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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 by 林笛儿

_24 林笛儿(现代)
  
  “住嘴!你了解辰飞的为人吗?你根本不知他……”付燕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凌瀚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平静,我不敢苛求太多,只想他这么平静地下去。求你放过他!”
  
  钟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付燕话中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扬,透出苦不堪言的辛酸与悲痛。
  
  “我和汤辰飞在一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如果可以,我情愿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认识你。”付燕站起身,拿过包,“想吃什么自己点吧,我已经买过单了。”
  
  她走了,身上的余香在包间内经久不散。从头到尾,没提一句戚博远。也许,那真的是一个过去的故事。
  
  钟荩一个人呆呆地坐到下午,才回办公室。
  
  胜诉的同事已经在办公室内庆祝开了,嚷着晚上一块去吃干锅。钟荩想拒绝,硬被拉了去。同事们喝了不少酒,钟荩就陪坐着。吃完出来,她独自开车在街上游荡。
  
  两餐没好好吃,胃提意见了。她把车停在一家大超市的门口。
  
  超市门口摆放了几辆摇摆车,让幼儿投币玩耍的。摇摆车都是做成卡通人物的样子,很招孩子喜欢。有一对夫妇推着车从超市出来,抱在爸爸怀里的小女生指着喜羊羊摇摆车,要过去玩。爸爸投了币,摇摆车开始摆动。她腿一缩,不敢坐进去。爸爸笑着亲亲她,蹲下来,大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腰,承诺不会放开,她这才坐了下去。音乐响起,小小的脸像朝阳的花朵般绽放。
  
  钟荩痴痴地看着,感觉脸有点痒,摸了一把,一掌的潮湿。
  
  凌瀚打电话来了,问她在哪。她说马上就到家了。
  
  凌瀚煮了一锅绿豆粥,凉拌小虾皮。她怔怔地看着,心里面五味具全。拿枪的手沦落到为她一日做三餐,于他,这是何等残酷的事实。她以为自己背负得已很沉重,其实他承受的远远不是“沉重”两字能形容。
  
  “怎么了?”凌瀚沐浴过来,发现钟荩面前的粥动都没动。
  
  “有点烫,我等会再喝。”钟荩将身子靠向他。清爽的薄荷味,她闭上眼深呼吸。“妈妈今天不在家,陪我回家去吧,我弹琴给你听。”
  
  “弹竖琴?”
  
  “你不想见识下我的琴技吗?”
  
  “现在经常弹?”
  
  “偶尔。小的时候觉得弹琴是种折磨,现在才知其实内心里我还是喜欢的。”
  
  “后知后觉!”
  
  趁钟荩喝粥的时间,凌瀚去换上外出的衣服。钟荩没肯开车,说想坐公交。两人并排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街上的灯火从车窗外滑过。坐在车里看宁城的夜景,经常会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每条街道都有着相同的面目。
  
  “人家都说相爱容易相守难,其实相爱也不容易,得等天时地利人和。”钟荩咕哝了几句。
  
  “所以呢?”凌瀚的侧脸动了动,像是思考了一会。
  
  “别辜负上天的美意。”
  
  他不声不响地抓住她的手,那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相信关于这个问题,他们都不再需要纠结了。直到下车,两个人的手都没松开。
  
  这个晚上,钟荩为凌瀚弹了很久的琴,其中有一首是柴科夫斯基的《花之圆舞曲》序奏。这首竖琴的经典作品,选自舞剧音乐《胡桃夹子》。讲的是一个女孩得到一只胡桃夹子,夜晚,她梦见夹子变成了一个王子,把她带到果酱山,受到糖果仙子的热情接待,然后他们享受了一场玩具、舞蹈和盛宴的快乐。这部剧充满了单纯而神秘的童话色彩,竖琴部分格外华丽流畅。
  
  凌瀚深情凝视着专注弹奏的钟荩,她非常投入,到曲终时,她抱着琴,眼中满是泪水。
  
  (很抱歉哦,亲们,因为杂事忙乱,从下周起,不能保证日更了,只可以周三、周六更新,请亲们见谅!)
  
  
  63,甜蜜回归(一)
  
  似乎,日子过得很平静,中间只发生了几件小事。
  
  方仪在普吉岛旅游时,意外邂逅一位宁城大学的教授,姓雷。与雷教授青梅竹马、相爱近四十年的妻子刚刚去世,儿女怕他悲痛过度,让他出国散散心。在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他在海边与方仪相遇了。
  
  在他们那样的年纪,是不可能发生一见钟情这样的事。但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疼痛,自然的攀谈起来。接着,方仪离开了团队,与雷教授结伴同游。从普吉岛回来之后,两人就成了默契十足的好朋友。
  
  巧合的是,在美术系任教的雷教授不仅是国内著名的画家,书法上的造诣也极其高。方仪说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钟书楷只是附庸风雅。
  
  钟书楷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一卷宣纸,好像还是汤辰飞送的,方仪转赠给了雷教授。雷教授回赠了一束白色的郁金香,还有一打英国淑女们用的丝帕。现在哪有人用丝帕,包包里塞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面纸。方仪捧着那几块丝帕,掉泪了。
  
  他们结伴在周末去爬山、游湖、喝茶,有时看电影、话剧。方仪地对钟荩说,现在的日子真是天上云,以前的是地下尘。我前些日子的遭遇,难道就是为了和他相识吗?
  
  这话不免有点矫情,钟荩不好回答。他们的关系将如何发展,两人都没挑明,但钟荩相信,上帝在关上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之后,已替方仪打开了一窗明亮的窗。
  
  钟书楷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明明是他出轨在前,可是方仪这么闪电式的和另一个男人步入春天,而且那个男人虽说六十出头,却风度翩翩,他受不了,特地跑到检察院找钟荩。
  
  他的样子把钟荩吓了一跳,十只指头,有四只缠着胶布,头发油油的,衣领上汗渍黄黄的,本来就其貌不扬,再不修边幅,看上去就像个猥琐男。
  
  他提醒钟荩,那个什么教授肯定是个骗子,让方仪不要理他。
  
  爸,你这么不放心妈妈,为什么不回家?钟荩问道。
  
  钟书楷语塞,低下头去,房子和商铺都是我辛苦工作赚来的,凭什么让别人得了便宜?他气不过。
  
  爸,你和妈妈离婚了,她交什么样的朋友,房子、商铺怎么处置,都是她的自由。钟荩好声好气地告诉他。
  
  怎么可以,我得不到……至少也得给你呀!
  
  钟荩无语问苍天。雷教授一幅画的价格动不动就是五位数、六位数,哪里稀罕她们家的那点薄产。
  
  爸,你是不是手头很紧张?钟荩拿出钱包。毕竟他也养育了她二十一年,做人不可太绝情。
  
  钟书楷脸红得像猪肝,暂时还撑得住。终究也是要面子的人,慌忙告辞。
  
  他的背佝得厉害,钟荩叹了口气,出轨大道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平坦。
  
  方仪一心一意享受漫步云端的幸福,性格比以前随和多了。眉宇之间不再是女王般的凌厉、高傲,浑身上下温柔妩媚的女人味十足。她没提卖房的事,钟荩有次试探地向她说起凌瀚。
  
  她拧眉:你和辰飞吹了?
  
  我和他从没开始过。
  
  方仪轻轻哦了一声,她的心境和从前已大大不同,你自己张大眼,别像妈这么失败。
  
  钟荩欣喜地抱住她,方仪不自然的僵直了身子。领养钟荩这么多年,她们从没有这么亲热的举止。
  
  等你们确定要结婚了,带他回家让我看看。
  
  钟荩把方仪的话原封未动地告诉凌瀚,然后便催着他去见方仪。凌瀚笑她不害臊,我现在没房没车,你让我怎么去见阿姨?
  
  以后我们都会有的,干吗非要现在?
  
  我希望阿姨能肯定我的价值,我……凌瀚没有再说下去。
  
  钟荩为凌瀚语气中的颓然,心狠狠一紧。她无故地生出一缕恐惧,好像凌瀚下一句就是:我如果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就分手吧!
  
  无关爱,而是能力有限!
  
  凌瀚,你想娶我吗?她脱口问道。
  
  凌瀚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这天,早晨到办公室,牧涛通知钟荩,戚博远案下周二开庭。中午吃饭时,同事们都走了,他告诉钟荩另外一个消息:景天一不再任刑警大队大队长,到下面市局做副局长去了。
  
  钟荩傻傻地问:“这是升了还是降了?”
  
  牧涛神情凝重:“平调吧,但是……不再碰业务,等于是大鹏折了翅。”
  
  钟荩嘴巴张得大大的:“景队长犯了什么错误?”
  
  牧涛答非所问:“汤志为退居二线了。”
  
  “到龄了?”
  
  牧涛摇头:“说是身体原因,按道理还有几年才到龄。”
  
  钟荩渐渐嗅出了一丝异常:“这些和戚博远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牧涛语气中透出一丝担忧与疲惫:“静观其变,先准备庭审。”
  
  钟荩耷拉着头:“这次庭审就走个过场,鉴定在那,什么也不能说了。”
  
  “那只是关于戚博远本人,但这个案子还没完结,是不是?”
  
  钟荩讪然地笑笑,常昊该来宁城了!
  
  周末,忙得像只小密蜂似的花蓓突然给钟荩打来了电话,嚷着要吃叫化鸡。两人约在一家家常餐馆见面。
  
  下班时,飘起了雨丝,不一会,就密了起来。钟荩给凌瀚发了条短信,让他不要等她吃晚饭。有几家杂志社向凌瀚约稿,他最近也非常忙。再忙,他都挤出时间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小屋俨然成了钟荩的第二个家,她的衣服、常用的化妆品,陆陆续续都搬了进去,但她很少留宿。
  
  餐馆很简陋,有浓重的烟味夹杂着被雨淋过的肮脏的头发的味道,老板把音响开得很大,是那首闽南语的《爱拼才会赢》。
  
  钟荩挑了靠窗的位置。窗户是开着的,墙角一株栀子花开了,清雅的香气混合着雨丝的湿气尖税地侵袭而来。
  
  花蓓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湖蓝色的无袖真丝上衣,腰掐得紧紧的,下面是及襟的米白色缝线压边的小半腰A字裙,光着脚穿一双露趾的缀着水晶亮片的皮拖,含蓄的性感更蚀骨,其他桌上的男客齐刷刷朝这边瞟来,不住地咽口水。
  
  钟荩暗自发笑。
  
  花蓓视若无睹,撩撩头发,招手让服务员点菜,除了叫化鸡,她另外又点了几道家常小炒,最后甜甜地一笑:给我们再来一瓶冰过的米酒。
  
  服务员是个青涩小男生,身子一晃,差点没晕过去。
  
  钟荩踢了花蓓一脚,让她安份点。“喂,喝什么酒,一会要开车呢!”
  
  “我没开车过来。”花蓓拿起手机,快速地翻看着,嘴角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有什么新情况?”
  
  花蓓眼波一柔,“八字还没一撇呢!”
  
  “八字总共才两撇!”
  
  花蓓呵呵两声,坦白交待:“是有那么一个人对我有点意思!就个子有点优势,其他都一般。我算是看透了,做人不要那么贪,梦想别定太高,对人不要那么挑剔,放过自己,放过别人,大家都开心。”
  
  钟荩身子向前倾,“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花蓓恼了,“你别揭人伤疤,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他,只是迷恋好不好!哦,你知道他辞职了吗?”
  
  花蓓话中的“他”应该是汤辰飞,钟荩惊住。脑中的思绪像散乱一地的毛线球,错综复杂得理不出个头。
  
  “昨天的事吧,我一同事的小姨夫顶了他的位置,嘿嘿,等于是买彩票中了头奖。”
  
  钟荩沉思不语。
  
  在同一时间,景天一调职,汤志为退居二线,汤辰飞辞职,这一连串的事情,事关哪只蝴蝶?
  
  这是安全撤离,还是以退为进?
  
  “舍不得他?”花蓓揶揄道。
  
  “他和你联系了吗?”
  
  花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和我联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你。我恨为他人做嫁衣,把他的号给屏了。”
  
  钟荩往椅背上靠了靠,“我是该关心关心他。”从上次飙车之后,他就再没和她联系。
  
  “脚踩两只船,当心凌瀚弃了你。”
  
  钟荩长长的睫毛一颤,定定地看着花蓓,“你怎知我和凌瀚在一起?”
  
  “我在超市遇到过凌瀚,他在买虾,给你做海鲜饼。”花蓓凶巴巴地瞪了钟荩几眼,“这么好的事,也不主动告诉我。唉,如果最后还在一起,当初干吗要分开?害我也跟着做恶人。”
  
  钟荩抬起头,看着窗户的外面,外面很黑,她不用看,也知道仍然在下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黑夜里的花香,待自己稍稍平复下来,才又转向花蓓。
  
  她只能说:一言难尽!
  
  叫化鸡上来了,钟荩夹了两筷,觉得太咸,微微皱着眉头喝茶。花蓓撕了一整条鸡腿,忙不迭地往嘴里送,抽空还喝一口米酒。
  
  钟荩笑,真羡慕花蓓的拿得起、放得下。
  
  吃到一半的时候,花蓓的手机响了。花蓓一看号码,眼神媚了,嘴微微嘟翘着。“是朋友……当然是女的……讨厌啦……嗯,再过半小时就结束了……北京路,你别走错了!”
  
  钟荩受不了的摇头,听得出是那位个子很有优势的普通人。
  
  “今天你买单!”钟荩没客气。
  
  “为什么?”
  
  “我牙酸!”
  
  “去死吧!”花蓓作势要打人。
  
  钟荩闪过,两人哈哈大笑。
  
  吃完,钟荩识趣地先走了。花蓓悠哉地站在廊下看雨,接她的人已在路上。
  
  雨越下越大了,视线不太清晰,钟荩不敢开太快。十字路口,车堵得像条长龙。钟荩朝前看看,估计得等两个绿灯才能过去。她信手打开车窗朝外面看看,在旁边的车道停的是辆出租车,后座上的客人抬起眼。
  
  目光相撞,两人都眨了下眼睛,随即,只见出租车车门一开,那人拎着个电脑包,淋着雨就跑了过来。
  
  钟荩笑着替他打开车门。“常律师,你是刚下飞机吗?”
  
  常昊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如炬,内心因欢快而悸动。
  
  钟荩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前几天,他突然怎么都记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64,甜蜜回归(二)
  
  尖尖的下巴,秀挺的鼻梁,双眸清澈如镜,面容皎洁清丽……常昊缓缓放慢呼吸。
  
  所有所有的感受都化作两个字-----钟荩!
  
  不用助理特别说明,他非常清楚,在爱情的领域,他是笨拙的。如同是刚冒出芽尖的小树苗,青涩、幼稚、茫然,可就在一夕之间,树苗长成了一棵沧桑的大树。
  
  什么刻骨铭心,什么死生契阔,什么荡气回肠,什么海枯石烂,这些听上去美妙诱人的词汇,他统统理解了、感受了。
  
  和钟荩分别的这二十多天,他差点把自己逼成一位诗人。真的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真的,为什么?
  
  在辗转无眠的深夜,他挖掘出爱情的真理:真正的爱情是不会说出口的,真正的爱情不以最终结合为目的。
  
  所以能够遇见就是最美好!
  
  “是的,我刚从机场过来,准备去酒店,你……怎么穿这么多?”常昊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头连打几个结。
  
  外面虽说在下雨,天气预报宁城今天的气温高达38度。钟荩穿着长衫长裤,那衬衫的袖扣扣得实实的,领口也就松了一粒钮扣。检察院并不要求每天穿制服,如果必须穿,夏季也有短袖制服的。
  
  钟荩下意识地把手臂往身后缩了缩,“我……不觉得热!”心中幽然叹息:花蓓是她多年的朋友,都没注意她穿着异常。常昊一眼就看穿,他果真有着比别人细腻的观察力。
  
  常昊深究地凝视着她,问道:“凌瀚……最近好吗?”
  
  “嗯,很好!”救命的绿灯亮了,她悄悄松了口气,慌忙假装专注地看着前方,“你住哪家酒店?”
  
  “前面咖啡店停下,我们一起喝点东西!”常昊指指前方,手臂放下时不小心打了钟荩的手臂。
  
  钟荩啊了一声,面容抽成一团,挨着他的肩肘僵僵地高耸着,手中方向盘一时没把握,车头晃了晃,几乎撞上前面的一辆公交车。
  
  常昊的神情瞬间沉重了。
  
  车停下,钟荩埋着头走进咖啡馆,懊恼得想叹气。
  
  常昊点了咖啡和松饼。
  
  钟荩恢复了常态,说道:“还有三天才开庭呢,你怎么提早过来了?”
  
  常昊闷声闷气地回道:“你一直没告诉我你的情况。”
  
  钟荩自嘲地弯弯嘴角,“我难道还能在法庭上反败为胜?”
  
  “我问的不是这个。钟荩,凌瀚到底怎样了?”
  
  钟荩不敢对视常昊的厉目,她切了块松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就像小说里的写的那样,我们误会消除,合好如初。”
  
  “我没有质疑过你们之间的感情,我问的是凌瀚的病情。精神病患者发病时有间歇发作,有持续发展,复发率高,致残率高。特别在季节交换时,发病率更高。药物并不能治根。”
  
  “你怎么什么都懂?”钟荩开玩笑地问。
  
  常昊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慢慢攥起,直直盯着钟荩的眼睛,“钟荩,把衣袖卷上去给我看看。”
  钟荩把口中的松饼咽下,许久,才喃喃说道:“最近,我有点动摇,回到他身边,逼着他承认对我的爱,对吗?他承受的东西已经很多了,我还向他索取一辈子的承诺。我太贪婪了。”
  
  钟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梦呓一样,“我越来越觉得我像是做错了。”她捂着脸,不让他看到抑制不住的夺眶泪水。
  
  “你有没有和卫蓝联系?”常昊心咚地一声,缓缓地把咖啡杯放下。
  
  “情况没那么严重。”钟荩擦干眼泪,“我……只是担心。你不吃吗?”
  
  常昊摇摇头,心里面像刀在刮一样的难受。他相信事实绝不会是钟荩讲得这么轻松。“他应该回北京就医,不能再呆在宁城。”
  
  钟荩不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钟荩努力挤出一丝笑:“很晚了,我送你去酒店。我也该回家了。”她起身去收银台买单。
  
  常昊木木地坐着,只觉得心里面像被刀刮一样的难受。钟荩面前的盘子中松饼只咬了一口,他看着新月型的咬痕,伸手把饼拿了过来,塞进了口袋中。
  
  在酒店门口,两人道别,常昊握着车把手,没有动弹。
  
  钟荩扭过头看他,那双冷冽的厉目中溢满了无尽的疼惜与爱怜。猝不及防,她又红了眼眶。
  
  “我是害怕,但……我心里面还是欢喜,毕竟不像从前空荡荡了。”
  
  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腕,指尖触到袖扣。她按住,摇摇头,“别……”
  
  常昊闭上眼,大口呼吸。突地,他一把揽过她,用力一抱,然后连忙松开,推门下车。
  
  再心疼,再不舍,再担忧,他说不出让她离开凌瀚这样的话,那是对他们神圣爱情的亵渎。他只能祈愿他们情定胜天。
  
  钟荩怔怔地看着雨丝密密麻麻的落下,眼前模糊一片。
  
  梧桐巷里不好停车,钟荩总是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前。她没带伞,一路跑到小屋,淋成了个落汤鸡。
  
  凌瀚直皱眉,把她推进浴间。
  
  “睡衣你搁外面!”钟荩抱着双臂,从门里探出头叮嘱道。
  
  凌瀚急了,“你快把湿衣脱了,不然会冻着的。”
  
  钟荩扬起笑脸,“你不准偷看我洗澡。”
  
  凌瀚哭笑不得,“我干吗要偷看,我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看。”
  
  “反正今天不准看,谁看谁是小狗!”钟荩把门关上了。
  
  凌瀚微微疑惑地扬眉。
  
  哗啦啦的水流声从里面传出来,热雾很快弥漫开来,隔着毛毛的玻璃门,他依稀看到钟荩脱了湿衣,纤细修长的身躯映入眼帘。
  
  他不由地向前走了一步。
  
  “你敢做小狗!”钟荩居然发觉了,音调扬起,带着几份紧张。
  
  “我在监督你!”凌瀚别开脸,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去了书房。抽屉里的药瓶快要见底了,他要去北京找卫蓝复检,再开些药过来。戚博远案子庭审在即,钟荩走不开,他不要在此时分她的心。
  
  他不知为何,有种感觉,钟荩好像藏了些秘密。
  
  就着温开水吃完药,从衣柜里拿出钟荩的睡衣。这一次,他熄了客厅的灯,放轻了脚步。浴室的门没有装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钟荩欠下身,在洗头发。水流啪啪地在她后背上绽开着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儿。似乎,她又瘦了。腰肢纤细得……凌瀚蓦地失去了呼吸,他震愕地瞪大眼睛。钟荩的腰间有一块巴掌大的淤青,已经发紫发黑。目光慢慢上移,不仅是腰部,双腿、双臂、手腕处也是一块接一块的淤紫。
  
  “钟荩……”他失声叫道。
  
  钟荩惊惧地跺脚,“出去,出去!”身子一转,“咚”地跌坐到地上。
  
  凌瀚倏地寒毛直竖,魂飞魄散,他从没有这般害怕过----钟荩胸前也有一大块淤青。
  
  65,甜蜜回归(三)
  
  无需问作案者是谁了,凌瀚浑身发冷,气都喘不上来。
  
  这是隐藏在他心底深处、他一直担忧却又不愿面对的梦魇,如今成真了。
  
  钟荩看他那样,忙扶着墙壁爬起来,衣服也顾不上穿,冲上去抱住他,“是我不小心跌倒的,和你没有关系。”
  
  此地无银三百两,凌瀚默然。
  
  “真的,我保证!”钟荩竖起手指,作发誓状。
  
  她的头发上还沾着洗发液的泡沫,身上湿漉漉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栗,眼中闪烁着惊慌。
  
  他俯身,脸部神经抽搐,他听到自己失真的声音:“我……帮你洗头发!”
  
  “不用,我再冲一下就可以了!”
  
  他耳中嗡鸣,“听话!”
  
  他抱着她进去,笼头刚刚没有关,热水兀自流个不停。他没脱衣服,就那么站在莲蓬头下,替她洗尽了头上的泡沫,用淋浴露涂遍她全身,再冲尽。目光刻意地避过淤青处,他没有力量多看。
  
  关上水笼头,先擦干她的头发,再用大大的浴巾包裹住她,“冰箱里有果汁,衣服穿好喝一点,不要贪多,当心胃凉。”他关照。
  
  钟荩看着他,他的镇定让她惊恐。“你呢?”
  
  他拧了下贴在身上的湿衣,“我也冲下凉!”说完,关上了玻璃门,把她阻隔在世界之外。
  
  钟荩用手掩脸。
  
  今天,她不该来小屋的,应该等身上的淤青消尽。
  
  前天晚上,加了个班,过来看他时,都快十一点了。方仪和雷教授约好了去苏城泡温泉游太湖,她便留下来过夜。
  
  凌瀚的论文需要点案例,他准备熬夜找资料,让她先睡。她真的累了,一沾枕头就睡沉。不知什么时候,她被热醒了,凌瀚不在床上。屋子里黑通通的,书房里也没有灯。她下床,走到客厅,只见凌瀚一身睡衣站在露台上,面对着无边的黑夜,背影像尊冷漠的雕塑。
  
  钟荩清咳一声,凌瀚没有动弹。钟荩察觉不对,悄悄走过去,拽住凌瀚的手臂。凌瀚蓦地一抬臂,接着一拳就击向了她的胸口。钟荩没有提防,跌坐在地上,疼得直抽气。凌瀚没有扶她,又是一记猛拳落了下来。幸好钟荩也学过一点防身术,闪躲过去了。
  
  这下好,凌瀚以为她在回击,出拳一招比一招狠,一式比一式猛、快,钟荩被他打得在地上滚,嘴角都出血了。
  
  “凌瀚……”就在他掐上她脖子时,钟荩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是……钟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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