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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痕by林笛儿

_5 林笛儿(现代)
  宋颖浅浅弯了下嘴角,语气陡然柔得令人心荡。“嗯!说起来,他的品位要比我高太多,他又是个极其细腻的人,不管送什么样的礼物,都会让人动容。”
  乐静芬换了个坐姿,来了兴趣。
  宋颖没有让她失望,继续说道:“其实礼物不在于名贵,用了心,才显珍贵。我们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钱对于我们来讲,不算稀奇。我们一起看电影的票根,在快餐店吃饭时赠送的优惠券,街上买的奇形怪状的手机链,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坐地铁买的交通卡……他都会在某一个节日,把这些放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送给我,然后一打开,就会想起与他一起共度的每一份时光。很别致是不是?”
  乐静芬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她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爱情一直是她心底的一丝痛。车城虽然是她抢来的,但他没给过她恋爱的甜蜜,他对她只有屈服和漠然。
  宋颖脸上的笑看上去就是一个浸泡在幸福中的女人,“他刚工作拿到薪水,就带我去日本滑雪、去意大利看人家酿酒。我们穿情侣装,用一样的杯子,用一样的手机,就连在旅馆穿的拖鞋都是相同的。我过生日时,他给我定做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芭比娃娃。”
  “真的?”乐静芬无限羡慕地瞪大了眼。
  宋颖点点头,伸出手腕。“这块手表,是我们相爱第一年的情人节,他送我的,他也有一块,与这块是情侣款,称为‘缘定终生’。” 她突然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真的很宠我。”
  “发生什么事了?”乐静芬不解地问。
  宋颖沉吟了一下:“乐董,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世上并不会因为相爱就肯定能在一起,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尤其是我们这种人家。”
  乐静芬唏嘘地闭了闭眼,拍拍她的手。“我能理解,不过,好可惜。”
  宋颖抬起眼,扫了下埋在餐盘中的迟灵瞳,淡婉一笑:“也没什么可惜的。我和他虽然不能走到一起,但是我们在对方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这是我们的财富,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加。我们会向生活妥协,但那只是妥协,而非爱。”
  “对,妥协。”乐静芬像个看言情小说看得入了迷的小女生,眼中泪光闪闪。要不是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只怕会当场流下泪来。“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她对宋颖说道。
  “请便!”宋颖优雅地抬了下手。
  迟灵瞳一盘饭已见底,端起汤碗凑到嘴边。
  “这时候喝太多的水,只会让食物膨胀,会挤压到胃,吃点水果比较好。”宋颖看了她一眼,说道。
  迟灵瞳笑笑:“习惯成自然,我的胃适应了我的虐待。”她一仰头,把汤喝光。
  “你是设计师?”
  “刚入行,谈不上师,只是设计员。”
  “是不是心里越骄傲的人,口气越谦虚?如同爱得刻骨的人,脸上故意挂着云淡风轻?”
  迟灵瞳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没有研究。但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有什么讲什么。如果我喜欢什么,我不会旁敲侧击暗示,我会明明白白说出来。”
  “真是率性的女孩。”宋颖的口气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迟灵瞳站起身,“你慢用!”她礼貌地点头,然后转身而去。
  宋颖秀气的细眉微微拧起。早晨,她去裴迪声的房间,想和他一块来餐厅吃早餐,他不在房内,她纳闷地走到露台,看到一架火红的凌霄花下,他与一个女孩并肩站在一起,女孩俏皮地笑着,明朗而愉快。她头上沾到一片花瓣,他细心地替她捏去,对她说了什么,女孩头一歪,挥挥手,跑远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脸上的笑容是她熟悉的,也是她陌生的。
  片刻即永恒,她恼怒地转身而去,心中如万虫咬噬。
  夜色正浓!城市褪去了厚重的外衣,在黑夜的掩护下尽情地绽放。黑色奔驰驶进山区后,流离的灯火渐渐远去,天地忽然安静得异常,敞开车窗,山坡上一声夜鸟的扑翅声都听得分外清晰。
  “裴总,你太累了,让我来开车吧!”君牧远神情紧绷着,手牢牢地抓着安全带,车灯的光束照射出前面又是一个急转弯,他本能地闭上了眼。老天,裴总不会把当山道当成F1赛车道了吧!多少年不干这疯狂的事了,他的小心脏惊得像只惶恐的小野兔。
  裴迪声沉默着,专注地看向前方,薄唇紧抿。方向盘旁边蓝幽幽的灯光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该死的,这天怎么黑得这样快,她不会又以为他食言了吧!
  “裴总,这种论坛例会不要太当回事,今晚是自助酒会,到午夜才进入高潮,我们现在去算早的了。”君牧远伸出满掌冷汗的手在裤腿上拭了拭,语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山道下方是大海,弯多坡陡,他真的感到这车随时有栽下去的可能。一旦栽下去,明天要忙坏媒体记者,还有恒宇的员工,这很不厚道的,现在可是三伏天。
  裴迪声面向前方,依然沉默不语。从君牧远这个角度看过去,暗黑处只见他的轮廊,挺拔而孤独。
  前方终于出现了度假村灿烂的灯光,君牧远悄悄吁了口气。
  “你来泊车。”裴迪车等不及把车开到车位上,一进大门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急促地冲向客房部。无视对面电梯小姐温暖的笑意,他掏出手机,拨通迟灵瞳的电话。
  关机了!他拧眉,这个小把戏她可不是第一次玩,以后是不是要告诉她,无故关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电梯门一开,他扭身就奔迟灵瞳的房间,抬手敲门,许久,都没有人应声。他故意把声音敲得很响,隔壁也没人出来。他急忙又去餐厅,里面都是些自由行的散客。他去了自助酒吧,那里今晚被房产论坛给包了。灯光昏暗,音乐暧昧,在摇曳不定的光影中,他依稀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可是却找不到他要找的人,就连那个扎小辫的陈晨也不在里面。
  他转身出门,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宋颖恬然一笑。“迪声,我一直在等你。”音乐有点响,她凑到了他耳边。
  他没有看她,目光仍在人群中巡睃。
  “你白天不在。”宋颖从侍者的托盘中端过一杯鸡尾酒递给他,他摇头,发间已急出了密密的汗水。
  “我去北京办点事。”小女生不会在早晨散步的沙滩上等着?他脸色一变,忙往外走去。
  “办完事,你又从北京赶回来了?”宋颖吃了一惊,随他一同走出酒吧,心里面突然泛滥出狂喜。青台到北京,一天来回,如此匆忙,是因为她在这吗?
  “嗯,我这边有点急事。”裴迪声松开衬衫的袖扣,往上挽了挽。
  “迪声,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讲话了。”他走得快,宋颖有些跟不上。
  “对不起,我今天在谈判桌上待了五个小时,现在不想谈公事。”他含蓄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宋颖受伤地盯着他:“我们之间除了公事,难道就没别的话可讲吗?”
  “我认为已经没有了,大嫂!”他猛地停在楼梯上,扶着扶栏的手指有些发白。
  宋颖低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她把头别向墙壁,“迪声,你真残酷。我也是身不由己。以前,你从不会像这样对我说话的。”
  裴迪声冷冷一笑:“大嫂,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中,路是向前延伸,而非向后掉头。你现在有了大哥,你已很幸福。”
  “我幸福吗?”宋颖痛苦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知道裴迪文去开发欧洲市场,已有一年多不打电话给我了。”
  “我不想知道。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他咚咚往楼下跑去。刚到门口,迎面和论坛主席遇上。“迪声,你都消失一天了。走,我们喝酒去。”他一把拉住裴迪声。
  裴迪声淡淡一笑,“我找下泰华的乐董,一会就陪你去。”
  “乐董回市区啦!”
  “那泰华其他人也都回去了?”
  “对。乐董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匆匆过来道别,说有些事要处理,她把所有的人全带走了,那个财务经理身体好像不好,路都走不了,嘴唇煞白,也跟着上了车,可能真是有大事。”
  裴迪声俊挺的双眉拧成了一个川字。泰华能出什么大事?
  迟灵瞳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中,一本书在手中颠倒来、颠倒去,从前翻到后,从后再翻到前,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电视开着,她懒得调台,木然地看过去。正是电视购物时间,一个身材火辣的销售小姐正在展示一款新型号的跑步机,说不必花钱办健身卡,不必出门,每晚花一小时待在跑步机上,便可拥有曼妙的身材。走在街上,男人们的回头率是百分百,会让女人瞬间自信满满。
  唉,女人翻身做人几百年,到了现在,自信还得是男人给,这社会到底是进步,还是后退?迟灵瞳把双膝抱得更紧,死死地盯住电视,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宝贝,你最近有失恋的迹象。”颜小尉从厨房里端了两杯西瓜汁出来,递了一杯过去。
  迟灵瞳斜了她一眼,“我都没恋,怎么失?”她只不过被人放了两次鸽子而已。
  颜小尉耸耸肩,“有的故事没发生,就已结束。你可以说心里面什么也没有吗?”
  迟灵瞳震惊。
  “你看你这几天,进门就关机,不是发呆,就是出神,半天都不讲一句话,书捧在手中当摆设,这就是完完全全的失恋前期反应,或者讲暗恋未果。说给姐姐听听,喜欢上谁了?”
  “切,哪有谁。”迟灵瞳喝了口果汁,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我回房了,明天一早公司开会,我要早睡。”
  “话说公司这两天真是气压低到窒息,我看着曾经风光的吴经理捧着纸箱灰溜溜出来,再想到乐总的惨境,心里面真是感慨万分。你说车总那也算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泰华真的出了件大事。车城复制了乐静芬的印章,让吴经理从泰华的公司账上转走一千万。他对吴经理说只是给他的4S店周转几个月,以后还会悄悄还上的。吴经理不知道乐静芬向银行有过交待,公司转账在五百万以上的款顶,不仅要有她的印章,还得电话知会她一声。其实在这一千万之前,吴经理已不止一次借给4S店三百万的周转资金,只是资金回笼很快,没人察觉。令人吃惊的是,车城的4S店经营不善,他在半年前就转手给了别人,现在他另开了家电器营销公司,公司另一个股东就是他的初恋情人。
  乐静芬在接到银行电话之后,立刻让银行中止汇款,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少有的冷静,她找了家审计公司过来查账,一切很快水落石出。吴经理是公司的开国元老,因资金没有损失,乐静芬没有对他起诉,让他主动辞职,一分遣散费都没有。财务部的其他人员全部大换血,不是被炒,就是调到其他岗位。至于车城,乐静芬很快与他办好了手离婚手续,电器营销公司被泰华收购,他与初恋情人净身出门,孩子也归乐静芬。
  车城没有一点异议,没有让他坐牢,乐静芬已是仁至义尽。不到一周,乐静芬瘦了足足十斤,虽然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公事,可大伙儿谁见了她都大气也不敢轻喘。
  “这男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防男人如防贼似的。你说你重情意,你说你有骨气,那就死撑到底,别又想江山又想美人,天下好事全给你一个人得?切!他们家的一堆烂事,我们也跟着受累。”颜小尉咬咬牙切齿道。
  “我们这点累算什么,乐董心里面不知苦成什么样!小尉,你说男人真的对初恋刻骨铭心吗?”迟灵瞳觉得自己会不会有问题,为什么她对希宇就没这种感觉,巴不得有块橡皮檫,把他这一笔给擦干净。
  “那时候感情纯真,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且人贱,越是得不到的越觉得好。”
  和孔雀一个理论,迟灵瞳轻笑,去洗手间漱了口,回房去了。
  电脑刚刚就开了,她点开,边角上提示有几份邮件进来,她看了下发信人,直接关了页面。
  这一周,裴迪声给她打了N通电话,发了N条短信、N封邮件,她一概不接、不看,也没任何原因,可能就是懒!
  憩园的效果图已经出来了。电脑屏幕有点小,效果图分成了几十张,一开始入目的就是江滨、草坪、大树,接着是花园,慢慢地在绿荫中看到了屋顶,落地窗,大面积的跳台,甚至顶楼可以自动开启的屋顶,空间完美分割,极简的装饰风格,尽显尊贵大气。
  她一张张地看完,满意地抿了抿唇,找了U盘,把图拷下来,明天用快递发给裴迪声。她认为这是他们最后的交集,以后没有再见的必要。
  日子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上班,回家,假期与陈晨、颜小尉一群人出去吃吃大排档、泡泡吧。午夜结伴回家,路过桂林路,迟灵瞳看到小咖啡馆里灯光柔美,她的眼神有一点混乱。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和裴迪声就约在这里,谈设计,说人生,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似乎,他们算是不错的朋友。
  是她中途却步了,没有理由。裴迪声在她无数次拒绝接听电话后,终于不再打扰她。偶尔,她会产生一丝错觉,好像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裴迪声,也叫Frank的男人。
  乐静芬经历了车城之痛,把全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对员工的要求比以前更高更完美,防人之心更甚。设计部本来只接自家的工程,现在也对外了。一些小区的样板房设计、单幢别墅、公寓的装璜设计,这样的小工程也接。为了防止设计师单独在外接私活,乐静芬要求不管什么样的设计,都得是两人合作,相互监督。于是,陈晨与迟灵瞳就成了搭档,更加形影不离。
  听海阁项目,青台市政府昨天正式对媒体召开了大型发布会,重量级的房地产公司都被邀请出席。迟灵瞳没有去,她请假了,是陈晨和乐静芬一同去的。晚上,他兴奋地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裴迪声主动来和他握手、问好。她轻轻哦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吃饭。
  迟灵瞳一共请了两天的假,为的是陪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位客人已年过半百,身材高挺,头发灰白,浓眉大眼,自有一股慑人的威武之气。客人是谭珍的朋友,叫关隐达,省公安厅厅长,说是来青台出差,其实是特地来看迟灵瞳。
  关隐达有许多部下在青台官居要职,听说他来,抢着接待。关隐达一概拒绝,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迟灵瞳。他自己开了辆车,迟灵瞳做向导,在几大浴场转了转,又看了青台市比较有代表性的广场,晚上迟灵瞳请他到美食街吃海鲜。
  第二天,关隐达说要带迟灵瞳去见一位好朋友,日后有事让朋友对迟灵瞳多照顾点。他让迟灵瞳在公寓等着,他过来接她。
  迟灵瞳在公寓楼下只站了一会,便看到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车门一开,迟灵瞳愣了。开车的人是萧子辰。
  “是关叔叔让我来的。”萧子辰还是先扶了扶眼镜,神情木木的。
  “不会你爸爸和关伯伯是好朋友?”迟灵瞳笑了。
  “我家还在西昌的时候,关叔就是我家的常客。”
  “世界真小哦!”迟灵瞳利落地跳上车,奇怪道,“你怎么会在青台?”
  萧子辰双手搁在方向盘上,十指修长、白皙,秀气得令女人妒忌。“我一个月回两趟青台,不然我妈妈就不认识我了。”
  在她待在青台的三年,他和她有三十六次机会认识的,可是孔雀却从来没提过。山不转水转,萧华与关隐达竟然是好朋友,而关隐达说不定会成为她的继父。但这样又会让她和萧子辰的关系有什么改变呢?迟灵瞳觉得孔雀某些时候真的有点神经质。
  “我们现在去你家?”迟灵瞳问道。
  “子桓最喜欢关叔,晚上我们一起去美食府吃火锅。”书呆子的回答仍是一本正经。
  “子桓呀,真有点想念他了。他送我的餐券,我一张也没用,我要等着天冷了之后再去。”
  萧子辰笑了笑:“其实开着空调,吃火锅,喝生啤,才是青台人最喜欢的享受。”
  “冷热交替,很刺激是吧!你这是往哪里开?”车的方向是往去机场的高速开去。
  “关叔和我爸最爱聊以前的人和事,那些你不会感兴趣。我带你在外面转转,差不多快午饭时,我们再回去,就说路上堵车。”
  迟灵瞳侧目看了眼萧子辰,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只看得见一个侧脸,依旧是朗眉星目温润如玉。这个医术杰出情感笨拙的男人,不知孔雀可懂用心珍惜。她没有问他和孔雀之间的事,他也没说。
  车到了机场,又往回转,沿着海岸线慢慢地开着,磨蹭了一两个小时才回市内。
  青台的位置有一点偏北,夏天很短,秋天最长。转眼间,刮进车窗的风已带了几许凉意,桂林路上的梧桐叶落了一层,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没想到小迟和我们家这么有缘。”萧华乐呵呵地说。
  关隐达微笑地看着萧子辰,“几年不见,子辰越发英俊了。有女朋友了吗?”说这话时,他看了下萧华。
  “有,恰巧是小迟的同学。”
  关隐达有些遗憾地咂了下嘴:“可惜了。”
  萧华接过话,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确实!”不然两个好朋友便可以亲上加亲。
  “可惜什么,不是还有我这个候补吗?”萧子桓特地赶回来陪关隐达吃饭。今天,他穿得比较正常,可是耳朵上两颗醒目的耳钉还是让萧华眉头打了不少次结。
  “你?我不放心。”关隐达摇头,“搞摇滚的最花心了,我可不放心把我家瞳瞳交给你。”
  “都已经成你家瞳瞳啦!”萧华打趣道。关隐达的妻子十年前因病去世,膝下也没子女,不管别人怎么相劝,一直不肯再娶。他原以为关隐达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这把年纪却动了心。他打量着坐在一边看电视的迟灵瞳,心想她妈妈一定是个非常婉丽的女子。
  关隐达脸微微发红,轻声说:“我一见到瞳瞳,心里面就已把她当作亲身女儿了,所以老萧,瞳瞳孤身在这里,你要帮我多疼疼她。”
  “放心吧,关叔,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萧子桓拍拍胸脯,抢着说道。
  萧华和关隐达相视大笑,笑声引得迟灵瞳把头转了过来。她四下看看,咦,怎么没见着萧子辰妈妈?
  “我妈妈说今天要演习防震逃逸,一直待在防空洞里。”萧子辰低声说。
  “防空洞?”
  “就是她的房间。”
  迟灵瞳玩味地倾起嘴角,觉得和他妈妈呆一起,还能学到不少名词呢!
  华灯初上的时候,萧子桓亲自开车把四人接到美食府,特地留了最大的一个雅间,海鲜、鸡汤、麻辣三种底锅,各上了一锅,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上等货,酒是子桓私藏的茅台。他也不去外面招呼客人,赖在桌边,一边和关隐达畅饮,一边和迟灵瞳逗逗笑。
  迟灵瞳吃火锅真没本事,才喝了几口鸡汤,菜没夹几筷,就把嘴皮给烫了,也不敢吱声,只说太热,想出去买点冷饮喝。她记得美食府旁边是家冰淇淋店。
  “我去!”萧子桓自告奋勇地站起来。
  “不要,我正好吃得撑,走几步消化下。”她对关隐达笑笑,“我马上就回来。”
  出了雅间,她捂着腮帮子,咧咧嘴走出食府的大门,愣在夜色中。关隐达是很好,好得她无法讨厌,可是他要代替迟铭之的位置,心里面还是怪怪的。这种感觉还无法言说,只能任其堵在心里。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迟铭之犯下那样的错,谭珍没必要为她守节,有一个珍爱她的人,她应该回应。只是,迟灵瞳闭上眼,昔日的家真的就碎成粉末,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迟铭之有了家,谭珍也有了家,她呢?迟灵瞳深深地吸了口海风,睁开眼,低头往甜品店走去。
  “灵瞳?”身后响起一声不敢确定却又带有几分惊喜的声音。
  这声音不陌生,她怔了下,咬咬唇,回过头,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礼貌。“裴总,这么巧,你也来吃火锅?”
  裴迪声脸上有种仿佛被离弃的郁闷表情:“你最近很忙?”
  “还好,接了几个小工程,有点忙。”
  “忙到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他走近她,语气一句比一句紧逼。
  她呵呵傻笑,慢慢往后退。“是这样的,裴总,我们乐董最近心情不好,我要是和你接触得多,传到她耳朵里,等于往她伤口上撒盐,这不人道。”
  “任何一个上司都没权限制下属的交友自由。”他脸上浮出“你在胡编”的愤怒。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他的脸已经快贴上她了,她可以数得过来他睫毛有几根。
  “敌……对双方。”她急速地侧过脸。
  “迟灵瞳。”他定定地看着她,那样的沉沦、无法形容的失落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吃惊。
  刚认识她时,他礼貌地称她“迟小姐”。
  后来,处熟了,他温和地喊她“灵瞳”。
  再熟一点,在沙滩上,他亲昵地叫她“小女生”。
  他从没连名带姓认真地喊过她。突然听到,她脑中一片空白,人像被下了什么符咒,不能动弹。
  “你再躲避也改变不了事实,”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喜欢上你了。”
  她愣愣地站着,许久,才听到自己说道:“哦,谢谢!”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恨上她的云淡风轻。“你没有别的可说吗?”
  她想了一下:“我好像不是你的那杯忘情水。”说完,走人。
第六章 会唱歌的廊台
  可爱多的味道有点欺骗性的诱惑,香软甘甜,萦绕齿间如丝般柔滑,却是一点也不能减弱迟灵瞳心底的闷热。她甩了甩黏哒哒的手,没再看甜品店小妹热情的笑脸,转身走了出来。
  美食府前明灯高挂,负责泊车的店员忙得满头是汗,一位腰间别着对讲机的小姑娘抱歉地向等位的客人微笑着。裴迪声已经不在原地。
  迟灵瞳走进雅间,关隐达一脸焦急,“怎么去了这么久?”她面前的小盘子中堆满了煮好的食物,虾都剥好,整齐地放在醋碟中。
  迟灵瞳知道这个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一把年纪的男人是真心的疼爱她,疼爱中带着一点讨好的成份。当他决定向谭珍表白时,特地来青台征求她的意见。他坚实如座伟岸的山脉,温柔如涓涓溪流,他一定可以抹平爸爸带给内敛而又好强的妈妈心底的创伤的。
  “我在外面吹了会风。”想到这,她释然了,冲他乖巧地一笑,夹起虾放进嘴巴里。
  “你再不回来,关叔就催我去登寻人启事了。”萧子桓喝酒上脸,一张脸红似关公,讲话也有几分口齿不清。
  迟灵瞳不想与他贫,怕他没完没了。瓶中的酒快见底了,关隐达与萧华也是脸红脖子粗,唯有萧子辰保持一贯的清明,似乎滴酒未沾。
  吃完出来,夜风一吹,酒劲更上涌,关隐达与萧华脚下像踩了云朵,一深一浅的,看得吓人。迟灵瞳与萧子辰不得不各扶了一个,萧子桓大着舌头让店员把萧子辰的车开过来。
  “瞳瞳,谭珍说你打小就晕一切交通工具,不能坐长途车。我想好了……等我和……谭珍退了休,咱们就把家迁到青台,以后你……就不要两边跑了,好不好?”关隐达心情像是很愉快,摸着迟灵瞳的头发,笑得像个圣诞老公公。
  “好!”迟灵瞳吃力地咬着唇,她纤细的肩真撑不住关隐达高壮的身体,腿脚都在抖。
  关隐达突然打了个酒嗝,又说道:“我关隐达清苦一辈子,从来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还会过得这么开心……贤惠温婉的妻子、聪明漂亮的女儿,男人于斯,人生何求!”
  他的嗓门洪亮,中气又足,像演讲似的,引得别人纷纷开向这里。“嘘!”迟灵瞳竖起食指,像哄孩子似的,“关伯伯,咱们保持安静,别打扰了别人进餐。”
  “我听瞳瞳的。”关隐达真的噤了声,乖乖地揽住她的肩。
  “泰华的迟灵瞳。”另一间雅间的门一开,君牧远微笑地引着客人往外走,裴迪声走在最后,他一抬头,立即回过身,看了眼裴迪声。
  “嗯?”裴迪声应了一声,空气中刹那间弥散开凌人的压力,他的眸中泛出一丝深沉的寒色,看得君牧远打了个冷战。
  “牧远,你把客人送走,我还有点事。”裴迪声淡淡地说。
  君牧远哪敢多问,走到门口,侧身又看了下迟灵瞳,她也看到了他,但立刻就把目光转过去了。
  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她小心地扶着关隐达上了后座,萧子辰则把萧华扶上副驾驶座。萧子桓趴在车窗前,拍拍关隐达,“关叔,你尽……可放心,瞳瞳以后就是我的责任了,我会把……她照顾好的。”
  “嗯……不准欺负瞳瞳。”关隐达意识不清地回道,说完,头一耷拉,睡着了。前座的萧华也发出了呼噜声。
  迟灵瞳失笑,这两人酒品不错。
  “子桓,你要回家吗?”萧子辰问道。
  “嘿,我和美女还有约。瞳瞳……你别妒忌,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我的心和身子都为你留着清白。”
  “去,去……”迟灵瞳脸一红,催促萧子辰,“快开车,别理醉鬼。”
  “美色当前,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后吐直言。瞳瞳……”萧子桓特地把迟灵瞳喊得回过头,手一扬,送上一个飞吻。
  迟灵瞳被他那副醉样逗得哈哈大笑,车开了很久,笑声仍没止住。
  “你心情好像很好!”萧子辰从后视镜中瞟了她一眼。
  “我的心情一直不坏,喂,萧子辰,你弟弟有时真的挺有意思的,和你完全不同。”
  “我太木纳了。”萧子辰严峻得像本翻开的法律书。
  迟灵瞳忍住笑,“你也知道?”
  “孔雀说过不止一次,可是她说这是我的优点,也是她爱上我的原因。”
  “萧大教授,我能问问你的情史吗?我先说我的,我在高三时谈过一次恋爱,毕业就失恋。你要是不为难,就顺便说一下吧!”迟灵瞳忽然很好奇,这个男人,真的知道什么叫恋爱吗?
  萧子辰沉默了一会,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时,他开口说道:“我在大学时喜欢过一个女生,从朋友到好朋友,花了四年的时间。”
  “然后呢?”这情节怎么像杯白开水,一点味都没有。
  “然后她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去年结婚了。”萧子辰以一贯的不动声色给故事画了句号。
  “你……一直没向她表白过?”迟灵瞳憋住笑。
  “我那时功课比较忙。”
  迟灵瞳差点晕倒,真是太强悍的回答。“那你现在很闲了?”别说,这书呆子幸好遇到的是孔雀这样的情场高手,不然依他这样的弱智情商,怕是一辈子都只能玩暗恋。
  “嗯!”萧子辰认认真真点点头,在绿灯亮起后几秒钟,才发动了车。
  可以颁发荣誉奖章的守法公民,迟灵瞳盯着他头发一丝不乱的后脑勺,腰也不自觉挺直了。
  萧子辰先把迟灵瞳送回公寓,关隐达今晚住他家,他说家里有阿姨照应,让迟灵瞳不要担心。 迟灵瞳也就没客气,让他在小区门前停车,然后,挥手告别。
  在外奔了一天,迟灵瞳有些犯困,低着头打着呵欠,走到一簇紫薇树下时,冷不防黑暗中一双长臂伸了过来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心口砰砰直跳。“裴总?”借着远远的灯光,她看到裴迪声绷紧的面容、慑寒的眸光。
  裴迪声走近了些,挡住路灯射过来的光束,整个人融入黑暗之中,却能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纳入眼底。
  “给我半个小时。”清冷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有点困了。”
  “你打呵欠的样子像猫,很慵懒。”
  迟灵瞳不自在地笑笑:“那我们改天再聊。”
  “不,我等不了改天,甚至再多一刻都不行。我的心里很郁闷,堵得我喘不过气来。”
  迟灵瞳怔了一下,“那在哪谈?只半个小时,多一秒都不行。”
  裴迪声默不作声地牵着她的手走向停在一边的黑色奔驰,车门落锁,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
  “介不介意我抽烟?”
  “嗯,没事!”
  她看他点上烟,夹在修长指间,却只是搁在真皮的座椅上,空气中浮起烟草味,虽不浓烈,却密密的沾染在每样物事上。
  他将窗打开一半,初秋的夜风灌进车内,迟灵瞳的长发飞扬到眼上,她伸手拨开。
  “今天晚上……是双方家长见面?”他的话淡淡的,分不出喜怒。
  迟灵瞳突然明白过来,她俏皮地弯起嘴角:“这事和你没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裴迪声声音一重,怒气控制不住泄了几分,“我喜欢你,就有知道的权利。”
  迟灵瞳皱起眉:“你喜欢我,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这是莫大的荣幸,要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知我的心意,却不给我任何机会。”
  迟灵瞳干干地笑了两声,“裴总,你的心意是写在纸上还是写在掌心间、心坎中?中文还是英文?在今晚之前,我们是工作上的竞争对手、学习上的合作伙伴、偶尔搭伴吃饭的饭搭子,其他还有什么关系?如果给我送朵花,写封情书,带我逛个公园,游次车河,我么,会自作多情地遐想一番的。你突然冲上来吼这么几句,我严重怀疑你喝高了。所以我当什么也没听到。”
  裴迪声好气又好笑,他早知道这小女生不好对付。“那么我现在认真地告诉你,我很清醒,我讲的话句句是真的。我喜欢你,能给我机会追求你吗?”
  迟灵瞳大大的眼睛眨巴几下:“裴总,喜欢谁是你的权利,我不便发表任何评论。可是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认为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裴迪声愣住了。
  “你手腕上还戴着‘缘定终生’的情侣表,你还送给前女友喜欢的布娃娃,你看着前女友的眼中还留有痛楚和纠结,这个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向别人表白呢?除非你对从前真的释然了,那时你才可以开始一份新的感情。不然,你这不是喜欢,不是爱,而是对另一个人的伤害。我的拙见,仅供参考。”
  他有些震惊:“她找过你了?”
  “她是谁?”迟灵瞳无辜地闭了下眼睛,感到皮肤上突然像有一只毛虫在蠕动,痒得不得了。
  裴迪声苦涩地一笑:“你以为在我对你说这一番话时,没有犹豫过,没有斗争过?你以为我还没放下过去吗,对于我来说,开始一份新的感情,不是冲动,而是勇气……你干吗动来动去?”
  她像只猴子似的,在座椅上扭来扭去,手还在胳膊上抓来抓去。“被你气到了。”她没好气地说。
  他忙拧亮顶灯。“我……什么也没做。”
  “你看,都是你气的。”她嘟着嘴,向他伸出胳膊。细长的手臂上,一块块显目的红斑让他轻抽一口冷气。
  “我一生气就会这样。”她附加了一句,手从胳膊又挠向了脖子。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裴迪声站在宽大的玻璃墙前,N次的摇头自语。他一夜都没睡好,想着迟灵瞳在他面前抓腮挠颈的样,他感觉浑身也不自在。当然,他鼓起勇气准备的一大通表白也夭折腹中了,她痒得根本不能好好听他讲话,又不肯随他去医院,半小时不到,她就下车回家去了。
  他大半夜的给她发短信,问她还痒不痒,她也没回。
  “裴总,该出发了。”君牧远拿了两顶安全帽从外面走进来。
  “牧远,我问你件事。”裴迪声挑了下眉,“一般人生气严重怎什么样?”
  “心疼得纠成一团,脸色发青,严重的会口吐白沫,再严重一点会送医院吧!干吗问这个问题?”君牧远纳闷地看着裴迪声。
  裴迪声眉头紧蹙着:“会不会有人满身起红斑呢?”
  “我没听说过,突然起红斑是有些人喝酒或吃了什么食物过敏才会有的。”
  裴迪声一拍额头,对了,小女生昨晚嘴馋在美食府吃了什么,然后把账硬赖在他头上。又被她摆了一道。
  “裴总,你还好吧?”眼前的裴迪声满眼血丝,却一脸愉悦。
  “我很好,走吧!今天其他地产公司的工程人员和老总们也去参观听海阁工地吗?”裴迪声接过安全帽,与君牧远一同走向电梯。
  “有意竞标的公司今天都会去。青台市政府这次大刀阔斧,国土部门的测量已结束,拆迁工作也在展开。标一开,估计就能上马了。老爷子对这块地有什么看法吗?”
  裴迪声看着电梯数字快速地跳跃着,淡淡一笑:“我来大陆开发市场,他答应过我所有的事务由我全权作主,他不过问。”
  “那这个项目,我们有几成胜算?听海阁与高尔夫球场隔着一片海湾,上好的海景房,估计楼盘一推出来,就会一抢而空,利益惊人。”
  “这块地太过眩目,我不太感兴趣。”电梯门打开,裴迪声阔步走向大门,外面,黑色奔驰已经在等了。
  君牧远呆住:“我没听错?”
  裴迪声回过头,耸了耸肩:“我确定你听力没任何问题。”
  “那我能问为什么吗?”
  裴迪声笑,拍了下他的肩:“这块地招摇得很,一定会引起众人疯抬地价,收益的是政府,地产公司却无形中增大了成本,而国家此时在控制房价,你不能一味地想从购房者身上捞回损失,所以我不太看好。而且,恒宇已中了影视城那个项目,势必要投入大量资金。另外,还有另一个项目马上要开工。恒宇的资金也不允许我们接听海阁这个项目。明白了?”
  “我们不是可以向荣发贷款吗?”君牧远仍是不太理解,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诱人呢!
  “贷款难道不要付利息?”裴迪声眉梢潇洒地一扬。
  “那……另一个项目又是什么?是不是你前两天出差接的?”
  裴迪声神秘地一笑,“保密!你开自己的车,参观完工地,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既然咱们不接这个项目,那还参什么观?”君牧远嘀咕了一句。
  “没有恒宇的参与,这块地就不会太值钱了。”裴迪声说道。
  “奸商!”
  裴迪声大笑:“不,这就是做生意的艺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迟灵瞳也在工地上,是随乐静芬一同来的。这次,乐静芬没让陈晨同行。她大概拿错了安全帽,帽沿直遮到眼睛,她一次又一次地往上推着,汗从发根顺腮而下。凉了几天的天气突然又热了起来,云层压得很低,路边的雪松稳如泰山般,枝叶一动都不动,她怀疑一会有可能要下雨。
  “这块地怎样?”乐静芬慢了几步,与她并行,悄悄地问。
  “风水宝地。”她像个阴阳先生一样眯着眼,点点头。
  “你有什么特别的灵感?”
  “我想知道住户是哪种类型的。”
  乐静芬说道:“当然是有钱人。没钱买得起这儿的房?我估计这儿的楼价是……”她凑到迟灵瞳的耳边说了个数字。
  “嗯,我知道了。只要乐董能把这块地竞拍下来,我一定会让这儿的楼盘成为泰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这么自信?”
  她嘿嘿一笑:“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好老师,和他学了不少。”
  不远处,好老师很有涵养地冲她颔首,优雅地向乐静芬伸出手,“乐董,这么热的天,你也亲自来了?”
  “裴总不也亲自来了。”乐静芬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看了看后面,“Frank没有一起来?”
  跟在后面的君牧远嘴角抽搐了下,迟灵瞳一脸看戏的兴奋。
  裴迪声不动声色地说道:“哦,他最近出差。”
  “如果恒宇拍得这块地,他要回来大显身手吧?”
  “当然,他是我最信任的设计师。这么好的地段,设计他最擅长的西欧风情,可以成为青台海滨一景。”
  乐静芬温婉地笑笑:“那裴总要好好努力了。”
  “彼此,彼此!”裴迪声神秘莫测地眨了下眼。
  又有一个地产公司老总过来和乐静芬招呼,她挥手让迟灵瞳先走。
  “我一夜没睡。”迟灵瞳扶了下安全帽,裴迪声突然飞来一语。
  “怎么了?”她抿嘴偷偷地笑。
  “在深刻反省!”他指了指充满血丝的双眼。
  “反省的结果?”
  “结果是,我对你不是喜欢,而是爱。”
  迟灵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疯了,这家伙公然在光天化日下调戏她。她紧张地四下张望,幸好听到的人只有她。“喂,注意场合,你别乱来。”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得到的结论。一会,我就去向乐董声明,如果我经常出现在泰华,不是蓄谋挖角,而是在追女朋友。有些话要先说在前,免得她误会,对你工作不利。”他笑着,笑容里看不出这句话是调侃还是郑重。
  “你敢?”安全帽又掉下来了,她猛地一推。
  “我的胆子一向不小。”他耸耸肩,回过身,就向乐静芬招手示意。
  “裴迪声……”她咬牙切齿。
  “不错,不是裴总,而是裴迪声,证明我们的关系已有所好转。灵瞳,这样好吗,一会是我向乐董开城布公地声明我的想法,还是你找个机会对乐董说你有事,然后到小咖啡馆等我?”
  “你还真民主!”她气得直瞪眼。
  “民主不比欺骗好吗?昨晚吃扑尔敏了?”他斜睨着她,修长的脖颈白皙依旧,看来过敏不是太严重。
  她只笑不答。
  他也不计较,“还有半小时参观可以结束,我先去咖啡馆等你。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你敢威胁我!”
  他露出一脸温柔,“这不是威胁,而是宣告。”说完,他转过身,越过众人,朝黑色奔驰走去。
  迟灵瞳拭去脑门上的汗,觉得这位吃错药的钻石王老五还真不像是开玩笑。
  包包振动了下,手机有短信进来。“对你,不是一见钟情。什么时候动的心,我也不清楚。当我发现时,我已经无力自拔。灵瞳,不必急着回应我,但请给我一个机会。”
  好吧,先是语言表达,再来短信攻势,这个钻石王老五要玩三级跳?迟灵瞳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揣进包中。参观结束,坐车回公司,经过新华书店前,她让司机停下车,“乐董,我要下去买点资料。”
  “去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记得开上发票。”乐静芬叮嘱道。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推门下车,在乐静芬的车转过弯之后,她抬手打车。唉,真的搞得像地下工作者一般。
  放松、自然,她对自己说。上午的咖啡馆,刚开门,店面清扫得一尘不染。整个厅堂中,只有一个客人,悠闲地叠起腿,粗麻布的桌面上放着一束沾着水珠的白玫瑰。还好,是白玫瑰,不是红玫瑰,不太那么吓人。
  迟灵瞳向拿着单走过来的店员摆摆手,坐在裴迪声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没有一台笔记本,感觉有几分怪异。
  “我来了!”她瞪着他。
  他一笑,把花递给她,她接过,随意扔到一边:“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我们在这喝一杯咖啡后,然后我开车带你游车河,再去公园野餐,晚上我们去吃西餐。这样子,是不是我的心意,你就看得很清楚了?”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是叼着金匙出生的富家子弟,以为追女朋友就是用钱砸就可以了?我说的游车河,可不是开着黑色奔驰招摇过街,我是要你骑着那种嗡嗡作响的摩托车,去郊外,去乡村。我是中国人不吃西餐,如果你有诚意,亲自做饭,会吗?”她挑衅地看着他,这下该知难而退了!
  裴迪声眉头都没皱一下,“没问题,等会我们就去郊外,骑摩托车去。想当年,我也曾参加过亚洲地区的摩托车大赛,你不必太担心我的车技。”
  迟灵瞳气得差点咬下舌头,其实她这种晕车型的人哪里能坐摩托车呢,怕是不到一里,就要把黄胆给吐出来了。
  “做饭的技艺一般,但是你能吃的,我恰巧都会做。是去你公寓还是去我公寓?”
  此刻,迟灵瞳知道自己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她真的装不出无动于衷。
  “我妈妈不准我找同行做男友,因为太了解,没有神秘感。”无路可走,她连谭珍也搬出来了。
  “我会的很多,为了你,我可以改行。”
  迟灵瞳目瞪口呆,这人今天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了。窗外,天色突然一暗,有几滴雨丝飘落在玻璃窗上。她一喜:“下雨了,咱们改日再聊!”
  “下雨好啊,那我们可以改做点别的。”
  她抬起眼,这话听着怎么有歧义啊……
  裴迪声倒是冷静得很,轻描淡写地扬了扬嘴角,笑,“你别想歪,我说得可是有意义的事,会让你欣喜若狂的。”
  面海的房间,半球型,连着露台,宽大的沙发,几件必须的家具,都是市面上少见的奢侈品牌,将空间完美地分割,光泽高雅隐含着丝丝高贵。
  “迟小姐,我们这里有红茶、奶茶、咖啡,你想来点什么?”秘书处的小姐姿态优雅地欠下身,热情的程度不亚于咖啡店里受过专门培训的侍应生,虽然她看向迟灵瞳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愕然。
  迟灵瞳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深入敌方的心脏部位,恒宇的写字楼外型看上去也是方方正正的建筑物,没什么特别,里面布局却是别有新意。陈晨曾经给迟灵瞳看过恒宇集团香港总部的大楼图片,那是她第一次听说Frank的名字。大楼的设计有种凌驾于一切的尊贵、霸气,可以让你感觉到设计者心底的梦想与壮志。说实话,泰华在房地产业也是名声响当当,但比起恒宇,气场真的弱了不是一里两里。
  “迟小姐?”漂亮的秘书柳眉一挑,腰直起了一些。
  迟灵瞳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有冰淇淋吗?”她了解这种在知名企业工作的小女生,没有缘由的就会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傲然。
  秘书怔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没有,就来杯凉开水!”她很体贴地递了杯子过去。
  甜美的笑意僵在皎洁的面容上,秘书腰肢一扭,往茶水间走去。
  迟灵瞳撇下嘴,她随陈晨去见客户,从来没享受过贵宾的待遇,有时还得堆起笑脸看人家脸色小心翼翼地斟酌语句。原来贵宾待遇是这么的惬意,有专人陪着坐电梯,然后被领到超豪华的办公室,想坐哪个位置就坐哪个位置,还可以随意点饮料。如果她现在就点头答应裴迪声的追求,是不是有朝一日,她在这大楼里,也可以像乐静芬在泰华一样,横行霸道地做女王?她咯咯地笑出声来。
  “调皮!”额头上突然被人弹了一指,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芋奶茶搁在前面。“下雨天,喝点热饮祛秋意。”
  “耳朵根子这么软?”她露出一脸纯善的笑意,“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向你哭诉了?”
  裴迪声放下手中的一沓图片,低头摆弄着桌上的投影仪:“我是个让员工不会受半点委屈的上司。”
  “如果她不是美女,你也会这样说?”
  裴迪声抬起眼看了看她:“如果你不是美女,凉开水也没得喝!满意我的回答吗?”
  “差强人意。”她点点头,不再为难钻石王老五,面对墙上的大幕。正襟端坐,静待他的“欣喜若狂”。
  裴迪声把门掩上,所有的灯熄去。漆黑的室内,只有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等了好一会,仍不见光束射向大幕,她询问地侧了下身。
  “灵瞳,”他换了把椅子,挨着她坐,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慢慢移向他的手腕,停留在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上。“这块表,我戴了近六年,每天一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拿起它看时间,冲完澡出来,先戴上它,然后再开始穿衣服。这已成了一个习惯,而不是代表什么特别的纪念。”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
  “年少的我,因为家境优裕,地位特殊,我张扬而又叛逆,一掷千金,做过许多出格的事,如果你遇到那时候的我,依你的性格,一定会非常不屑。”他自嘲地一笑,“我不逃避我的从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欣慰我是在这个年纪遇到了你。我以前总埋怨老天对我的不公,现在我才知从前的种种挫折、磨难、所谓的不幸,都是为了今日遇到你时,让我明白什么才是对的人。”
  “你……没受什么刺激吧?”一般情况下,裴迪声还是蛮酷的,很少这么煽情地讲话,她听得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唔……痛……”手背上被人掐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我什么都讲清楚了,你呢,那天开草绿色吉普车的男人,还有那个耳朵有耳钉的,你到现在都没向我坦白交待?”
  “凭什么交待,你是我的谁?”她吼得理直气壮。
  裴迪声准确地对准她的头又是一敲。“好了,开始吧!”
  她在黑暗中吐了吐舌,偷偷摸了下脸,滚烫、滚烫。
  大幕上出现的第一张照片是一面滔滔的江水,江岸边杨柳依依。第二张是一块用围墙圈起来的工地,施工人员没有进场,只见身上穿着写有某某园艺的几人合抬着一棵大树往一座大坑走去,坑附近,草坪初显绿色,盆栽里的花开得正艳。
  迟灵瞳拧了下眉,觉得这图片怎么看上去那样熟悉呢?
  再下面一张,是电脑合成的图片,仍是原先那块工地上屹立着的一幢幢六层楼房,绿树遮荫,湖泊、假山、花簇、石径。然后是别墅的近景、室内的布置……再往下切换到一个拱形的大门,门上面,“憩园”两个大字令人目眩。最后一张又换成了实景照片,一条新建的高速公路笔直地伸向前方,两边的银杏树在风中摇曳起舞。
  室内重归黑暗。
  “什么时间的事?”工科生虽然不浪漫,可是却想象力丰富。如果说有一天讲时光可以倒流或穿越到未来,迟灵瞳会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她认为一切皆有可能。可是,此刻,她却被这几张图片震慑得呆住了。
  照片是滨江江畔的实景,图片是憩园的效果图。这没有任何可能的?那条路,路上的树,拆迁结束后完整的工地,盆栽,围墙,完成这几件事,至少得半年时间,而“憩园”设计完成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裴迪声站起身,把灯开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她点头:“在从滨江到青台的公共汽车上。”
  “年初时,我在北京结识了滨江负责城建的市长助理康剑,他邀请我到滨江开发江景房。滨江只属于二线城市,我无意在那边成立分公司,但碍于他的盛情,我同意去开发一个小区。到了滨江之后,我一向就看中了江边这块地,没多少拆迁户,离跨江大桥不远,还可以眺望到江渡。去了几次,工地很快清理出来,我让人先砌了围墙,建了一条路,为了以后运输物资方便,关于房型,当时我正着力于欧陆花园的项目,没办法分神,就让工人先做后期的绿化工作。后来,我们认识了,在桂林路上你对着一座荒园说起憩园的构思,我心中一触……上周,憩园已正式开工。所有的楼盘不对外出售,由物管会挑选住户……”
  “如果我没有提出那个构思,这块地你会准备怎么样?”她的大脑开始不受支配,已进入真空状态。这是缘分?还是缘分?
  裴迪声纵容地一笑:“没有如果,这是天意,是灵犀,是默契,是我们的结晶。我还有件事要向你坦白,我在恒宇是有点股份的,憩园不对外出售,那么所有的资金都得垫付,现在说起来这已属于我的个人行为,不是恒宇的项目。我把我的股份转给了大哥,才换来了这笔承建资金。也可以这样讲,除了憩园,我现在已一无所有,只是恒宇的一个高级打工者。”
  迟灵瞳闭了闭眼,凶巴巴地问:“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我对你负责?”
  “以身相许当然不错,养一辈子也可以。哦哦,别急,别急,”他摆手堵住她的反驳。“以后呢,不要为一块表、一个娃娃而斤斤计较,我已为你倾其所有,这份礼物可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我也就被逼上船?”她歪着头看向他,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当然,像我这么懂你的,哪里去找?”
  “找得到呢?”
  “我和他决斗,不过,没人能赢的。”
  “裴总,你在做某项投资时,有找精算师咨询过吗,值不值得?”她一脸善意地提醒,手却在桌下悄悄握成了拳。
  “我本人就有精算师资格。饿了吗?”
  “我请你吃饭吧!你现在是穷人了。”
  “也是!”他点点头,收起图片。
  她一把抢过图片,无比珍惜地放进包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与他并肩走向电梯口,君致远抱着安全帽刚好从电梯出来,一见两人,愣得两眼发直。
  “我到外面视察工地,有事打我电话。”裴迪声宽慰地拍了下他的肩。
  不等他回应,电梯门已缓缓合拢。
  “总裁早退,会扣薪水吗?”她俏皮地问。
  “心气不好,会影响办事效率,我不是早退,而是调节情绪,为了更好地工作。你呢?要不要和同事知会一声?”电梯打开,接待小姐送上一把伞。
  “我说出来买资料。”
  他把伞打开,她走到他身边。伞面有些小,他便拢着她的肩,微微靠近些走。极寻常的动作,两人却不约而同震了下。他不禁加了力度,半个身子淋在雨中,秋雨清寒,他却觉得温暖。
  从门口走向停车场,不长的距离,两人却走了很久。
  “何必要资料呢,也许我可以给你些建议。”他替她打开车门,然后再从另一边上去。
  “我这人从不把工作与感情混作一谈。你剽窃我的憩园构思,我大人大量不追究。听海阁,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宠溺地替她拭了拭淋湿的额发,“我想吃淮扬菜,你有意见吗?”
  “不,我想到港式茶餐厅吃点心。”她骄横地抬抬下巴。
  “原来你也挺体贴的。”他亲昵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别自作多情,是我爱吃,可不是为你点的。”小脸别扭地侧向一边,一丝红晕悄悄染上脸腮。
  吃完点心出来,淅淅沥沥的秋雨仍在下,街上人出奇的多,哪都堵。他开车送她回公寓,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到了公寓楼下。
  “那个给我。”推门下车,她突然又折了回来,指指放在后座上的那束白玫瑰。
  裴迪声心中一动,没有伸手拿花,而是抓住了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她像被烫着似的伸回了手,两只耳朵红通通的。
  裴迪声扬了扬嘴角,笑:“年纪老大不小了,不要再玩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游戏,上去吧!到家我给你打电话。”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也租房子住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低沉的嗓音问:“想不想去参观?”
  “谁理你。”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很宝贝地抱着花冲下了车,上楼梯前,蓦地回过头。他对她挤挤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她转过身,抬脚上楼,感觉整个人都像软了。在最后一个拐弯处,她习惯地拉开拉链,找钥匙开门。钥匙没拿出来,掏出了手机。
  真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么,她轻笑,打开手机,一愣,是乐静芬。她清了清嗓子,“乐董,晚上好!”她恭敬地问候。
  电波的另一端静静的,要不是隐约听出有人呼吸,她真以为是个恶作剧。“迟设计师吗?”清亮、脆嫩的嗓音,听着耳熟。
  “我是,你是?”
  “对不起,有点冒昧。乐董去洗手间了,我借她电话用用。我是荣发银行的宋颖,我们在度假村见过一面,不知迟小姐可记得?”
  “我有印象。”迟灵瞳梦游似的应着。
  “刚刚我见过你和迪声在茶餐厅喝茶。电话里不太讲得清楚,我们可以见面谈吗?”说完,她报了一个地址。
  迟灵瞳笑道:“好啊,我这就去见你和乐董。”
  宋颖把地点约在Second Cup,与港式茶餐厅隔街相望。越过迷离的灯光,在热带雨林的心灵音乐中,迟灵瞳看到宋颖临窗而坐,指间优雅地夹着支烟,烟味带着一丝丝薄荷味。
  乐静芬不在。
  宋颖看到迟灵瞳,淡淡地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按铃让侍应生过来。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迟灵瞳接过侍应生送上的柠檬水,礼貌地一笑。
  “你放心,乐董没有看到你和迪声在一起,我已让她先回去了。”宋颖摁灭了烟头,长长的睫毛缓缓抬起。
  迟灵瞳尽量做出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笑意温和,静待宋大美女的下文。
  宋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你想跳槽?”
  迟灵瞳笑得更亲切了,“宋女士,这是我的私事。” 宋颖并没有会意,继续问道:“我有和乐董聊过,其实泰华的设计师的年薪并不比恒宇低,而你,好像比别人还特别些。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我爸妈和老师倒没这样说过,他们总是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迟灵瞳收起笑意,乌黑的星眸一冷,语气多了几份凛冽。不懂这位宋美女谁给的权利,在她面前扮演什么人生导师。
  宋颖轻蔑地凝视着她,“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那在于什么呢?”迟灵瞳目光如炬,毫不避让。
  宋颖嘴角优雅地弯起,“乐董说迟小姐是聪明女子,一定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乐董没有夸张,我确实不笨,可是我并不擅长心理猜测。比如宋女士在这个清冷的雨夜,一通电话把我叫来,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宋女士是站在哪个立场这样做的。说实话,我来,并不是因为宋女士,而是因为乐董。关于我的人生方向、世界观,我爸妈年纪都不太大,还能给我指点一二,这些就不劳驾宋女士了。女人操心得多,会老得快。要是因为我,让宋女士脸上多点细纹,那罪过就大了。”
  宋颖端起咖啡杯,没碰到嘴,又放下了,然后十指交织,丽容微微紧绷,“如果是乐董给你打这通电话,只怕此时你就要收拾收拾走人了。”
  迟灵瞳笑,“那有什么关系,裴迪声会亲自上来为我提包袱。”
  “你就这么自信?”宋颖冷笑,“可能迟小姐还不知道,我先生是迪声的大哥裴迪文。”
  迟灵瞳露出一脸了然的神情:“这样一说,我有点理解了。长嫂如母,你关心裴迪声是应该的。那么你是怕他带坏我,还是怕我带坏他?如果是前者,现在坐在对面聆听你教诲的应该是他。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宋颖有半天没有讲话,涵养还是不错,表情和声音没多少异常。“你知道裴家在香港是什么地位?”她又开始发问道。
  迟灵瞳笑,感觉宋大美女可能是被宠坏了,讲什么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恒宇在裴天磊手上发家,到现在已富足三代,在香港和李家是并列齐名,只不过裴家比较低调。迪声身价虽没我先生高,但也绝对是非名媛淑女不娶的。你懂吗?”
  迟灵瞳纯蠢地眨眨眼:“我不懂。”
  宋颖轻咬了下艳唇:“像你这样的,裴家的后门都不够资格进。”
  迟灵瞳心中暗暗嗟叹:够刻薄。
  “那什么样的可以从前门进呢?像宋女士这样的,哦,不对,宋女士的先生身价比裴迪声高,按比例推,那么老婆就要比宋女士容貌上丑一些、身材上差一些、出身低一些、钱少一些,反正就是处处不能超过宋女士!”
  迟灵瞳一记成功的反垒打,让宋颖皎白的面容涨得通红。
  “只是这些都是裴家的家事,干吗要说给我听?”
  “你对迪声就没非分之想?”宋颖的表情已近狰狞。
  “有呀!”迟灵瞳坦然地眨了下眼,“我也是正常女子,当然会做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梦。裴总才貌双全,风度翩翩,属于老幼通杀的类型。”
  “那你趁早打住,告诉你,没门。”
  “为什么?因为我比你年轻、比你聪明、比你漂亮?”迟灵瞳虚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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