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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林笛儿

林笛儿(现代)
摘星 / 作者:林笛儿
0,坏主意
只有咒语可以解除咒语
只有秘密可以交换秘密
只有谜可以到达另一个谜
但是我忽略健康的重要性
以及等待使健康受损
以及爱使生活和谐
除了建议一起生一个小孩
我没有其他更坏的主意
你正百无聊赖
我正美丽
----摘自《夏宇诗集》
《让爱》完结后,一直让自己放空。
其实一本接着一本的写,我真的无法保证书的质量。我不是天才,必须要沉淀、大量阅读,然后才能重新起步。
新书开坑还是有点早,幸好这个故事早就准备了。
这一阵,看夏宇的诗,看朱德庸的漫画,看各种各样的报道。
有两篇报道想放到博客上的,想想作罢,那可是超级剧透,原谅我故作玄虚。
夏宇是台湾早期比较辛辣的诗人,连席幕蓉都感叹她的诗奇妙至极。读她的诗,如饮浓烈的酒,浅眠都会沉醉。
甜蜜的复仇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腌起来
风干
老的时候
下酒
太过浓烈的爱,真的如火,灼伤了别人,也会灼伤自己。
《摘星》里的爱都是暗流、微风,来的时候不察觉,消失了也没有特别的悲伤,说实话,我喜欢这样的。
爱得轰轰烈烈,必然跌得粉身碎骨。
这文虽然是以婚姻作为开始,但算不上是围城里的故事,这个婚姻用女主的话讲是“惊世骇俗”,不能用平常心看待,所以讲这书还是个爱情传奇。
朱德庸是个智者,他说婚姻是一场华丽丽的意外,爱情则是神经病,搞不清哪天会发作。
爱情是骗局,婚姻则是结局。
病是发作了。
在这文里,后面那句话要反过来讲,婚姻是骗局,爱情才是结局。
我自己总结这篇文应是小文艺、大狗血、恶趣味,但还是现实的。
每件事的起源都真实在这个社会上发生过,但是人物与情节被我夸张了。而且我不愿把人物写那么脏,哪怕讲文没深度。
浮浅也好,千篇一律也好,我只写喜欢的故事给喜欢的人看。
一个时期一种心情,笔下的文字肯定也不同。前面的文过于沉重、灰暗,这篇应是轻松的,不排除小虐。
但愿在文笔与情节上有小小的进步-----我的奢求。
好吧,矫情打住,故事开始!
1,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一)
这是深秋的下午,阳光很浅、很远。
诸航缓缓张开手掌,等待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
树有点老,她一个人张开双臂都不能抱拢树身。枝干上吊着一个木牌,是园林处发的,上面写着:书名法国梧桐,树龄一百五十年,国家一级珍稀树木。有点夸大其词了,北京古树名木之多,为国内城市之最。那些王府将相的旧宅,动不动就见一棵几百年的老树,目睹过几朝几代的战火硝烟、英雄柔情,这种百年的只能算一般般。
不过,它今天也有幸目睹本世纪一件惊世骇俗的奇闻了。
想到这,她笑了,三份俏皮,四份搞怪,还有三份无奈。
梧桐枝叶长势茂盛,前两天下过一场薄霜,打黄了枝叶。阳光好不容易穿透进来,落在掌心只有零碎的几滴,到是从另一侧倾斜射来的光线落在地上,拉长了她的身影。
那身影,猛一看真有点吓着。
纤细瘦削的身子上仿佛倒扣着一口巨大的“锅”。
轻拍那“锅”,里面还有人回应,像对面敲鼓,你一下,我一下,非常有节奏。
她咯咯笑出声,这是她最近常玩的一个游戏。
二十三岁做妈妈,似乎有点早。
妈妈生她时,四十二岁。
姐姐生梓然时,三十岁。
但是-----
妈妈生她,属于超生,违背国策,家中屋顶被计生领导掀了,倾家荡产才凑齐了罚款。
姐姐生梓然,痛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难产,至今身体都不算太好。
所以-----
“诸航?”秋风送来一声男人低沉的轻唤。嗓音不错,音质华贵,只是偏冷,却多了不容人忽视的威仪。
“到!”她下意识地抬头,双腿并拢。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来讲,这个动作有点难度。
哎哟,忘了,他今天穿的是便装。
她放松下来。
“到我们了。”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嗯!”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拾级向上,好吃力哦!
男人蹙了蹙眉,向她伸出手。
她摇头,“不用,我可以。”气喘如牛。
男人没有坚持,目光却一步都没松懈。若有意外,他必然第一时间可以护她安全。
单单“英俊”两个字不能完整地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当然,他肯定是英俊的,站立的英姿永远是笔挺的,眉宇浓黑,鼻挺高挺,唇角习惯地抿着,显得有些严肃。
如果一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能强烈到令人忽略掉他英俊的长相的话,那么,他脑袋里的内容肯定比他的外表出色的多。
是这样的,你看着他,只会被他的气质所震撼,从而忘了他原来还有不错的皮相。
调整了下气息,她看了看他的左脸,撇嘴,“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周四,有点小周末的感觉,这种登记处里的空气已浮动着悠闲的粒子。
刚刚还有欢声笑语的办公室,戛地静成了一潭死水。
四位办公人员一脸惊愕地瞪着进门的两个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羞窘孕妇,一个脸上印着五根指印的俊伟男人,而且瞧着年龄就像距离不太短。
“你们是私奔?”谁傻不拉叽地冒出了一句,说完,暗暗咬舌。私奔都是去人烟罕见的天涯海角,谁到婚姻登记处自投罗网?
男人没有答话,淡然自若地从手中提着的包包中拿出证件,准备工作非常充份,连两人合照都有。
他板着一张脸,她苦着一张脸。那感觉不像是来结婚,而像是上刑场。
孕妇抱歉地笑笑,似乎害大家这么吃惊,她非常过意不去。
她又张开了手,正反转了几圈。
明了,那手指细长,男人脸上那指印,根根粗壮有力,不是她的杰作。办事人员轻轻点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二小时前,在一座外围有士兵持枪荷弹的大楼内,那个令三军官兵高山仰止的头发灰白的高大男人,抬起手,狠狠地掴了过来。
那只手,在公开场合中,一起一落,都令世界瞩目。
手掌落下时,窗玻璃都震了下。
被打的人笔直地立着,纹丝不动。
“混账!”灰白头发的男人惜言如金,就这两个字就足已说明,此刻,多么的失望,恨到了极点。
如果持枪杀人无罪,他早已一枪毙了这个孽子。
“绍华,这不像你做的事。佳汐走了还没有二个月,她却怀孕八个多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挡在两人男人中间的高雅妇人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从小到大,一直都让爸妈省心。我和你爸爸都说这军中小辈们多少都是靠上一辈蔽荫纳凉,独有你是自己努力,成为军中最年轻的少将。佳汐过世,我们都体贴你心中不好受,可是你绝不会做出荒唐的事。这。。。。。。”
妇人眼中含泪朝门边的沙发瞥了一眼。
她摸着肚子,回过去一记抱歉的微笑。到底是知书达礼人家,并没有把情绪波及到她,只是视她如空气般。
他叫卓绍华,佳汐是他结婚四年的妻子。二个月前,一场小感冒就夺去了她的生命。医生讲是心肌埂塞。看看生命如此娇弱,花朵一般,不堪折。
她同情地叹息。
“我们该怎样向佳汐爸妈交待?若不是有医生证明,人家会怀疑佳汐是你谋害的。”
“欧灿!”灰白男人高声厉吼。
她偷偷吐舌,栽脏呀!
妇人忙闭上嘴,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不会在外人面前哭出声,虽然她心中已一片汪洋。
令她骄傲的儿子呀,三十三岁,就这么被这件桃色事件给毁了。而这事件,无论用什么方式捂都捂不住。
“对不起,这是事实!”卓绍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爸爸、妈妈,我决定今天和诸航去登记,她怀了我的孩子。
这是男人必须扛下的责任,无关爱情。
“你给我滚,我只当没有生过你。”灰白男人背过身,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咆哮。
“卓明,这样子不行的。。。。。。”欧灿去拽他的胳膊。
“不要再讲了。”灰白男人果断地摆了摆手。不然能让那个还像个孩子样的女人去堕胎?
“爸、妈,对不起!”卓绍华再次道歉,转过身来。
她看到他神情紧绷似化石,眼中一片凄冷。
“再见!”她起身跟上,出门前礼貌地回头道别。
欧灿眼中射出仇视的冷光。
勤务员开的车,在车上不便多讲什么。但她还是没忍得住,他爸妈那样太让人可怜了,“那个。。。。。。。那个要不结婚再等一等吧?”至少该给他们一个思想准备,现在等于是晴天霹雳,会死人的。还有那个掌印,会害人胡思乱想。
“能等吗?”卓绍华看着她,目光往下挪。
昨天带她去好友成功那里产检,成功是著名的妇科专家,虽然是男性,却照样名庭若市。
诸航不喜欢他。
成功看上去像颓废的艺人,脸色苍白,头发长长的,眼神慵懒迷离,有点梁朝伟演的那流氓医生的感觉。
成功盯着B超足足有五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是个调皮的小子,在里面玩带子玩得欢呢!”
“什么意思?”卓绍华问。
她在帘子后面整理衣服,好奇地竖起耳朵。
“脐带绕颈,三道。”成功在脖子这儿比划了下。
“这代表什么?”卓绍华又问。
“代表冷不丁他就要悬梁自尽。”成功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口白牙,仿佛《暮光》里的吸血鬼。
卓绍华抿紧嘴唇,线条僵硬。
成功耸耸肩,“也别太可怕,准备剖腹产吧。这坏小子一出来,我就踹他一脚,折腾人呢!”有意无意瞄了下诸航。
“好,明天我来办住院手续。”
“那就后天手术。”成功斜睨了下诸航,用胳膊碰了下卓绍华,“告诉我,当初是不是她给你下药了?如果是,这仇我一定要报。”
“你很无聊。”卓绍华推开他。
所以他们今天向家长备报,然后登记结婚,晚上住院待产。什么叫光速,这就是!一天建座罗马城。
朱德庸说:爱情是一种梦境,婚姻是一种困境。
她作茧自缚,但愿有一天猪能破茧飞上天。
这么大个肚子,那一巴掌,到底是什么情况?登记人员心中八卦得要死,但还得按捺住,先做正事。
“诸航,你真的愿意嫁给卓绍华吗?”
“愿意呀!”对于军方的要求,老百姓还是乖乖配合比较好。
“卓绍华,你。。。。。。同意娶诸航吗?”
“同意!”干脆俐落,绝不拖泥带水。
“那希望你们。。。。。。幸福!”讲得真艰难。一般,她们都是讲:祝你们幸福,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走样了。
鲜红的公章“啪”地落下,诸航捏着鲜红的证书,有点恍惚。
木已成舟,既将远航。
“首长,下面去哪?”勤务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医院!”
成功已把病房安排好了,单人的,在最里侧,宽敞而又安静。特权就是好办事,她咕哝着,拿起手机看日期。
十月十五日,如果手术顺利,小宝宝的生日就是十月十六日了,不错,大吉大利的日子。
卓绍华没有留在医院,他可不是她这无业游民,他有许多事要安排。
成功领进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实女人,姓唐,说是请的月嫂,经验丰富。
晚上,唐嫂陪她过夜的,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早晨起来,唐嫂帮她洗了澡洗了头发。
护士带她做手术前的例行检查,注射麻醉前,卓绍华来了,成功让他在手术单上签字。
他到像没睡好,黑眸上浮出几根血丝,眼睛下方也是青的,衣冠却依然整齐洁净。
“那个。。。。。。我问个问题哦!”她清咳一声。
两个男人一同转脸看她。
“如果手术中发生意外,你是要孩子还是要。。。。。。”
“你怀疑我的医术?”成功狞笑着打断她。
“不是啦,问问而已。”这人插什么话,又不是问他。
“我告诉你,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成功咬牙切齿。
“万一呢?”
这次回答的是卓绍华,“我会以你为重。”
她心虚地咧了下嘴,汗,没有默契哦,其实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自私自利又居心叵测的女人。”成功狠狠地瞪她一眼,白袍一旋,飘然出门。
“成功是国内顶尖的产科专家,你不需要担心。”语调平淡如水。
他是在安慰她吗?
哈!
确实,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住院,之前,连小小的感冒都很少。爸爸说她就是只能吃能喝的小猪。
怀孕不算生病,是历程,是修行。
一点小紧张,没有很多。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所有的人都一个样,手术帽、口罩、淡蓝的手术衣,她还是认出挨她最近的是成功。
“都是你,害绍华落到这千夫所指的地步。我讨厌你!”成功冷哼着,伸出手,助产士放上一把手术刀。
那锋利的刀在水银灯下闪过一道白光。
她本能地紧闭双眼。
。。。。。。
“男生,三点五公斤!”
哇。。。。。。
“成医生,病人子 宫不收缩,好像。。。。。。大出血!”
“妈 的,那张乌鸦嘴,快,准备注射、输血!”
2,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二)
吃完晚饭,诸航习惯回宿舍一趟,上网看看,再洗个苹果啃着,有助于晚饭消化。
宁檬趴在窗台上,拿着望远镜四下巡睃。
那望远镜是军训时小教官送她的。
宁檬个子小小的,那双眼睛看人时喜欢眯着,像勾人似的,其实她是近视。你落花多情,她流水无意。
小教官就是被那双勾人的眼诱惑了。军训结束后,小教官一周来看她一次,有时是一束野花,有时是一袋水果。宁檬生日那天,他送了这架望远镜,说不管他身在哪,她都能看得见。
吹牛!这望远镜倍数又不高,了不得看看对方的男生楼。
一学期过去,小教官与宁檬的故事早已结束,望远镜仍完好如初。
宁檬啧啧称赞,学校真是人性化呀,男生楼与女生楼隔窗相望,窗外真是风景无限!
诸航这间正对着男生楼的水房,男生们晚上穿条小内裤在这里梳洗、擦澡,那扇积满尘埃的窗从来不关。
此时,望远镜的作用就充分发挥了。
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宁檬嘴边常挂着这句话,说时,还不住去摸鼻子,生怕不小心会流鼻血。
诸航对此从不感兴趣,她从小和男生整天厮混,从没觉着他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同屋的莫小艾偶尔过来瞟一眼。还没看清,就羞得满脸通红。
莫小艾是好孩子,同学和老师都这样说。
“上帝,猪!”宁檬娇声惊呼,仿佛UFO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上帝与猪可以相提并论吗?
诸航眼都没抬,她正在电脑上挖金子,那是极弱智的游戏,但玩起来人很放松。
“周文瑾师兄呀,我等了三个月终于看到他了,好激动。我靠,超有型,那宽肩、小腰、长腿,迷死人啦!”
“少在我面前提这人。”诸航拍案跳起。
宁檬目不转情地盯着,“怎么,还在羞恼他的袭胸事件?好了啦,我不知有多羡慕你。”
大一是新奇的,对什么都满腔热血。真的大学生涯开始,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一堆的书,名字看着学问很高,学起来却是烦闷加枯燥,而计算机专业更加明显。
教授们又极不争气,能把人熏睡,也能把人催逃。
课程这么无味,精力如此旺盛,只有找其他途经发泄了。
宁檬是恋爱。
莫小艾是看漫画。
诸航是打篮球。
诸航球打得极好,头发短短的,身材高挑,一件大T恤,一条中裤,皮肤晒成蜜色,往男生中一混,冷不丁就鱼目成珠。
诸航很快在计算机系出了名,男生女生都简明扼要地叫她“猪”。
那天,和几个男生在球场打比赛,汗水把视线都模糊了,对方一个同学被老师喊走了,有人替补上场。
球传到她手中,她跳起投篮,替补的那个仗着身高盖帽成功,球又回到她手中,她做了个假动作,那人没上当,向前一跃欲抢。球从她手中滑落,那人一时收不回手,两只手掌正正地印在她的胸前。
虽然她形容自己是飞机场,那也是个有坡度的飞机场。
那人呆若木鸡。可能想不到这生猛的球员居然是女生。
她愤怒地跳起,双手一推,那人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那人就叫周文瑾,大三,从工程系转过来的。
她和他的梁子就此结下。
所以他纵使“貌美如花”,在她眼中也是一人渣。
“唉,真是吝啬,还穿背心、长裤,露两点又不少块肉。”宁檬气愤。
“猪,晚上陪我去看个老乡,我妈妈托他带了点东西给我。”莫小艾念念叨叨从外面进来,双手合十,不住向诸航作揖。
她胆子特别小,而诸航没有胆,一个人在球场练球能练到半夜。
“行!”诸航正烦,出去透口气也好。反正也没兴趣去图书馆抢位置,搞不好会碰上那个周文瑾。
傍晚的公交总是挤得人不能呼吸,习惯就好。
夜色缓缓降临,街头的华灯一盏盏亮起。春日的夜晚,令人沉醉。
“我那个老乡很优秀,是中校,在国防大学进修研究生,作战指挥专业。”莫小艾说道。
“中校是多大的官?”诸航对军中的官衔没概念。
莫小艾双目幽幽灿亮,“军中官职是尉、校、将三个等级,中校在校里面的中间,将最大。”
诸航喔了声,没什么兴趣。
“我老乡有位教授是少将哎,一花一星,才三十出头。少将相当于军长啦!”
“不会吧!”诸航怔住。内战时,林彪十八岁任军长,被称为军事天才。那还是特殊时期,大部分人不上学,有点本事就被吹得天大。现在可是和平年代,精英辈出,三十出头的少将,太夸张了。
莫小艾鼓起双颊,拼命点头,“真的,他是国防大学特聘的,一周只上一节课。”
“他是不是全军楷模?”诸航打趣。
“我老乡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他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估计后无来者了。”
两人相视大笑,差点错过了站。
国防大学门前士兵如石雕,肃穆庄严,情不自禁要放缓呼吸。
莫小艾打了电话给老乡,过了会,老乡提着个大包跑出来。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老乡就着急告辞,说晚上还要上课,军中纪律严明。
两人目送他走进大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从夜色中驶出,站岗的士兵刷地抬手齐眉,大声喊:“首长好!”
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位俊伟的男子从里面跨出,微笑回礼。
炽目的灯光清晰地洒在他肩上的一星一花上。
本已俊逸逼人,再一身的军装,越发英气勃勃,沉稳卓然。
诸航与莫小艾不禁双手紧握,屏住呼吸。
他并不知自己落入别人的眼中,泰然接受一路军官的致礼,款步向前。
诸航扭头看莫小艾,两人不约而同跳起来。
是他,是他------那位传说中的少将。
“MAN啊!”诸航叫道。
“帅啊!”莫小艾喊着。
那时,诸航觉着真的很幸运,居然亲眼目睹到这样的传奇人物。
如同皮特很性感、基诺里维斯很迷人、金贤重非常养眼。。。。。。见到都会兴奋地想尖叫,但是从没想过这些人和生活里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仰望他们就好了。
只有周文瑾那样的人才避不开。
3,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三)
强拉硬掰,还是扯上关系了。
吃力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已黑透,眼前一盏柔弱的小台灯,是房中唯一的光源。
“你辛苦了!”首长正站在她的床前,神情掩在黑影中,看不真切。不过,她可以想像那张面容是静然无风的。
蹙眉、皱眉、拧眉、喜形于色、欣喜若狂。。。。。。这样的表情很少在这张脸上出现,他的胸口仿佛有一大块竹林,任何时候、任何事,他都是------胸有成竹、镇定自若。
一个将军如果情绪过于外露,给部下或敌人察觉,那不是褴露命门吗?
理解!
时间往前推两个月,她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是老舍笔下那种几家人合住的老式四合院,特别热闹,邻居间也特别朴实。北京到处都在拆建,不知怎么遗忘了那个角落。院中有一口古井,四周布满青苔,还有一颗古槐,她是三月搬进四合院的,槐树正开花,白色的,一串一串,像小小的铃铛。摘一片放进嘴边,甘甜清香。
她每天都在身上罩一件防辐射的外衣,早晨背背英语单词,午睡后,上网做点事,晚上看书。隔壁住的是房东,她在他家带伙,饭钱算在房租里。
邻居们好奇她怎么没有老公陪着。
她随口接道,他去美国出差几个月。
邻居都非常关心她,热心地指导她怎样做一个准妈妈。
孕妇特别怕热,屋子里是有空调,吹久了也不舒服。她出了一身痱子。
太阳落山后,她打一桶井水,然后光着脚泡在水中,沁凉透体,那是她夏天最快乐的时刻。
院门吱地响了一声。
在院中忙碌晚饭的人纷纷抬起头。
首长站在门外,也是这般,淡如远山般。
“找谁?”房东问。
他一眼就看见了井边的她。她夸张地嘴巴张大,眼睛瞪得溜圆。
“诸航?”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出口的两个字,别人听着是称呼,她听出是质疑。
“从美国回来啦!”房东热心地招呼。
他点头,“是,早晨的飞机。”
他确定了,大步向一脸呆滞的她走来,“最近好吗?”就像是每天都见面的人,问“吃过了吗”那样自如。
如果算上在国防大学校门前那次,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相隔三年。
一点都不好。
诸航脑子嗡嗡作响,差点一头栽进井中。
怎么会是他?她一遍遍地问。
是呀,怎么会是他呢,她怔怔地看着床前的首长。
“你还好吗?”他以为她没听清,身子微欠,又重复了一句。
她想戏谑地回句“为人民服务”,嘴唇一张,随即整张脸挤成了一团。
痛。。。。。。
前所未有的痛,痛得浑身冷汗涔涔、揪心虐骨。
他按按被角,“忍一忍,这是手术后的反应,明天就会好受点了。”
她咝咝抽气,脸惨白如雪,抖得床都跟着晃动起来。
“是个男生,头发很长,个子也很高,护士抱去洗澡了。。。。。。哦,已经回来了。”
“夫人醒啦,快看看小宝宝。到底妈妈年轻,宝宝特别结实,在十多个刚出生的孩子中,嗓门最大,以后一定也是个将军。”唐嫂把怀中用薄被抱着的小娃娃放到她身边。
嗯,将门无犬子,表现杰出是必须的。
夫人?妈妈?呵呵-------
不能笑,一笑更扯动神经,痛得撕心裂肺。
“小帅哥呢!”唐嫂拉开薄被。
她瞟过去一眼,接着,眼睛抬起,对着首长一脸愧疚。
遗传基因那么好,她却把孩子生得那样丑。小脸团团的、红红的,绒毛很长,看不出哪里帅,真像只小猴子。
“初生的婴儿都是这样。”首长宽慰,“唐嫂,你把宝宝抱走吧!”
“夫人怎么没用止痛棒?”唐嫂心疼地替诸航拭拭汗。
“我不让用的。”成功理直气壮地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个从发型到服饰,都像吉普塞人的女人。“有勇气生孩子,就不用怕痛。”
真是。。。。。。最毒医生心,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诸航真想跳起来,和这个流氓医生打上一架,这明显就是放暗箭。
“嗨,绍华。”吉普塞女郎冲卓绍华嫣然一笑,然后就专注地打量着诸航,那目光毫不掩饰是鄙夷的。
“成玮,你好!”卓绍华点下头,对成功说,“打针镇静剂吧,她疼得不行。”
“我的心还疼到不行呢,谁安慰我了?一个剖腹产小手术还用上急救,搞得我手忙脚乱。”成功气哼哼的,没得商量。
成玮噗哧一下笑了,“哥,你要和个孩子计较吗?”
“女士,你今年高寿?”诸航忍不下去了。听名字,这吉普塞女郎和流氓医生是一个窝的,讲话都听着别扭。
成玮笑意一冻,“应该比你成熟。”
“女人的年龄计算要像黄金一样,用盎司算的,算到两,到分,锱铢必较,别这么模糊,你给个确切数字!”她打赌这女郎绝不敢接招。
成玮一下给呛住,当着卓绍华的面,又不便发作,只好生着闷气,丽容都青了。
成功眯起了眼,冲卓绍华挪嘴,“你瞧这人需要打镇静剂吗?再来一刀都没问题。”
卓绍华眼底一片幽然。
“玮玮,走吧。我告诉你,得罪谁都别得罪小人,知道么?”成功测了下体温,朝病床上的诸航呲呲牙。
诸航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病房里又只有她和卓绍华。
卓绍华慢慢踱到窗前,背对着她,周身被浓重的缄默所淹没。
“给宝宝起个名吧!”他说。
“呃?”她怀疑她的耳朵也病了。
“你起乳名,我起学名。”他侧过身。
“可是。。。。。。”她咂嘴,这不应该是她的义务。。。。。。“我读的书不算多。”一头的汗,是疼痛,也是紧张。
“用嘴巴讲就可以了,不必写下来。你有想过吗?”
从来没有,这件事连影子都没在脑海中闪过。
“那现在想想。”他抿上嘴,静静地等候。
赖上她了?
“帆帆行吗?”既然船起航,肯定不能少得了帆,她恶作剧地回道。
他居然同意了,“行,那学名就叫卓逸帆。”
还是他学问高,她不得不佩服,普普通通的名,他加个字,就显得那么有气质。
疼痛泰山压顶般,她撑不住,又沉沉睡去。
依稀听到宝宝哇哇哭个不停,嗓门真是大,她不禁皱起眉。
唐嫂说:“宝宝一定是饿了,得让妈妈喂奶喽。”
“冲点奶粉。”首长命令。
“喝妈妈的奶比较好,增强宝宝的免疫力,又不会凉不会烫,多方便。”
“冲奶粉去吧,宝宝我来抱。”
“夫人不愿意喂奶?”
“我觉得男生应该独立些,不要养成依赖的习惯。”
唐嫂瞧瞧一脸严肃的卓绍华,哑口无言。
诸航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小护士立在床前换药液,笑盈盈的。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护士体贴地为她从包包中取出手机,顺手按下通话键。
“航航,你起床了吗?”是姐姐诸盈。
诸盈特别疼诸航,妈妈生她时属于高龄产妇,家中事务又多,诸盈休学一年在家帮着带诸航。诸航对姐姐是又爱又敬,但诸盈要求很严厉。
“起了,正要去洗漱。梓然上学了吧!”诸航尽力装出自然的口吻。
“你姐夫送他刚出门。北京过两天要降温,南京冷吗?”
“南京是江南,秋意刚起,舒服着呢,我。。。。。。我只穿一件衬衫就可以了。”
“出门要加件外套。到了年底,早早把房退了,还是回北京来好好复习,准备明年二月的雅思考试。”
“嗯!”
“只要你雅思考试通过,我想哈佛那边肯定会同意你的申请,学费我已准备好了。”
“姐。。。。。。”
“不多说了,我也要洗洗上班去。晚上不要玩太多游戏,回北京时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挂了。”
“姐姐再见!”懒懒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想叹气。唉声没出来,冷不丁发现床边站着首长的母亲。
“你是不是天生就爱撒谎?”欧灿冷冷俯视着因懊恼而表情耷拉的诸航,“我要为宝宝和绍华做亲子鉴定,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4,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四)
“好啊!”那样不止是有意外,还会有惊喜。
欧灿愣住,讶异她的轻快,或者讲像是无限期待。而对于刚才电话里的谎言,她却避而不谈,仿佛没必要回答。
“妈妈,你来了!”走进房间的卓绍华脚步有点匆匆。
“喔,我来找你有点事。”欧灿转过身,“我去婴儿室看过孩子了。绍华,以前你曾经讲过你身体。。。。。。”
“既然是病,总有办法治,只是需要时间。”他用眼神堵住她欲出口的话。
“你确定孩子是。。。。。。”在父母面前,绍华向来有分寸。自从突然冒出这女子出来,绍华变了。从前,在她讲话时,他从不会无礼地打断她。
“他的长相随我。”
欧灿无语以对。
诸航叹息,不敢苟同。
“你爸爸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不会消气。今天沈秘书打电话给你爸,让你做好思想准备,纪检组要找你谈个话,会有个处分。唉,我不知还能和你说什么。”欧灿仍然无法消化这件事,想想都觉得这是梦,不会是真的。
“诸航还没能进食,需要休息,我送你下楼。”
卓绍华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似乎聊的是件和已无关的事。
“绍华,你可曾后悔过?”欧灿激动地问。
“从不曾。”
欧灿苦笑,“不要送,我自己会走。”
阳光爬上了窗台,歪歪扭扭穿过树梢,伴着晨风射进室内,楼下的草坪刚修剪过,空气里飘荡着青草的气息。
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多了起来,每天例行的查房时间到了。
诸航属于成功的病人,查房医生经过门前却没有进来,流氓医生会单独折腾她。
睡过一觉,疼痛感消除了许多,随之漫上来的是饥饿感。隔着被子,她都能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我一会去单位有点事,等成功为你检查过后,先喝点粥吧!”卓绍华又回来了。
好窘,他也听见那饿鸣!
“好,你。。。。。。多保重。”他的单位不是那普通的机关、公益机构,那所谓的处分也不知是什么样。她如此寄语,有点像送君去前线作战,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哦!
他笑了,那笑意如流星划过夜空般,让人来不及捕捉。
“其实你可以实话实说的。”她替他打抱不平,“我挺你,绝不背叛。”
“我没事,委屈你了。”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相信她不是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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