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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气包艾米尔》作者:阿斯特丽德·林格伦

_2 阿斯特丽德·林格伦(瑞典)
  “到那时我要在木工房里搞个宴会,但就请阿尔佛莱德一个人。”他坐在木墩上,手里拿着小刀做出了决定。远处传来了爸爸的吼叫声,但是慢慢地这声音平息了下来。可不一会儿又传来了一种更可怕的叫声,艾米尔担心是妈妈出了什么事。后来,他想起了那只老母猪。今天要宰它,是它在那里嚎叫。可怜的老母猪,七月二十八日对它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确实,不过这天还有别的人日子也不好过。
  吃午饭时,艾米尔被放了出来。当他走进厨房时,小伊达兴高采烈地向他跑来。
  “今天中午我们要吃帕尔特。”她叫道。
  你可能不知道帕尔特是什么东西,就是黑麦面加猪血做的面糕,里面还有肥猪肉,味道和血布丁差不多,但是又不完全一样,要更好吃些。它是用血做的,正象血布丁是用血做的一样。既然卡特侯尔特刚杀了猪,艾米尔妈妈做帕尔特也就很自然了。她在桌子上的一个大瓦盆里已经搅好了一盆血面糊。炉子上的大铁锅里的水已经大开了,就等着做帕尔特了,所以孩子们都很高兴。
  “我得吃十八块!”伊达夸口说。其实她这个小瘦丫头,充其量能吃半块帕尔特就不错了。
  “那就没有爸爸吃的了。”艾米尔说,“不过,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躺在外面休息。”伊达说。
  艾米尔向窗外一望,真的,爸爸就躺在外面窗下的草地上,头上盖着他的大草帽,和往日午休时一模一样。不过往日他在午饭后而不是在午饭前歇晌。今天他起得特别早,并且一起来就踩在了老鼠夹子上,也够累的了。
  艾米尔看见爸爸只是在右脚上穿着鞋。起初他希望这不过是为了节约,爸爸可能一次只想穿一只鞋。但是当他看到爸爸左脚大拇肚上裹着浸透鲜血的纱布时,他立刻明白了爸爸光着左脚,是因为脚趾痛得穿不上鞋。他真后悔搞了这场老鼠夹子的恶作剧。因此他特别希望爸爸能高兴一下。他想起爸爸最爱吃帕尔特糕,就端起那盆血糊伸出窗外。
  “爸爸,你看!”他高兴地叫道,“我们中午饭要吃帕尔特!”
  爸爸一面把草帽从脸上移开,一面抬起头来冷冷地向艾米尔望去。他还没有忘记那个老鼠夹子,这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使艾米尔更想卖力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看这儿,这么多帕尔特糊糊!”他欢叫着把瓦盆又向外伸了伸。可是你想也想不到,太可怕了,艾米尔竟因此端不住盆子了,盆子连同那满满的血糊直扣下去,而艾米尔爸爸正在抬头往上瞅,结果正好全扣到了爸爸的脸上! “噗噜!”艾米尔爸爸说,更多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那盆血糊把他的脸一下全给糊住了。他跌跌撞撞地从草地上爬起来,终于喊出声来,开始声音被血糊挡住了,不太大。可是后来整个勒奈贝尔亚都听到了他的怒吼声。那瓦盆象个海盗头盔似地扣在爸爸的头上,帕尔特血糊由上向下流遍全身。正在这时,卡罗萨·玛娅从酿造房里洗完猪肠走了出来,恰好看到艾米尔爸爸血淋淋地站在那里,她立刻比那头挨刀的老母猪还凶地叫起来,并跑到村里把这个凶讯传得家喻户晓:
  “这下卡特侯尔特的那个慈祥的老父亲可完了,”她喊道, “艾米尔这个恶神打得他血流如河,哎呀呀,快来看呀!”
  当艾米尔妈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她急忙抓住艾米尔的手,飞快地把他又送进木工房去了。当艾米尔穿着衬衣坐在那里,刻他的第九十九个小木人时,他妈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爸爸洗刷干净。
  “你慢点,把糊糊刮下来后也许能凑和着做四、五个帕尔特。”艾米尔爸爸说。但是艾米尔妈妈摇摇头说,“洒掉的东西如同泼出去的水,今天我们只好吃土豆饼了。”
  “嘿嘿,那么天黑前我们恐怕吃不上午饭了。”小伊达说。可是她马上就闭嘴了。因为她从那血糊中看到了爸爸愤怒的目光。
  艾米尔妈妈立刻叫李娜去削土豆,好做土豆饼。可能你也不知道土豆饼是什么东西,就是一种煎薄饼,里面有削好的土豆薄片.吃起来的味道比听起来要好得多,这点我可以保证。不一会儿,李娜又在瓦盆里和了一大块好看的灰黄色的面糊。她用的就是刚从艾米尔爸爸的头上拿下来的那个盆,因为他又不想象海盗一样戴着头盔整天游来荡去。他刚擦洗干净就跑到地里收黑麦去了,反正土豆饼得等会儿才好。这时艾米尔妈妈也把艾米尔从木工房里放了出来。
  艾米尔闷闷地坐了这么半天,觉得现在真需要活动一下。 “我们来做斯肯布劳斯游戏!”他对伊达说。一听这话,小伊达立刻拔腿就跑。因为这是一个跑的游戏,是艾米尔自己发明的。游戏一做起来,就开步跑,从厨房跑到门厅,从门厅跑到卧室,再从卧室跑到厨房,然后从厨房又跑到门厅。这样一圈又一圈地从跑中寻找快乐。艾米尔和伊达各跑不同的方向,每次相遇时他们就各自伸出食指点点对方肚子并大喊“斯肯布劳斯!” 这个游戏也由此得名。它可好玩了,艾米尔和伊达都很喜欢它。
  可是这次,当艾米尔跑到第八十八圈时,他从厨房里奔出来正好碰到李娜。她手里端着那只瓦盆正要去烙土豆饼。
  艾米尔想让她也高兴一下,就猛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肚子,大叫一声“斯肯布劳斯!”他真不该这么做,因为他是知道李娜最怕别人搔痒的。
  “嘻嘻……”李娜笑得把身子弯得象个蚯蚓似的。你可以想象这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盆子脱手而出,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盆子就正好扣到了饿着肚子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艾米尔爸爸头上,这是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实。
  “噗噜。”艾米尔爸爸又说了这么一句。因为土豆饼糊盖满了脸,更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事后艾米尔和小伊达编了个歇后语:“噗噜——爸爸在土豆饼糊里说,”或者,“噗噜——爸爸在帕尔特糊中说。”不管怎么说,每次都引起一阵咯咯大笑。
  可是这会儿艾米尔可没时间笑,因为妈妈又抓住了他的手臂,拖着他慌忙向木工房跑去。后面不断传来艾米尔爸爸的吼叫,开始被面糊挡住了声音还小点,后来响得整个勒奈贝尔亚都能听到。
  当艾米尔坐在那截木墩上削自己的第一百个木头人时,他心里却一点也没有庆祝的喜悦。相反,他气得象个蛤蟆似的。一天在木工房里坐三次这太过分了!另外也不公平!
  “爸爸到处都碍事,我有什么办法。”艾米尔嘟囔着说,“就是在院里安个老鼠夹子他也会踩上去!为什么那么巧,哪里有帕尔特糊或土豆饼糊他就凑到那里去!”
  讲到这里,你们可不要以为艾米尔不爱他爸爸,或他爸爸不爱艾米尔。他们象其他父子一样相亲相爱。不过,当老鼠夹子、帕尔特与土豆饼糊这类事故发生时,亲人们之间也会发生口角的。
  七月二十八日星期六这天接近尾声了。艾米尔坐在木工房里却越来越恼火。他从来没想到他的第一百个小木人庆祝日是这个样子。首先今天是星期六,他怎幺能请阿尔佛莱德来赴宴呢?星期六晚上阿尔佛莱德总有事。这天晚上,他总是坐在长工房前的台阶上与李娜谈情说爱.为她拉手风琴,因此根本没时间参加他的宴会。
  艾米尔气得把刀子一扔。连阿尔佛莱德也不能来,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的。他越想别人这样来对待他,就越生气。星期六一整天他就穿着一件衬衣坐在这里,光顾得向木工房跑了,连个穿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文明礼貌!大概那些卡特侯尔特人就想让他待在这里。好吧,让他们称心如意好了!
  艾米尔举起拳头在木工桌上猛力一敲,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好,就让他们称心如意!”在这一刹那艾米尔做出了可怕的决定:他将在这个木工房里度过他剩下的一生。穿着衬衣,戴着帽子,孤独地被所有人抛弃。就这样在这里过一辈子!
  “这下他们终于满意了,再也不用白费力气地跑来跑去了。” 他想道。“可是谁也休想到木工房里来,没门!要是爸爸想刨个木块,也不用干了。这样对他只有好处,不然他会刨掉自己的手指头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爱出事的人!”
  当七月的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艾米尔妈妈来了。她打开木工房门上的门挂,当然是外面门板上的挂,但是她一推时发现门里面也锁着,就不禁会心地笑了。
  “你不用害怕了,小艾米尔!你爸爸已经睡着了。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可是从木工房里传出一声骇人的“哈!”。
  “你哈什么!”妈妈问道,“快开门出来,小艾米尔!”
  “我再也不出去了。”艾米尔压低嗓子说,“可别人也不用进来,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艾米尔妈妈看见她的小宝贝站在窗边,手里紧握着木枪。起初她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等她搞清他确实不是说着玩儿之后。立刻哭着跑进屋里,把艾米尔爸爸拖了起来,
  “艾米尔待在木工房里不出来!”她抽泣着说,“我们可怎么办那!”
  小伊达也被惊醒了,她立刻也哭起来。他们马上向木工房跑去。艾米尔爸爸、艾米尔妈妈和小伊达。阿尔佛莱德正坐在长工房前的台阶上和李娜说笑,这时也不顾她的反对跑过来。太伙都得想法把艾米尔弄出来!
  艾米尔爸爸开始时并不那么担忧:
  “噢咳,你饿了就会出来的!”他叫道。
  “哼!”艾米尔说。
  爸爸可不知道艾米尔在木工桌后面的一个木盒里装了些什么,一个真正的象样的小食品库。他这么机灵,总会想到不能在木工房里挨饿。谁知道哪一天什么时候他就得坐在这里呢!因此他在那个盒子里老是存点吃的东西。这会儿那里面既有面包,黄油,还有几块凉肉,一些晒干的樱桃和不少烤面包干。骑士们在被包围的城堡里靠着比这些少得多的粮食都坚持了下来。在艾米尔眼里,木工房现在就是一个被包围的堡垒,他要保卫它不受任何人的侵犯。他象一个指挥官—样,镇静地站在窗口,并用他的枪瞄准。
  “谁先进来就先打谁!”他喊道。
  “唉,我的小心肝艾米尔,可别这么说,快出来吧!”艾米尔妈妈一面哭一面说。可是这没用,艾米尔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连阿尔佛莱德说也没用:
  “听着,艾米尔!出来咱俩到湖里洗澡去,就你和我!”
  “我不干,你还是和李娜坐到台阶上去吧!去坐好了,我就坐在这里。”艾米尔愤愤地说。
  结果也真象他说的那样,艾米尔就坐在那里。因为威胁与恳求都没有用。最后大家只好都散开去睡觉了。艾米尔的爸爸、妈妈和小伊达都走了。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周末夜晚,艾米尔妈妈和小伊达都泪流满面。艾米尔爸爸上床时也不断地叹气,因为他也在想艾米尔。平常他就睡在外边的小床上,卷发的小脑袋放在枕头上,帽子和木枪放在身旁。
  李娜可不想那个艾米尔,她也不想去睡觉。她只想和阿尔佛莱德继续坐在长工房前,安安静静地坐会儿。因此听说艾米尔留在那里,只有她脸上浮现出笑意。
  “不过,谁知道那个讨厌的小子在那里面能坐多久。”她自言自语地说。呆想了一会儿。她竟悄俏地跑去把木工房的门从外面又挂住了!
  阿尔佛莱德拉着手风琴。唱着歌,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李娜的卑劣行径。“轻骑兵驶离战场往家奔。”阿尔佛莱德唱道。艾米尔听到他的歌声,坐在木墩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娜用双手搂住阿尔佛莱德的脖子,又开始唠叨那件已经与阿尔佛莱德说过几次的事,而他也象上几回那样用几乎同样的话作回答,
  “自然我可以和你结婚,如果你真愿意的话,不过不必这么着急!”
  “不管怎么说,明年总可以吧!”李娜紧追着说。阿尔佛莱德重重地叹了口气。好象比艾米尔这会儿还要难受似的。接着他唱起了《狮子的新娘》那首歌。艾米尔坐在那里倾听着他的歌声,这时他想起要是真能和阿尔佛莱德一块到湖里游游泳该有多美!
  “没错,”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当然可以和阿尔佛莱德去洗个澡,然后再钻进木工房——如果那时我还想再来的话。”
  艾米尔跑向门口,打开了门插销,可是这有什么用,那个坏心的李娜从外面给挂住了。所以艾米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门还是打不开。这对,艾米尔立刻猜出是谁把他锁在这里。
  “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他说,“让她等着瞧吧!”
  他在木工房里向四下观望了一番。这时屋里已经挺黑了。有一次他淘气得厉害,从窗子里逃了出去。从那次以后,爸爸在窗户外面钉了个横木,以免他重演故技,也是怕他掉进窗下的荨麻棵里,爸爸当然很疼爱这个宝贝儿子,不想让荨麻棵扎坏了他。
  “从窗户里是出不去了。”艾米尔说,“门也不行,喊人帮忙是我一辈子从来不干的,那怎么才能出去呢?”
  说着,他瞅着远处的壁炉思索起来。木工房里有这么一个壁炉是为了冬天取暖,另外有时艾米尔爸爸也需用它热热胶。
  “可以从这个烟囱里试试。”说着他就爬过炉栏圈,跳进炉瞠。去年冬天生火时剩下的灰烬,立刻四下飞扬。积灰淹没了他那双赤脚,并灌满了他的脚趾缝。
  艾米尔顺着烟囱往上望,看到了一副好看的景象,头顶上一轮桔红色的七月圆月在望着他。
  “你好,月亮!”艾米尔说,“请你看看一个善于攀登的人。”
  说完后,他用脚蹬着黑黑的烟囱壁开始向上爬!
  要是你曾经试过从一个窄窄的烟囱里往外爬。你就会知道那有多么难了。你浑身上下会变得那么黑!可是你不必担心这些困难会挡住艾米尔。
  李娜这个不幸的人,这会儿还坐在长工房前的台阶上用双臂缠住阿尔佛莱德,一点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可是艾米尔说过要让她瞧瞧。也巧,她真瞧见了。这时她恰好抬起头来赏月。刹那间只听见她大叫一声,把整个勒奈贝尔亚都惊动了。
  “一个精灵!”李娜惊叫,“在烟囱上坐着一个小精灵!”——精灵是传说中的一种小妖孩,以前斯毛兰人特别害怕这东西。李娜当然也听卡罗萨·玛娅讲过那些可怕的小精灵的故事,所以当她一眼看到烟囱上坐着一个潦黑的鬼怪似的东西时,就吓掉了魂,发疯似的大喊起来。
  阿尔佛莱德也抬头望去,但是他却大笑起来。
  “我认识这个小精灵。”他说,“下来,艾米尔!”
  艾米尔站了起来,身上的衬衣一团漆黑。他象一个战士那样勇敢地站在屋顶上,朝天举起他那黑黑的拳头。他的喊声传遍了整个勒奈贝尔哑。 “从今天起,这座木工房必须拆掉,我再也不要坐到那里面了!”
  这时,阿尔佛莱德跑到木工房的山墙下,伸出双臀叫道。 “跳,艾米尔!”
  艾米尔向下一跳,正好落入阿尔佛莱德的怀抱。随后他们俩一起到湖边洗澡去了,艾米尔也确实需要冼洗。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孩子!”李娜愤愤地说。她走进厨房,在沙发上躺下睡觉了。
  在卡特侯尔特湖里的睡莲花丛中,艾米尔和阿尔佛莱德在那稍有凉意的湖水中畅游。七月的月亮就象一个大灯笼在天上为他们照亮。
  “就你和我好,阿尔佛莱德!”艾米尔说。
  “对,就咱们俩。艾米尔!”阿尔佛莱德说,“我保证!”
  月亮照在湖面上,就象在那沉沉的大地上开辟了一条宽阔明亮的大道。两岸的树林中仍然笼罩着一片灰暗,因为这时已经夜深了。七月二十八日也已经过去了。
  但是,新的日月伴随着新的淘气。艾米尔妈妈在那个蓝本子上写呀写,胳膊都写疼了。后来,本子里写得满满的了。
  “我得买个新本子了,”艾米尔妈妈说。“好在很快就是魏奈比市场日了,反正我要进城,可以顺便买本。”
  “上帝会帮助我们这只小天鹅的。”她写道,“他会长大的,而且会很能干,尽管他爸爸现在不相信。”
  这次艾米尔爸爸又错了,而妈妈的估计才是对的。艾米尔肯定能长大成人,并能当市政委员会主席,成为勒奈贝尔亚最有作为的人。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讲讲他小的时候在魏奈比市场日发生的事。
艾米尔的新花样
10月31日 星期三 艾米尔得到了一匹马并把整个魏奈比吓得灵魂出壳
  每年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魏奈比都要搞市场日。那天,整座城市从清早到深夜都是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每个从勒奈贝尔亚或别的乡村市镇来的人,无论是卖牛的还是买牛的,换马的还是探亲的,找男朋友的还是买薄荷糖的,跳舞的还是打架的。都能各得其所,自寻欢乐。
  艾米尔妈妈有一次问李娜一年有多少个节日,她想看看李娜的脑子好用不。李娜回答说:
  “圣诞节、复活节,还有魏奈比市场日。我想都是吧!”
  这回你知道为什么十月三十一日这天人们都去魏奈比了。清早刚五点钟,外面还是一片漆黑,阿尔佛莱德就把友兰和马尔科斯并排套上了马车。随后整个卡特侯尔特庄园的人们都出动了,艾米尔爸爸,艾米尔妈妈,阿尔佛莱德和李娜、艾米尔和小伊达。只剩卡罗萨·玛娅在家照看牲口和庄园。
  “可怜的卡罗萨,你不想一块去逛逛市场吗?”好心的阿尔佛莱德说。
  “我不傻。”卡罗萨·玛娅说,“今天大彗星要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埋在这个我熟悉的地方哩!”
  原来,《魏奈比报》上登了条消息说,十月三十一日这天,一颗太彗星会冲进大气层,有可能与地球相撞,把整个地球撞成上千块碎片。所以这天,许多斯毛兰省人都在跑来跑去、惶恐不安地等待那颗大彗星的到来。
  你可能不知道彗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可能是一颗星星上的一部分,松了,脱落下来,并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所有的斯毛兰省人这天都特别害怕这个彗星会砸碎地球,从而使人间所有的欢乐都消失。
  “肯定那个坏蛋会把魏奈比市场砸烂的。”李娜生气地说。 “那也没什么,晚饭前可能它不会掉下来,那么还来得及玩个痛快!”
  说着她用胳膊肘碰了下和她并排坐在马车上的阿尔佛莱德,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她对今天可抱有很大的希望。
  在前排座上坐着艾米尔妈妈,妈妈抱着小伊达。还有艾米尔爸爸,爸爸的腿上坐着艾米尔。你猜是谁驾车?是艾米尔!我忘了讲艾米尔驾车的本领有多大了。开始时,是阿尔佛莱德教他所有关于马的知识。但是到后来艾米尔超过了他的老师,而且比勒奈贝尔亚所有的人都知道的多。他甚至比阿尔佛莱德更会使马,所以这会儿是他坐在爸爸的膝盖上驾车。象一个有经验的车夫一样,缰绳在他手中真是运用自如。
  夜里刚刚下过雨,黑暗和晨雾仍然象黑幕一样笼罩着勒奈贝尔亚和整个斯毛兰省。天气阴冷,树顶上看不见一丝朝霞亮光。路两旁的森林挺立在黑暗中,树叶被雨滴雾气压得低下了头。但是大家都很高兴。马尔科斯和友兰在飞奔。马蹄不断地溅起泥水。
  友兰不那么高兴,因为它老了。已经没力气了,更想留在马棚里。艾米尔多次给爸爸说过。应该买一匹年轻的马,好与马尔科斯并驾齐驱。这次能买匹马也不错,反正今天是市场日。
  但是艾米尔爸爸说:
  “好象我们的钱多得什么都可以买似的。钱在哪里?老友兰怎么也得再跟着跑几年,这是没法子的事。”
  友兰确实在跟着跑,它在勇敢地顺着山坡奔跑。艾米尔挺喜欢老友兰的,这次又象往常一样为它唱起了歌,想给它鼓鼓劲:
  “我的马儿一路飞跑,
  尽管它腰疼腿又摇。
  有什么法子呐!
  让它拉住我的帽子,
  和我一起跑得好,
  前边宽广路一条!”
  卡特侯尔特庄园的人到了魏奈比后,在牲口坪附近给马尔科斯和友兰找了个地方。各人都有不少事要干,艾米尔妈妈拖着小伊达走了,她要去买个蓝本子并卖掉带来的羊毛和鸡蛋;李娜马上拉着阿尔佛莱德去小吃店喝咖啡。尽管他想挣脱她,好跟艾米尔和他爸爸去牲口市,但是最后还是被她拖走了。
  要是你去过魏奈比市场的话,你就知道牲口市是怎么回事了。就在这里人们进行牛马交易。这时市场上早已是熙熙攘攘的了。艾米尔就想去那儿,他爸爸也不反对跟去看看,不过他可不想买什么牲口,只是去看看罢了。
  “记住,派特瑗太太十二点钟请我们去吃午饭。”艾米尔妈妈临走时叮嘱说。
  “你用不着担心我会忘记这种事。”艾米尔爸爸说完就和艾米尔走了。
  进入牲口市不到五分钟,艾米尔就找到马了,找到他想要的马了。他的心立刻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激烈地跳动起来。这样一匹马!一匹棕色的三岁的骏马,被拴在篱笆桩子上亲热地着着艾米尔,好象它也希望艾米尔把它买下来似的。艾米尔也这么想,确实想。但是等他转过身来。准备死缠着爸爸、直到他受不了了被迫买下它时,他才发现,竟这么倒霉,他爸爸不见了。他在一群农民吵吵嚷嚷大叫大笑声中,在一群马儿长嘶鸣叫和公牛母牛们眸眸乱叫的混乱声中溜走了。
  “他老是这样,”艾米尔生气地想,“没法带他到什么地方去,因为一有机会他就跑丢了。”
  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已经来了个冒拉村的大块头马贩子,在瞪着大眼盯着艾米尔的马。
  “要多少钱?”他问那个照看着马的瘦小的土纳村的农民说。
  “三百克朗。”那个农民答道。艾米尔一听脑袋“嗡”的一响。要从爸爸手里拿出三百克朗,那真象从石头缝里挤油一样难,这,他是知道的。
  “不过我还得试试。”艾米尔想,因为他是勒奈贝尔亚和整个斯毛兰最倔强的孩子。他挤进人群想尽快找到爸爸。他跑到这里又蹿到那里,越找心里火越大。看到一个背影象爸爸的农民他就又拉又拽,可是当他们转过身来,总是那些来自外村的农民,就是不见卡特侯尔特的安唐·斯文松。
  你不要认为艾米尔会因此丧失信心。草坪上立着根旗杆,不那么高。艾米尔“忽”的一下爬上杆顶。这下子谁都可以看见他了。这时,他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有人认识这个小孩吗?他爸爸跑丢了!”
  不一会儿他看到下面的人、马、牛群中发生了点什么事。一个人就象一股急流分开人群,全速向旗杆方向冲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爸爸。
  安唐·斯文松抓住旗杆猛摇,艾米尔就象一个熟透了的苹果一样落了下来。爸爸上前扭住艾米尔的耳朵。
  “你这个混账小子。”他骂道,“你到哪里去了,你非得一有机会就乱跑不成吗?”
  艾米尔可没时间回答这些问题。
  “快来。”他说,“有匹马你得去看看!”
  自然艾米尔爸爸看到了那匹马,可是那时它已经被卖了。你想想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了吗?他们来时正看见那个马贩子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三张一百克朗的票子,递到那个土纳村农民的手里。
  艾米尔立刻大哭起来。
  “这匹马还听话吧?”马贩子问道。
  “听话,还算听话。”那个老乡说。
  不过说这话时,他两眼看着旁边.好象心里在想别的什么事。
  “还没钉马掌哪。我看,”马贩子又说,“回家前我得钉好它。”
  艾米尔站在那儿嚎啕大哭,他爸爸不禁可怜起自已的儿子来。
  “别哭!艾米尔。”他说着用力点了下头,“我去买包薄荷糖给你。不管怎么样,这回豁出去了。”
  他领着艾米尔来到市场,那儿有许多摆摊卖糖的老太太,他给艾米尔买了十奥尔的长条薄荷糖。
  后来,爸爸又碰到一个勒奈贝尔亚的老乡,就和他扯起来,又忘记了艾米尔。艾米尔站在那里,嘴里塞满了薄荷糖.眼睛里却含着泪水。他心里还在想念那匹马。这时他忽然看见了阿尔佛莱德,李娜在后面正拖着他的衣襟。看起来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怜的阿尔佛莱德,也难怪,李娜拖着他已经来回地从首饰店前过了十七次,每次都想拖他进去,好给她买个订婚戒指。
  “要不是我两只脚站得稳,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阿尔佛莱德得意地说。他真高兴又见到艾米尔。艾米尔连忙告诉他马的事。他们站在那里都为那匹马去不了勒奈贝尔亚而叹气。阿尔佛莱德在市场上的泥人摊贩那里给艾米尔买了个小泥杜鹃。
  “我送你个市场日礼物。”阿尔佛莱德说。艾米尔那充满伤感的心里立时感到轻松了些。
  “唉哟!泥杜鹃你能买!”李娜说。“那个扫帚星啥时候掉下来呀!我觉得好象时侯快到了!”
  可是那个彗星并未从天边出现。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二点,所以也许还不用那么着急。
  阿尔佛莱德和李娜想去看看友兰和马尔科斯,然后吃午饭,他们带的饭盒都放在马车上。艾米尔真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是他想起十二点派特瑗太太要请他们全家吃午饭,就开始去找爸爸。可信不信由你,他爸爸又不见了,他又乘机消失在那些赶集市的人群之中了。消失在那些卖糖的婶婶,那些卖罐子的伯伯,那些编篮子的,做刷子的,卖气球的,拉琴卖唱的和各类闲逛的人群中。
  “真没见过失踪得这么快的人。”艾米尔说,“下次我进城时,让他留在家里。因为在这里我再也没办法看住他了。”
  他当然不会因为找不到爸爸就不知所措。以前他进过城,也大概知道派特瑷太太家住的地方。在大街那边,她有座小白房子,朝大街的那间整个用玻璃镶住。“找到那里不会太难。”艾米尔想。
  派特瑷太太是魏奈比最尊贵的太太之一,所以她请艾米尔家的人吃饭也有点怪。我才不信这是因为艾米尔妈妈进城时总给她带来点好吃的香肠昵,没有那么爱吃香肠的人。不是这么回事。可是派特瑷太太常去卡特侯尔特参加宴会。什么樱桃宴会、龙虾宴会、奶酪蛋糕和别的一些宴会。饱尝了香肠、排骨、小牛排、肉丸子、摊鸡蛋、醋浸鳗鱼等等的美味。但是不能老是有来无往,不回请啊!“总得公平合理才行。”派特瑷太太说。因此她提出这天十二点请艾米尔全家来吃午餐,反正市场日他们总要来魏奈比的。他们将吃热过的鱼布丁和复盆子汤,她想好了。她自己在十一点吃了一些小牛肉排和一大块杏仁蛋糕。因为鱼布丁不太多,要是她自己也坐在那里大口地吃,使客人们吃不饱,可够好瞧的,这她可不干。
  这时客人们已经在玻璃间里的桌旁坐好了,有艾米尔爸爸、艾米尔妈妈和小伊达。
  “这个可恨的小子,看住手里的一把跳蚤也比看住他容易些,它们也不会跳得那么快!”艾米尔爸爸生气地说。
  他是在说艾米尔。
  艾米尔妈妈立即要跑出去找她的宝贝儿子,尽管爸爸保证说他已经找遍了每个角落。
  可是派特瑷太太说;
  “要是我没看错艾米尔.他肯定能自己找来。”
  这回她说对了。这时艾米尔正向她家的大门口走来,可是碰巧一件事又使他站住了。在派特瑷太太的隔壁院里住着市长,一座漂亮的房子周围有花园环绕。这会儿院里的苹果树丛中有一个小男孩儿踩着一副高跷在游逛。这就是市长的儿子小高特佛里德。他看见小艾米尔走来,一走神就摔到丁香丛中去了。要是你曾经踩过高跷,你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两根长长的木棍,只有那么小的木蹬放脚,是很难保持平衡的。高特佛里德急忙从花丛中伸出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艾米尔。真是人以群分,这两个小调皮鬼一见面,两双跟睛立刻都象点了盏灯似的闪闪发亮,相互盯着对方微笑。
  “我也想要一顶你那样的帽子。”高特佛里德说,“借我戴戴可以吗?”
  “不。”艾来尔说,“不过,我可以借借你的高跷吗?”
  高特里德德觉得这样交换挺不错。
  “恐怕你不会玩。”他说,“这东西挺难走的。”
  “咱们走着瞧吧!”艾来尔说。
  艾米尔的本领比高特佛里德想象的要大多了,他“呼”的一下爬上去,虽然一开始有点摇摇晃晃,但是很快就在苹果树下行走起来,把去派特瑷太太家吃午饭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在派特瑷太太家的玻璃间里,大家已经开始吃鱼布丁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吃光了。所以现在该喝复盆子汤了。汤可真不少,盛在桌子中间的大深底盘子里。
  “请用汤。”派特瑷太太说,“希望你们胃口好。”
  她自已当然没什么胃口,对汤连碰也不碰,可是嘴却说个没完没了。这会儿她正在讲那个彗星,因为今天魏奈比全城人都在谈这件事。
  “要是这颗扫帚星一下子把我们全都毁灭的话,”她说,“那可太可怕了。”
  “是呀,有谁知道呢,也许这盘复盆子汤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艾米尔妈妈附和着说。这时艾米尔爸爸急忙伸出盘子说,
  “大概我可以再来点,”他说,“为了保险起见。”
  可是派特瑷太太还没来得及给他添汤,一件可怕的事情就突然发生了。只听一声巨响,接着—声尖叫,一个怪物冲破派特瑷太太身后的玻璃窗横飞进来。一刹那,玻璃碎片和复盆子汤四下飞溅,落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彗星!”派特瑗太太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但是这并不是彗星。这只不过是艾米尔象炮弹一样撞破玻璃,一头倒栽进复盆子汤盆里,使汤水四溅而已。
  唉呀,玻璃间里那个混乱劲儿就没法说了。艾米尔妈妈在尖叫,艾米尔爸爸在怒吼,小伊达在哭喊。只有派特瑷太太不作声,因为她躺在地板上晕过去了。
  “快到厨房里取点水来!”艾米尔爸爸叫道,“得给她湿湿额头!”
  艾米尔妈妈一听撒腿就跑。艾米尔爸爸在后面紧追.不断地催她跑得更快点。
  艾米尔挣扎着从盘子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满是汤水。
  “你吃饭时,干吗总是那么着急!“小伊达生气地说。
  艾米尔没理她。“高特佛里德是对的。”他说,“踩着高跷跨不过篱笆墙,现在总算证实了。”
  说着他一扭头看到了不幸的派特瑷太太还躺在地板上,就可怜起她来。
  “取点水用得着这么长对间。”他说,“据我所知这事可不能慢腾腾的。”
  艾米尔是不会束手无策的,他立刻端起汤盆,把剩下的汤一股脑全倒在派特瑷太太的脸上。信不信由你,这下子还真管用。
  “噗噗。”派特瑗太太吐了两口吐沫,就象触电似的一骨碌爬了起来。看来做这么一大盆子复盆子汤还是挺有用的。连用于事故抢救的都有了。
  “我已经给她治好了。”当他爸爸妈妈好不容易从厨房里取水回来时,艾米尔骄傲地说。
  但艾米尔爸爸阴沉着脸看着艾米尔说:
  “我知道回家后有个人得到木工房里好好坐着。”
  派特瑷太太的头还发晕,并且和艾米尔一样脸色发紫。还是艾米尔妈妈头脑敏捷,手脚麻利。一见这样,立即扶她躺到一张大沙发上,并找来一把大刷子。
  “请允许我收拾得干净点。”说着她就挥动刷子大干起来。先刷派特瑷太太,接着刷艾米尔。再后是玻璃房地板。不—会儿就看不到一点复盆子汤的痕迹了。可能仅仅是艾米尔的耳朵眼除外。他妈妈把玻璃碎片也清扫干净。他爸爸急忙跑到玻璃店老板那里,买了块玻璃安镶在原来那个地方。艾米尔要过来帮忙,可是爸爸根本不让他靠近玻璃。
  “去去,躲远点。”爸爸生气地说,“快滚到外边去,我们回家前你不用回来。”
  艾米尔倒不反对出去。他还想和高特佛里德再说会儿话。不过他饿了,除了刚才掉进汤盘里时顺便咂了一口汤外,到这会儿他还滴水未进哩。
  “你家里有什么吃的吗?”他向站在市长家篱笆墙边的高特佛里德问道。
  “那当然,你算说对了。”高特佛里德回答说,“爸爸今天过五十岁大寿,我们家要开宴会。食品把库房里的木架子都压弯了。”
  “好!”艾米尔说,“那我可以为你们品尝品尝,看看咸淡如何。”
  高特佛里德稍想了下,然后走进市长家的厨房。回来时他手里端着装满美味佳肴的盘子。有王子香肠、肉丸子、小馅饼等等,每样都有好几块。艾米尔和高特佛里德各站在篱笆的一边,把盘里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个精光。艾米尔又高兴又满意,直到高特佛里德说:
  “今天夜里我们将放烟火,魏奈比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烟火。”在艾米尔的一生中,活到这会儿还从来没见过放烟火——这种既花钱又不实惠的事,勒奈贝尔亚人可从来不想干。
  一阵难过从他心中涌起。这里就要放烟火,而他却捞不着看,因为天不黑卡特侯尔持人就要动身回家了。
  艾米尔叹了口气,这真是个糟透了的市场日。细想起来,没有马,没有烟火,尽碰上倒霉事。加上家里还有木工房等着他,这是所有不幸的必然结果。
  他沮丧地向高特佛里德告别,要去找阿尔佛莱德,因为他是艾米尔的朋友和艾米尔难过时唯一的安慰。
  可是这会儿阿尔佛莱德在哪里?街上仍然挤满了人群。逛市场的四乡农民和魏奈比市民约各占一半。在这么拥挤的人海中找个人可决非易事。艾米尔走来走去,找了几个小时。这期间,他又干了不少淘气事,因为没有人知道,也就没有记在本子上。可是阿尔佛莱德他却一直没找到。
  十月底,天黑得早多了。很快暮色降临,市场日快要结束了。逛市场的农民已经打算回家了。魏奈比的市民们这时也应该进屋了,但是他们好象暂时还不想进家。仍在外面又笑又闹,又吵又叫,似乎精神上都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想想这一天吧! 市场日,市长的五十大寿,要是那颗扫帚星撞到地球上来,还可能是世界的末日。这下你就懂得为什么有这个场面了。要是魏奈比市民们一到傍晚就回家,而不想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幸福还是灾难那才叫怪哩!当人们又高兴又害怕,两种心情交织的时侯,他们就比平时更能闹了。所以,大街上到处是人群的喧闹声,而屋里面却是静悄悄的,除了猫和一两个在家看小孩的老太太外。别无他人。
  如果你到魏奈比这类小城镇上玩过,再碰上一个市场日的傍晚,你就会知道漫步走在那些卵石铺路的小道上,并透过窗户观望房子里的老奶奶、小朋友和小猫是多么有趣。然后再溜进那黑影里的门楼、过道,走进那些黑乎乎的院子,该是多么紧张好玩的了。那些农民在这里存放着马车,这会儿他们站在院里喝着啤酒,正准备套车各奔东西,回家去。
  艾米尔觉得这地方真棒,又紧张又有趣。他很快忘掉了刚才还使他难过的烦恼。他相信他会找到阿尔佛莱德的。他也确实找到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找到了点别的东西。
  当他正在沿着一条后街溜达时,忽然从一个小黑院子里传出一阵吓人的喧闹声,是一群人的叫骂声和马的嘶叫声。艾米尔立即跑进这家大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所看到的情景并不能使他高兴。院里有个铁匠炉,透过炉火发出的亮光,他看到了那匹心爱的马。那匹小棕马,正站在一群暴跳如雷的汉子中间。猜猜,他们为什么这么发火,原来这匹棕马不愿上马掌,只要掌马匠一试着抬起它的后腿,它立即就又嘶又咬,又踢又闹,吓得那些汉子们四散奔逃。掌马匠急得直搔头皮,不知如何是好。
  “这辈子我不知上过多少个马掌了,”他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马!”
  你可能不知道掌马匠是干什么的,就是给马钉鞋的人。是的,马和你一样也需要鞋。要不然,就会磨坏它的蹄子,还容易打滑,路滑时就走不了道。不过,马掌不是一般常见的那种鞋,是打炼成的一块弯弯的铁片,需要人把它钉在马蹄上。简单说,就是马鞋,要是你见过的话。
  看来很清楚这匹小棕马已经下决心不要鞋了。因此,没有人动它的后腿时,它安静地站在那里。只要掌马匠一碰它的后腿,它就发疯似的重复刚才的动作。尽管有六、七个大汉想抓住它,但最后都被它踢得又滚又爬。买了这匹马的冒拉村的马贩子慢慢地失去了耐心,越来越恼火了。
  “现在我自己来!”说着他气冲冲地抓住一条马后腿,可是那匹马一脚就把他踢到了一个雨水坑里。
  “唉,就是这个样子。”一个站在旁边观看的农民说,“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这匹马根本没法上掌,在土纳村他们早试过二十多次了。。
  这时马贩子才知道买这匹马是上了当,这使他的怒火更加凶猛地燃烧起来。
  “谁想要,就把这个流氓坯子弄走,”他喊叫说,“只要别再让我见到它就行了!”
  除了艾米尔,这时有谁会跑上前呢!
  “我可以要它!”
  马贩子一见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这个小东西!”
  刚才,他当然不是真的要把这匹马送人,但是有这么多人站在那里听着,他总得想个办法摆脱困境,因此他说:
  “好,你当然可以得到它,如果你能抓住它,让我们钉上马掌的话。”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因为他们都试过,这匹马谁也弄不住。
  不过你们可别以为艾米尔傻。其实他比勒奈贝尔亚甚至斯毛兰省所有的人都更懂得马的脾气。当这匹马又踢又咬、又闹又叫的时候,艾米尔却一直在想。
  “这匹马就象家里的李娜一样。那么怕人搔痒!”
  正是如此。艾米尔此时此地是唯一一个弄懂了这件事的人。很简单,这匹马就是怕搔痒,为此它又踢、又撞、又跳、又叫,就象李娜一样。当它发疯似地嘶叫时,正是有人抓住它后腿使它笑得要命的时候。对了,你也知道别人搔你痒痒的地方时的滋味。
  艾米尔走到马前,用他那双有劲的小手夹住马头:
  “你听着,”他说,“我要给你上鞋,别闹了,我保证不搔你!”
  你猜艾米尔后来怎么干的。他得到允许后走到马尾后,用手一把抓住一只后蹄,敏捷果断地把它一下抬了起来。那马儿只是回过头来和善地看着他,象是想知道艾米尔究竟要干什么似的。这回你明白了吗!马对蹄子的感觉象你对指甲的感觉一样都近乎于零。所以你知道,它蹄子上一点也不怕别人挠。
  “请吧!”艾米尔对掌马匠说。“拿马蹄铁来,我把好了。”
  顿时,站在旁边观看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随着艾米尔帮掌马匠一个接一个地把马掌钉好,人群中赞叹声不断。
  当马掌快钉完时,马贩子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他想起了他的诺言,却不想兑现。他从衣袋里掏出五克朗,递给艾米尔:
  “这些总够了吧!”他说。
  但是这下可惹恼了旁观的农民,他们是最讲信用最主持公道的。
  “休想!”他们叫嚷说,“小男孩必须得到马!”
  事情也真这样解决了。大家都知道马贩子很有钱。为了不丢脸面,马贩子只好遵守诺言,忍痛割爱。
  “好。给三百克朗,天也塌不下来。”他说,“快带着这匹流氓坯子滚吧!”
  你想艾米尔这下有多高兴。他跳上这匹刚挂上掌的骏马,象个大将军似地穿过大门飞奔而去。院子里所有的老乡都为他叫好、祝福。掌马匠说。
  “只有魏奈比市场日才会发生这种罕见的事。”
  艾米尔骑在马上又高兴又自豪。他容光焕发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这时侯,从街上最大的人群堆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竟是阿尔佛莱德。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瞪大双眼:“上帝啊,我的老天!”他惊叹道,“这是谁的马呀!”
  “我的!。艾米尔回答说,“它叫卢卡斯,你知道,它和李娜一样怕挠痒。”
  正在这时.李娜追了上来,她拽住阿尔佛莱德的衣袖说。“该回家了,主人正在套马准备动身呢!”
  是的,现在欢乐已经接近尾声。卡特侯尔特人就要动身回家了。艾米尔走前还想干一件事,他想让高特佛里德看看他的马。
  “告诉爸爸,我五分钟后就回来!’他说了一声,就骑马向市长家奔去。一路上,马蹄不断撞击路石。发出清脆的响声。
  十月的夜晚,黑暗笼罩着市长的房子和花园,每一扇窗户都显示出节日的气氛。房内不断传出说笑声,市长的祝寿宴会正在高潮中。
  在花园里,高特佛里德还在闲逛。他不喜欢宴会,所以就又玩起高跷来。当他看到艾米尔飞马前来时,就又一头栽到了丁香丛中。
  “这是谁的马?”他的头刚露出花丛就急忙问。
  “我的!”艾米尔说,“它是我的马。”
  起初高特佛里德不大相信,但是当他确信无疑时不禁火冒三丈。不知道他向爸爸说过多少次要买匹马,可是每次爸爸都这样回答:
  “你还太小,象你这么小的孩子谁也没有马。”
  爸爸竟然这样无穷无尽地重复这个谎言!可是现在来了艾米尔。要是爸爸头上还长着眼睛的话,他就该出来自己看看。但是这会儿他坐在家里开宴会。高特佛里德向艾米尔解释说,爸爸坐在一群傻瓜中间,只知道大吃大喝,闲聊瞎扯和发表祝词,总也没完没了的。
  “我想不出办法把他弄出来。”高特佛里德难过地说。这会儿泪珠在他眼里乱转。
  艾米尔挺同情他,而且他从来不会没有办法。市长不能出来看马,那么马可以去看市长,这并不难。只要踏上台阶,策马进门,穿过门廊,走进餐厅就行了,唯一要高特佛里德做的事就是打开门。
  要是你曾经参加过宴会,你就会知道,一匹马突然走进餐厅时,有些人会瞪大眼睛跳起来的情景。好象他们从来没见过马似的。那些参加市长家宴的客人正属于这类人,特别是市长本人。他一跳正好把一块蛋糕卡在嗓子眼里,所以当高特佛里德叫喊时,他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你怎么说!看到有马的小孩没有?”高特佛里德质问。
  其他参加宴会的人对马的到来也都很高兴。这是很自然的,因为马是个讨人喜欢的动物。大家都想来摸摸卢卡斯。艾米尔坐在马上满意地微笑着,他很乐意让大家抚摸他的马。
  这时一个老年少校走过来,他想捏捏卢卡斯的后腿,显示一下他对马是多么了解。唉呀。他不知道卢卡斯的那个地方是多么怕挠。
  市长好不容易才把卡在嗓子里的蛋糕咳出来。他正想对高特佛里德说句什么.在同一刹那,那个少校捏了一下卢卡斯的后腿。卢卡斯立时飞起蹄子,“砰”的一声踢在一张小服务台上。台上的一块大奶油蛋糕腾空飞起,穿过餐厅,“噗哧”一声落在市长的脸上。
  “噗噜。”市长说。
  奇怪的是,所有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好象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精采的表演似的。只有市长太太不敢笑。她慌忙拿着蛋糕铲子跑过来。立刻开始挖掘。起码也得先在她那不幸的丈夫脸上挖两个洞,让他露出眼睛来。否则他就连五十大寿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也看不到了。
  这时艾米尔突然想起他该回勒奈贝尔亚了,他急忙策马出门而去。高特佛里德也跟着跑了出来,因为这会儿他爸爸满脸都是奶油,和谁也没法说话。此外他也舍不得离开卢卡斯。
  在大门口,艾米尔正等待着向他告别。
  “你太捧了!”高特佛里德说着,又最后拍了下卢卡斯。
  “是的,我真高兴!”艾米尔说。
  高特佛里德叹了口气:“好在我们待会儿要放烟火。”他象是安慰自己似地说。“看这里。”说着他领着艾米尔去看摆在丁香树下的桌子上的烟火。这时艾米尔心里一动,虽然他的时间挺紧的,可是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放烟火。
  “我可以为你们试一个。”他说,“看看里面有没有药。”
  高特佛里德稍考虑了一下,就从那一大堆花炮中拿出一个。
  “那就试试这个小跳蚤吧!”他说。
  艾米尔点点头。跳下马来,“好,就试试这个小跳蚤。能拿根火柴吗?”
  他用火柴点着火。“噗噗”,那个小跳蚤开始往上蹿了。看起来真好玩,它一会儿跳到这儿。一会儿跳到那儿。最后竟跳到那张大圆桌上,既到那堆花炮中间。可能它也有点怕孤单吧,我猜。不过这事艾米尔和高特佛里德都没看见,因为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大声喊他们。原来是市长跑出来,站在台阶上想和他们说几句话。这会儿他脸上的奶抽蛋糕都刮掉了,只剩下胡子上的一点点,在十月夜晚的黑暗中还有点发白、发亮。
  魏奈比的大街小巷里,人们仍在那里逛游、叫喊、谈笑,一点也不知道一场有趣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正在这时,那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件令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听一声巨响,市长家花园那边整个天空被烧得火红,天上到处飞着嘶嘶乱叫的火蛇,光彩夺目的烈焰狂飞乱舞。上窜下跳的火团在爆炸。嘶叫声、爆炸声连成一片,吓得魏奈比人目瞪口呆,脸色苍白。
  “扫帚星!”他们惊呼,“救命啊,我们完了!”
  一刹那惊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混乱。大家都以为他们的末日到了。可怜的人们,也真不知道他们在喊个什么劲儿!成堆的人竟吓晕了过去。只有派特瑗太太冷静地坐在她那个玻璃间里,观看着外面不断升起的火团。
  “我可再也不信什么彗星了,”她对小猫说。“这准是那个艾米尔又出动了,我敢打赌!”
  这回她又说对了。确实是艾米尔和他的小跳蚤点燃了整个烟火堆,并让它们一起飞上了天。
  市长的运气还不错,这时他恰好出来了。要不然就一点也看不见他那漂亮的烟火了。现在他站在那里观赏这万炮齐鸣、百花齐放的景象,并不断地跳跃着,以便躲开那些在他耳旁落下的火团。艾米尔和高特佛里德看得出他心里挺高兴,因为每次跳起时,他都兴奋地轻叫一声。但是当一个火箭碰巧钻进他的一条裤腿里时,他生气了。要不他不会停止雀跃和欢呼,急忙跑到放在花园角落里的水桶旁,把一只脚伸到水里去了。不过他真不应该这样对待火箭,因为这一下它就熄火不飞了。他本应该知道这一点。
  “现在我总算看过烟火了。”艾米尔说。他和高特佛里德并排趴着,躲在市长的柴草房后面。
  “对,这回你真看到放烟火了。”高特佛里德附和着说。
  后来他们都沉默了,等待着,并不是等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等市长停止象一只生气的大马蜂似的在花园里乱转。
  当卡特侯尔特庄园的马车向勒奈贝尔亚进发时,所有的闪光和火蛇早已经消失了。松树梢上群星闪烁。森林里阴森森,小路上黑沉沉。但是艾米尔可高兴了,他骑在马上。在黑暗中唱起了欢乐的歌:
  “喂,爸爸你快快跑,
  看看我最好的珍宝!
  瞧瞧腿,摸摸腰,
  再看看它的飞跃!”
  他爸爸坐在前边驾着马车,对艾米尔非常满意。虽然这孩子用他的恶作剧和“彗星”把派特瑗太太和整个魏奈比吓得几乎灵魂出壳,可是他竟一文不花地搞了一匹马,这就把前面那些事都抵销了。这样的孩子在整个勒奈贝尔亚也找不到第二个,这回回去肯定不用坐木工房了。他爸爸一路上这样想。
  此外,这会儿艾米尔爸爸的心情特别好,也可能是因为他动身前碰到了一个老相识,请他喝了几瓶好喝的魏奈比啤硒。这倒不是因为他平日里爱喝几怀。不,不,他从来不喝酒。但是这是别人请他喝,又不用花钱,那他有什么办法呢?
  艾米尔爸爸高兴地挥着鞭子。快到家时他一字一句地大声喊道:“卡特侯尔特的慈父……一个老实的庄稼汉,我来了!”
  “哈哈哈。”艾米尔妈妈笑道,“幸亏不是每天都有市场日。嗨,回家来有多美呀!”
  小伊达躺在她的腿上睡着了,手里拿着她的市场日礼品一一个装有雕塑玫瑰的瓷花篮子。上面还写着:“魏奈比留念。”
  车后座上,李娜靠着阿尔佛莱德的胳膊也睡着了。因为李娜已经靠了好长时间,这只胳膊失去了知觉。但是总的说来,阿尔佛莱德头脑清醒,情绪象他的主人一样很兴奋。他对骑马走在旁边的艾米尔说:
  “明天我们要送一天粪,真够劲儿的。”
  “明天我将骑一天马。”艾米尔说,“一整天。那才真够劲儿呢!”
  这时马车在道路最后一个弯处拐了下,他们已经能看到卡特侯尔特庄园的灯光了。家里卡罗萨·玛娅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
  现在你可能以为艾米尔有了马会停止淘气吧,那你就错了。他骑了两天卢卡斯。到第三天即十一月三日,就又开始淘气了。你猜猜他干了什么!哈哈哈,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大笑,说起来那天……,不,别说!我已经答应艾米尔妈妈永远不讲他那天干了什么。就是那次后,勒奈贝尔亚人才募捐了些钱。可能你也记得,他们要把艾米尔送到美国去。艾米尔妈妈事后极力想忘掉这件事,所以在那个蓝本子上记也没记。那为什么我还要讲它呢?我可以讲讲这一年圣诞节后的第二天他干了些什么。
艾米尔的新花样
12月26日 星期一 艾米尔在卡特侯尔特大摆宴席并用陷狼坑活捉坏管事
  圣诞节到来前得经过阴冷多雨的秋天,这个季节到处都没什么好玩的。卡特侯尔特也一样。阿尔佛莱德冒着没完没了的牛毛细雨在赶牛犁地,犁那些到处都是碎石子的小块地。在他后面的犁沟里走着艾米尔。他在帮着阿尔佛莱德吆喝牲口,因为这些老黄牛总是慢吞吞的,好象一点儿也不懂得耕地的好处。天黑得很快、很早。阿尔佛莱德卸下犁,然后大伙一块慢慢地朝家走去,阿尔佛莱德,艾米尔还有公牛们。
  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一起走进厨房,靴子上沾满了泥。李娜一见气得象发了疯似的,她真心疼那些她刚刚刷洗过的地板。
  “她这么小心眼。”阿尔佛莱德说,“谁要和她结婚,一辈子都不会有片刻安宁。”
  “嗯,你大概会碰到这种情况。”艾米尔接过来说。
  阿尔佛莱德沉默了。思考了一会儿,他说:
  “不,你看着吧,这件事大概成不了。”最后他说,“我可不敢要她,可我又不敢和她明说。”
  “你想让我去说?”艾米尔问道。他又勇敢又果断,但是阿尔佛莱德还是不想让他去说。
  “这必须说得委婉点。”阿尔佛莱德说,“别让她听了难过。”
  他走来走去,挖空心思地想怎么告诉李娜他不想和她结婚,可就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
  现在,晚秋夜幕已经把卡特侯尔特盖得严严实实,这时才刚刚下午三点钟。厨房里已经点上煤油灯,大家都坐在那里,各忙各的事。艾米尔妈妈在蹬纺车,为了给艾米尔和小伊达织袜子纺白线,她纺的线又细又匀。李娜在那里梳羊毛,卡罗萨也在梳。艾米尔爸爸在修鞋,并因此省了不少本应付给村里修鞋匠的钱。阿尔佛莱德也不落后,他在补袜子。他的袜子前头和后跟处老爱破,但是阿尔佛莱德总是及时补上它们。李娜很想为他干,阿尔佛莱德总不让她补。
  “可不行!你知道,那么干我就被套住了。”事后。他向艾米尔解释说,“那时说得再委婉也没用了。”
  艾米尔和小伊达常爱坐在桌底下逗猫玩。艾米尔想让伊达相信这猫实际上是一只狼,可是她怎么也不相信。于是艾米尔学着狼的声音大嗥一声,把厨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他妈妈问他叫什么,艾米尔回答说:
  “因为桌子底下有只狼。”
  卡罗萨·玛娅立即接过话头讲起狼的故事。艾米尔和小伊达都高兴地爬过去听。这回又要听可怕的故事了,他们都知道卡罗萨爱讲些使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不是凶手大盗就是鬼怪歹徒,或者是砍头杀人、草原火灾、骇人的事故和要命的瘟疫以及危险的野兽等等,例如这次要讲的是狼。
  “当我小的时候,”卡罗萨开始说,“在斯毛兰省有许多狼。”
  “后来来了卡尔十二世,把它们打死了,是不是?”李娜插嘴说。
  这下可惹火了卡罗萨·玛娅,因为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没有李娜说的那么老。“好象你知道似的!”卡罗萨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想讲了。可是艾米尔一个劲儿地讨好她。最后她终于讲了许多关于狼的凶狠残暴的故事和她小时候人们怎样挖陷坑捉狼的故事。
  “那就用不着卡尔十二世来了。”李娜又插话说,接着她马上就闭住了嘴。但是这已经晚了。卡罗萨又火了。这并不奇怪,卡尔十二世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一个瑞典国王,你应该知道那时还没有卡罗萨,她还没那么老。
  艾米尔又哄好了她。接着她又讲起人狼的故事。这是所有狼中最危险的一种狼,专等有月光时才出来。人狼会学人说话。卡罗萨说:“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狼,而是介乎于狼和人之间,因而是最危险的野兽。要是你在月光下碰到这么一个妖怪,那你就没命了。因为没有比它更凶恶的野兽了。所以当月亮升起的时候,人们应该待在家里!”卡罗萨说着瞪了李娜一眼。
  “不过卡尔十二世……”李娜又插嘴说。
  这时卡罗萨把刷子一扔,并说她该回家了,因为她又老又累,实在不中用了。
  晚上,艾米尔和小伊达各自躺在自已的床上,开始说起狼来。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狼,真好!”小伊达说。
  “没有?”艾米尔说,“你怎么知道的?又没有陷狼坑把它们抓住。”
  他瞪着双眼,躺在床上想了报久,越想越觉得只要挖一个陷阱,就一定会抓住一只狼。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他就在木工房和食品库之间的空地上挖了起来。这里,夏天长满了荨麻棵,可这会儿它们都枯倒在地并发黑霉烂了。
  挖一个陷狼坑要挖得足够深,使狼掉进去就跳不上来。这可得用不少时间。阿尔佛莱德不时地来帮艾米尔挖上几锹,但是仍然需要很长时间,大约要到圣诞节前夕才能挖好。
  “不过,那也没关系。”阿尔佛菜德说。“因为狼不到冬天冷得饿得不行了,是不会从森林里走出来的。”
  小伊达一想到那些在森林里饿得发疯的狼,在冬天寒冷的夜晚跑到房子周围嗥叫,就不禁打起冷战。艾米尔可不怕,他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阿尔佛莱德,对狼即将陷入他挖的陷阱里十分高兴。
  “现在我来用树枝把坑口掩盖好,使狼看不出坑在哪里。”他满意地说。阿尔佛莱德也同意他的主张。
  “就是这样。斯特莱·约盖说过,什么事都只能智取,连他脸上的尘土也可以用眼泪冲洗掉!”
  勒奈贝尔亚人常常说这句话开心,但是阿尔佛莱德不该也这样说,因为斯特莱·约盖是他的爷爷,这会儿正住在勒奈贝尔亚的孤老院里。自己的爷爷是不应该拿来开玩笑的,尽管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象别人那样说说而已。
  接着就是等待寒冷的冬天到来。最后终于等到了。恰好在圣诞节前开始变天了,又冷又下雪,真叫人高兴。整个卡特侯尔特,整个勒奈贝尔亚甚至整个斯毛兰省都大雪纷飞,变成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只有那些篱笆墙还露在雪外,使人大概能猜出道路的走向。食品库与木工房之间藏着一个陷阱,无论是谁也看不出来了。厚厚一层白雪象一块柔软的地毯一样,把它盖得严严实实。艾米尔每晚都乞求上帝保佑:在狼掉进去前别让雪把陷阱上的那些树枝压断了。
  这时,卡特侯尔特人都忙了起来。圣诞节前总得好好布置一下。首先是进行圣诞节大扫除,李娜和卡罗萨·玛娅蹲在小栈桥上,在冰冷的河水中又洗又刷。李娜的手指甲都裂了,痛得她直往手上呵气,眼泪也不断地往下掉。接着又宰了头大肥猪。后来就象李娜所说的那样,厨房里都挤得没有人待的地方了。到处放着帕尔特、猪肉香肠、面肠、肉末肠、土豆肠、熏肠、火腿、肉冻、排骨等,挤得满满的。好多东西我都叫不上名来。还有圣诞节必备的杜松子饮料,那是艾米尔妈妈在酿造房里的一个大木桶里酿成的。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面包点心,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有长条面包,蜂蜜面包、精制黑麦面包、藏红花面包、常见的白面包、姜汁饼干和一种特别好吃的面包卷、酥皮点心、油炸面卷、奶油酥饼,我确实不能都一一叫出名字来。当然还有蜡烛,这也是圣诞节必用品。艾米尔妈妈和李娜几乎干了一整晚上才把它们铸好。蜡烛有大的、小的,还有三岔形的。眼看着马上就到圣诞节了,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把卢卡斯和马尔科斯套在雪橇上,到树林里去砍圣诞树。艾米尔爸爸从谷仓里拿出几捆燕麦来,这是他专门为麻雀们留的。
  “这真是一件蠢事。”他说,“但麻雀们也得过个圣诞节呀!”
  不仅如此,还应该想到另外一些人,他们也得过个节日,那就是孤老院的穷人们。你可能不知道孤老院是个什么地方,你应为此高兴!因为要是我详细讲起孤老院来,那可比卡罗萨那些凶手、鬼怪和野兽的故事都可怕。只要你想象一下,在一座只有几间小屋子的破房子里,塞满了一群穷得当当响的,精疲力尽的老人。到处是饥饿和痛苦,房里充满着脏衣服散发的臭气,那你就知道什么是穷人们和孤老院了。勒奈贝尔亚孤老院比别的地方的孤老院并不差,但是生活在那里仍然是一件可怕的事,特别是当人年老力衰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的时候。
  “可怜的爷爷!”阿尔佛莱德时常这样念叨着,“他是再也不会有高兴的日子了。耍是管事不是一个恶魔,他的日子本来还是可以凑合过的。”
  管事就是那个孤老院掌权的人。其实她本来也是一个穷佬,但是她的身体最粗最壮而且性情最暴躁,因此她被任命为管事,并指挥那里的一切。要是艾米尔这会儿已经长大当上了市政委员会主席,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但是现在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还没有办法整治她。阿尔佛莱德的爷爷害怕她,其他所有的穷苦老人也都怕她。
  “她就象羊群中一只疯狂的狮子。”斯特莱·约盖老人常常这样说。这老头样子有点古怪,说起话来就象念经似的。但是他慈祥可亲。阿尔佛莱德特喜欢他这个年迈的爷爷。
  孤老院里的老人们几乎从来捞不着吃顿饱饭,也真够可怜的。艾米尔妈妈也这么认为。
  “这些可怜的人儿,圣诞节他们也应该吃点什么。”艾米尔妈妈说。因此圣诞节前一两天在通向孤老院的雪路上,人们可以看到艾米尔和小伊达抬着一个大篮子慢慢地走着。艾米尔妈妈把每样好吃的东西都往篮子里装点儿。有各种香肠、猪肉冻、火腿、长面包、帕尔特糕、藏红花面包、姜汁饼干,还有蜡烛和一小盘专门送给斯特莱·约盖的鼻烟。
  只有那些长期挨饿的人才会理解老人们见到艾米尔和小伊达抬着篮子走进孤老院时的兴奋心情。他们都渴望着立即开吃。斯特莱·约盖、卡菜·斯包泰、约翰老大·约莱、淘克·尼克拉斯、老乞婆费娅、李克劳萨、魏伯斯卡、萨里娅·阿玛丽娅等等都是这么想。但是管事却说:
  “得等到除夕再吃,这个你们还不懂?!”
  对此谁也不敢说声反对。
  艾米尔和伊达回到家。除夕到了,卡特侯尔特可真够热闹的。圣诞节这天更是如此。一清早他们就都去勒奈贝尔亚教堂作祷告。艾米尔坐在雪橇上兴高采烈,困为卢卡斯和马尔科斯不用踢起积雪快跑,就把其他雪橇都落在后面了。
  作祷告时,艾米尔始终静悄悄地坐在那里。他是这么老实,因此他妈妈在蓝本子里写道: “这孩子在教堂里总算不淘气。”
  圣诞节全天他都乖乖的没闹,和伊达和睦地玩弄着各自的圣诞节礼物,一点儿也没打架。整个勒奈贝尔亚在和平宁静的气氛中休息了一天。
  可是接着就是初二。这天艾米尔的爸爸、妈妈要去位于勒奈贝尔亚另一头的斯考普候尔特庄园作客。因为那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艾米尔的大名,因此没邀请孩子一块儿去。
  “我倒没什么。”艾米尔说,“斯考普候尔特人可倒霉了。可怜的人儿,这下子他们就没机会见我了。”
  “是啊,连我也见不着了。”小伊达补充说。
  这天本来该由李娜留在家里看小孩,可她一早起来就吵闹着要去斯考普侯尔特庄园附近的一块租地上看她妈。她大概算计好了,既然马车要去那个方向,跟着搭个车该有多美呀!
  “嗨嗨,我可以看孩子。”阿尔佛莱德说,“吃的都有了,我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玩火柴一类东西。”
  “不过,你该知道艾米尔什么样子。”艾米尔爸爸阴沉着脸,凝视着前方说。可是艾米尔妈妈接过去说:
  “艾米尔是个可爱的小小子,起码圣诞节他不淘气。别哭了,李娜,你跟着去吧!”
  结果他们就这样走了。阿尔佛莱德、艾米尔和小伊达站在厨房的窗户眼前,看着雪橇消失在山坡下面。当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艾米尔高兴得跳了起来:
  “噢!现在我们得好好玩玩!”他欢叫着。可是小伊达用她那纤细的食指指着外面的雪路说,“看!斯特莱·约盖来了!”
  “啊,真是他!”阿尔佛莱德说。“出什么事了吧!”
  因为孤老院不许斯特莱·约盖单独出来。他脑子有点糊涂,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起码管事这么说。
  “他出去回来都不认得路,”管事说,“当他玩忘了时,我可没空儿到处找他。”
  可是到卡特侯尔特来,约盖总能找到路。这会儿他正向这边儿走来.浑身干瘪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几束白发在耳旁飞舞。不一会儿他就抽抽噎噎地走进厨房。
  “我们没吃到帕尔特。”他说:“也没吃到香肠,管事把东西都给拿走了!”
  这时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就痛哭起来。
  这下可气坏了艾米尔。他胸中的怒火在燃烧。艾米尔发怒时那副吓人的样子,连阿尔佛莱德和小伊达都不敢看他。他眼睛里露出那种粗野可怕的光芒。他抓起桌上的瓷碗:
  “把那个坏管事给我拿来!”他大喊着把碗往墙上一捧,碎片乱飞。“拿我的枪来!”
  阿尔佛莱德真有点害怕了。
  “冷静点,”他说:“发那么大火会伤身体的。”
  接着阿尔佛莱德开始安尉他爷爷,并想问清楚为什么管事这么坏,但是他从老约盖嘴里唯一能得到的回答是。
  “我们没吃到帕尔特,也没吃着香肠。我也没得到鼻烟……” 他呜呜地哭着说。
  这时伊达又指着窗外说,“看,李克劳萨来了。”
  “李克劳萨是来找我回去的。”约盖说着,吓得身上哆嗦起来。
  李克劳萨是孤老院里一个瘦小而又机灵的老太太。每当约盖溜出来的时候,管事总派她到卡特侯尔特来找他。约盖常到这里来,因为阿尔佛莱德在这里,而且艾米尔妈妈对穷人也挺和善的。
  从李克劳萨老人口中,他们终于搞清了事情的经过。那天管事把送去的食品全藏在阁楼上的一个橱子里。这个季节那上面比较冷,正好。但是除夕早上,她打开橱子拿食品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根小香肠,她就火了,简直要发疯了!
  “就象羊群中一只发疯的狮子。”约盖说。李克劳萨也有同感。管事利用这块香肠大作文章。咬牙切齿地一定要把那个偷香肠的人抓出来。
  “否则这个除夕会使上帝的天使们痛苦的。”管事说。结果也真是这样,李克劳萨证实说。因为不管管事怎么咆哮也没有人承认偷了香肠。有些人认为管事找这个借口是要独吞那些东西。“不管怎么说,这一天真正连鬼神也被气哭了。”李克劳萨说。管事却在阁楼上她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天。她桌子上点着蜡烛,大吃大嚼着香肠、火腿和帕尔特糕,几乎把肚子都撑破了。这个肥胖粗野的坏女人。楼下孤老院的老人们却都靠着墙哭泣,桌子上只有一点咸鲱鱼,尽管这是圣诞节前夜。
  圣诞节那天也是如此。管事又大骂了一顿,并说在偷香肠的贼站出来认罪以前,谁也别想吃半块帕尔特。她自己坐在阁楼上一面等待,一面大吃特吃,和谁也不说话。李克劳萨每隔一小时从钥匙孔里偷看一下。每次都看到艾米尔妈妈送的那些好吃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管事的大胖嘴里。这会儿管事最害怕的是约盖老人跑到卡特侯尔特说什么闲话,因此她告诉李克劳萨不顾死活地把约盖立刻拖回来。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现在走吧!约盖。”李克劳萨说。 “唉,爷爷!”阿尔佛莱德难过地说,“可怜的穷爷爷啊!” 艾米尔什么也没说。他坐在劈柴用的木墩上把牙咬得作响。约盖和李克劳萨走后好久他还坐在那里,看得出他在动脑子。最后他用拳头往木墩上用力一敲说: “我知道有个人要开宴会!” “谁呀?”小伊达问。
  艾米尔的拳头又在墩子上捶了一下:“就是我!”他说。接着他解释了一下他的想法。要搞宴会就得快,而且孤老院所有的老人都要请来参加,马上就来!
  “可是艾米尔!”小伊达焦急地问。“你能肯定这不是淘气吗?”
  阿尔佛莱德也有点害怕。担心这是一场恶作剧。但是艾米尔向他们保证说,这根本不是淘气,而是做好事。上帝的天使们一定为此鼓掌,就象他们曾经为老人们的圣诞节如此苦难而痛心一样。 “妈妈也会高兴的。”艾米尔又说。 “对,可是爸爸呢?”小伊达又同。 “嗯。”艾米尔说,“不管怎么说,这决不是淘气!”
  说完他又沉默了,又开始考虑。 “要把他们都从狮子洞里弄出来恐怕是最难办的事了。”他说,“走,我们去试试看!”
  这时候,管事已经把所有的香肠、火腿、肉冻,还有每一块帕尔特、面包卷和姜汁饼干都吃得干干净净。她还把约盖的鼻烟也细细地品尝完毕。现在她坐在阎楼上有点发闷,就象有些人干了坏事以后常常会感到空虚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一下吞下了那么多帕尔特糕。到下面看看老人她是不想干的,因为他们或者唉声叹气,或者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正当她坐在这里发闷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有人使劲敲门。她急急忙忙从阁楼上爬了下来,想看看是谁来了。
  是艾米尔站在门坎上,卡特侯尔特庄园的艾米尔。管事顿时发慌了。不知约盖和李克劳萨都说了些什么,要是他为此而来呢!
  可是艾米尔十分有礼貌地给她鞠了个躬说:
  “上次我来时,把我的小折刀忘在这里了吗?”
  看!他多机智呀!小折刀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牢靠地放在他的裤袋里。可是他来孤老院总得找个借口啊,所以他这么说。
  管事连忙向他保证说:谁也没见过小刀。这时艾米尔问:
  “香肠好吃吗?肉冻和其他东西好吃吗?”
  管事垂下眼皮,盯着她那双肥脚说:
  “当然,当然。”她急急忙忙地回答,“卡特侯尔特的好妈妈真知道穷人需要什么,请替我衷心地问候她!”
  这时艾米尔说出了他到这里来所想要说的话,不过听起来好象不那么重要,只是顺便提到似的。 “妈妈和爸爸到斯考普候尔特作客去了。”
  管事脸上立刻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斯考普候尔特家请客,我怎么没听说?” “这倒是真的,否则你早跑去了。”艾米尔想道。他和所有勒奈贝尔亚人一样都知道,不论谁家请客,管事必定会象钟表一样准时地跑到人家厨房里。起码得让她吃点奶酪蛋糕,否则是赶不走她的。为了弄块奶酪蛋糕吃,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干。要是你参加过勒奈贝尔亚的宴会,你就会和管事一样知道,每次宴会上,主人家的桌上闪闪发亮的铜盘里总是放满了奶酪蛋糕。而且往往是客人们捎来的礼物,或者象勒奈贝尔亚人听说的那样叫“捎带”。
  “十七个奶酪蛋糕,怎么样啊?”艾米尔说。
  这时艾米尔肯定不知道斯考普候尔特庄园的宴会上有多少奶酪蛋糕,他也没这么肯定地说。他是不愿意说谎的,他不过只含糊其词地说:“十七个奶酪蛋糕,怎么样啊?”
  “是不少。”管事说。
  艾米尔说完就走了。他已经干完了该干的事。他知道在半小时以内坏管事就会走在去斯考普候尔特的大路上了。
  艾米尔猜得真准!他和阿尔佛莱德以及小伊达躲在木柴堆后面。不一会儿就看到管事走出门来,头上裹着她那条最厚的毛披巾,腋下夹着个讨饭袋,准备去斯考普侯尔特了。可是你想这个魔鬼有多坏,她竟锁上了大门,把钥匙放到饭袋里!这下可好了,里面的老人象被关进了监狱。可怜的穷苦人儿!坏管事为此却十分得意地想。现在看看老约盖还往哪儿跑,叫他看看谁有权,这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随后她以那两条粗腿所能迈出的最快步伐,急急忙忙地向斯考普候尔特庄园方向奔去。
  这时,艾米尔走上前来,用力摇了下大门,他想试试锁住没有,阿尔佛莱德和小伊达也都试了下。唉,门锁得真牢,这一点也不假。
  所有的老人都拥到窗口,恐怖地瞪着窗外这三个想闯进来的人。这时艾米尔喊道。
  “只要能把你们接出来,就请你们都去卡特侯尔特参加宴会。”
  屋子里立刻就象蜂窝一样嗡嗡骚动起来。这可是罕见的喜讯,但是同时又是令人沮丧和痛苦的灾难,因为他们都被锁在房里,而且看不到任何出去的希望。
  讲到这里你可能会问,为什么不打开窗户爬出去!这又不难!这说明你还没听说过内窗。冬天由于装上了内窗,孤老院所有的窗户都打不开了,都被牢牢地钉死了。连窗缝也用纸条和浆糊封死了,以免风从窗缝里钻进来。
  你们可能会问:那还怎么换空气呀!可爱的孩子们,这个问题有多笨呀,谁说过孤老院里要换空气来!这种蠢事可从没人感兴趣,因为从壁炉口和没有堵住的墙缝、地板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已经够多了,所以没有人会再要更多的新鲜空气。
  不,从窗户里是出不来的,这些可怜的人儿。只有一个窗子可以打开,但是它在阁楼上管事的房间里。虽然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饿得难受,但是老人们谁也不敢为了赴宴而从四米高的窗户上跳下来,因为那么一下就直接跳到天国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艾米尔在困难面前从来不是束手无策的,他从柴草堆下找来一个梯子,把它竖在管事的窗户底下。李克劳萨早就高兴地打开了窗子。阿尔佛莱德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他又高大又有劲儿,拖起这些又瘦又瘪的老人象没事一样。老人中虽然也有人惊叫或埋怨几旬,但是除了萨里娅·阿玛丽娅外都出来了。她既不敢也不愿出来,大家答应尽力给她从宴会上捎点东西回来,她也就满意了。
  这时天开始暗了下来,要是有人在初二那天的这会儿路过卡特侯尔特,他肯定以为遇见了一群灰色的幽灵,他们一瘸一拐地、踉踉跄跄地相互搀扶着走在去卡特侯尔特的山城小路上。这些可怜的人儿,一个个表衫褴褛,活象一群鬼魂。但是他们高兴得却象一群小鸟,性急得象一群孩子,唉,参加圣诞节宴会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们想到管事很快就会回到孤老院,发现屋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孤老太婆时,都禁不住更高兴了。
  “嘿嘿,这可够她受的。”约翰老大说,“嘿,她站在那里,一个穷佬也没有,她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大伙一听都满意地笑了。他们走进那充满圣诞节节日气氛的厨房,艾米尔点着了五只大蜡烛。烛光映在挂在墙上的新擦拭过的铜挂盘上。到处都是灯光闪烁,显得亮堂堂、金灿灿的。老人们立刻静了下来,约盖还以为他已经上了天堂呢!
  “瞧,这里的光明和幸福可真享用不尽!”说着他就哭了起来。约盖老人高兴或难过时都会哭。
  这时艾米尔大声说:
  “现在宴会开始!”
  宴会开始了,艾米尔、阿尔佛莱德和小伊达从食品库里取出了他们能搬动的所有食品。当他们在厨房里的桌上把食品都摆好时,卡特侯尔特宴席上共有下列食品,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摆在那里的有。
  一盘帕尔特糕
  一盘猪肉香肠
  一盘肉冻
  一盘猪肝馅饼
  一盘熏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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