旻市纱,旻高其直,沔为恨。会旻贸纱有隐而不税者,事觉,沔取其家簿记,积计不税者几万端,配隶旻他州。州人许明有大珠百,沔妻弟边珣以钱三万三千强市之。沔爱明所藏郭虔晖画《鹰图》,明不以献。初,明父祷水仙大王庙生明,故幼名‘大王儿’。沔即捕按明僭称王,取其画鹰,刺配之。及沔罢去,明诣提点刑狱,断一臂自讼,乃得释。杭州人金氏女,沔白昼使吏卒舆致,乱之。有赵氏女已许嫁莘旦,沔见西湖上,遂设计取赵女至州宅,与饮食卧起。所刺配人以百数,及罢,盗其按去,后有诉冤者多以无按,不能自解。在并州,私役使吏卒,往来青州、麟州市卖纱、绢、绵、纸、药物。官庭列大梃,或以暴怒击诉事者,尝剔取盗足后筋,断之。”奏至,乃责宁国节度副使,监司坐失察,皆被绌。其后复光禄卿,分司南京,居宿州。会恩,知濠州,以尚书礼部侍郎致仕。
英宗即位,迁户部。帝与执政议守边者,难其人,参知政事欧阳修奏:“孙沔向守环庆,养练士卒,招抚蕃夷,恩信最著。今虽七十,心力不衰,中间曾以罪废,然宜弃瑕使过。”遂起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又以为观文殿学士、知庆州,徙延州,道卒。
沔居官以才力闻,强直少所惮,然喜宴游女色,故中间坐废。妻边氏悍妒,为一时所传。初,陕西用兵,朝廷多假边帅倚以集事,近臣出帅或骄恣越法。及沔废后,真定路安抚使吕溱继得罪,自此守帅之权宜微矣。
论曰:君子惟能立身,而后可以佐国。中正、起自陷朋党,遵、稹憸邪,沔颇知兵而以污败。琳有才器,能断大事,然献《武后临朝图》于章献,君子鄙之。雍任边寄而覆军败将,几不自保。若讷喜申、韩、管子之书,中师、布少所建明,殆亦未足与议也。
列传第四十八
○高琼 子继勋 继宣 范廷召 葛霸 子怀敏
高琼,家世燕人。祖霸,父乾。五代时,李景据江南,潜结契丹,岁遣单使往复。霸将契丹之命,以乾从行使景。方至江左,谍间北使与中夏构隙,以纾疆场之难,遂杀霸,居乾濠州,声言为汴人所杀。乾在濠州生三子,以江左蹙弱,寻挈族归中朝,给田亳州之蒙城,因土著焉。
琼少勇鸷无赖,为盗,事败,将磔于市,暑雨创溃,伺守者稍怠,即掣钉而遁。事王审琦,太宗尹京邑,知其材勇,召置帐下。太宗尝侍宴禁中,甚醉,及退,太祖送至苑门。时琼与戴兴、王超、李斌、桑赞从,琼左手执靮,右手执镫,太宗乃能乘马。太祖顾琼等壮之,因赐以控鹤官衣带及器帛,且勖令尽心焉。
太宗即位,擢御龙直指挥使。从征太原,命押弓弩两班,合围攻城。及讨幽蓟,属车驾倍道还,留琼与军中鼓吹殿后,六班扈从不及,惟琼首率所部见行在,太宗大悦,慰劳之。太平兴国四年,迁天武都指挥使、领西州刺史。明年,改为神卫右厢都指挥使、领本州团练使。车驾巡师大名,命琼与日骑右厢都指挥使朱守节分为京城内巡检。坐事,出为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
会有龙骑亡命卒数十人,因知州臧丙出郊,谋劫其导从以叛。琼闻即白丙,趣还城,因自率从卒数十人,挟弓矢单骑追捕,至榆林村,及之。贼入村后舍,登墙以拒。贼首青脚狼者注弩将射琼,琼引弓一发毙之,遂悉擒送于州。丙上其事。会将北伐,召归。授马步军都军头、领蓟州刺史、楼船战棹都指挥使,步船千艘赴雄州。又城易州。师还,为天武右厢都指挥使、领本州团练使。
端拱初,迁左厢,改领富州团练使。是秋,出为单州防御使,改贝州部署。其出守也,与范廷召、王超、孔守正并命焉。数月,廷召等皆复补兵职,琼颇悒悒。时王承衍镇贝丘,公主每入禁中,颇知上于琼厚,承衍每宽慰之。二年,召还。故事,廉察以上入朝,始有茶药之赐,至是特赐琼焉。三月,迁朔、易帅臣,制授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归义军节度,廷召辈始加观察使,不得与琼比。出为并州马步军都部署,时潘美亦在太原,旧制,节度使领军职者居上,琼以美旧臣,表请居其下,从之。戍兵有以廪食陈腐哗言者,琼知之,一日,出巡诸营,士卒方聚食,因取其饭自啖之,谓众曰:“今边鄙无警,尔等坐饱甘丰,宜知幸也。”众言遂息。改镇州都部署。至道中,就改保大军节度,典军如故。
真宗即位,加彰信军节度,充太宗山陵部署,复为并代都部署。咸平中,契丹犯塞,其母车帐至狼山大夏。上亲巡河朔,遣杨允恭驰往,召琼率所部出土门,与石保吉会镇、定。既而傅潜以逗留得罪,即召琼代之。兵罢,复还本任。转运使言其政绩,诏褒之。
咸平三年,代还,以手创不任持笏,诏执梃入谒,授殿前都指挥使。先是,范廷召、桑赞所将边兵临敌退衄,言者请罪之。以问琼,琼对曰:“兵违将令,于法当诛。然陛下去岁已释其罪,今复行之,又方屯诸路,非时代易,臣恐众心疑惧。”乃止。
景德中,车驾北巡。时前军已与敌接战,上欲亲临营垒,或劝南还,琼曰:“敌师已老,陛下宜亲往,以督其成。”上悦,即日进幸澶渊。明年,以罢兵,料简兵卒诸班直十年者出补军校,年老者退为本班剩员。琼进曰:“此非激劝之道,宿卫岂不劳乎?”自是八年者皆得叙补焉。
马军都校葛霸权步军司,会以疾在告,令琼兼领二司。琼从容上言曰:“臣衰老,傥又有犬马之疾,则须一将总此二职。臣事先朝时,侍卫都虞候以上常至十员,职位相亚,易于迁改,且使军伍熟其名望,边藩缓急,亦可选用。”上深然之。未几,以久疾求解兵柄,授检校太尉、忠武军节度。三年冬,疾甚,上欲亲临问之,宰相不可,乃止。卒,年七十二,赠侍中。
琼不识字,晓达军政,然颇自任,罕与副将参议。善训诸子:继勋、继宣、继忠、继密、继和、继隆、继元。继勋、继宣最知名。
继勋字绍先,初补右班殿直。仪状颀伟,太宗见而异之,召问其家世,以琼子对。擢寄班祗候,累迁内殿崇班。
咸平初,王均据益州。以崇仪副使为益州兵马都监、提举西川诸州军巡检公事。招安使雷有终以兵五百授继勋,守东郭二门,会贼攻弥牟砦,继勋引兵转斗至嘉州,败之,获黄繖、金涂鎗以还。有终益以劲兵复进攻二门,克之,乃建帜城上。诸将知城拔,有终乃引军薄天长门,贼复来拒战。会日暮,有终欲少休,继勋曰:“贼窘矣,急击之,无失也。”率十数骑鏖战,身被数创,血濡甲;马死,更马以进。会入内都知秦翰来援,贼退保子城,不敢出。继勋潜知贼欲夜遁,开围使得溃去,均卒败灭。以功迁崇仪使。贼余党保山薮中,时出剽劫,乃徙绵汉剑门路都巡检使。继勋募恶少年侦贼动静,穷蹑岩穴,掩其不备,悉擒杀之。
又徙峡路钤辖,还朝,迁洛苑使、并代州钤辖。徙屯岢岚军。契丹聚兵五万屯草城川,继勋登高望之,谓军使贾宗曰:“彼众而阵不整,将不才也。我兵虽少,可以奇取胜。先伏兵山下,敌见我弱,必急攻我。我诱之南走,尔起乘之,当大溃。”转战至寒光岭,伏发,契丹果败,相蹂躏死者万余人,获马、牛、橐驼甚众。迁弓箭库使,赐金带、锦袍,领荣州刺史,徙麟、府州钤辖。
时屯兵河外,馈运不属。继勋扼兔毛川,援送军食,师乃济。徙知环州,又徙瀛州。时岁饥,募富人出粟以给贫者。明年大稔,木生连理者四,郡人上治状请留。迁内藏库使,以宫苑使奉使契丹。还,知定州,迁西上阁门使、昭州团练使,徙鄜延路钤辖,坐市马亏价失官。已而复为西上阁门使、荣州刺史、知冀州、领果州团练使。徙贝州,复知瀛州。
仁宗即位,改东上阁门使,真授陇州团练使、知雄州。其冬,契丹猎燕蓟,候卒报有兵入钞,边州皆警。继勋曰:“契丹岁赖汉金缯,何敢损盟好邪?”居自若,已,乃知渤海人叛契丹,行剽两界也。擢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连州防御使,又知瀛州。历步军马军殿前都虞候、步军副都指挥使、邕州观察使、泾原路副都总管兼知渭州。入宿卫,出为天雄军都总管,愿复护边,既而留不遣。后为真定府定州路都总管,改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遂拜保顺军节度使、马军副都指挥使。
恭谢礼成,徙昭信军节度使,为庄献明肃太后山陵、庄懿太后园陵都总管,以老病乞骸骨。召见便殿,许一子扶掖,俾勿拜,听辞管军。授建雄军节度使、知滑州。河水暴溢,啮堤岸,继勋虽老,躬自督役,露坐河上,暮夜犹不辍,水乃杀怒,滑人德之。卒,年七十八,辍视朝一日,赠太尉。继勋性谦,有机略,善抚御士卒,临战辄胜。在蜀有威名,号“神将”。
子遵甫,官至北作坊副使。嘉佑八年,遵甫女正位皇后,神宗即位,册皇太后。累赠继勋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康王,谥穆武。熙宁九年,帝诏宰相王珪为神道碑,御篆碑首曰“克勤敏功钟庆之碑”。遵甫亦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楚王。
继宣字舜举。幼善骑射,颇工笔札,知读书。以恩补西头供奉官、惠民河巡督漕船。会岁饥多盗,兼沿河巡检捉贼,迁阁门祗候、邠州兵马都监。曹玮守邠,数与言兵,荐其可用。
乾兴初,以内殿崇班为益州都监。蜀人富侈,元夕大张灯,知府薛奎戒以备盗,继宣籍恶少年饮犒之,使夜中潜志盗背,明日皆获。历磁、相、邢、洺都巡检使,知安肃军,徙保州。累迁礼宾使、益州路兵马钤辖。还,为西上阁门使、泾原路钤辖兼安抚使、知渭州,迁四方馆使、昭州刺史、知雄州。
初,元昊反,声言侵关陇。继宣请备麟府。未几,羌兵果入寇河外,陷丰州。擢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恩州团练使、知并州。俄寇麟府,继宣帅兵营陵井,抵天门关。是夕大雨,及河,师半济,黑凌暴合,舟不得进,乃具牲酒为文以祷。已而凌解,师济,进屯府谷,间遣勇士夜乱贼营。又募黥配厢军,得二千余人,号清边军,命偏将王凯主之。军次三松岭,贼数万众围之,清边军奋起,斩首千余级。其相躏藉死者不可胜计。筑宁远砦,相视地脉,凿石出泉。已而城五砦,迁眉州防御使,卒。
范廷召,冀州枣强人。父铎,为里中恶少年所害。廷召年十八,手刃父仇,剖取其心以祭父墓。弱冠,身长七尺余,有膂力。尝为盗,以勇壮闻。周广顺初,应募为北面招收指挥使。世宗即位,入补卫士。从征高平,战疾力,迁殿前指挥使。从征淮南,战紫金山,流矢中左股。
宋初,从平李筠、李重进,转本班都知。又从征太原,再转散都头、都虞候、领费州刺史。太平兴国中,以日骑军都指挥使从平太原,征范阳。秦王廷美尝遣亲吏阎怀忠、赵琼犒禁军列校,廷召预焉,坐出为唐州马步军都指挥使。
雍熙三年,议北征,召入为马步军都军头、领平州刺史、幽州道前军先锋都指挥使。与贼遇固安南,破其众三千,斩首千余级,克固安、新城二县,乘胜下涿州。廷召复与贼战,中流矢,血渍甲缕,神色自若,督战益急,诏褒之。师还,迁日骑右厢都指挥使、领本州围练使,又迁左厢,移领高州。端拱初,出为齐州防御使,数月,授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领澄州防御使。二年,转殿前都虞候、领凉州观察使、镇州副都部署。大破契丹三万众于徐河,斩首数千级。
淳化二年,为平虏桥砦都部署,历并代、环庆两路副部署。至道中,遣将从五路讨李继迁,命廷召副李继隆为环庆灵都部署。廷召出延州路,与贼遇白池,获米募军主吃啰等兵器、铠甲数万。是役也,诸将失期,独廷召与王超大小数十战,屡克捷,上嘉之。俄又为并代两路都部署。三年,迁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领河西军节度,为定州行营都部署。
咸平二年,契丹入塞,车驾北巡。廷召与战瀛州西,斩首二万级,逐北至莫州东三十里,又斩首万余,夺其所掠老幼数万口,契丹遁去。师还,录功加检校太傅,益赋邑,又改殿前都指挥使。四年正月被疾,车驾临问,卒,年七十五,赠侍中。
廷召在军四十余年,由显德以来,凡亲征,未尝不从。善骑射,尝出猎,有群鸟飞过,廷召发矢,并贯其三,观者骇异。性恶飞禽,所至处弹射殆绝。尤不喜驴鸣,闻必击杀之。
子守均至散员都虞候、演州刺史;守信内殿承制、阁门祗候;守宣内殿崇班;守庆更名珪,后为西京作坊副使、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
葛霸,真定人。姿表雄毅,善击刺骑射。始事太宗于藩邸;践阼,补殿前指挥使,稍迁本班都知,三迁至散员都虞候。雍熙中,幽州之师失律,大补军校,以霸为骁骑军都指挥使、领檀州刺史,戍定州。尝遇敌唐河,与战,败走之,斩获甚众。俄召为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端拱初,出为博州团练使,历潞、代二州部署。淳化元年,擢殿前都虞候、领潘州观察使,为高阳关副都部署,进都部署。凡七战。召还,制授保顺军节度,典军如故。出为镇州都部署,徙天雄军。
咸平三年,车驾劳师于大名,霸与石保吉同来觐。时康保裔没于河间,即日以霸为贝、冀、高阳关前军行营都部署。二月,就迁副都指挥使。未几,改邠宁、泾原、环庆三路都部署。四年,迁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领感德军节度。
景德元年,河决澶州横垅埽,命为修河都部署。未行,属北边有警,真宗议亲征,以霸为驾前西面邢洺路都部署,又副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驻澶州。明年召还,以功特加封邑。上言朝廷居明德心丧,尚遏音乐,请停迎授之制,奏可。是年冬,以霸久典兵,年且老,罢军职,授昭德军节度、并代都部署。时廷臣有隶麾下者,颇扰军民,霸昏耄,为所罔,真宗知之,故有是召。
四年夏,徙知耀州。霸虽懦,然能谨直自持。会东封,表求扈跸。既以疾不能从,车驾还次卫南,疾少间,迎谒行在。上嘉其意,劳问久之。未几卒,年七十五,赠太尉。
子怀信、怀正、怀敏、怀煦。怀信至如京副使,怀煦内殿承制,怀正博州团练使、知沧、莫二州。
怀敏以荫授西头供奉官,加阁门祗候。历同提点益州路刑狱、襄邓都巡检。使契丹,知隰、莫、保三州,累迁东染院使、康州刺史、知雄州,就迁西上阁门使。上《平燕策》。会岁旱,塘水涸,怀敏虑契丹使至测知其广深,乃拥界河水注之,塘复如故。召对边事,复还雄州,改莱州团练使。浊流砦兵叛,杀官吏溃去,怀敏发兵掩袭,尽诛其党。在雄州五年,徙沧州。
怀敏为王德用妹婿,德用贬,亦绛知滁州。陕西用兵,起为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兼泾原秦凤两路经略、安抚副使。既入对,以曹玮尝所被介胄赐之,令制置鄜延、环庆两路存废砦栅。擢龙神卫四厢都指挥、眉州防御使、本路副都总管、知泾原。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鄜延路副都总管。进殿前都虞候、知延州。范仲淹言其猾懦不知兵,复徙泾原路兼招讨、经略、安抚副使。
庆历二年,元昊寇镇戎军,怀敏出瓦亭砦,督砦主都监许思纯、环庆路都监刘贺、天圣砦主张贵,及缘边都巡检使向进、刘湛、赵瑜等御敌。军次安边砦,给刍秣未绝,怀敏辄离军,夜至开远堡北一里而舍。既而自镇戎军西南,又先引从骑百余以前,承受赵正曰:“敌近,不可轻进。”怀敏乃少止。日暮趋养马城,与知镇戎军曹英及泾原路都监李知和王保王文、镇戎军都监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璘等会兵。闻元昊徙军新壕外,怀敏议质明袭之,乃命诸命将分四路趣定川砦:刘湛、向进出西水口,泾原路都监赵珣出莲华堡,曹英、李知和出刘璠堡,怀敏出定西堡。知和与英督军夜发。翌日,湛、进行次赵福堡,遇敌,战不胜,保向家峡,怀敏使珣、英并镇戎军西路巡检李良臣、孟渊援之。
俄报敌已拔栅逾边壕,怀敏入保定川砦,敌毁板桥,断其归路,别为二十四道以过军,环围之。又绝定川水泉上流,以饥渴其众。刘贺率蕃兵门于河西,不胜,余众溃去。怀敏为中军屯塞门东偏,英等阵东北隅。敌自褊江三、叶燮会出,四面环之。先以锐兵冲中军,不动,回击英军。会黑风起东北,部伍相失,阵遂扰。士卒攀城堞争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怀敏部兵见之亦奔骇。怀敏为众蹂躏几死,舆致瓮城,久之乃苏。复选士据门桥,挥手刃以拒入城者。赵珣等以骑军四合御敌,敌众稍却,然大军无斗志。珣驰入,劝怀敏还军中。
是夕,敌聚火围城四隅,临西北呼曰:“尔得非总管厅点阵图者邪?尔固能军,乃入我围中,今复何往!”夜四鼓,怀敏召曹英、赵珣、李知和、王保、王文、许思纯、刘贺、李良臣、赵瑜计议,莫知所出,遂谋结阵走镇戎军。鸡鸣,怀敏自谕:“亲军左右及在后者皆毋得动,平明,从吾往安西堡。以英、珣为先锋,贺、思纯为左右翼,知和为殿,听中军鼓乃得行。”至卯,鼓未作,怀敏先上马,而大军按堵未动。怀敏周麾者再,将径去,有执鞚者劝不可,怀敏不得已而还。使参谋郭京等取刍城中,未至,怀敏复上马,叱执辔者使去,不听,拔剑且击之,士遂散。怀敏驱马东南驰二百里,至长城壕,路已断,敌周围之,遂与诸将皆遇害。余军九千四百余人,马六百余匹,为敌所断。其子宗晟与赵正、郭京、承受王昭明等还保定川。
初,怀敏令军中步兵毋得动,及前阵已去,后军多不知者,故皆得存。时韩质、郝从政、胡息以兵六千保莲华堡,刘湛、向进兵一千保向家峡,皆不赴援。于是敌长驱抵渭州,幅员六七百里,焚荡庐舍,屠掠民畜而去。奏至,帝嗟悼久之,赠怀敏镇戎军节度使兼太尉,英、知和、珣、保、文、质、岳、贵、璘、思纯、良臣及同时战没者,及泾原巡检杨遵、笼竿城巡检姚奭、泾原都巡检司监押董谦、同巡检唐斌、指使霍达,皆赠官有差。复降向进等官,落郝从政、赵瑜职。
怀敏通时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才荐之。及用为将,而轻率昧于应变,遂至覆军。帝念之,赐谥忠隐。子宗晟、宗寿、宗礼、宗师,皆迁官。
论曰:真宗澶渊之役,高琼之功亦盛矣。范廷召年十八,能手刃父仇;琼将磔于市,幸以逃免;葛霸善击刺马射,给事藩邸:皆非素习韬略者也。及其出身戎行,迭居节镇,而卓有可观,由所遇之得其时也。或谓琼颇自用,谋议不及参佐,而洞晓军政;霸虽失于巽懦,而能谨直自持;廷召性虽癖,在军中四十年,累从征讨,所至有功:皆不害其为骁果也。廷召诸子,珪为最贤,霸子怀敏以战死,固皆足称。若继宣、继勋之将业,则过其父远甚,此“克勤敏功钟庆之碑”所由以立欤!夫以三子之自树如此,而不得与狄青、郭逵同日而论者,岂非拳勇之有余,而器识之不足也欤!
列传第四十九
○曹利用 孙继邺附 张耆子希一等 杨崇勋 夏守恩弟守赟 子随 狄青 张玉 孙节附 郭逵
曹利用,字用之,赵州宁晋人。父谏,擢明经第,仕至右补阙,以武略改崇仪使。利用少喜谈辩,慷慨有志操。谏卒,补殿前承旨,改右班殿直,迁为鄜延路走马承受公事。
景德元年,契丹寇河北,真宗幸澶州,射杀契丹大将挞览,契丹欲收兵去,使王继忠议和,择可使契丹者。利用适奏事行在,枢密院以利用应选,帝曰:“此重事也,毋轻用人。”明日,枢密使王继英又荐利用,遂授阁门祗候、崇仪副使,奉书诣契丹军。帝语利用曰:“契丹南来,不求地则邀赂尔。关南地归中国已久,不可许;汉以玉帛赐单于,有故事。”利用愤契丹,色不平,对曰:“彼若妄有所求,臣不敢生还。”帝壮其言。
利用驰至军中,耶律隆绪母见利用车上,车轭设横板,布食器,召与饮食,其从臣重行坐。饮食毕,果议关南地,利用拒之。遣其臣韩杞来报命,利用再使契丹。契丹母曰:“晋德我,畀我关南地,周世宗取之,今宜还我。”利用曰:“晋人以地畀契丹,周人取之,我朝不知也。若岁求金帛以佐军,尚不知帝意可否,割地之请,利用不敢以闻。”其政事舍人高正始遽前曰:“我引众以来,图复故地。若止得金帛归,则愧吾国人矣。”利用曰:“子盍为契丹熟计,使契丹用子言,恐连兵结衅,不得而息,非国利也。”契丹度不可屈,和议遂定,利用奉约书以归。擢东上阁门使、忠州刺史,赐第京师。契丹遣使来聘,遂命利用迎劳之。
知宜州刘永规驭下残酷,军校乘众怨,杀永规叛,陷柳城县,围象州,分兵掠广州,岭南骚动。帝谓辅臣曰:“向者司天占候当用兵,朕固忧远方守将非其人,以起边衅,今果然。曹利用晓方略,尽心于事,其以为广南安抚使。”利用至岭外,遇贼武仙县。贼持健标,蒙采盾,衣甲坚利,锋镝不能入。利用使士持巨斧长刀破盾,遂斩首以徇。岭南平,迁引进使。历客省使、嘉州防御使,出为鄜延路总管。大中祥符七年,拜枢密副使,加宣徽北院使、同知院事,进知院事,遂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利用在位既久,颇恃功。天禧二年,辅臣丁谓、李迪争论帝前,迪斥谓奸邪,因言利用与之为朋党。利用曰:“以片文遇主,臣不如迪;捐躯以入不测之虏,迪不逮臣也。”迪坐是免,而利用以检校太师兼太子少保为会灵观使,进尚书右仆射。
乾兴初,加左仆射兼侍中、武宁军节度使、景灵宫使,诏如曹彬给公使钱岁万缗。契丹使者萧从顺桀骜,称疾留馆下,不时发。朝廷遣使问劳,相望于道。利用请一切罢之,从顺乃引去。
加司空。旧制,枢密使虽检校三司兼侍中、尚书令,犹班宰相下。乾兴中,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重宫观使,诏利用班曾上,议者非之。未几,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阁门不敢裁。帝与太后坐承明殿久之,遣押班趣班,阁门惶惧莫知所出,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臣王曾等告谢。”班既定,而利用怏怏不平。帝使同列慰晓之,仍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益骄,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利用疑代己,始悔惧焉。
初,章献太后临朝,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勋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帘前,或以指爪击带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时,何敢尔邪?”太后颔之。利用奏抑内降恩难屡却,亦有不得已从之者。人揣知之,或绐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辄不从,今利用家媪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验,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
内侍罗崇勋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勋戒敕之,利用去崇勋冠帻,诟斥良久,崇勋恨之。会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勋请往按治,遂穷探其狱。汭坐被酒衣黄衣,令人呼万岁,杖死。初,汭事起,即罢利用枢密使,加兼侍中判邓州。及汭诛,谪左千牛卫将军、知随州。又坐私贷景灵宫钱,贬崇信军节度副使,房州安置,命内侍杨怀敏护送;诸子各夺二官,没所赐第,籍其赀,黜亲属十余人。宦者多恶利用,行至襄阳驿,怀敏不肯前,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投缳而绝,以暴卒闻。
后其家请居邓州,帝恻然许之,命其子内殿崇班渊监本州税。明道二年,追复节度兼侍中,后赠太傅,还诸子宫,赐谥襄悼,命学士赵概作神道碑,帝为篆其额曰“旌功之碑”,诏归所没旧产。
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或有因缘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在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屈,死非其罪,天下冤之。
孙继邺字元嗣,其先金陵人。祖谦,事李升为长剑都指挥使,南伐闽,援兵不至,战死。父承睿时为小校,愤将兵者不如期,致其父没,乃刺杀之,亡去,转徙淮、楚间。久之,入京师,以策上太宗,授左班殿直,终左藏库使。
继邺初以三班奉职监涔阳酒税。会宜州陈进反,曹利用辟以自随,为前驱,破贼于象州大乌岭。以功迁左侍禁、端州兵马监押。徙秦州永宁砦,总徒城洛门,改西头供奉官。晁迥荐为阁门祗候,上御戎策十数事。又用曹玮荐,为鄜延路兵马都监,徙知环州,累迁崇仪副使。会修筑洪德砦,与总兵者论事不协,绌为冀州兵马都监,起知保安军,徙泾州。使契丹。
枢密使曹利用欲用之,继邺恶其权盛,阴知利用将有祸,数以疾辞,遂除左龙武军统军致仕。利用贬,复为崇仪副使,迁供备库使、知石州,徙保州,领恩州刺史、知雄州。累迁西上阁门使,擢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端州防御使。出为环庆路副都总管,道改泾原路,兼知渭州。建言:“萧关故道,前控大川,善水草,贼骑所从出也。诚得属羌,与奉赐,且羁其酋领,使为藩篱,则可无西顾忧矣。”为步军都虞候,徙真定路,卒。
张耆,字元弼,开封人。年十一,给事真宗藩邸,及即位,授西头供奉官。尝与石知颙侍射苑中,连发中的,擢供备库副使、带御器械。
咸平中,契丹犯边,以功迁南作坊使、昭州刺史、天雄军兵马钤辖。边兵未解,徙镇州行营钤辖,又徙定州。契丹围望都,耆与诸将从间道往援,比至,城已陷矣。耆与敌战,身被数创,杀契丹枭将。迟明复战,而王继忠为契丹所执。耆还,因言天道方利先举者,请大举讨之,及上兴师出境之日。帝以问辅臣,以为不可。迁昭州团练使、并代州钤辖。明年,契丹兵复入,旁欲亲征,耆奏边事十余条,多论兵贵持重及所以取胜者。召还,入对,帝曰:“卿尝请北伐,契丹入塞,与卿所请兴师之日同,悔不用卿策。今领守澶州而未得人,如何?”耆请行。帝喜,命为驾前西面钤辖,令至澶州候契丹远近。耆驰骑往,改东面排阵钤辖。
事平,会曹州赵谏告耆受金,为人求荐礼部,贬供备库使、潞州都监。久之,事稍辨,复官管勾皇城司。帝以耆历河东,稔边事,召耆至宣和阁,问地里险易状。耆因言:“云、应、蔚、朔四郡,间遣人以文移至并、代间,非觇边虚实,即欲熟道路。宜密谕代州,使自云、应、蔚至者由大石谷入,自朔至者由土墱入,余间道皆塞之以示险。”景德罢兵,耆与曹璨、李神祐、岑保正阅军籍,请汰罢癃者。迁英州防御使、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
从帝东封,迁绛州防御使、殿前都虞候。时建玉清宫,耆奏疏谓殚国财力,非所以承天意。迁相州观察使、马军副都指挥使。从祀汾阴,授威塞军节度使,进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罢,判河阳。丁父母忧,起复,徙武宁军节度使,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陈州。累迁镇安军、淮南节度使、判寿州。遣中书舍人张师德就赐告敕。寻召为枢密使兼群牧制置使、会灵观使。
先名旻,至是表改名耆。加尚书左仆射,历河阳、泰宁、山南东道、昭德军节度使,进兼侍中,封邓国公。章献太后崩,以左仆射、护国军节度出判许州,移襄、邓、孟、许、陈、寿六州,封徐国公。
耆为人重密,有智数,真宗在东宫,尝命授以《论语》、《左氏春秋》,后又赐《宸戒》二十条及《圣政记》、《册府元龟》,故颇知传记及术数之学,言象纬辄中。章献太后微时尝寓其家,耆事之甚谨。及太后预政,宠遇最厚,赐第尚书省西,凡七百楹,安佚富盛逾四十年。家居为曲阑,积百货其中,与群婢相贸易。有病者亲为诊切,以药儥之,欲钱不出也。所历藩镇,人颇以为扰。然御诸子严,日一见之,即出就外舍,论者亦以此多之。以太子太师致仕,卒,赠太师兼侍中,谥荣僖。
子二十四人。得一,庆历中守贝州,妖人王则作乱,不能死,又与之草礼仪,伏诛;可一,坐与群婢贼杀其妻,弃市;利一,团练使;诚一,客省使、枢密都承旨。
希一字简翁,以父耆任,累官引进使,在知冀、邢等九州。贝州叛,希一先引兵至,得其水门。犹絓兄得一累,监洪州盐。复为河北缘边安抚副使。请徙边兵内地以宽籴费,每州岁为市平以籴边谷,使人不能高下其价;戍卒之孥给粮,先军士一日,使其家为伍保,坐以逃亡之累,皆著为法。徙成都利州路钤辖、真定府路总管。
累使辽及馆客,辽人尝以雄州不当禁渔界河、及役白沟两属民为言。希一曰:“界河之禁,起于大国统和年,今文移尚存。白沟本输中国田租,我太宗特除之,自是大国侵牟立税,故名两属,恶有中国不役之理?”辽人词塞。以均州防御使提举集禧观,卒。弟利一。
利一字和叔。以荫补供奉官、光州都监。提点京东、淮南刑狱,知莫、冀二州,为河北缘边安抚都监兼阁门通事舍人、知广信军。
谍告辽人宋元寇边,利一置酒高会于谯门,元率众遁去。徙知保州、雄州,累迁西上阁门使、嘉州团练使。辽人刺两属民为兵,民不堪其辱,利一绥来之。有大姓举族南徙,慕而来者至二万。利一发禀振恤,且移诘涿州,自是不敢复刺。
巡检赵用有罪,坐不察举,改卫州钤辖。久之,为定州路钤辖,进马步军总管,徙真定、大名府路。历知代、沧、澶、郑、相州,终雄州团练使。
杨崇勋,字宝臣,蓟州人。祖守斌,事太祖为龙捷指挥使。父全美,事太宗为殿前指挥使。崇勋以父任为东西班承旨,事真宗于东宫。帝尝曰:“闻若嗜学,吾授若书。”崇勋自是稍通兵法及前代兴废之事。真宗即位,迁左侍禁、西头供奉官、寄班祗候。
雷有终讨王均,崇勋承受公事,以奏捷擢内殿崇班。累迁西上阁门使、群牧都监,改副使,以左卫大将军、恩州刺史为枢密都承旨,寻提举枢密诸房、通进银台司事。以英州防御使为马军都虞候、并代州马步军副都总管,留为客省使、领群牧使。
真宗久不豫,寇准罢。入内副都知周怀政谋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复相准。尝以谋访崇勋,崇勋以变告。丁谓得其辞,夜造曹利用,共议发之。翌日,诛怀政,擢崇勋邓州观察使,不拜,乃以内客省使领桂州观察使,复兼群牧使。初,群牧置使皆以文臣领之,崇勋曰:“马者战备,虽无事,可去邪?”
仁宗即位,以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知陈州,授殿前都虞候、真定府定州路副都总管、知定州,历马军副都指挥使、殿前都指挥使、振武军节度使,拜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宫中火,为修葺副使。又历镇南、定武军、山南东道节度使。
章献与仁宗言,先帝最称崇勋质信,可任大事,乃进枢密使。百官诣洪福院上章懿册,退而立班奉慰,宰相张士逊过崇勋园饮,日中期不至。御史中丞范讽劾奏,与士逊俱罢,以同平章事、河阳三城节度使判许州。翌日,改陈州。景祐初,怀政家人讼冤,遂罢同平章事,知寿州,徙亳州,复知陈州。
契丹将渝盟,朝廷择将备边,崇勋请行,复拜同平章事、判定州。既而老不任事,徙成德军,又徙郑州。坐其子宗诲纳赇枉法,以左卫上将军致仕,改太子太保,卒。赠太尉,溢恭密,寻改谥恭毅。
崇勋性贪鄙,久任军职。当真宗时,每对,辄肆言中外事,喜中伤人,人以是畏之。在藩镇日,尝役兵工作木偶戏人,涂以丹白,舟戴鬻于京师。
夏守恩,字君殊,并州榆次人。父遇,为武骑军校,与契丹战,殁。时守恩才六岁。补下班殿侍,给事襄王宫,累迁西头供奉官。
真宗即位,四迁至北作坊使、普州刺史。帝幸澶渊,守恩从行,数见任使。迁博州刺史,历龙神卫、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泰州防御使。帝不豫,中宫预政,以守恩领亲兵,倚用之。擢殿前都虞候,以安远军节度使观察留后管勾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事。
天圣初,加步军副都指挥使、威塞军节度使,为永定陵总管。雷允恭、邢中和徙皇堂,穿地得水泉,土石相半,人疫,功不就。守恩以闻,允恭等伏诛。徙节河阳三城,归本镇,知澶、相、曹三州,并代路马步军都总管,历天雄、泰宁、武宁节度使,为真定府定州路都总管。
守恩所至,恃宠骄恣不法。其子元吉通赂遗,市物多不予直。定州通判李参发其赃,命侍御史赵及与大名府通判李钺鞫问得实,法当死,帝命贷之,除名连州编管,卒贬所。
守赟字子美。初,守恩给事襄王邸,王问其兄弟,守恩言守赟四岁而孤,日侍王邸,不得时抚养,心辄念之。王为动容,即日召入宫,而怜其幼,听就外舍。后二年,复召入,王乳母齐国夫人使傅婢拊视之。
稍长,习通文字。王为太子,守赟典工作事。及即位,授右侍禁。李继迁叛,命使绥、夏伺边衅,迁西头供奉官、寄班祗候。帝幸大名,为驾前走马承受。康保裔与贼战,没,部曲畏诛,声言保裔降贼,密诏守赟往察之。守赟变服入营中,廉问得状,还奏称旨。诏恤保裔家,以守赟为真定路走马承受公事。
帝幸澶渊及祀汾阴,皆为驾前巡检,累迁东绫锦副使。从幸亳州,命修行宫。转崇仪使、提举仓草场。帝甚亲信之,遣中使问守赟曰:“欲管军乎?为横行使乎?”守赟曰:“臣得日近冕旒足矣。”寻迁西上阁门使、提举诸司库务,以右千牛卫大将军、昭州刺史为枢密都承旨,兼领三班院。
每契丹使至,与杨崇勋迭为馆伴副使,凡十余年。擢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改马军、并代州都总管。累迁步军、马军殿前副都指挥使,建武、镇东、保大军节度使。俄以修大内劳,除殿前都指挥使,徙定国军节度使。
守恩坐赃废,守赟亦以镇海军节度使罢管军,之本镇。逾年,徙定州路都总管,召知枢密院事。既入见,帝问西事,守赟言:“平时小障屯兵马不及千余,贼兵盛至,固守不暇,安能出门邪?宜并其兵以据冲要,伺便邀击,功或可成。”帝然之。
刘平、石元孙败,人有以降贼诬告者。守赟颇辨其枉,引康保裔事为质,自请将兵击贼。换宣徽南院使、陕西马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命勾当御药院张德明、黎用信掌御剑以随之。然守赟性庸怯,寡方略,不为士卒所服。
寻诏驻军河中,居数月,徙屯鄜州。其子随为陕西缘边招讨副使。时晏殊、宋绶知枢密院,又召守赟同知院事。随卒,守赟请罢,以宣徽南院使、天平军节度使判澶州,以疾徙相州。疾稍平,复为真定府定州等路都总管,未至,徙高阳关,就判瀛州。卒,赠太尉,谥忠僖。
随字君正,颇好儒术,多从士大夫游。以父荫为茶酒班殿侍,迁右班殿直。仁宗在东宫,为率府副率兼春坊谒者。及即位,除内殿承制、阁门祗候,累迁西上阁门使,出为天雄军兵马钤辖。以母疾召还,领三班院,再迁四方馆使、营州刺史。出知卫州,真拜韶州团练使。徙邠州,迁泰州防御使。
元昊反,为鄜延路副都总管。随本名元亨,与元昊有嫌,因奏改焉。寻徙环庆路,未几,复还鄜延。元昊为书及锦袍、银带投境上,以遗金明李士彬,且约与同叛。候人得之,诸将皆疑士彬,独随曰:“此行间尔。士彬与羌世仇,若有私约,通赠遗,岂使众知邪?”乃召士彬与饮,厚抚之。士彬感泣,后数日,果击贼,斩首获羊马自效。
及守赟知枢密院事,除耀州观察使、知亳州。刘平、石元孙败,以随知河中府。守赟经略安抚陕西,留领会灵观事。守赟还,复为陕西副都总管兼缘边招讨副使。帝曰:“朝廷方以边事委卿,卿毋以父在机密为嫌。”时随已病,次陕州,卒。赠昭信军节度使,谥庄恪。随在边陲无多战功,然慎重少过。
论曰:“曹利用投身不测之渊,以口舌啖契丹,使河北七十年无锋镝之虞,勋业固伟矣。岭南之战,亦岂可少哉!恃功怙宠,祝萌而弗悟,可悲也已!耆、崇勋二夏奋阘茸,位将相,皆骄侈贪吝,恃私恩,违清议,君子所不取也。
狄青,字汉臣,汾州西河人。善骑射。初隶骑御马直,选为散直。宝元初,赵元昊反,诏择卫士从边,以青为三班差使、殿侍、延州指使。时偏将屡为贼败,士卒多畏怯,青行常为先锋。凡四年,前后大小二十五战,中流矢者八。破金汤城,略宥州,屠SV咩、岁香、毛奴、尚罗、庆七、家口等族,燔积聚数万,收其帐二千三百,生口五千七百。又城桥子谷,筑招安、丰林、新砦、大郎等堡,皆扼贼要害。尝战安远,被创甚,闻寇至,即挺起驰赴,众争前为用。临敌被发、带铜面具,出入贼中,皆披靡莫敢当。
尹洙为经略判官,青以指使见,洙与谈兵,善之,荐于经略使韩琦、范仲淹曰:“此良将材也。”二人一见奇之,待遇甚厚。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青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法,由是益知名。以功累迁西上阁门副使,擢秦州刺史、泾原路副都总管、经略招讨副使,又加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惠州团练使。
仁宗以青数有战功,欲召见问以方略,会贼寇渭州,命图形以进。元昊称臣,徙真定路副都总管,历侍卫步军殿前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迁步军副都指挥使、保大安远二军节度观察留后,又迁马军副都指挥使。
青奋行伍,十余年而贵,是时面涅犹存。帝尝敕青傅药除字,青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问门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尔,臣愿留以劝军中,不敢奉诏。”以彰化军节度使知延州,擢枢密副使。
皇祐中,广源州蛮侬智高反,陷邕州,又破沿江九州,围广州,岭外骚动。杨畋等安抚经制蛮事,师久无功。又命孙沔、余靖为安抚使讨贼,仁宗犹以为忧。青上表请行,翌日入对,自言:“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致阙下。”帝壮其言,遂除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事,置酒垂拱殿以遣之。时智高还据邕州,青合孙沔、余靖兵次宾州。
先是,蒋偕、张忠皆轻敌败死,军声大沮。青戒诸将毋妄与贼斗,听吾所为。广西钤辖陈曙乘青未至,辄以步卒八千犯贼,溃于昆仑关,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晨会诸将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人,按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沔、靖相顾愕眙,诸将股栗。
已而顿甲,令军中休十日。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青明日乃整军骑,一昼夜绝昆仑关,出归仁铺为阵。贼既失险,悉出逆战。前锋孙节搏贼死山下,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执白旗麾骑兵,纵左右翼,出贼不意,大败之,追奔五十里,斩首数千级,其党黄师宓、侬建中智中及伪官属死者五十七人,生擒贼五百余人,智高夜纵火烧城遁去。迟明,青按兵入城,获金帛钜万、杂畜数千,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俘胁者,慰遣之。枭黄师宓等邕州城下,敛尸筑京观于城北隅。时贼尸有衣金龙衣者,众谓智高已死,欲以上闻。青曰:“安知非诈邪?宁失智高,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初,青之至邕也,会瘴雾昏塞,或谓贼毒水上流,土饮者多死,青殊忧之。一夕,有泉涌砦下,汲之甘,众遂以济。
复为枢密副使,迁护国军节度使、河中尹。还至京师,帝嘉其功,拜枢密使,赐第敦教坊,优进诸子官秩。初,青既行,帝每忧之曰:“青有威名,贼当畏其来。左右使令,非青亲信者不可;虽饮食卧起,皆宜防窃发。”乃驰使戒之。及闻青已破贼,顾宰相曰:“速议赏,缓则不足以劝矣。”
始,交阯愿出兵助讨智高,余靖言其可信,具万人粮于邕、钦待之。诏以缗钱三万赐交址为兵费,许贼平厚赏之。青既至,檄余靖无通使假兵,即上奏曰:“李德政声言将步兵五万、骑一千赴援,非其情实。且假兵于外以除内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高而横蹂二广,力不能讨,乃假兵蛮夷,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请罢交阯助兵。”从之。贼平,人服其有远略。
青在枢密四年,每出,士卒辄指目以相矜夸。又言者以青家狗生角,且数有光怪,请出青于外以保全之,不报。嘉祐中,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相国寺,行止殿上,人情颇疑,乃罢青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判陈州。明年二月,疽发髭,卒。帝发哀,赠中书令,谥武襄。
青为人慎密寡言,其计事必审中机会而后发。行师先正部伍,明赏罚,与士同饥寒劳苦,虽敌猝犯之,无一士敢后先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功与将佐。始,与孙沔破贼,谋一出青,贼既平,经制余事,悉以诿沔,退若不用意者。沔始叹其勇,既而服其为人,自以为不如也。尹洙以贬死,青悉力赒其家事。子谘、咏,并为阁门使。咏数有战功。
熙宁元年,神宗考次近世将帅,以青起行伍而名动夷夏,深沈有智略,能以畏慎保全终始,慨然思之,命取青画像入禁中,御制祭文,遣使赍中牢祠其家。
张玉字宝臣,保定人。以六班散直隶狄青麾下,筑青涧、招安砦。遇夏兵三万,有驰铁骑挑战者,玉单持铁简出斗,取其首及马,军中因号曰张铁简。以状闻。仁宗曰:“真勇将也。”以为本路同巡检。从征侬智高,抵归仁驿,贼列三锐陈以逆官军,军小却,玉率右厢突骑横贯贼垒,贼大溃。帝召见,使作锐陈于殿廷下,观破贼之势。擢为广西钤辖,徙大名,进龙、神四厢都指挥使,为副都总管。
谅祚攻大顺城,玉以兵三千夜击之,惊溃而去。累迁昭州防御使,徙泾原。熙宁中,庆州卒叛,玉袭逐于石门,卒穷蹙请降,玉斩二百人,坐夺职,降为陵州团练使,居数月,复之。
王韶开熙河,玉迁宣州观察使,为副都总管。河北置三十七将,以玉为第一将。入为马步军都虞候,卒,赠建雄留后。
孙节,开封人。少隶军籍,以才勇补右侍禁。与狄青同在延州,数攻破敌砦有功,累迁西京左藏库副使。及青讨智高,辟隶麾下。至归仁铺,节为前锋,直前搏战,贼锐甚,节鏖山下,俄中枪而没。特赠忠武军节度留后,封其妻为仁寿郡君,官其子二人、从子三人,给诸司副使奉,终其丧。
郭逵,字仲通,其先自邢徙洛。康定中,兄遵死于敌,录逵为三班奉职,隶陕西范仲淹麾下。仲淹勉以问学。延安清刚社募兵误杀熟羌,将论死,逵请而免之,活壮士十三人。方议取灵武,逵曰:“地远而食不继,城大而兵不多,未见其利。”未几,泾原任福以全军没,人服其先见。
陈执中安抚京东,奏为驻泊将。执中与宾佐论当今名将,共推葛怀敏。逵曰:“怀敏易与尔,他日必败朝廷事。”执中始怒,居数日,问曰:“君何以知葛怀敏非名将而败事邪?”曰:“喜功徼幸,徒勇无谋,可禽也。”执中叹曰:“君真知兵,怀敏既覆师矣。”为真定兵马监押。
保州卒叛,田况遣逵往招之。逵与乱者侍其臻尝同事范仲淹,驰至城下,示以旧所佩紫囊。臻识之,即与其党韦贵、史克顺皆再拜,邀逵登城。既见,申谕祸福,众或疑不即下,曰:“若降,恐不免。”逵请以身为质,于是开城降。论功加阁门祗候、环庆兵马都监。遭母忧,不得解官,凡三请乃许。庆帅杜杞赆以钱四十万,谢弗受。卒丧,为泾原都监。拔古渭城,转通事舍人,徙河北缘边安抚都监。副吴奎使契丹,值其主受尊号,入观礼。使还,黜为汾州都监。
庞籍镇河东,俾权忻州。契丹来求天池庙地,籍不能决,以诿逵。逵访得太平兴国中故牍,证为王土,檄报之,契丹愧伏。
湖北溪蛮彭仕羲叛,加带御器械,为路钤辖兼知澧州。得蛮亲信为乡导,尽平诸隘,遂破其所居桃花州,仕羲弃城走,众悉降。迁礼宾使,徙南路钤辖、知邵州。武冈蛮反,逵讨平之。累迁容州观察使。仁宗山陵,以逵掌宿卫。迁殿前都虞候,出为泾原路副都部署。
治平二年,以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旋出领陕西宣抚使,判渭州。逵虽立军功,而骤跻政地,议者不厌,谏官、御史交论之,不听。神宗即位,迁静难军留后,召还。言者复力争,乃改宣徽南院使、判郓州。至郓七日,徙镇鄜延。
种谔受嵬名山降,取绥州,夏人遂杀杨定。朝论以边衅方起,欲弃绥。逵曰:“虏既杀王官,而又弃绥不守,见弱已甚。且名山举族来归,当何以处?”既而夏人欲以塞门、安远二砦来易,朝廷许之。逵曰:“此正商于六百里之策也。非先交二砦,不可与。”遣其属赵禼、薛昌朝与夏使议,唯言砦基,禼曰:“二砦之北,旧有三十六堡,且以长城岭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书固在也。”虏使惊不能对,乃寝其请。初,诏焚弃绥州,逵匿而不下。至是,帝问大臣,皆莫知,逵始自劾向者违诏旨之罪,帝手诏褒答。
夏人又求以亡命景询易名山,逵曰:“询,庸人也,于事何所轻重!受之则不得不还名山,恐自是蕃酋无复敢向化矣。”逵诇得杀杨定者首领姓名,谍告将斩之于境以谢罪,逵曰:“是且枭死囚以绐我。”报曰:“必执李崇贵、韩道喜来。”夏人言:“杀之矣。”逵命以二人状貌物色诘问虏,情得,乃执献之。加检校太尉、雄武军留后。
韩绛主种谔计图横山,与逵议出兵。逵曰:“谔,狂生尔,朝廷徒以家世用之,必误大事。”绛怒,以为沮挠,奏召逵还。明年,庆州乱,出判永兴,徙秦州。王韶开熙河,逵案其不法。朝廷遣蔡确鞫之,谓逵诬罔,落宣徽使、知潞州。徙太原,复宣徽使。
交阯李乾德陷邕管,召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兼荆湖、广南宣抚使,请鄜延、河东旧吏士自随。将行,宴于便殿,赐中军旗章剑甲以示宠。次长沙,先遣将复邕、廉;至广西,讨拔广源州,降守将刘应纪;又拔决里隘,乘胜取桄榔、门州,大战富良江,斩伪王子洪真。乾德穷蹙,奉表归命。时兵夫三十万人,冒暑涉瘴地,死者过半。至是,与贼隔一水不得进,乃班师。坐贬左卫将军,西京安置,屏处十年。哲宗立,复左屯卫大将军致仕。起知潞州,进广州观察使、知河中。辞归洛,改左武卫上将军、提举崇福宫,卒。辍视朝一日,赠雄武军节度使。
逵忼慨喜兵学,神宗尝访八阵遗法,对曰:“兵无常形,是特奇正相生之一法尔。”因为帝论其详。在延安,使以教兵,久不就。逵择诸校习金鼓屯营者六十四人,使人教一队,顷刻而成。尤善用偏裨,每至所部,令人自言所能,暇日阅按之,故临阵皆尽其技。
李复圭治庆州之败,既斩李信、刘甫,又欲罪鄜延都巡检使白玉。玉见逵托以后事,且泣言不得终养母。逵哀之,不遣,申救甚力,得免。已而玉大捷于新砦,神宗谓逵曰:“白玉能以功补过,卿之力也。”每战,先招怀,后战斗,爱惜士卒,不妄加诛戮。其杀贼妇女老弱者,皆不赏。虽坐征南无功久废,犹隐然为一时宿将云。
论曰:宋至仁宗时,承平百年,武夫鸷卒遭时致位者虽有之,起健卒至政府,隐然为时名将,惟青与逵两人尔。青在边境凡二十五战,无大胜,亦无大败,最后昆仑一举,颇著奇隽。考其识量,亦过人远矣。逵料葛怀敏之败,如烛照龟卜,一时最为知兵。虽南征无功,用违其长,又何尤焉。
列传第五十
○吴育 宋绶 子敏求 从子昌言 李若谷 子淑 孙寿朋 复圭 王博文 子畴 王鬷
吴育,字春卿,建安人也。父待问,与杨亿同州里,每造亿,亿厚礼之。门下少年多易之,亿曰:“彼他日所享,非若曹可望也。”累官光禄卿,以礼部侍郎致仕。
育少奇颖博学,举进士,试礼部第一,中甲科。除大理评事,迁寺丞。历知临安、诸暨、襄城三县。自秦悼王葬汝后,子孙从葬,皆出宦官典护。岁时上冢者,往来呼索扰州县。育在襄城,请凡官所须,具成数,毋容使者妄索,羊豕悉出大官,由是民省供费殆半。宦官过者衔之,或中夜叩县门,索牛驾车,育拒不应。异时宗子所过,纵鹰犬暴民田,入襄城境,辄相戒约,毋敢纵者。
举贤良方正,擢著作郎、直集贤院、通判苏州。还知太常礼院,奏定礼文,名《太常新礼庆历祀仪》。改右正言,历三司盐铁、户部二判官。寻以本官供谏职。
元昊僭号,议出兵讨之。群臣曰:“元昊,小丑也,旋即诛灭矣。”育独建言:“元昊虽称蕃臣,其尺赋斗租,不入县官,且服叛不常,请置之,示不足责。且已僭舆服,势必不能自削,宜援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拊而收之。”不报。复上言:“宜先以文诰告谕之,尚不宾,姑严守御,不足同中国叛臣亟加征讨。且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于持重。羌人剽悍多诈,出没不时,我师乘锐,见小利小胜,必贪功轻进,往往堕贼计中。第严约束,明烽候,坚壁清野,以挫其锋。”时方锐意讨之,既而诸将多覆军者,久之无功,卒封元昊为夏国主,如育所议。
育又上言:“天下久安,务因循而厌生事,政令纪纲,边防机要,置不复修。一有边警,则仓皇莫知所为,殆稍安静,则又无敢辄言者。若政令修,纪纲肃,财用富,恩信给,赏罚明,将帅练习,士卒精锐,则四夷望风,自无他志。若一不备,则乘间而起矣。”
又曰:“汉通西域诸国,断匈奴右臂。诸戎内附,虽有桀黠,不敢独叛。唐太宗尝赐回鹘可汗并其相手书,纳其贡奉,厚以金帛。真宗命潘罗支攻杀李继迁,而德明乃降。元昊第见朝廷比年与西域诸戎不通朝贡,乃得以利啗邻境,固其巢穴,无肘腋之患。跳梁猖獗,彼得以肆而不顾矣。请募士谕唃厮啰及他蕃部,离散其党与,使并力以攻,而均其恩赐,此伐谋之要也。”因录上真宗时通西域诸蕃事迹。除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诰,进翰林学士,累迁礼部郎中。
契丹与元昊构兵,元昊求纳款。契丹使来请勿纳元昊,朝廷未知所答。育因上疏曰:“契丹受恩,为日已久。不可纳一叛羌,失继世兄弟之欢。今二蕃自斗,斗久不解,可观形势,乘机立功。万一过计亟纳元昊,臣恐契丹窥兵赵、魏,朝廷不得元昊毫发之助,而太行东西,且有烟尘之警矣。宜使人谕元昊曰:”契丹汝世姻,一旦自绝,力屈而归我,我所疑也,若无他者,当顺契丹如故,然后许汝归款。‘告契丹曰:“已诏元昊,如能投谢辕门,即听内附;若犹坚拒,当为讨之。’如此,则彼皆不能归罪我矣。”于是召两制,出契丹书,令两制同上对,不易育议。
寻知开封府。居数日,发大奸吏一人,流岭外。又得巨盗,积赃万九千缗,狱具而辄再变,帝遣他吏按之,卒伏法。时岁饥多盗,育严赏功之法,尝得盗而未赏者,一切赏之,以明不欺。
庆历五年,拜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居数月,改参知政事。山东盗起,帝遣中使按视,还奏:“盗不足虑。兖州杜衍、郓州富弼,山东人尊爱之,此可忧也。”帝欲徙二人于淮南。育曰:“盗诚无足虑者,小人乘时以倾大臣,祸几不可御矣。”事遂寝。章献、章懿太后升祔真宗庙,议者请覃恩,且优赐军士。育曰:“无事而启侥幸,谁为陛下建此议者,请治之。”已而外人多怨执政者,帝以语辅臣。育曰:“此必建议者欲动摇上听,臣以身许国,何惮此耶?”
向绶知永静军,为不法,疑通判江中立发其阴事,因构狱以危法中之,中立自经死。绶宰相子,大臣有营助,欲傅轻法。育曰:“不杀绶,无以示天下。”卒减死一等,流南方。御史唐询请罢制科,帝刊其名付中书,育奏疏驳议,帝因谕辅臣曰:“彼上言者,乞从内批行下,今乃知欺罔也。”育曰:“非睿听昭察,则挟邪蠹国,靡所不为。愿出姓名按劾,以明国法。”
育在政府,遇事敢言,与宰相贾昌朝数争议上前,左右皆失色。育论辨不已,乃请曰:“臣所辨者,职也;顾力不胜,愿罢臣职。”乃复以为枢密副使。明年大旱,御史中丞高若讷曰:“大臣喧争为不肃,故雨不时若。”遂罢昌朝,而育归给事中班。未几,出知许州,徙蔡州。设伍保法,以检制盗贼。时京师有告妖人千数聚确山者,诏遣中使往召捕者十人。至,则以巡检兵往索之,育曰:“使者欲得妖人还报邪?”曰:“然。”曰:“育在此,虽不敏,聚千人境内,毋容不知。此特乡民用浮图法相聚,以利钱财尔,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今以兵往,人相惊疑,请留毋往。”中使以为然。顷之,召十人者至,械送阙下,皆无罪释之。而告者伏辜。
寻以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徙陕州。上字论诏狱曰:“先王凝旒黈纩,不欲闻见人之过失也。设有罪,即属之有司。杨仪尝为三司判官,近自御史台移劾都亭驿,械缚过市,人人不测为何等大狱。及闻案具,乃止请求常事。使道路众口纷纷窃议,朝廷之士,人皆自危,岂养廉耻、示敦厚之道哉。”
迁礼部侍郎、知永兴军,召兼翰林侍读学士。以疾辞,且请便郡。帝语大臣曰:“吴育刚正可用,第嫉恶太过耳。”因命知汝州,遣内侍赐以禁中良药。会疾不已,又请居散地,以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外台旧不领民事,时张尧佐知河阳,民讼久不决,多诣育诉。育为辨曲直,判书状尾,尧佐畏惧奉行。复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知陕州,进资政殿大学士。召还,判尚书都省。
一日,侍读禁中,帝因语及“臣下毁誉,多出爱憎,卿所当慎也。”育曰:“知而形之言,不若察而行之事。圣主之行,如日月之明。进一人,使人皆知其善,出一人,使人皆晓其恶,则阴邪不能构害,公正可以自立,百王之要道也。”帝数欲大用,为谏官刘元瑜诬奏育在河南尝贷民出息钱。久之,除宣徽南院使、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判延州。
夏人既称臣,而并边种落数侵耕为患。庞籍守并州,欲筑堡备之。育谓:“要契未明而亟城,则羌人必争,争而受患者必麟府也。”移文河东,又遗籍手书及疏于朝,不报。既而夏人果犯河外,陷骁将郭恩,而太原将佐皆得罪去。疾复作,辞不任边事,求解宣徽使,复以为资政殿大学士、尚书左丞、知河中府,徙河南。病革,视事如平日,因阅囚辨非罪,窜舞文吏二人。已而卒,年五十五。赠吏部尚书,谥正肃。
育性明果,所至作条教,简疏易行而不可犯。遇事不妄发,发即人不能挠。辨论明白,使人听之不疑。
初尹开封,范仲淹在政府,因事与仲淹忤。既而仲淹安抚河东,有奏请,多为任事者所沮,育取可行者固行之。其在二府,待问以列卿奉朝请,育不自安,请罢去,不听。及出帅永兴,时待问尚亡恙,肩舆迎侍,时人荣之。晚年在西台,与宋庠相唱酬,追裴、白遗事至数百篇。体素羸,少时力学,得心疾。后得古方,和丹砂饵之,大醉,一夕而愈。后数发,每发数十日乃已。有集五十卷。弟充,为宰相,自有传。
宋绶,字公垂,赵州平棘人。父皋,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绶幼聪警,额有奇骨,为外祖杨徽之所器爱。徽之无子,家藏书悉与绶。绶母亦知书,每躬自训教,以故博通经史百家,文章为一时所尚。
初,徽之卒,遗奏补太常寺太祝。年十五,召试中书,真宗爱其文,迁大理评事,听于秘阁读书。大中祥符元年,复试学士院,为集贤校理,与父皋同职。后赐同进士出身,迁大理寺丞。及祀汾阴,召赴行在,与钱易、陈越、刘筠集所过地志、风物、故实,每舍止即以奏。将祠亳州太清宫,以签书亳州判官事,入为左正言、同判太常礼院。久之,判三司凭由司。建言:“比岁下赦令释逋负,后期未报者六十八州。请于诸路选官考核,欺半月以闻。”于是脱械系三千二百人,蠲积负数百万。
擢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兼史馆修撰、玉清昭应宫判官。累迁户部郎中、权直学士院,同修《真宗实录》,进左司郎中,遂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勾当三班院。始诏读唐史,固求解三班以颛进讲。同修国史,迁中书舍人。昭应宫灾,罢二学士。逾年,复翰林学士。史成,迁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读学士。
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仁宗未尝独对群臣也。绶奏言:“唐先天中,睿宗为太上皇,五日一受朝,处分军国重务,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宜约先天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除拜皆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改龙图阁学士,出知应天府。太后崩,帝思绶言,召还,将大用,而宰相张士逊沮止之,复加翰林侍读学士。诏定章献明肃、章懿太后祔庙礼,绶援《春秋》考仲子之宫、唐坤仪庙故事,请别筑宫曰奉慈庙以安神主,事多采用。
始置端明殿学士,以命绶,绶固辞。又言:“帝王御天下,在总揽威柄。而一纪以来,令出帘帷。自陛下躬亲万务,内外延首,思见圣政,宜惩违革弊,以新百姓之耳目。而赏罚号令,未能有过于前日,岂非三事大臣不能推心悉力,以辅陛下之治耶?顷太后朝多吝除拜,而邪幸或径取升擢,议者谓恩出太后。今恩赏虽行,又谓自大臣出,非大臣朋党罔上,何以得此。朋党之为朝廷患,古今同之。或窥测帝旨,密令陈奏;或附会己意,以进退人。大官市恩以招权,小人趋利以售进,此风浸长,有蠹邦政。太宗尝曰:”国家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奸邪共济为内患,深可惧也。‘真宗亦曰:“唐朋党尤盛,王室遂卑。’愿陛下思祖宗之训,念王业艰难,整齐纲纪,正在今日。”张士逊罢,乃拜绶参知政事。
初,有诏罢修寺观,而章惠太后以旧宅为道观,谏官、御史言之。帝曰:“此太后奁中物也,谏官、御史欲邀名邪?”绶进曰:“彼岂知太后所为哉,第见兴土木违近诏,即论奏之。且事有疑似,彼犹指为过,或陛下有大阙失,近臣虽不言,然传闻四方,为圣政之累,何可忽也。太祖尝谓唐太宗为谏官所诋,不以为愧。何若动无过举,使无得而言哉?”
郭皇后废,帝命绶作诏曰:“当求德阀,以称坤仪。”既而左右引富人陈氏女入宫,绶曰:“陛下乃欲以贱者正位中宫,不亦与前日诏语戾乎?”后数日,王曾入对,又论奏之。帝曰:“宋绶亦如此言。”时大臣继有论者,卒罢之。
帝春秋富,天下久无事,绶虑宴乐有渐,乃言:“人心逸于久安,而患害生于所忽。故立防于无事,销变于未萌。事至而应,不亦殆欤?臣愿饬励群司,不以承平自怠。”又上:“驭下之道有三:临事尚乎守,当机贵乎断,兆谋先乎密。能守则奸不能移,能断则邪不能惑,能密则事不能挠。愿陛下念之!至若深居燕间,声味以调六气,节宣以顺四时,保养圣躬,宗社之休也。”再迁吏部侍郎。
时宰相吕夷简、王曾论议数不同。绶多是夷简,而参知政事蔡齐间有所异,政事繇此依违不决,于是四人者皆罢。绶以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留侍讲筵,权判尚书都省。岁余,加资政殿大学士,以礼部尚书知河南府。
元昊反,刘平、石元孙败没,帝以手诏赐大臣居外者,询攻守之策。绶画十事以献。复召知枢密院事,迁兵部尚书、参知政事。时绶母尚在,绶既得疾,不视事,犹起居自力,区处后事。寻卒,赠司徒兼侍中,谥宣献。
绶性孝谨清介,言动有常。为儿童时,手不执钱。家藏书万余卷,亲自校雠,博通经史百家,其笔札尤精妙。朝廷大议论,多绶所财定。杨亿称其文沈壮淳丽,曰:“吾殆不及也。”及卒,帝多取所书字藏禁中。初,郊祀,绶摄太仆卿。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洽,因上所撰《卤簿图》十卷。子敏求。
敏求字次道,赐进士及第,为馆阁校勘。预苏舜钦进奏院会,出签书集庆军判官。王尧臣修《唐书》,以敏求习唐事,奏为编修官。持祖母丧,诏令居家修书。卒丧,同知太常礼院。
石中立薨,子继死,无他子。其孙祖仁疑所服,下礼官议。敏求谓宜为服三年,当解官,斩衰。同僚援据不一,判寺宋祁是其议,遂定为令。加集贤校理。从宋庠辟,通判西京。为群牧度支判官。坠马伤足,出知亳州。治平中,召为《仁宗实录》检讨官,同修起居注、知制诰、判太常寺。
英宗在殡,有言宗室服疏者可嫁娶,敏求以为大行未发引,不可。逾年,又有言者。敏求言宗室义服,服降而练,可嫁娶矣。坐前后议异,贬秩知绛州。王珪、范镇乞留之,使成《实录》。神宗曰:“典礼,国之所重,而误谬如是,安得无责。”然敏求议初不误,曾公亮恶礼院刘瑾附敏求为说,故因是去之。是岁,即诏还。
徐国公主以夫兄为侄奏官,敏求疏其乱天伦,执正之。王安石恶吕公著,诬其言韩琦欲因人心,如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出之颍州。敏求当草制,安石谕旨使明著罪状,敏求但言敷陈失实。安石怒白于帝,命陈升之改其语,敏求请解职,未听。
会李定自秀州判官除御史,敏求封还词头,遂以本官右谏议大夫奉朝请。策试贤良方正,孔文仲对语切直,擢置优等,安石愈怒,罢文仲。人为敏求惧,帝独全护之,除史馆修撰、集贤院学士。邓润甫为帝言:“比群臣多尚告讦,非国家之美,宜登用敦厚之士,以变薄俗。”乃加敏求龙图阁直学士,命修《两朝正史》,掌均国公笺奏。元丰二年,卒,年六十一。特赠礼部侍郎。
敏求家藏书三万卷,皆略诵习,熟于朝廷典故,士大夫疑议,必就正焉。补唐武宗以下《六世实录》百四十八卷,它所著书甚多,学者多咨之。尝建言:“河北、陕西、河东举子,性朴茂,而辞藻不工,故登第者少。请令转运使择荐有行艺材武者,特官之,使人材参用,而士有可进之路。又州郡有学舍而无学官,故士轻去乡里以求师,请置学官。”后颇施行之。族弟昌言。
昌言字仲谟,以荫为泽州司理参军。州有杀人狱,昌言疑其冤,坚请迹捕,果得真犯者。稍迁河阴发运判官。自济源之官,见道上弃尸若剐剥状者甚众,窃叹郡县之不治。既至河阴,得凶盗六辈,杀人而鬻之,如是十余年,掩其家,犹得执缚未杀者七人。县吏与市井少年共为胠橐,昌言穷治其渊薮,皆法外行之,而流其家人。擢都水监丞。
熙宁初,河决枣强而北。昌言建议,欲于二股河口西岸新滩,立土约障水,使之东流。候稍深,即断北流,纵出葫卢下流,以除恩、冀、深、瀛水患。诏从之。提举河渠王亚以为不可成,不如修生堤。朝廷遣翰林学士司马光往视,如昌言策。不两月,决口塞。光奏昌言独有功,若与同列均受赏,恐不足以劝。诏理提点刑狱资序,迁开封府推官、同判都水监。汴水涨,昌言请塞訾家口。已而汴流绝,监丞侯叔献唱为昌言罪,昌言惧,求知陕州。历濮、冀二州。河决曹村,召判都水监,往护河堤。灵平埽成,转少府监。卒,赠绢二百匹。
李若谷,字子渊,徐州丰人。少孤游学,依姻家赵况于洛下,遂葬父母缑氏。举进士,补长社县尉。州葺兵营,课民输木,檄尉受之,而吏以不中程,多退斥,欲苛苦输者,因以取赇;若谷度财,别其长短、大小为程,置庭中,使民自输。
改大理寺丞、知宜兴县。官市湖洑茶,岁约户税为多少,率取足贫下,若谷始置籍备勾检。茶恶者旧没官,若谷使归之民,许转贸以偿其数。知连州。真宗将朝谒太清宫,选通判亳州。累迁度支员外郎、权三司户部判官,出为京东转运使。会河决白马,调取刍楗,同列卢士伦协三司意,趣刻扰州县,而若谷宽之。士伦不悦,构于朝,徙知陕州。盗聚青灰山久不散,遣牙吏持榜招谕之,盗杀其党与自归。改梓州。
天圣初,判三司户部勾院。使契丹,陛辞,不俟垂帘请对,乃遽诣长春殿奏事,罢知荆南。士族元甲恃荫屡犯法,若谷杖之,曰:“吾代若父兄训之尔。”王蒙正为驻泊都监,挟太后姻横肆,若谷绳以法。监司右蒙正,奏徙若谷潭州。
洞庭贼数邀商人船杀人,辄投尸水中。尝捕获,以尸无验,每贷死,隶他州。既而逃归,复功劫,若谷擒致之,磔于市。自是寇稍息。累迁太常少卿、集贤殿修撰、知滑州。河啮韩村堤,夜驰往,督兵为大埽,至旦堤完。以右谏议大夫知延州。州有东西两城夹河,秋、夏水溢,岸辄圮,役费不可胜纪。若谷乃制石版为岸,押以巨木,后虽暴水,不复坏。官仓依山而贮谷少,若谷使作露囤,囤可贮二万斛,他郡多取法焉。迁给事中、知寿州。豪右多分占芍陂,陂皆美田,夏雨溢坏田,辄盗决。若谷摘冒占田者逐之,每决,辄调濒陂诸豪,使塞堤,盗决乃止。
加集贤院学士、知江宁府。卒挽舟过境,寒瘠甚者,留养视之,须春温遣去。民丐于道者,以分隶诸僧寺,助给舂爨。还,勾当三班院,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河南府。贵人多葬洛阳,敕使须索烦扰,若谷奏令鸿胪预约所调移府,逆为营办。改枢密直学士、知并州。民贫失婚姻者,若谷出私钱助其嫁娶。赘婿、亡赖委妻去,为立期,不还,许更嫁。并多降人,喜盗窃,籍累犯者,以三人为保,有犯,并坐之,悛者削去籍名。
进尚书工部侍郎、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拜参知政事。建言:“风俗ND恶,在上之人作而新之。君子小人,各有其类,今一目以朋党,恐正人无以自立矣。”帝悟,为下诏谕中外。以耳疾,累上章辞位,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提举会灵观事。以太子少傅致仕,卒,年八十。赠太子太傅,谥康靖。
若谷性资端重,在政府,论议常近宽厚。治民多智虑,恺悌爱人,其去,多见思。少时与韩亿为友,及贵显,婚姻不绝焉。子淑。
淑字献臣,年十二,真宗幸亳,献文行在所。真宗奇之,命赋诗,赐童子出身。试秘书省校书郎,寇准荐之,授校书郎、馆阁校勘。
乾兴初,迁大理评事。修《真宗实录》,为检讨官。书成,改光禄寺丞、集贤校理,为国史院编修官。召试,赐进士及第,改秘书郎,进太常丞、直集贤院、同判太常寺,擢史馆修撰,再迁尚书礼部员外郎,上时政十议。改知制诰、勾当三班院,为翰林学士,进吏部员外郎。会若谷参知政事,改侍读学士,加端明殿学士。若谷罢,进本曹郎中,典豫王府章奏。
以右谏议大夫知许州。岁饥,取民所食五种上之,帝恻然,为蠲其赋。权知开封府,复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言者指其在开封多亵近吏人,改给事中、知郑州。徙河阳,转尚书礼部侍郎,复为翰林学士。罢端明殿学士,判流内铨,复加端明殿学士。
初,在郑州,作《周陵诗》。国子博士陈求古以私隙讼其议讪朝廷,除龙图阁学士,出知应天府。累表论辨,不报,乃请侍养。明年,复端明、侍读二学士,判太常寺。父丧免官,终丧起复,再为翰林学士。谏官包拯、吴奎等言淑性奸邪,又尝请侍养父而不及其母,罢翰林学士,以端明、龙图阁学士奉朝请。丁母忧,服除,为端明、侍读二学士。迁户部侍郎,复为翰林学士,而御史中丞张升等又论奏之,不拜,除兼龙图阁学士。由是台郁不得志,出知河中府,暴感风眩,卒。赠尚书右丞。
淑警慧过人,博习诸书,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多谘访。制作诰命,为时所称。其他文多裁取古语,务为奇险,时人不许也。
初,宋郊有学行,淑恐其先用,因密言曰:“‘宋’,国姓;而‘郊’者交,非善应也。”又宋祁作《张贵妃制》,故事,妃当册命,祁疑进告身非是,以淑明典故问之,淑心知其误,谓祁曰:“君第进,何疑邪?”祁遂得罪去,其倾侧险陂类此。尝修《国朝会要》、《三朝训鉴图》、《阁门仪制》、《康定行军赏罚格》,又献《系训》三篇,所著别集百余卷。子寿朋、复圭。
寿朋字延老。庆历初,与弟复圭同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判吏部南曹。使行诸陵,奏言:“昭宪皇后诞育二圣,为国文母,独以合葬安陵,不及时祭,请更其礼。”从之。迁群牧判官,击断敏甚。皇城卒逻其纵游无度,出知汝州。尽推职田之入归前守杨畋;畋死,又经理其家。以饥岁营州廨劳民,降为荆门军。
历开封府推官、户部判官、知凤翔府沧州。沧地震,坏城郭帑庾。寿朋以席为屋,督吏采缮葺,未数月,复其旧。括芜田三万顷,纵民耕,择其壮者使习兵。河方北涌,随塞之,故道狭,寿朋度必东溃,谕居人徙避,后三县四镇果垫焉。司马光出使。荐其能,加直史馆。入直舍人院、同修起居注,进户部、盐铁副使。性疏隽任侠,奉祠西太一宫,饮酒食肉如常时,暴得疾卒。诏中使抚其孥,赐白金三百两。
复圭字审言。通判澶州。北使道澶,民主驿率困惫。豪杜氏十八家,诡言唐相如晦后,每赇吏脱免,复圭按籍役之。知滑州。兵匠相忿阋,挥所执铁椎,椎杀争者于厅事,立斩之。徙知相州。
自太宗时,聚夏人降者五指挥,号“厅子马”,子弟相承,百年无它役。复圭斥不如格者,选能骑射士补之。为度支判官、知泾州。始时二税之入,三司移折已重,转运使又覆折之,复圭为奏免,民立生祠。历湖北、两浙、淮南、河东、陕西、成都六转运使。浙民以给衙前役,多破产,复圭悉罢遣归农,令出钱助长名人承募,民便之。濒海人赖蛤沙地以生,豪家量受税于官而占为己有,复圭奏蠲其税,分以予民。
熙宁初,进直龙图阁、知庆州。夏人筑垒于其境,不犯汉地。复圭贪边功,遣大将李信帅兵三千,授信以陈图,使自荔原堡夜出袭击,败还,复圭斩信自解。又欲澡前耻,遣别将破其金汤、白豹、西和市,斩首数千级。后七日,秉常举国入寇。御史谢景温劾复圭擅兴,致士卒死伤,边民流离,谪保静军节度副使。岁余,知光化军。张商英言:“夏人谋犯塞之日久矣,与破金汤适相值,非复圭生事。”乃召判吏部流内铨,知曹、蔡、沧州,还为盐铁副使,以集贤殿修撰知荆南,卒。
复圭临事敏决,称健吏,与人交不以利害避。然轻率躁急,无威重,喜以语侵人,独为王安石所知,故既废即起。
王博文,字仲明,曹州济阴人。祖谏,给事太宗藩邸,为西京作坊副使。博文年十六,善属文,举进士开封府,以回文诗百篇为公卷,人谓之“王回文”。淳化三年,太宗亲试进士,以年少罢归。后谏卒官庐州,州守刘蒙叟为言,召试舍人院,为安丰主簿,历南丰尉,有能名。调南剑州军事推官,改大理寺丞,监荆南榷货务,迁殿中丞。陈尧咨荐之,试中书,赐进士第,擢知濠州,历真州。真宗幸亳,权江、淮制置司事。改监察御史、梓州路转运使。以疾,请出知海州,徙密州。负海有盐场,岁饥,民多盗鬻,吏捕之辄抵死。博文请弛盐禁,候岁丰乃复,从之。除殿中侍御史。
天禧中,朱能、王先在长安伪为《乾祐天书》,事觉,能既败死,先与其徒就禽,诏博文乘驿按劾。博文唯治首恶,胁从者七人,得以减论。还为开封府判官,丁母忧。
始,博文幼丧父,其母张氏改适韩氏。及博文在朝,谓子无绝母礼,请得以恩封之。母死,又谓古之为父后者不为出母服,以废宗庙祭也。今丧者皆祭,无害于行服。乃请解官持服,然议者以丧而祭为非礼。服除,为三司户部判官。出为河北转运使,迁侍御史、陕西转运使。
属羌撒逋渴以族落数千帐叛,既又寇原州柳泉镇、环州鹁鸽泉砦,梧州刺史杜澄、内殿崇班赵世隆战没。博文劾奏内侍都知周文质、押班王怀信为泾原、环庆两路钤辖,提重兵驻大拔砦,玩寇逗留,耗用边费,请用曹玮、田敏代。既而文质、怀信坐法,遂以玮知永兴军,使节制边事。会玮病不行,又用敏为泾原路总管,寇遂平。
迁尚书兵部员外郎,为三司户部副使,再迁户部郎中、龙图阁待制、判吏部流内铨、权发遣三司使事。与监察御史崔暨、内侍罗崇勋同鞫真定府曹汭狱。及还,权知开封府,进龙图阁直学士、知秦州。为走马承受贾德昌所毁,徙凤翔府,又徙永兴军。明年,德昌以赃败,改枢密直学士,复知秦州。
初,沿边军民之逃者必为熟户畜牧,又或以遗远羌易羊马,故常没者数百人。其禽生羌,则以锦袍、银带、茶绢赏之。间有自归,而中道为夏人所得,亦不能辨,坐法皆斩。博文乃遣习知边事者,密持信纸往招,至则悉贷其罪,由是岁减殊死甚众。朝廷下其法旁路。
又言河西回鹘多缘互市家秦、陇间,请悉遣出境,戒守臣使讥察之。再迁右谏议大夫,以龙图阁学士复知开封府。都城豪右邸舍侵通衢,博文制表木按籍,命左右判官分撤之,月余毕。出知大名府,迁给事中。召权三司使,遂同知枢密院事,逾月而卒。帝临奠,赠尚书吏部侍郎。
博文以吏事进,多任剧繁,为政务平恕,常语诸子曰:“吾平生决罪,至流刑,未尝不阴择善水土处,汝曹志之。”然治曹汭狱,议者多谓博文希太后旨,纵崇勋傅致其罪。子畴。
畴字景彝,以父荫补将作监主簿。中进士第,累迁太常博士。翰林学士宋祁提举诸司库务,荐畴勾当公事。时有宦官同提举者,畴辞于中书曰:“翰林先进,畴恐不得事也。然以朝士大夫而为阉人指使,则畴实耻之。”
用贾昌朝荐,改编修《唐书》。仁宗猎近郊,畴引十事以谏。皇祐中,手诏禁贵戚近习私谒者,畴献《圣政惟公颂》。召试,直秘阁,为开封府推官。宦者李允良诉其叔父死,疑为仇家所毒,请发棺验视,众欲许之,畴独不可。曰:“苟无实,是无故而暴尸,且安知非允良有奸?”穷治,果与其叔父家有怨。历三司度支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权判吏部流内铨,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陈升之拜枢密副使,谏官、御史唐介等奏弹升之不当大用,朝廷持不行,介等争数月不已,乃两罢之。而论者谓介等为众人游谈所误。畴疏言:“浮华险薄之徒,往来谏官、御史家,掎摭人罪,浸以成俗,请出诏戒励。”从之。迁给事中。
英宗既即位,感疾,皇太后垂帘听政。其后帝疾平,犹未御正殿,畴上疏请御朝听政。及永昭陵复土,祭仁宗虞主于集英殿,以宗正卿摄事。畴奏曰:“人子之葬其亲,送形而往,迎神而返,故虞祭所以安神也。位尊者礼重,礼重者祭多,故天子之虞数至于九。今山陵,嗣君不得亲往,则道路五虞,理可命宗正摄事。若神主既至,则四虞之祭,虽或圣躬未宁,亦宜勉强。况陛下在藩邸,以好古知礼、仁孝聪明闻于中外,此先帝所以托天下也。臣愿始终令德,以全美名。”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畴复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安平,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慰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盛德暗然不光。”
未几,又上疏曰:董仲舒为武帝言天人之际曰:“事在勉强而已。勉强学问,则闻见广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陛下起自列邸,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业之重,天人顾享之际,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国者,尤在于勉强力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务德好学,语言举动未尝越礼,是天性有圣贤之资。自疾平以来,于兹半岁,而临朝高拱,无所可否。群臣关白军国之政者日益至,其请人主财决者日益多,然犹圣心盘桓,无所是非者,何也?得非以初继大统,或虑未究朝廷之事,故谦抑而未皇耶?或者圣躬尚未宁,而不欲自烦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耶?苟为谦抑而未皇,则国家万务,日旷月废,其势将趋于祸乱无疑也。若圣躬未能宁,则天下之名医良工,日可召于前。而方技不试,药石不进,养疾于身,坐俟岁月,非求全之道也。苟有所畏忌而不言,则又过计之甚也。
今中外之事,无可疑畏,臣尝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何不坦心布诚、廓开大明以照天下,外则与执政大臣讲求治体,内则于母后请所未至。延礼贤俊,谘访忠直,广所未见,达所未闻。若陛下朝行之,则众心夕安矣。况陛下向居藩邸,日夕于侧者,惟一二讲学之师,与左右给使之人耳。修身行己,德业日新,而知者无几,则是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终能德成行尊,美名远闻,此先帝之所以属心也。今处亿兆之上,有一言动则天下知之,简册书之,比之于昔,是善行易显而美名易成也。然而尚莫之闻者,是不为尔,非不能也。有始有终者,圣贤之能事,在陛下勉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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