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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林笛儿

_17 林笛儿(现代)
“我不回答和《丽人行》以外的问题。”诸航扯扯丝袜,不知是暖风吹得,还是皮肤干燥,感觉腿有点痒。
成玮再度小小一愣,摆正录音笔的位置,“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诸航俏皮地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诸小姐,你穿过名牌时装么?”成玮居高临下地一笑,把声音调到很迷人的档位。
诸航坦然地摇摇头。
“那你怎知夏奈尔有着高雅、简洁、精美的风格,路易威登法国高级奢华的代名词,迪奥的面料考究,以做工精细见长,范思哲的美鲜明而又独特,普拉达追求完美?”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诸航戏谑地挤挤眼。“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芭比娃娃的梦,魔鬼的身材,拥有天下最美的时装与珠宝,嫁给想嫁的人。成主 编对于这些应该不陌生,可是在你心里面就没梦了吗?穿一两个大牌的时装,经济上能承受,但是全世界所有的精美时装呢?在《丽人行》里面,只要你闯关成功,你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圆你所有的梦。”
“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成玮从头到脚将诸航瞟了个遍,嘴角轻蔑地一弯。
“画饼充饥能解饿,何乐而不为?人生没有梦,很可怜的。”有个摄影师在身边转个不停,笑得肌肉都僵硬了。好不容易摄影师休息下,诸航忙扭扭脖子,抬手拍拍脸颊。
成玮嘲讽的目光突地定格在她的手腕上。“宝珀月相表?”她失声轻呼。
诸航怔了下,顺着她的目光低下眼帘,笑了笑,把手背到后面。
“绍华买给你的?”成玮两道寒光咄咄追了过来。
“不值什么钱的。”诸航直拧眉,她干吗一直在说首长。
“不值什么钱?”成玮一张丽容扭曲了,“宝珀系列日历月相表,整个月亮图型体现和谐的温柔女性特征,月亮脸蛋上的美人痣更是勾画她的万种风情,《俪人妆》在今年的第四期曾专门介绍过这款表,她的价格是三十二万。”
诸航脸上还算镇定,浑身的汗毛却已无比整齐地竖了起来,毛孔也十分配合地悉数张开,“你。。。。。。你讲的是正品,我这个是仿制的。”
“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款表的山塞版。”成玮的心象撕裂了般,她不是买不起这款表,而是自己买和别人送是两回事,何况送的人是绍华。她三十岁生日那天,将自己的年龄坦露给绍华,他只应付地说了声生日快乐,连个蛋糕都没买给她,一句怜惜的话也没有。
三十岁的女人呀,稍有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
凭什么他要对这只猪这么好?
诸航有点无语了,这个问题要一直讨论吗?“我。。。。。。去下洗手间?”算了,她避避风吧!
“我陪你一起去。”成玮笑得那叫温柔,隐约之中透着杀气腾腾。
大酒店的洗手间,其实应该叫补妆间,里面香气袭人,冷热水都有。有个女子在涂唇彩,眼角的余光扫过诸航,微微一笑,出去了。
诸航无所谓地耸耸肩,撩起礼服,把连裤袜脱下来看看,疯了,她对丝袜过敏吗?大腿一侧都红着。她用热毛巾擦了擦,把丝袜拉上。
“哎哟!”从外面进来的成玮不知怎么脚一扭,朝她跌来。
她忙伸手扶住。
“哦,谢了。”仿佛她身上有灰尘,成玮嫌恶地推开她,向里走去。
诸航朝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拉开门出去了。
刚走出过道,一位服务员突然在她后面尖叫一声,“天啦,那位小姐。。。。。。”
诸航以为是叫别人,继续往前走。
“穿黑衣服的小姐,你的丝袜、拉链。。。。。。”服务员急得脸通红,噔噔追上来。
“怎么了?”诸航停下脚。
“啊!”从洗手间出来的成玮也是一脸惊恐,尖叫声像利器在大理石地板上滑过。大厅里正在登记的、坐着闲聊的、经过的客人纷纷把目光转了过来。
“诸小姐,你的衣服质量真是很差,丝袜脱线了,后面拉链也坏了。到底买的哪家的,打电话到消协告他们去。”成玮愤愤不平地嚷着,神情抑制不住幸灾乐祸。
诸航下意识地低头,丝袜从上到下,有几条平行的轨道,齐刷刷地扯到底。后背凉嗖嗖的,伸手一摸,很好,后门大开,光着呢!
一束聚光从上空打下来,她成了全场的焦点。
“怎么办?”成玮急得直转,“还好绍华不在,不然这脸全丢光了。”
43,有女如云,匪我思存(一)
卓绍华在,直接从部里过来的,没来得及换便装,一身戎装站在大厅中。
丽人行是诸航职场生涯的起 点,他不愿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时刻。
正要向总台打听俪人妆的访谈放在哪,突然发现大厅里所有目光都一致地看向某处,他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也好,省了打听。拨开人群,笔直地走过去。
“绍华?”成玮首先看到了他,偷偷抽了口冷气。那个“焦点”正在努力地把手往后别去,看能不能挽回点春光,还分不出精力注意别的人。
“呵,你来得正好,瞧诸航这样,急死人。”
卓绍华神态依然淡定,只是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森寒。“丢的是我的脸,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成玮的脸象被人迎面掴了下,腾地就一片通红,然后泛白、发紫、变青。不敢正视卓绍华,假装理头发,把脸别开。
诸航听到首长低沉不失温和的嗓音,奇异的,那颗羞窘难堪的心安定下来了。
“今天很漂亮。”俊眸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之色,一点也不受众人目光洗礼的干扰。
“必须的,亮点这么多。”诸航自我解嘲。
“还好吧?”
“非常时期,非常心理。”她潇洒地一甩齐肩的长发,笑了,就当这是游泳馆好了。
“丽人行想不火都难。”
“当然,我这么舍命博出位。”这叫什么门,后背门?丝袜门?
两人相视而笑。
秘书和公关部经理慌乱地抓着诸航的大衣往这边跑来,准备救火。
“谢谢!我来。”首长伸臂拦下两人,接过大衣,上前裹住诸航。一手抓着大衣的前襟,一手牢固地搁在她腰间,姿势亲密而优雅。接着,他转对成玮礼貌地微笑,“请成主 编稍等会,我带诸航去整理下。”那微笑完完全全能够透露出一位少将宽容到最高境界的气质。
成主编?成玮嘴角哆嗦得挤不出笑来。
似乎她的苦心,成就了一段佳话。
厅中看戏的观众,如今羡慕如无边的海洋,日夜不停的奔流。
“请给我们一个房间。”卓绍华对总台小姐说。
总台小姐却像被催眠了,完全疏忽了本职,八卦兮兮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太太。”
诸航现在才觉得真正丢脸,这场面简直是一出经典的韩国偶像剧,她不小心还是那麻雀变凤凰的女主。
“我们酒店有供客人更衣的休息间,如果你们不需要住宿,可以考虑下。”总台小姐笑得宾至如归。
多么体贴入微的总台小姐,给他们省下了一笔住宿费,世上还是好人多。诸航感激地直点头。
“好的,谢谢,那请给我们一间,再给我们送几粒别针、一双丝袜。”
“先生、太太,这边请。”大堂经理亲自过来服务。
在众目睽睽之下,休息间的门开了,然后关上。大堂经理恭敬地呆在外面。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打开。
卓绍华手中搭着诸航的大衣,一手牵着诸航。脱线丝袜换成崭新的,礼服用别针临时别上,一件男式毛衣随意地搭在后面,恰好遮住了所有的春光,感觉象忙碌一天之后,打电话给恋人,然后一起放松地惬意地在公园漫步。
成玮眼前金星直冒,狼狈得溃不成军,那毛衣是绍华身上脱下来的吧,还带着绍华的体温,就这样给了那只猪。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卓绍华把诸航送到沙发边,“做事要有职业道德,不可以因为一点小情绪就任性,要顾及别人的感受。我坐那边等你。”他指指靠向盆栽的一张桌子。
诸航乖乖点头。其实刚在休息间,她只是开玩笑,说被人欺负了,她要出去打回来,首长一言不发。
她不会这么幼稚的,要报仇也得趁首长不在场吧,说起来首长和成流氓那可算是发小,怎么的也拉不下脸。不过,她可记住成玮了。
应该就是在洗手间,成玮那一摔、她一扶时,成玮设计了她。当时没往这方面想,其实有点感觉的。丝袜是指甲划的,拉链是用指甲挫刀干的?挺俐落,很职业。
“成主 编,我们继续,瞧你同事和我同事都在等着。”还有首长,她特意向首长投过去一抹微笑。
首长对她挤了下眼睛。
看在成玮眼中,那是隔空传情。心神早已大乱,完全找不到访谈的感觉。只得拿起事先拟好的大纲,机械地问答。
幸好诸航非常配合。
同来的摄影师直蹙眉,长眼睛的人都看出她有多不在状态。驰骋的秘书与公关部经理在一边都黑了脸,转过身,秘书就打电话向马帅告了状。
访谈草草结束,分别时,成玮都没和卓绍华打招呼。
出了酒店,发觉天已经黑了。酒店门前的几株葵花水晶灯悉数绽开,光晕一圈圈打在地面上,地面上也象开出了一朵朵花。
秘书把装着诸航衣服的袋子拿给卓绍华,和公关部经理先走了。自然,诸航与卓绍华同行。
没人问她回哪,首长只是说,吕姨今晚准备了火锅,锅底是老鸭汤,冬天喝,暖身又补人,作料交给唐嫂配。
诸航只能嗯一声,如果拒绝,就太矫情。其实也想回大院了,昨晚还梦见小帆帆呢。
汽车一停下,就听得小帆帆欢乐的叫声。
“别动,外面冷,爸爸一会就进来。”唐嫂忙抱紧激动的小人,生怕不留神,他会栽到地上。
“小帆帆,我有意见哦,你眼里只有爸爸么?”诸航鼓着嘴巴从外面探了个头。
叫声戛然而止,小帆帆两条腿又是踢又是蹬,还讨好地做出一脸媚笑。
“嘿嘿!”诸航挥着双手走进来,噘着嘴凑过来。
小帆帆忙嘟起小嘴迎上去,却扑了个空。
诸航临时变频,吻向了他的颈窝,又软又暖的婴儿香呀,真好闻,她呜呜地亲个不停。小帆咯咯笑得象浪花翻腾。
“坏家伙,咬你!”诸航蓦地抬头,抓起小帆帆的手,本想亲下,却嫌不够,啊地下,一口咬了下去,把他还吞进肚子里。
力度似乎没控制好。
小帆帆扯开小嘴正笑着,慢慢地那笑变了,小嘴委屈地扁起,泪水一点一点溢出了眼眶。
“不准欺负小帆帆。”卓绍华从后面拎起诸航的衣领,往怀中拉了拉。
“我哪有欺负,我是在疼他。”诸航硬着头皮诡辩,轻轻揉着小手上的牙印,肠子都悔青了。
“有把孩子疼哭的?”
“他是喜极而泣。。。。。。啊,疼!”诸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上清晰的齿印,那是首长刚刚咬的。
“我也只是想疼下你。”首长一本正经地瞪着诸航因委屈扁着的嘴,和小帆帆一模一样。
唐嫂是过来人啦,此刻也觉得面羞耳臊,忙不迭地把小帆帆往卓绍华怀里一塞,“我该去帮吕姨调作料了。”
“你。。。。。。是故意的,我是无心的。”诸航眼神杀人于无形。
“是不是心里有气,想对小帆帆撒?”
诸航心中突然一抽,莫名的情绪像一蓄满水的瓶端在手中,稍不慎,就泼出来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如果你觉得我是,那好,我走。”还动真格了,扭头就跑。
她怎舍得?怎舍得?
扁着嘴的小帆帆突然咯咯笑出了声,眼睫上还挂着泪,却笑得那么欢,那么响亮,仿佛怕诸航听不见,真的就一走了之。
仿佛在说:他不疼的,就是疼,也能忍,只要猪猪不走。
卓绍华看着儿子,心中倏地升起一缕凄凉,他想起了某天夜里做的那个梦,诸航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抱起帆帆,紧紧贴着心窝,就是这种感觉吗,无力而又无助。
走到门边的诸航停下了脚,缓缓回过头。
那一幕象锋利的刀子一样刻进了她的心窝,首长抱着帆帆,帆帆含着泪在笑,首长沉默如山。
心瞬间疼得发软、发酸。
她几乎是凶狠地抢过帆帆,与他脸挨着脸,“对不起,小帆帆,猪猪不好,猪猪是坏家伙,小帆帆是好家伙。”
小帆帆咕呀咕呀的,象听懂了她的话,小嘴一张一合在回应。
卓绍华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我也道歉,刚刚那只是句笑话,但太冷了。”
“没有,是我小题大作。”她羞愧地把头埋进了帆帆怀中,完了,没脸见人。
“那我们原谅彼此吧,去洗个澡,换身舒适的衣服,一会吃火锅呢!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件礼服。”
黑色太沉闷,不适合诸航清新的气质。
诸航没有把小帆帆还给首长,抱着去了客房。她觉得此时和帆帆分开一秒,都很残忍。
“小帆帆,把眼睛闭上哦,不可以偷看滴。”她没有洗澡,快手快脚地脱了礼服,换上早晨出门的衣服。小帆帆睡在床上,蹬着小腿,舞着胳膊,眼睛瞪得溜圆。
换好衣服,两人恶心巴拉地亲了个嘴,欢欢喜喜去餐厅吃火锅。
吃火锅时,卓绍华对唐嫂说,今晚帆帆和她睡,他有点事。
唐嫂和吕姨交换了下眼神,笑*地连声说好。
诸航以为他要加班,没有多问。她想自告奋勇说和帆帆睡,想想还是算了,睡在地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饭后,卓绍华进了书房,唐嫂抱着帆帆去喝牛奶。诸航在客房打开电脑,找到度娘,敲出宝珀系列日历月相表,一搜索,出来了。她盯着屏幕上那款和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月相表发了会呆,起身出门,走向书房。
正文 44,有女如云,匪我思存(二)
靠窗的那一侧放了张宽大的沙发,可以展开当床用。沙发边有盏落地的台灯,欧洲古典样式,灯光柔和。卓绍华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向进来的诸航笑了笑,用唇语说:等下啊!
诸航来过一次书房,在所谓的做月子时进来上网。书房的布置是典形的低调奢华,看似笨笨重重的家俱,都是名贵的黄梨木。打开书柜,能闻出一股清雅的香气,那是书柜的里板散出来的。里板是用香樟木制成的,防潮防蛀,还能改善气味。
诸航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撇嘴:首长也是有钱人呀!
“好的,那就先谢谢你,一会见。”
卓绍华挂了电话,抬起头,诸航眼一瞟,看见他的喉结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翕动。
“累不累?”卓绍华微笑地用手缓慢而又没有节奏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今天还特易打理过,又一根根竖起来了,真像这孩子的个性,不易驯服。
诸航摇摇头,嘴抿得很紧。
“那好,我们一会去一个地方。”
“哪里?”
“暂时保密。有事要问我?”卓绍华看着她搓个不停的双手,像是在斟酌什么。
诸航侧*子,面向他,“那个。。。。。。你有没骗过我?”
卓绍华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你先说有还是没有?”
卓绍华沉思了一会,才说:“没有。”他把声音放轻,仿佛不愿意惊扰此时此刻的空气在安宁迟缓地流动。
“哼,你现在就明明在骗我。”诸航呼地挽起衣袖,解开手腕上的月相表,“我问你它有没有一千块,你说。。。。。。”
“差不多。”卓绍华替她说完了。
“差十万八千里好不好,我上网查过了,那是个天文数字。”诸航大声嚷嚷。
“本来就是差不多,只多几个零而已。”卓绍华轻描淡写地一扬眉,平日坚硬的轮廊渐渐变得柔软。
诸航瞪大眼,差点晕倒,真是很。。。。。。强悍的回答。
“只是你喜欢的一件东西,戴着也很好看,又实用,为什么要计较那些呢?你送我那条羊绒围巾,不贵吗?就那么个针织品,却要几千块。可是你送,我就欣然接受。”嘴角弯起的弧线一点点扩大,他的眼中笑意泛滥。
不要提围巾,她的心会痛。“这。。。。。。不能相提并论。”她把月相表推给他,二千元只是薄薄的几张老人头,而三十二万,她闭上眼,不能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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