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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林笛儿

_23 林笛儿(现代)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诸航,你在想什么?”声音是从她头顶处传过来的,她一点都没发觉,一双长臂搁在她的腰间,将她和小帆帆一同环在怀中。
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接一声。
她想起了徐志摩,但不能告诉他。
55,夜未央,庭燎之光(一)
车子停在一胡同口,推开车门,踩在光滑的青色地砖上,仿佛推开了沉重的历史大门,时光倏地倒退,王候将相一一粉墨登场。
这条胡同是有故事的胡同,里面有几处院落曾经的辉煌至今还被北京人津津乐道。
在车上时,诸航问卓绍华:“你家不会住中南海吧?”
开车的勤务兵死死地咬着*,以免忍不住会笑出声。
“这辈子估计没那可能,失望吗?”卓绍华好整以暇地瞥过去一眼。
失望当然是有的,那个地方不是买门票就能进去参观的,而且听说那儿守卫的士兵和国旗兵的选拨条件一致,都是军中精英,不仅技术过硬,还要求模样英俊。
首长爸*家从外面看就是一普通院子,大门是红色的,已被岁月摧残得斑斑驳驳。
门拉开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表情严峻的勤务兵冲他们点点头,没有笑。
迎面是一道白色的影壁墙,绕过影壁,才发现院子极大,有游廊,房屋的门窗瞧着很复杂,木质的,雕刻着繁复的花样。穿过游廊,是中院,院中有两棵大树。
“这棵是海棠,那棵是紫薇,都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卓绍华说,“前院住阿姨和勤务兵,中院是会客室、书房、客房,后院是爸*休息区。我妈妈虽然做的是保护古树木的工作,但她喜欢的是玫瑰和百合,后院有栽,不过这个季节看不到。哦,我们去看水仙。”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帆帆:“不去!”坏家伙这一路颠簸,睡着了,真是羡慕,不用面对陌生的人。
卓绍华停下脚步,眼中蕴满笑意:“爸妈在帆帆百日这天让我们回来吃饭,其实意义很深刻的。”他没有讲出口的是,卓明也是借这个机会,让自己下台阶。天下没有斗得过子女的父母,他们终于接受帆帆和诸航了。
僵了许久的局,和了。
对于他来讲,这一步太重要!
“百日是特别的日子?”其实不想成为这院中的一员,纯粹来做个客,压力也没那么大,至少遍眼所及,都是文物。
哦,女主人出现了。
欧灿站在台阶上,一贯的雍容华贵,“在北京,百日长辈要为宝宝祈福迎祥,亲朋好友都要送贺礼。”
卓绍华平静无波地叫了声:“妈,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难道还要点起鞭炮迎接么?”跟着出场的是卓明,一身便装,但那脸上的表情依旧庄严肃穆。
诸航咧开嘴,冲他们笑了笑。某些人久而久之从事一种职业,然后语言、表情就会不知觉的职业化。
“还是不要了,帆帆睡了,会被吓醒的。”卓绍华清咳一声。
卓明默默扫了小帆帆一眼,背着手又进院了。
诸航没有看错的话,他好像有点失望。
欧灿是有大家风范的,既然让卓绍华三口来了,就绝不会使脸色。谈不上热情,但肯定是礼貌的。
只是家宴,于是便放在后院,不受外人打扰,参加的人还有卓阳夫妇,他们来的时候比卓绍华他们晚一点。
卓阳气色还好,晏南飞不知乍的,瘦得颊骨都突出来了,大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双肩垮着,下颚忽然多了一堆松皮,眼袋呈现,完全不见从前的从容儒雅。
连卓明都关心地问他有没去医院检查*体?
卓阳替他回答的,查过了,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最近食量减少、睡眠也不好,烟抽得凶些。
工作压力大?卓明又问。
晏南飞从进来就一直在看诸航,他疲惫地笑,没有,就是年岁不饶人。
欧灿很细心,给帆帆准备了金制的长命锁、长命铃、麒麟,卓阳则送的是银制的盘、碗、汤匙、筷子一个系列,做工都非常精致,看着都像艺术品,一点也不俗。
可惜接受礼物的坏家伙不太领情,睡得沉沉的,首长一幅受之泰然的样,出声道谢的只有诸航,谁让她在户籍上是坏家伙的“母亲大人”!
上梁正了,下梁才不会歪。
三个男人谈工作,欧灿和卓阳聊保养,诸航盯着小帆帆的睡颜,气氛很家常很和谐。
阿姨过来问可以开饭了么?
“诸航,把帆帆放床上睡吧!”卓绍华指指卧室。
欧灿微微抬了下眼皮。
抱着坏家伙不好吃饭,也怕烫着,诸航应了,起身去了卧室。
几个人围着餐桌坐下,阿姨特别用生姜煮了花雕,趁沸腾时端上桌,男人喝觉得不带劲,但暖身。
先上的是几个小菜,接着是热腾腾的菊花锅,卓绍华刚斟上酒,诸航抱着帆帆又出来了。
“怎么了?”
“床上有刺。”诸航小声抱怨。
欧灿笑得很僵硬:“怎么可能,今早阿姨刚换的床单!”
诸航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坏家伙一挨床单,后面像多了双眼睛,肚子一挺,就呜呜的闭着眼睛哭。抱回手里,他就没声。我试了几次都这样。”
“这样啊,那是他认生。”欧灿尴尬地说道。
板着脸的卓明冷冷说了句:“还不是来家太少,以后要多跑跑,熟悉了就不会了。”
“好的,爸爸!”卓绍华眉梢眼角都是笑,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笑意。
晏南飞给诸航的盘中各样的菜夹了一点,又盛了碗汤凉着,温和地问:“一只手吃得起来吗?”
“吃不起来,你喂他?”卓阳表情像是说笑,语气却有点生硬。第一次她也在场,晏南飞的注意力却没放在她身上,虽然是晚辈,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卓绍华把桌角的辣油挪到诸航面前,笑道:“别这么宠她,不然,我以后更拿她没办法。”
“这么年轻就给你生孩子了,你还想怎样呀?”晏南飞笑得一点也没温度,像在指责。
“姑夫说的是,我会惜福的。”卓绍华微笑,眼底柔了又柔。
诸航专注吃菜,她今天只是来跑龙套,乍就成了主角?唉,天然发光体,尘埃满面,还是灼灼生辉。
嘴角上扬,她笑得诡异。
“绍华,小诸爸妈是哪天到?”欧灿亲切地问。
诸航上扬的弧度哗地挺直,她扭头看卓绍华。
“小年夜!”卓绍华舀了一匙汤,在嘴边吹着。
“那天订个餐厅,大家见下面。”卓明发号施令。
“嗯!”卓绍华把汤凑到诸航嘴边。
诸航含着汤匙,用眼睛发问:“现在是什么状况?”
卓绍华冷静地回道:“军用飞机不是公共汽车,买张票就能搭。每次飞行,里面的成员都要留下详细资料。”
“那为啥要让他们搭?”诸航简直是声嘶力竭了。
“你想他们了,这是来京的最好办法。”
诸航很想吐血。
“这个汤不合你口味?”卓绍华体贴地问面容扭曲的诸航。
端着菜进来的阿姨委伤了,她在卓家都呆二十年了,做的菜没人挑剔过。“我从昨晚就开始煲这锅汤了,菜都是我动手挑的,很新鲜,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诸航笑得咬牙切齿,“我也觉得很美味,再帮我盛一碗。”
“别喝太多,后面还有几道菜呢!”卓绍华没有依她。
诸航火已经燃到嗓子口了,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小帆帆醒了,黑黑的眼珠转来转去,这陌生的环境让他新奇。
她借口花雕危险,抱着他去了隔壁的起座间。再呆下去,她会拍案而起。
“小帆帆,如果我和首长吵架,你会站在哪一边?”她问道。
小帆帆*笑,不言不语。
“肯定帮他,对不对?我和你没有任何血缘的。”突然伤心了,这一次,真的和首长有点生气。他该知会她一声,爸妈年纪这么大,如果知道她替人代孕生孩子,会吓出人命的。还有姐姐,要失望成什么样子。
不敢想下去,真希望佳汐还活着,那么每个人的归宿都会非常圆满。
“小帆帆,你干吗会喜欢我,我对你又不好,咬过你,让你哭。。。。。。”如果没这么喜欢,她该很果断。
现在,剪不断,理还乱!
小帆帆把*的手指拿出来往她嘴里塞,仿佛让她不要叹气。
“我被你爸爸气饱了,你自己慢慢吃。”推开那小手,一头黑线。
小帆帆吐着泡泡,想引起她的注意。
“他是不是很认生?”卓明站在房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帆帆。
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顺着话音一同看过去,只只溜圆。
“没有呀,帆帆人缘很好的。”诸航打起精神,瞧见卓明嘴角直抽,像要中风似的,“你。。。。。。想抱他?”她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么?”很多年了,他没这么紧张过。
“感谢不尽。”诸航笑道,“我两只胳膊早酸了。”
卓明忙端正地坐下,伸出双臂。
诸航递过小帆帆。小帆帆两腿一蹬,嘴扁了起来,脸往诸航怀里埋。
“他好像怕我。”卓明苦笑。
“不是!”诸航蹲下来,扳过小帆帆的小脸,指着卓明的鼻子,“小帆帆,这个头发里面白外面黑的、额头上有个疤的人是爷爷哦!是你爸爸的爸爸,你是爸爸的儿子,所以你们是家人。家人要互相关怀友爱的,不可以装酷,嗯?”
卓明看着那只在眼睛前挥来挥去的手指,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乖乖让爷爷抱下,爷爷可是大将军,骑过马、扛过枪、杀过人。”诸航继续说服教育。
“咳、咳。。。。。。我没杀过人。”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总体来说很和平,除了台湾问题。
“知道,杀的是鬼子,不是良民。”诸航不着痕迹地把小帆帆挪到卓明的胳膊里,小帆帆死命地拽着她一只指头,生怕她会丢下他不管。
诸航只得蹲着。
卓明如捧至宝般,身子绷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
“大首长,你放松,放松,帆帆没那么娇气,是不?”
大首长?眼睛也抽了。
帆帆小手摸着卓明下巴,小气巴拉给了个笑脸。
“他是不是在对我笑?”卓明激动得*都抖了,哪里像是个战场上呼风唤雨的指挥者,完全是以孙为天毫无原则的慈详的爷爷。
“他哭起来可不是这个样。”诸航调侃地挤挤眼睛。
“我以为卓家不可能有这份福气的。。。。。。”卓明脱口感叹了下,觉着不妥,又正正神色,“欧灿说你最近在考试?”
诸航呵呵一笑,“想去哈佛读书。”
“你这么年轻,该有点志向。但中美双方因为*,最近关系有点紧张,将级以上的亲属,一律不能出国,要不在国内找所学校念,我帮你联系。帆帆现在也小,和妈妈不要分别太久。”
“这个以后再说吧!哦,你抱紧帆帆,我接下电话。”诸航听到包包里的手机在响,忙拽回指头。
小帆帆到没抗议,但要看着诸航,一看不见,就大声叫嚷,小腿蹬得像练杂志。卓明慌作一团,根本抱不住,只得大叫:“绍华,绍华!”
卓绍华走进来,抱过帆帆,“帆帆,你可把爷爷吓着了。”
“没有的事。”卓明什么险境没面对过,从没被谁吓住,一张沧桑的面容微微窘然。
“虽然年纪小,但挺有责任心。”他如是评价诸航。
卓绍华亲亲帆帆,笑!爸爸很少夸奖人的。
“首长,”诸航慌里慌张跑进来,“我。。。。。。要去下医院,姐夫出车祸了。”
“我送你去。”卓绍华立即说道。
“不要了,帆帆看不到我,再看不见你,不知闹成怎样。我打车过去。”
“我送航航吧!”晏南飞闻声进来。
卓绍华沉吟了下,“好,麻烦小姑夫。诸航,你别着急,我把帆帆送回家,就赶过去。”
这个时候,诸航来不及想别的,胡乱点了点头。
56,夜未央,庭燎之光(二)
“他是你姐夫?”急诊室门前,这句话晏南飞连着问了两遍。
诸航发不出声音,只得点点头。骆佳良的样子太骇人,头发和脸上都是血,一双眼睛费力地睁着,灰色的羽绒服撕破了,裤子上沾着雪和泥。
还好,人是站着的,虽然那腰佝得比平时更厉害。从侧面看,快成一把弓了。
诸航跑进急诊室,医生在给骆佳良上药。
“姐夫!”诸航到此刻,紧绷的神经才慢慢缓过来。
“航航!”骆佳良扯动面皮,想笑一下,却疼得直咧嘴,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你没告诉你姐姐吧?”
“我没顾得上,接到电话就跑过来了。”诸航小心地拖过一把椅子,把他扶坐下。
骆佳良偷偷舒了口气,“那就好,千万别告诉盈盈,她会担心的。”
这一句话里的“盈盈”让晏南飞才证实,眼前这个佝楼着长相普通的男人真的是诸盈的老公。一时间,如同雷击,整个人定在那里,脑里眼里都是泪,心中有把刀,一下又一下割着,疼得不能呼吸。
诸盈,那宛若清莲般的女子-------
他摸摸眼睛,却是干干的。
“现在不说,事后姐姐知道,还不是会后怕。”诸航瞪着眼睛。
“能瞒一会就一会。”骆佳良咝咝抽气。
诸航询问车祸的情形。原来骆佳良去郊外,因为下雪,视线不太好,路又泥泞,有辆车迎面驶来,摩托车的前轮打滑,方向失控,就那么撞了上去。
“车全没用了。”骆佳良连连叹息。
“你现在还在想着那车?”诸航简直气晕,“如果你出啥事,你想过姐姐和梓然吗?你头盔呢?”
骆佳良小心翼翼朝旁边看看,诸航这才发觉旁边还坐着个学生样的女孩,怀里抱着个文件袋,也是一身泥污,手背上一片腥红,瞪着他们的目光是愤怒的。
“你朋友?”诸航*哆嗦。
骆佳良,“不是,是客人。”
“客人?”
“航航,你身上有没有一千块?”
“干吗?”
“那位小姐今天要去厂区送文件,这一摔,耽误她时间了,照理咱们要赔偿人家。”
电光火石之间,诸航突然惊醒,“姐夫,你。。。。。。用摩托车载客做生意?”
骆佳良羞愧地埋着头,“盈盈也不知,你千千万万帮我瞒着。”
诸航窒息,这就是姐夫所谓的忙碌,所谓的加班,那天在火车站看到的女郎应该也是客人,所以头盔是要给客人戴,他才摔得满头满脸的血。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痛心地问,姐姐和姐夫在北京的收入并不是太低。
“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问。乖,身上没那么多现金,就去银行取。我那一摔,手机和钱包都丢了。交警大队查出我做黑车生意,肯定还要罚款,不知会不会通报单位。唉,车又毁了,这一天,损失真是惨重。”这些和身上这点外伤一比又算什么呢?骆佳良心事全上身了。
诸航看看姐夫,没有再问下去,拿出钱包看看,真没有那么多现金。“姐夫你没吃午饭吧?”
“我现在吃不下。”
“你等我一会,医院附近就有银行,我去取款。”诸航匆匆往外走去,到门口,才想起晏南飞来。
晏南飞一直站在走廊上背对着急诊室。
“小姑夫,谢谢你送我。我姐夫只受了点外伤,现在没事了,我留在这陪他就行,你回大首长家接小姑姑吧!”
晏南飞一点点收回散在外面的视线,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不要出去了,钱我这儿有。”
诸航急忙摆手,“不用的,我去取一下就几分钟,很方便。”
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缓缓收回。
“小姑夫,我走啦!”诸航转过身。
他应该算是个绅士,和女士散步时,会礼貌地让女士走在里面,倾听女士讲话,保持温和的微笑,时不时插一两句,不让气氛僵硬;一块出去吃饭,替女士拉椅子、挂大衣,把女士爱吃的菜不着痕迹挪过去,吃完饭,在恰当的时间把女士送回家。
但是,做那些时真的仅仅是为了表现一种良好的修养和风度,从内心涌动的温柔并不很多。
这四十多年,他很懂珍爱自己,即使卓阳,也不会让他愿意付出全部的生命。
诸航走到走廊的尽头,拐弯,下台阶,穿过一个院落,便是医院大门。
他的心突然狠狠地一抽,头皮阵阵发麻,浑身紧绷着,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航航这么慌乱,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怎么办?
“航航!”他恐惧地大喊,回过头来的诸航满脸讶异。
他努力保持镇定,“气温这么低,你把帽子戴上。”心,细腻如发,感情丰沛如一座矿藏。
诸航眨巴眨巴眼。
“走路要靠右,看到车过来,你停下让它先走,不急那几秒。不要在银行外面数钱,碰过钱的手要洗洗再吃东西。”
诸航摸摸自己的头,体温挺正常,没发热,那么,不正常的人是小姑夫喽!
“知道啦,小姑夫!”她成年已经有N年了,再听这些话怪怪的。
“不行,我还是陪你去。”想想还是不放心,走过去欲牵诸航的手。
诸航没配合,“小姑夫,我改天再陪你玩儿,你也瞧见姐夫那边一摊子的事,我很忙。再见!”
她一溜烟跑远了,没留神他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站了一会,又回头去了急诊室。
骆佳良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比刚才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他咳了两声,骆佳良抬眼,眉头皱着。
“你好,我。。。。。。是和航航一块过来的。”
骆佳良唯唯诺诺地笑,“啊,我没注意到。呵呵,你是航航的?”
他沉默,眼眨都不眨地看着这张狼狈不堪的面容,那种撕裂的痛又漫了上来。
诸盈怎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他仍然不能说服自己相信。
“瞧你的气质这么清雅,应该是航航的导师吧?”骆佳良自作聪明的猜测。
他没有否认。
“我家航航可会读书了,一点都没让我们*心。这些年拿了多少奖呀,随随便便编个游戏都能赚一大笔钱。做她的导师也轻松吧?”
晏南飞脸色刷地变了,他不喜欢骆佳良说起诸航时那种骄傲、得意,还“我家航航”。
“我认识几位公安局的朋友,可以托他们找到交警大队,让他们不要追究你的黑车事件。然后再请他们找那货车司机,按照惯例,他应赔偿你一辆新车。”
“真的?”骆佳良喜出望外,“你那个朋友靠谱吗,呵呵,我的意思是,他的来头有那么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骆佳良,“对于他来讲,这只是件小事。”
骆佳良终于喜笑颜开,“谢谢,真的太感谢了,你简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等于救了我的命。要是这事传到单位,领导不开除我,也没有好果子让我吃。”
“你很差钱?”
骆佳良傻笑,“日常开支还行,普通人家,能混。航航不是要出国留学吗,这个得用大钱。岳父岳母年纪大,以后想接到北京,房子太小,得换个大一点的。你了解的,公务员就几个死工资,撑不死饿不死,所以得想想办法。北京人流量大,春节期间载客生意很好做。唉,其他的,我也不擅长。”
诸盈过得没有她讲得那么好,是吗?
他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骆佳良,“载客是条捷径,却不适合你这个年纪,也不能长久。如果你想换份工作,我可以帮忙,薪水会非常优厚。”
骆佳良诚惶诚恐地接过名片,“咱们非亲非故,不能麻烦你。”
他淡淡抿了下*,点点头,“再会!”
仿佛天气知应他的心情,雪大了起来,夹着几片纸屑,狂舞着,路人纷纷掩面疾行。
他看着诸航进了医院,才开车离去。
手机上有十个来电未接,都是卓阳的。这是卓阳的生气方式,一个接一个的给他打电话。通常在第三个时,他便会接,放柔了音调轻哄她,她便会消气。
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可以生气的事件,无非是为度假的地点、去哪家餐厅吃饭有分歧,他顺从她便好。
他合上手机看着前方,刮雨器不住来回刷着车玻璃,雪大得什么也看不太清楚。天气预报失灵了,这场雪比前面的那场雪大多了,人行道上很快就积满了雪。
卓阳已经到家了,换了宽松的家居装,坐在客厅看时装杂志,听到开门声,头没有抬。
他没有出声,去更衣室换衣服。
“南飞,你是不是很喜欢绍华的小老婆?”卓阳一甩杂志,阴冷地冲到他面前。
57 夜未央,庭燎之光(三)
晏南飞解钮扣的手一滞,转过头,面容僵冷如岩石,“卓阳,如果你做不到理智,那么就暂且沉默。
被怒火烧得早已无从思考的卓阳,根本听不出他话中的警告,只想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呵,你在回避,你在掩饰你龌龊的心思,你和绍华一样,也喝了那个女人的**汤,认不得东南西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献给那女人?”
“卓阳,”晏南飞一声低吼,卓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嘴巴半张。
“绍华是你的侄子,诸航才满二十二岁,作为他们的长辈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羞耻吗?平时怎么任性、骄横,我都可以包容,如果你再这样口不择言,我。。。。。。”他无力地叹息。
“你怎么样,说呀?”卓阳咽不下嗓子口的火气,不过,音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你就没检点下自己,为什么遇到诸航的事,你就像变了个人。”
“我喜欢诸航。”晏南飞脸上浮出轻浅的苦笑,再也不愿遮掩,再也不想隐瞒,他想捡回遗失的时光,想弥补自己欠下的责任,想自豪地对全天下的人说他也是一个父亲,想把所有所有的爱晒在阳光下。
卓阳惊愕,“有。。。。。。多喜欢?”
“这种喜欢不是你理解上的龌龊喜欢,如父亲。。。。。。。对。。。。。。独女。为了她,我可以舍弃我的生命。如果有人伤害她、侮辱她,我会倾其所有去保护她。”一道锐利的冷光掠过他的眸子。
卓阳跌坐在椅中,整个人像站在冰窖之中。“晏南飞,故事编得也要像一点。我知道你不讨厌孩子,但至少找个年纪小一点的做寄托对象吧!她多大,你多大,生得出来吗?难不成,像那些大款爱找小明星做干女儿?”她嘲讽地哈哈大笑。
“去趟洗手间吧!”晏南飞漠然地把解下的钮扣又扣上,挂在衣架上的围巾又回到脖子上。
“干吗?”
“照下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想想自己说的话。然后洗个冷水脸,静一静,我今晚住外面。”
“你敢出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回来。”
“卓阳,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还是一点都不了解我。”晏南飞自嘲地挑挑眉,带上门。
男人冷起来,比冰还要寒。男人不似女人口是心非,决定下来的事,便会所向披靡地勇往直前。
身后咣地一声器皿碎裂的声响,应该是茶几下那只水晶大花瓶,可惜了,还是从英国买回来的给卓阳做四十岁的生日礼物。
他叹了口气,按下电梯的下行键。
四十多年来了,第一次离家出走,好笑吗?不,是无奈而心酸。他想和卓阳好好地讲话,现在的她什么也听不下去。
夜黑得像一团墨汁,真让人担心明天会不会放明。他深吸一口清冷的风雪,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明天依然如常降临。
街上的人和车都很少,只有扫雪车和环卫工人紧张地在街道上忙碌着。雷克萨斯在风雪中缓缓行驶,车外,两边的霓虹给雪花镶上七彩的光泽。不管是不是北京人,这个时候都有个归宿。
他的归宿在哪?
********
医生要求骆佳良留院一晚观察,因为头部着地,防止有内伤。诸航把搭车的女生打发走了,晚餐就在医院的餐厅买了两碗清粥。骆佳良那样子,十天半个月不能碰酱油、辣椒了,但愿不要留下太明显的伤痕。
“姐夫,你又撒谎?”骆佳良给诸盈打了个电话,老生常谈,在单位赶材料,得熬一夜。
诸盈信了。
骆佳良呵呵笑,“能瞒一时就一时。明天至少不会太吓人。”他摸摸脸,肿得像个大脸盘,“梓然今天开始放寒假,五好生呢,*妈在家给他榨鸡翅慰劳他。他说给我留两支,给小姨留两支。”
“咦,怎么舍得?”诸航撇嘴,把吃好的碗筷撤下,到洗手间挤了个热毛巾给骆佳良擦擦手。
骆佳良有点累,躺下休息了。诸航只留了一盏柔和的壁灯,到走廊上给卓绍华打电话。
首长那个土成文物的传统铃声在楼梯口响起,她吃惊地看过去。
卓绍华含笑,和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握手、颔首,寒喧了几句,这才朝诸航这边跑来。
诸航异常郁闷地抓抓头,阔步过来的首长像一道炫目的光,强烈得逼视他的存在。她不得不承认,即使蒙上眼睛,也已无法忽略光的照耀。
他应该是非常忙的,但是关于她的事,细想想,他总会挤出时间过问,其实她并不是他的责任。
“我刚和院长一同去找了急诊医生,问了下姐夫的情况,夜里如果不出现呕吐、头晕,明早就能回家。不用担心,这只是以防万一,医生分析过CT片了,头部没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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