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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谋出轨 》林笛儿

_16 林笛儿(现代)
  “医生让陶叔去休息下,他死活都不肯,一定要守在病床旁边。”叶少宁说。
  陶涛没有说话。
  “看过就回去梳洗下,你看你脏成什么样了,再吃点东西。阿姨这病可能要打持久战,你得做好准备。”
  陶涛想了想,“好的,麻烦你送我回去洗个澡,我周一还得向公司请个假。这个医院里有没护工?”
  “有的,我打听过了,收费也公道。”
  “嗯,我们先走吧!”陶涛又看了看陶江海,他好象也困了,坐在那一个劲地点着头,可是握着陶妈妈的手仍是紧紧的。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叶少宁抬头看看正走过来的华烨,眉梢一挑,“看来你不需要我这个司机了。”
  “如果你有别的事,那我打车回去。”陶涛说。
  叶少宁一愣。
  陶涛性子象是很急,等不及他答话,已转身走了,目不斜视地与华烨擦肩而过。
  “麻烦你了。”华烨对叶少宁苦笑笑。
  “谈不上。”叶少宁耸耸肩。
  陶涛一上了车,就闭上眼睛。
  叶少宁扭过头看看她。
  “叶少宁,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但是什么都别问我,好吗?”
  叶少宁轻轻点了下头,“好!”
  
第七十二章,邂逅
  陶涛到家之后,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看见叶少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愣。
  叶少宁看出她的疑惑,笑了,“阿姨说今天熬的瘦肉粥很多,让我留下吃一碗。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阿姨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从厨房里探出个头,“快坐下,我盛粥了。陶总的我装在保温瓶里,小涛待会去医院时捎上。”
  陶涛一点胃口都没有,本来想不吃的,可是叶少宁在,她不想在他脸上看到担忧的神情,于是陪着叶少宁坐下来。
  “你小的时候是个大胃王,还和我比赛吃饭,我想赢你可不容易。现在,还敢和我比吗?”叶少宁看着她秀气地挑着一粒粒粥放进嘴里,扬扬眉梢。
  陶涛象是往事不堪回首时,苦笑地摇摇头。“一会不要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去。”她懂叶少宁的体贴,但是不想在她和华烨关系僵成冰点时,自己突然这样依赖叶少宁,无形之中好象透露了某种信息给叶少宁似的,更不希望被华烨以为她在赌气,在以牙还牙。
  想到华烨,手足俱冷。
  不知道他的角色怎么能转变得如此之快,上一刻还是对前女友体贴入微的好情人,下一刻又是对她嘘寒问暖的好老公。如果平安夜那天,他坦荡地告诉她,他是送许沐歌去医院的,她会试着体谅他的做法。他没有,他对她撒谎了。要不是亲眼撞见他与许沐歌的疼惜,她永远就会被蒙在鼓里。
  他和许沐歌面对面时,有没窃笑她的傻呢?
  可是,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爱得如此龌龊?难道偷情比正大光明的恋爱更有快感?
  作为一个律师,如此肆无忌惮地对她出尔反尔,凭什么?因为她爱他?
  他不会以为他向她施舍一点关心,她立马会象小狗一样,开心地摇着尾巴扑向他的怀抱?
  陶涛越想越火,脸色发白,牙齿把筷子咬出了一圈印。
  “陶涛……陶涛?”
  叶少宁皱着眉,抢过她手中的筷子,“筷子比小菜好吃吗?吃得这样香!你手机在响。”
  陶涛愣了下,起身去接,看看号码,是左修然的。她握着手机,咚咚地上了楼。
  “干吗呢?”好象两人不是隔着电波,而是面对面坐在咖啡店里,钢琴声幽雅,灯光暗暗,左修然的声音又慵懒又低沉,闲适地享受着这一刻的舒适时光。
  “在吃晚饭。你呢,吃了吗?”陶涛在床边坐下,空着的那只手拿过抱枕按在怀里。
  “中午和曾总喝酒去了,四点才回,算是晚餐和午餐一块对付了吧!声音怎么有气无力?”
  “我妈妈今天早晨做手术了,我……稍微有点累。”她轻轻地放缓呼吸,等待着左修然接话。
  “哦,”左修然懒懒的语气没变,“我方便去探望吗?”
  “谢谢!她暂时还在重症病房,别人都进不去。左老师,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
  “请吧,请多少天都可以。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少了你,地球一样会自转,也会公转。”
  陶涛淡淡地笑了。
  “如果陪夜陪累了,想找个肩靠一靠,我可以慷慨地借给你,顺便带上夜宵和毛毯,还有木瓜奶茶。你可要把握机会哦,本帅哥可不是时时都这么大方的。”
  “知道啦!谢谢左老师。”
  “呃,今天对我咋这么客气,一直谢来谢去的?”
  “只有两次而已。左老师,那个手机链真漂亮。”
  “是吗?”语调拖得长长的,象是质疑又象在轻笑。
  “嗯!”她点下头,然后说了再见,从手机中找出飞飞的号,请她周一时帮自己到人事处办理下请假手续,算上新年的三天假,她不需要请多少天。
  “陶涛,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好点没?”一接通,飞飞的声音就急促地传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
  “我本来想找你一块逛街,电话是你老公接的,说你在输液。我那时在街上,离医院不远,就跑过去看你。你睡得沉沉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把我给吓一跳,以为你得什么重病,原来是饿的。”
  “这样啊,呵呵,我现在已经好了。”
  “陶涛……”飞飞的声音犹犹豫豫。
  “什么?”
  “我去看你时,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在看望你。就是……上次和你老公一起买情侣杯的,因为她太漂亮了,所以我过目不忘,嘿嘿!她看着你老公的眼神、讲话的声音都好温柔,你要小心点哦!”
  陶涛哦了一声,嘴角浮出一抹笑,想许沐歌真是一个重礼节的人,华烨刚刚照顾了她,她立马就礼尚往来。
  下了楼,叶少宁已吃好饭,阿姨把碗筷都收拾好了。“我想想,去看下太太,不然我睡不好。”阿姨边穿大衣边说。
  陶涛看看叶少宁,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的好意。
  阿姨提着保温瓶坐在后座,她只得坐在副驾驶座。
  叶少宁目视着前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和谁讲电话讲那么久?”
  “让同事帮着请假来着。叶少宁,你能不能弯下听海阁,我想把我的车开过来,这样去医院也方便些。”
  “行。”叶少宁仔细辨认了下路标,听海阁与医院是相反方向,他在下个十字路口转了个弯。
  她让叶少宁在大门口让自己下车,不要进去了,她开了车就出来。
  车钥匙在随身背的包包里,她不需要上楼了。但走到楼下,还是习惯地往上看了一眼。朝北的餐厅里亮着灯,窗帘上映着两个人影,看得出来是华烨与季萌茵。
  她没有力气去分析季萌茵为什么会在这里,其实也没必要再分析了,很快,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她收回视线,走到车边,开门上车。这辆宝马车真的太庞大,是男人开的型号。小区的车道很窄,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车从车位驶上车道。定了定神,正要转弯,忽然许沐歌从电梯口冒了出来,走到车道中央,手机贴在左耳上,头向上仰望下,那张清丽的面容在车灯灼亮的光束里,一脸焦灼。
  她按了下喇叭,许沐歌一惊,本能地扭过头,看见了车中的陶涛。她一震,随即笑了,忙挥着手向陶涛走过来,看得出她的唇语象在说:我正要找你。
  陶涛面无表情地一踩油门,车嗖地一下冲了过去,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许沐歌追着车在跑,她撇了下嘴,很快就把她甩远了。
  
第七十三章,意外
  三天之后,陶妈妈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不过,是单人贵宾间。她身体内的各项指标都已恢复正常,但是她仍没有苏醒。安安静静地躺着,神情平和,好象正在熟睡中,连个梦都没有。
  欧阳医生早晨过来查房,他让护士挠了挠陶妈妈的脚板底,陶妈妈的眉头突地蹙了一下,他乐观地对陶涛说,最多一周,陶妈妈就会醒来的。
  陶涛听了不禁一喜,阴霾了几日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
  “小涛……”陶江海怯怯地看看她,咧了咧嘴,轻轻唤了一声。
  陶涛斜睨着他,没有出声,但也没象前几天立马转身离开。从陶妈妈手术到现在,她一直没和陶江海说话。这边是吉凶未卜的老婆,那边是视他如罪人的女儿,双重压迫下,几天功夫,陶江海爽朗的笑声不见了,整个人象老了几十岁。
  “这真是个好消息,是不是?”布满红血丝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他颤微微地抓住陶妈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等你妈妈醒来,我让她打让她骂,只要她别再这样吓我。”
  一滴泪珠落在陶妈妈的手腕上,跟着又是一滴……很快就成了一个小水滩。陶江海也不去拭,只是喃喃地喊着陶妈妈的名字。
  “我知道我是脑壳坏掉,才会这样鬼迷心窍地做出这种不要脸的蠢事。老婆,你原谅我好不?我不是替自己开脱,我真的就是象那些追星的孩子,不择手段地想和明星拍张照。有了那照片,就象圆了个梦,并不是想怎样。不做梦没啥,可是你要是丢下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用手捂着脸,哽咽地说不下去。
  陶涛听着心戚戚的,眼眶也跟着发热,她忙背过身出了病房,去楼梯口镇定一下情绪。
  其实,看着陶江海对妈妈强烈自责的样子,她已经不怨他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能逼着陶江海再有个闪失。陶江海对季萌茵的情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季萌茵并不知情,就是指责也只能讲他行动过分了,其他能讲什么呢?如果妈妈心脏壮壮的,两个人大吵一下,以妈妈的宽容心态就会过去了。
  偏偏妈妈有严重的心脏病。
  陶涛深吸一口气,嘴角浮出一丝嘲讽,走到窗边,眺望着不远处的街道。还有两天,就是新年了。商铺们使出浑身解数,在橱窗上贴着显目的条幅,抛出各式各样的优惠诱惑,来吸引顾客。街上行人多,车也多,新年热腾腾的景象早早溢了出来。
  其实她呆在医院里也做不了什么事。陶江海请了专职护工照顾陶妈妈,一些私己的事是他亲力亲为,催着她去上班,要不回家休息。可是,一出了医院,陶涛心头自然而然就要面对与华烨之间的关系,想起这些,心口就会疼得无法呼吸。
  “小涛,你怎么站在这?”华烨从电梯里出来,一转眼就看见了陶涛。
  他这几天来医院的时间都很固定,都在中午。
  晚上,陶涛不在医院的。
  陶涛没有回头,象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我过来时,先去了欧阳医生那儿,问了问妈妈的情况。小涛,现在,你应该放松一点了。”
  “谢谢你的关心。”陶涛终于转过身来,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低下了眼帘。
  华烨脸上浮出一个苦笑,“我不是想要你谢谢,才和你说这些的。小涛,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陶涛神态漠然地说,“许多人都把夫妻相处比喻舌头与牙齿,意思好象是不吵架的夫妻不是好夫妻。夫妻吵架,能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情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是他们相信对方能包容这样的自己。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这样的信任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那只是你的想法,我不是,我相信我们仍会好好的。”
  陶涛似笑非笑,“你说这话的前提是我必须还是以前那个爱你如命的傻子。华烨,你的爱是深的、永恒的,我的爱不是,它很浅,它变了。我们分开,是彻彻底底的分,我不会象别人那样会回首再回首。如能做到这样,我不会与你分的。你不要讲话,等我说完。”她抬了下手,阻止华烨接话,“你和许沐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请不要再解释给我听了。你可以讲我很贪心,很霸道,我想要我的老公现在、将来,眼里、心里都只放我一个人;白天、夜里都只想我一个,能对我撒的唯一的谎是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你会说你现在做不到,给你时间,呵呵,我不想等了。华烨,你又要讲我象个孩子样在讲赌气的话。”
  她说得太快太急,一时情绪太激烈,她停了会,又继续说道:“你一直坚持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所谓对不起我的事,就是和别的女人上床,对吗?华烨,我曾经想过,如果你和别的女人上床,我会怎样?当时一想到时,心里面很难过。我会哭,会崩溃,会疯狂,会揪着你的衣服和你吵,可是我平静下来,我觉得我要问清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与别的女人上床?是酒后乱性或一时环境捉弄,你经不起诱惑?是这样,我想我会原谅你,只要你不动真感情。一辈子很长,我不愿意一次失足,而失去一个会陪着我几十年、挚爱我的男人。这样的爱不是低到尘埃,而是婚姻有时需要宽容与妥协。华烨,我宽容了,也妥协了,可是你动的是真感情。”
  华烨沉默了好一阵子,“那已是过去。”
  “今天是昨天的将来,是明天的过去,一切都是相对的。说实话,我现在神经很脆弱,该说的我都已说了,不要再刺激我。要不是这儿是医院,我讲的话就不是这些。华烨,是我先提出离婚,这样就没有什么十字架会压到你背上。”
  她凛冽地抬起头,笔直地走向病房。
  “小涛,不要随便说出那两个字。”华烨突然伸手拉住她,她小小地低呼一声,全身僵硬,手一缩,在衣襟上不住地擦着。
  身体的嫌恶比语言来得更直接,华烨被她这个动作给刺痛了。“我不同意离婚。”他坚定地说道。
  “那是你的事。”她一挑眉,留下华烨呆在原地,径直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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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进普通病房,探视的人很多,先是陶妈妈的一帮麻友,街坊邻居也来了,然后陶江海的一些客户、员工,果篮和鲜花把病房和走廊都堆得满满的。陶涛转送了一些给隔壁病房,还有一些给值班的护士们,这样病房才插得进脚。
  萧子桓是天黑时来的,笑起来满脸沧桑,留子多年的长发不见了,他剪了个齐刷刷的平顶,陶涛看着他,感觉怪怪的。
  “换个造型,新年新气象。不难看吧?”他摸摸头,呵呵一笑。
  陶涛斟酌了半天,回答道:“很酷。”
  他是个大忙人,在这个黄金时间抽空来看陶妈妈已经很不易,聊了几句家常,陶江海就让他回店里去。
  陶涛奉命送他到停车场。
  她走走,抬头看看他,“你这样子,女粉丝们能接受得了吗?”
  “我已经很久没演出了,忙!”
  “子桓哥,陶陶……好吗?”陶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萧子桓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根本联系不上嫣然,哪里知道她好不好?”
  “坐火车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子桓苦笑,“现在,我真的是众叛亲离,爸妈不和我说一句话,大哥是铁青着脸,不拿正眼看我。我那个比我小很多的大嫂到是理我,可就是训我训孙子。小侄女一口一个坏二叔。我在家根本呆不了,只能蜷在店里。小涛,这真的不是一张火车票的事,我得好好地想一想。现在的我就是把他们母子接回来,我和嫣然还得象从前一样吵,什么也改变不了。”
  “子桓哥,每个人都是要极限的。你不能等到嫣然姐心冷了,你才想清楚。”
  “我知道。我现在才发现结婚真的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你爱一个人,就可以结婚的,还有太多的责任、义务,包括放弃一些东西、改变自己。”
  “子桓哥,你长大了。”
  “小丫头,你哪有资格对我说这话?”萧子桓瞪眼,随即笑了,揉揉陶涛的头发,“不过,长大的代价太痛了。”
  “痛也值得!”陶涛眨了眨眼,也笑了,和萧子桓一样,笑得很酸涩。
  萧子桓走近车,一个老头手里捏着一张票从黑暗处走过来。“十块!”
  “你们医院真是抢钱,我就停一会,也得缴个停车费。”萧子桓掏出票夹,失笑摇头。
  “我们这儿一视同仁,只要进了停车场,停一分钟和停一夜一个价。你要是嫌高,可以把车继续留在这。”
  “我有病呀!”萧子桓把钱递给老头,打开车,坐了上去。
  陶涛爱莫能助地向他耸耸肩,挥挥手,看着他潇洒地将车倒出停车场,驶向夜色中的长街。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疏落的冷星,没有月亮,风很轻,刮在身上有点点暖,气温很不正常,又要下雨了吗?
  “先生,你天天来,不如买月票吧,我可以算你优惠点,一个月二百块。”收费的老头凑到一辆车的车窗前,冲里面的人笑了笑。
  陶涛一愣,她刚刚没看到有人从外面过来取车呀。她回过头,看清车子是一辆银灰的本田,那车牌号……
  她惊讶地瞪大眼,跑过去,没等她敲窗,车门开了。
  “左老师?”
  “你也太会打击人了,你从我车边走过来,再走过去,竟然连个打招都没打。”左修然凶巴巴地歪了下嘴。
  医院真的很抠,停车场的灯光暗得车主们只能靠遥控钥匙寻找自己的车。再说,她哪会想到他会在这。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着急地问。
  “等你电话呀!”他回答得理直气壮,抬抬手让收费的老头走开,一把把她拉进了车里。
  “呃?”她不明白。
  “不是说你想吃夜宵,想找个肩靠,想喝个奶茶,可以给我打电话吗?笨!”
  “可是……”那只是个玩笑不是吗?
  “你不知道这种日子街上有多堵,如果接到你电话,从公寓到医院,差不多得半夜了,所以我先做好准备工作。”
  陶涛只当他在说笑,伸出手,“那奶茶呢?”
  他邪邪地一撇嘴,从后座真的拎过一个纸袋,里面有奶茶,有豆花,还有小点心。
  “还暖呢!”手指感觉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热度。
  “当然,我每隔半小时就出去买一次,这是刚买的,当然暖了。”
  陶涛呆住,缓缓回过头,眯起眼,在顶灯的光束下,她看到后座上还放着和她手中同样的三个纸袋。
  
第七十四章,牛蝇
  其实不饿,但她不愿辜负这份难得的在意。
  此时,她的生活已不是一个“乱”字可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在出生时,陶江海已在商海里淘到了第一桶金,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当宝贝一样宠大的,就是天掉下来,她也认为有陶江海顶着,绝对不会砸到自己。
  有了华烨,她也只是平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外面再大的风雨都吹不进她的窗户。
  谁会想到,她的世界在一夕间毁于一旦:妈妈因爸爸对别的女人的单相思陷于生命危险之中,华烨与前女友旧情高燃。
  不是不恐惧的,不是不惊慌的。
  她只是在强撑着,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别人的安慰,别人的爱怜,别人的温暖。
  奶茶很暖,直抵心里。
  她喝了一杯奶茶,吃光了豆花,把几个点心也一点点地吞进肚中,饱得她觉得喘口气食物都有可能会喷出来。
  “好了,我一滴都没浪费。”她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擦手也拭了下嘴。
  左修然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专注地看着她吃。等她吃完,才吐出一口气,蹙起眉,“要下去走走帮你消化消化吗?”
  “不用,我可是大胃王。这些算什么。”她笑得眉飞色舞,好象很愉悦,“我休息过了,吃过了,也看到左老师了,现在我该回去陪我妈妈。”
  再坐下去,她怕会在他面前哭出来。黑暗之中,一点微光都能照亮一大片。这份暖,已蔓延到全身。
  左修然点点头,替她推开车门,“我送你到楼梯口。”
  “不用,外面好冷,路上还堵车呢,左老师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她下车,把车门又关上了。
  隔着车窗,他闭了下眼,点点头。
  “我爸替我妈妈请了一级护理,晚上,我很少在这陪夜,左老师……”她抬手拂了下散落在前面的长发,低头看着地面,“不要再过来了。”
  “知道了,下次夜宵送到你家。”他坐正身子,准备发动车。
  “左老师真幽默,我家阿姨做的夜宵可比街上的好多了。”
  “吹的吧?”
  “真的!”
  “什么时候请我吃上一顿,才知道是真是假!”
  她愣住,不知该接什么好。按道理这不是个难事,她要是带同事、朋友回家,爸妈都会待如上宾,可是现在……
  “你看你那幅小气样,真以为我要去?象我这样的上司,下属想请我吃饭我甩都不甩。好了,好了,快走吧,看着你真难受。”
  陶涛呵呵地笑笑,往边上站了站,方便他出去。他将车开出去不到十米,又缓缓退到她面前,打开车窗,定定地凝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陶涛,要多珍爱自己。”
  他这郑重的语气让她有点不自然,“怎么,我看上去很憔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清瘦点,其他挺好的。”
  “不懂得珍爱自己的人,怎么会得到别人的珍爱呢?”他竖起车窗,扬长而去。
  她轻笑,尔后眼眶一热,紧紧咬了下唇,把脖子上的围巾松开,再系紧,这才出了停车场。不知怎么,呛了一口冷风,咳了很久后,便是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嗝,进了病房,还没停止。
  陶江海给她倒了杯热茶,拍拍她的背,还是没用。
  “小涛,看,妈妈醒了。”陶江海突然轻抽一口气。
  她心猛地一咯,扭过头,陶妈妈和刚才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
  “嘿嘿,现在不打嗝了吧!”陶江海看向她的眼神,无比的疼惜,“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经不住吓。”
  她摸摸脖子,真的不打嗝了,抬头看看陶江海,不禁也笑了。
  “小涛,”看到女儿脸上久违的笑意,陶江海鼻子酸酸的,拉把椅子,父女俩面对面坐下,“能原谅爸爸做的蠢事吗?”他又问。
  借着灯光,陶涛发觉陶江海耳后两侧好象多了许多白发,络腮胡子又密又粗,眼袋肿着象核桃,衣衫又皱又乱,她抿了抿唇,“今晚我来陪妈妈,你回去洗个澡、刮下胡子,换件衣服,说起来也是家俱城的老板,被员工看到也不嫌丢人。”
  “医院里味道重,夜里也吵,你睡不好的。”
  “妈妈能睡我就能睡。”
  陶江海见她板着脸,哪敢再反驳,“如果有什么事,你立刻打电话给爸爸。爸爸就把手机放在枕边。”
  “嗯!”她将椅子挪近病床,头搁在陶妈妈的脑前,听心跳的声音,一幅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陶江海无奈地转身出去,在带上门前,他听到陶涛低声说:“只要妈妈醒过来,好好的,我就原惊你。”
  陶江海回过头,嘴唇哆嗦地挤出一个字:“好!”
  病房里有加床,方便陪夜的人休息。护工过来替陶妈妈擦洗了下身子,换上干净的病号服,走时,问陶涛要不要熄灯?
  “熄吧!”陶妈妈以前有一点点亮都睡不好,但陶涛还是留了一盏小壁灯。独自躺在床上,身边少了一个人,夜仿佛更深,更长。
  但陶涛想自己会习惯的,以后,就是一个人的以后,不习惯,也得逼着自己去习惯。
  华烨,已是过去式。
  陶涛凄怆地闭上眼睛。
  陶江海一大早就过来了,换陶涛回去休息。陶涛等欧阳医生查过房之后,才开车离开。看看时间,八点半,这个时候,华烨应该去事务所上班了。她把方向盘一转,开向了听海阁。
  她该把自己的东西拿走了。
  等电梯时,遇到那个在酒店上班的邻居,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
  “东西忘家里了?”邻居问。
  陶涛笑笑,没有作答。电梯门一开,忙走了进去。
  “我们虽然住同一幢楼,可能因为上班时间不同倒真难碰到。”可能是职业习惯,这个邻居比其他邻居热情很多。
  “是呀!”
  “昨晚你家什么聚会?我去上班时,正好华律师送他们出来,俊男靓女好几个。”
  陶涛惊愕地看向邻居,心慌乱得她都站立不住,不得不扶住墙壁。
  邻居被陶涛的样子吓住,“难道我看错了?可是……”
  “不是的,我大概是晕电梯。”陶涛托着额头,勉强一笑。
  邻居眨巴眨巴眼,不敢再开口了。
  电梯门一开,陶涛象逃似的冲了出来,颤微微地掏出钥匙,一室的狼藉,客厅、餐厅横七竖八的扔了好多个酒瓶,餐桌上堆着盘子。盘子上是某某大酒店的标记,应该是送的外卖。厨房里所有的碗碟全部出动,堆了一水池,洗手间的地面上水淋淋的,手纸拖得长长的挂了下来。书房里最干净,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卧室……
  陶涛踉跄地跑过去,床头柜上方的抽屉拉出半截,那个没有拆封的安全套的盒子打开着,有一个纸袋被撕去半个角,她捏了一下,里面空空的。
  套套终于派上了用场!!陶涛仰起头,咯咯地笑了。她再看看皱乱的床铺,她的枕头挨着华烨的枕头,在被下,她看到了一根细软的长发,她笑得更欢了。
  华烨口口声声说不愿意与她离婚,可是却等不及带朋友回家庆祝,甚至让卧室换了主人。
  想来,在这里,昨夜应该是一个激情之夜了。
  当华烨与朋友们畅饮时,应该不会再一脸严肃的样吧!当他搂着另一个人在床上翻滚时,肯定不会叫错名字。
  床铺的上方还挂着他和她的结婚照,她的眼睛瞪那么大,大概一切都看到了。
  陶涛突然从心口涌上一股恶心,她没跑到洗手间,就吐了出来。吐完之后,瘫坐在地上,扶着马桶,眼泪就止不住了。
  从两人分居到今天,就是陶妈妈急救,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她不是不难过,而是怕一哭就不可收拾。
  心里早已如一面泪海。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应该打个电话给华烨,揭穿他的嘴脸,痛责他的卑鄙和肮脏。可是她很没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哭个痛快。
  他不爱她没关系,可是怎么可以这样欺骗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她?
  在他们眼里,她真的笨如白痴、渺如牛蝇吗?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地站起来,用手臂擦了下脸,双眼亮得惊人,将自己喷在地上的呕吐物清理了下,被她弄乱的一切仍旧归位,她慢慢退到门口,扫视了——圈,确定没有自己回来过的痕迹,这才关门上锁。
  上了车,她平静了下情绪,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
  “小涛?”华烨的声音听着象吃了一惊。怎么会吃惊,应该激动,她要放他自由飞翔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昨晚在医院呆了一夜,有点累。你今天要出庭吗?”
  “不要的,明天是新年,今天事务所就放假了。小心开车,回去多睡会,我午饭后接你去医院。”
  “嗯。”她很乖巧地应着。“那你早点来,给我带点好吃的。”
  华烨沉默着,许久,才“嗯”了一声。
  她对着手机讥诮地倾倾嘴角,正要发动车,手机又响了,是技术部的座机号。
  “陶涛,我想了想,还是通知一下你。”飞飞说道。
  “什么事?”
  “左老师明天要回北京了,大家商量着给他送行,再买个礼物。你妈妈身体不好,没有时间来送行,礼物要不要带上你一份?”
  陶涛呆住,“安装不是还没结束吗?”
  “只要扫尾部分了,已移交给技术部,总公司那边好象有别的工作安排,催着左老师回去,今天刚接到的通知。”
  “聚会放在哪里?”陶涛闭上眼睛,握手机的手抖了几抖。
  “你要来?”
  “我当然去。”
第七十五章,狼来了
  十二点刚过,华烨来了,手里提着个元祖食品的包装袋。陶涛起床没多久,脸色蜡黄,眼睛浮肿,看着就是没睡好的样子。阿姨给她泡了杯柚子茶,叮嘱她饭和菜在锅里温着,她去医院给陶江海送饭。
  陶涛捧着茶杯站在窗边,目送阿姨拦车,就这样,看见了华烨。他没开车,是坐出租车进来的。阿姨笑着向他指指屋子,意思是陶涛在等他呢!
  陶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仿佛素不相识,灰色的驼绒大衣,整齐地向后梳理的黑发,浓眉朗目,谈不上很俊美,举手投足间却英气逼人。这样的男人在任何人的眼中,谁会把他与“欺骗”这两个字相联系?
  他到底骗了她多少次,她没有精力去追究。因为,骗一次和骗一百次的出发点都是一个——为了许沐歌。
  何止是欺骗,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失落,他的颓废,怕是连他狂野的这一面,也都是只为许沐歌。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愿在一起呢?陶涛冷笑一声。
  她替他打开门,淡淡地眨了下眼。
  华烨身上还带着隐隐的酒味,难怪没有开车,陶涛歪了歪嘴角,可想而知昨晚他喝了多少。
  华烨冲她晃晃手中的包装袋,“我问邹秘书现在有什么好吃的点心,他向我推荐了元祖食品,听说他们家的米糕和粽子都不错,我每样都挑了点。”
  陶涛象是怕冷,双手紧紧捧着茶杯,没有腾出手去接,华烨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把包装袋搁在客厅的茶几上。
  “是从事务所直接过来的?”陶涛在沙发上坐下来,漫不经心地问。
  华烨解开大衣,在她对面坐下,十指交织,“不,我回家换了身衣服,昨晚,我……住在妈妈那边。妈妈的嗓子突然出不了声。”
  “是不是酒喝太多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把她当傻子一样的欺骗,陶涛心里呼地一下冒出无法言喻的怒火。
  华烨怔了一下,脸上露出微恼,但他很快便让自己镇定下来,“妈妈以前是歌唱演员时,声带经常会有小炎症,好多年不发了,这次有点严重。”
  “哦,那家里的门有没锁锁好?”陶涛嘴角泛出一丝刻意的嘲讽。
  华烨依一个律师的精明,在她的话语间瞬间捕捉到了什么,他愕然地脱口问道:“你回去过了?”
  陶涛直视着他,神情冷淡。
  “小涛,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好了,旁敲侧击不是你的风格!”
  “为什么要我问?你没有话可说吗?或者你认为这事太小,不值得说?”
  华烨烦躁地抿了下唇,“昨晚接到张弘电话,问我在哪,我说在家躺着,他说是不是心情不好?我没出声。过了一会,就听到门铃响,他带着酒还有菜过来了。结束时,妈妈给我发了条短信,问你妈妈怎样,我回电话过去,她声音哑得都听不清,我就去她那了。”
  “继续……”陶涛微微一笑。
  “没有继续了。”
  “去的人只有张弘?”
  盘根问底是华烨的强项,可是他很讨厌被别人这样咄咄逼问,“是的,还有几个别的朋友。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因为欧阳医生的事情,也因为沐歌,可是这些事太错综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但是,小涛,我真的没有丢失一个做丈夫的分寸,在这世上,我只想和你生儿育女……”
  这几句话听着分外刺耳,像利器刮在玻璃上那样分裂人的神经和感官,陶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刹时向头部涌去,完全是下意识地,象扔手榴弹一样,她将手中的茶杯砸向了华烨,一片片金黄的柚肉沾在华烨的衣领上,杯子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华烨的话戛然而止,客厅内冷如冰窖,静如子夜。
  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令陶涛惊慌,她冷漠地咬了咬唇,清晰地说道:“华烨,其实这我们这样的对话已很苍白,没有任何意义。从你嘴里说出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小时候学过‘狼来了’那篇课文吗?一个放羊的孩子爱撒谎,其实我想他可能是想得到别人的关注吧,一次次骗牧民们说狼来了,前几次牧民们赶上山来打狼,发现被骗,后来就不来了。有天,狼真的来了,不管孩子怎么叫怎么喊,没有一个人理睬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狼把羊给吃了。你现在就是那孩子,去看许沐歌的父亲,骗我说去滨江出差,你说不与她联系,却与她一直有邮件往来,你说有应酬却是为了去看她的首场演出……平安夜,你去医院看望她,对我说是喝酒的朋友……今天,我主动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听你怎么说昨晚的事。华烨,你真没有让我失望。当你撒着谎时,心里面坦荡吗?欺骗我、羞辱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华烨腾地站起,勃然大怒,“小涛,有些事件我是处理得不好,伤了你的心。但是昨晚我没有骗你。”
  “需要我提供人证、物证吗?客厅里是狂欢后的残影,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撕破的安全套的袋袋,床上有女人的长发。如果真的激情难抑,可以去客房呀,不然也得把我的照片从床上拿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那不是我……”华烨惊住了。
  “那么是谁呢?”陶涛真想为他的回答拍案叫好。
  “小涛,你要相信我,如果不信,你可以给妈妈打电话。”
  “华烨,别对我用你对付辩方律师的那一套,你想说你没有作案时间?呵,成人游戏只需要几分钟,不一定用上一个长夜。”
  “小涛,你在捕风捉影!”
  “如果是,那也是你太多的前科让我去捕让我去捉。一定要用‘艳照门'’车震门‘这样的方式,你才愿意承认吗?其实,你没必要担心,我可以帮你出个证明,你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一个字’爱‘。爱是伟大的,爱是神圣的,爱是纯洁的,爱是美好的……别人知道后,只会被你感动,只会让你的形象越发光辉、高大。”
  “小涛——”华烨沉声叫她的名字,走过来,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捏得她肩胛处隐隐作痛,然而她看着他,目光冷漠。
  “拿开!”
  他没有松手,定定地看着她,“小涛,我和沐歌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对沐歌的关心是因为……我心里面有点愧疚。虽然当初是她先放手的,可是她在做人流时,不慎损伤到子宫,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陶涛感到嗓子里突然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难畅,她拼命咽了咽口水,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在看着远方,“对,这样你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你是遗腹子,怎么能没有子嗣呢?所以你妈妈说要抓紧安排生孩子的计划,你说我们要个孩子吧,许沐歌问我有没有想过生个孩子象谁?如果我给你生了个孩子,那样你是不是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向她奔去?”
  这就是他坚持不离婚的真相吗?不孕是许沐歌的报应,与他有什么关系?所谓愧疚,还是因为爱。勉强自己与她一起,也是因为爱。
  头很晕,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了。
  他不是把她当孩子,也不是当傻子,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生育的工具。
  呵呵,呵呵……有趣……
  华烨的手蓦地收紧,她重重地撞到他胸前,不得不抬起头,与他脸贴着脸。“如果只是想找一个给我生孩子的妻子,我大可以找我们圈里的,而不一定是你。”
  “圈里的?”他还是把她划在另一个圈中,心绝望到碎裂,有一会,只能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难道你选我是因为你爱上了我吗?”她笑眯眯地歪着头问,没心没肺的样。
  华烨默然地盯着她,嘴唇有点微微发抖。
  她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了,也不想再看他一眼。
  没有必要再指责下去了,一切已了然。
  她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推开了他紧捏她的手,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涛,你去哪?”他跟在后面,想抓住她。
  她一闪,“回我的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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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术部的聚会从来没什么新意,不是吃饭就是K歌。今天为左修然破例了,又吃饭又是K歌。吃饭时,白加红,一个个喝得不少。进了歌厅,龙啸潇洒地向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让再送两扎啤酒过来。
  “你还能喝吗?”左修然是明早的早班飞机,所以今晚优待,只要意思到就行,没有纵饮,他是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之一。
  另一个清醒者是陶涛,她表现非常好,主动敬了几轮酒,次次都是杯底朝下,别人敬她的酒,她也是爽气地一饮而尽。
  “此去经年,便纵是良辰美景,我与何人说?与君今日相别,再见面是哪年哪月?”龙啸端起满满一杯啤酒,摇头晃脑,慢慢低吟,“所以,左老师,干,人生得意须尽欢。”
  “干!”那边,陶涛接得很快,凑过身,与龙啸重重地碰了下杯,“我最响应领导的号召。”
  “对,对,你是好员工。”
  陶涛俏皮地伸出舌头舔了下杯沿,然后咕噜咕噜地大口喝着,象牛饮水,左修然皱起眉头,忙端起桌上的鲍鱼干递给过去,“陶涛,吃点东西。”
  “唔……唔……”陶涛没空出声,摇了摇头,啤酒沫从嘴角漫下,她一抬手拭去,倒很俐落。
  “呵呵,”她对着空杯子傻傻地笑笑,又娇憨地递上前,“左老师,倒酒。”
  “等下,我们听飞飞唱歌。”左修然接过杯子,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哦!”她闭了下眼,真转过身去。
  飞飞握着话筒,小蛮腰扭得象三月的柳枝,旁若无人地唱得正投入呢。“……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跳起来,就算甜言蜜语,也要把他骗过来。找个人来恋爱吧,才能把你忘了呀……陶涛?”
  歌声突然中止,话筒突地被陶涛抢去。“谁说男人呆男人傻,错……傻的是女人,象白痴,象工具……不听这个,换台换台……”
  飞飞皱起眉,“陶涛,你喝醉了,乖,回去休息啊!”
  “我没醉……”陶涛象孩子似的直跺脚。
  “对,对,没醉,我们欢迎陶涛来一首……”左修然向飞飞挤了挤眼睛,飞飞噘着嘴不情愿地坐回沙发上。
  “她今晚到底喝了多少?”左修然自言自语,陶涛的酒量可不小呀!
  “反正我只要看到她,她都在喝。怕是舍不得左老师走,借酒消愁。”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左修然慵懒地倾倾嘴角,飞飞捧心轻叹。
  音乐再次响起,把左修然吓了一跳,一开始便是浓郁的民族风,陶涛的声音也换成低沉的中性。
  “昨日象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明朝清风四飘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
  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
  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这什么歌?”他问飞飞。
  “老掉牙的歌,《鸳鸯蝴蝶梦》!”飞飞撇嘴。
  陶涛唱着唱着,头低了下来,直直地注视着地面,室内只有伴奏的音乐声,却听不到她的歌声。
  “陶涛……”左修然在后面喊了一声。
  “我……去洗个脸。”她把话筒往地上一扔,夺门而去。
  “不会是要吐了?”飞飞愣了下,“我看看去。”
  过了一会,陶涛和她回来了,眼眶又红又湿,象是真的吐过了,走路跌跌撞撞。
  左修然皱了皱眉,“竟然醉成这样,她妈妈还在医院呢!不行,我先送她回去,你们继续玩。”
  “啊!”众人好扫兴,“左老师怎么能走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呀,没事没事,在同一家公司,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左修然向众人点点头,扶起陶涛。
  “拿开!”陶涛“啪”地打了一下,“我不要回家,我要喝酒。”
  “好,我们出去喝。”左修然叹气,轻哄着。
  “我要喝很多……红的……白的……黄的……还有茶……”陶涛竖起手指,表情好认真。
  “行……黑的也可以。”左修然失笑。
  好不容易把陶涛弄上车,她还极不安份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路上又是唱又是笑。
  左修然将车开到听海阁,问她能不能走回家?她很大声地回答“能!”
  他信了,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拎着包包,东倒西歪地往里走去,还好,一直走在路中央。
  直到她拐了弯,他这才调头离开。上楼时,特意把手机抓在手中,考虑待会确定下陶涛是否安全地到家了。
  行李已收拾好了,就两只箱子,他扫了一眼客厅,进厨房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看到里面的锅锅碗碗,心一紧,呼吸都象停滞了。
  端着咖啡进卧室,随手拨了陶涛的电话。
  电话一下就拨通了,“到家了吗?”他问。
  “还没有。”
  他蹙起眉,掏掏耳朵,怎么陶涛的声音这么近?
  “走得真慢,干吗了?”
  “打车!”
  他愕然地看着房门,突地一下冲过去,拉开,陶涛站在门外,向他闭了闭眼,笑着摇摇手机。
  俊眸瞬即深邃如夜海。“你怎么在这?”他听到自己沙哑地问。
  “我还没和左老师说再见呢!”
第七十六章,半夜情(上)
  “哦,那再见!”他伸手撑着门框,俊眉一挑。
  她仰着脸庞,直直看向他,眼中有迷离的远烟,有流动的山水,一朵花似的笑容在她脸上缓缓绽开,“嗯,再见!”
  她俏皮地挥了挥手,象个妩媚的女人,风姿撩人地转过身去。
  他玩味地眨了眨眼,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然后失笑摇头。下一刻电梯门又开了,陶涛抿着唇,又站在他面前。
  “这次忘了什么?”他不意外,两手插进裤袋,耸耸肩。
  “左老师,新年快乐!”
  “现在才十点二十,离新年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提前说。”
  “好,新年快乐!”他深吸口气,心跳如擂鼓,满手的冷汗,站立不稳,这种青涩少年才有的感觉久违了。
  陶涛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需要我帮你按电梯吗?”他故作镇定地问。
  “不忙,我还有别的事……”她握了握拳。
  “干吗?”
  话音未落,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我想陪陪你。”
  左修然一僵,好气又好笑,这丫头都结婚半年了,怎么调个情还调得这么直白、这么笨拙,可是该死的却让他觉得很慌乱。
  “陪多久?”他迟疑了下,将她拉进屋内,关上门,低下头,只手托起她的下巴。
  她低着眼帘,并不看他,“一夜!”回答很清脆很果断,颤抖的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了下去,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裤扣上,摸索着就要解开。
  他眯起眼,拦住她的手,“为什么?”
  她以为他嫌时间长,噘起嘴闭了闭眼,“那就半夜,一小时也可以。”
  左修然笑不起来了,责问道:“你想玩一夜情?”
  “对!”她答得很大声。
  “为什么要选我?”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微怒。他玩过一夜情,甚至不排斥一夜情,成熟男女生理需要,共同度过一个浪漫迷奇的春宵,没什么的。可是,陶涛不可以。
  为什么呢?陶涛停止了动作,乌黑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好象这个问题很复杂。因为她很冷,她想汲取温暖;因为没有珍爱自己的理由了,她只是别人的一个生育工具,她是忠贞还是随意,没有人会在意;因为她想知道出轨是什么感觉,怎么可以让华烨那样乐在其中;因为左老师就要走了,他很花心,以后再也碰不到,可是他对她很好,和左老师上床,给她安全感,没有后顾之忧。
  呵呵,想得周到吗,她就要变坏了……她就要和从前的陶涛说拜拜了……
  “你不愿意吗?”长睫颤栗了两下,她对上他冰冷的视线。
  “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我不碰有夫之妇,更不会和一个醉鬼上床。”
  “我没醉。”她腾地站直,还把腰板挺挺正,“我的神智很清晰,我知道我在干吗。只要是女人,迟早都会成为有夫之妇,你又没加定语,是将来的有夫之妇,还是现在的有夫之妇。其实,你之前碰的都是有夫之妇,所以这不算是什么原则,我有机会的。”
  “陶涛!”
  左修然给吓住了,想不到她回答得如此神勇,俨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到!左老师,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讲话?或者我们把灯熄了好好地说……”
  左修然真的想吐血,她真是一点都不迂回,直接而又简捷。
  “你给我正常点,不然我一脚把你给踹出门。”他可不是什么圣男,这一晚上,他尽牵挂她了,现在她还这样来折磨一通,他真想把她给生吞活嚼,咽进肚子里,心才会安宁。
  “左……”她象叹息,又象在吹气,柔柔地盯着他,摸着裤扣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蓦地方向一转,摸到了裤子拉链,刷的一下就拉下去,紧接着把手伸了进去……
  她不见得很熟稔,可是越是笨拙越有魔力。
  血液象酒精那样,腾地一声象被一根火柴点着,滋滋地向身体的某一点涌去。
  他和陶涛讲过,男人没有那么脆弱,只要女人稍微一撩拨,就会勇猛有力、强硬如铁,何况这个女人还是陶涛。
  他气息加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在刹那间苏醒、活跃,狂乱不安地叫嚣,他用力闭了下眼,托着她下巴的手一转,两手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推离自己滚烫的身子。
  “陶涛,你要来真的吗?”他凶狠地问她。
  “比真理还真。”她看到他眼中有一团墨色,渐渐深沉,隐隐透着危险,她瑟缩了下,仍清晰地回答。
  她没有从前,也没有将来,今天不值得珍惜,不要别人动手,她要将她这件瓷器摔得粉碎。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一咬牙,猛地弯腰抱起了她。
  “去……哪?”她一震,惊恐地问。
  简短的答案:“上床!”
  刚才的勇猛瞬间灰飞烟灭,她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襟,嘴唇抖抖地。
  他将她“咚”地一下摔到床上,“等下!把灯熄了。”她滚到床里,拉过被单,恳求道。
  他板着脸,好似没有听到,飞快地脱去毛衣、村衫,拉下拉链,长裤慢慢地往下褪去。
  “左老师……够了……够了……不要再脱,我道歉,结束吧……”理智迅速回头,她双手捂着眼睛,哇地哭出声来。
  出轨并不容易,她很没用,也窝囊,她心里面有座叫做婚姻的塔……她翻不过去。
  “笨蛋!”他低咒一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释然,郁闷地把衣服捡起来一件件地再穿上,无力地瞪着床上那个哭得象泪人儿的人,“下次不要再做这蠢事,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愿意中途喊停的。”
  床头的灯光将她的皮肤映得雪白,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从指缝里滴落下来,他叹了口气。
  “嗯,嗯……”她拼命点头,哭得更凶了。
  过了半晌,她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一抬头,正对上左修然的视线。他仿佛就这么看着她,从头到尾都静静地,深黑的眼底有极淡的光在幽幽转动,仿佛有着某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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