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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最爱

_8 玄默(现代)
  华绍亭伸手拿过来,“我都串好了。”
  裴欢想把盒子盖上,他不让,他拿着链子扣住她的腰,她躲着说:“别,你自己收好,我还给你了。”
  他听了这话手上力气更大了,裴欢觉得他不高兴,好好和他说:“我知道它们很贵重,当年我小不懂事,现在我明白了……你把它给我,我怕哪天又弄没了。”
  华绍亭微微笑了,半抱着把裴欢从桌子挪到床边上坐着,哄小女孩似的让她听话,她又无奈又想笑,“别闹了,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他去拉开她衣服,裴欢披着毛衣外套,他顺着下摆往里探,她一下就脸上发热,可是房间里灯光明亮,裴欢终究没这么厚的脸皮,不好意思就想跑。华绍亭伸手抱紧她,不轻不重说一句:“丢了就赔。”
  “谁赔得起你的东西,都没人见过的宝贝……痒。”她腰侧特别敏感,他手还凉,一碰到她就让她忍不住笑,猫似的滚在他怀里,最后缩着肩膀躲他,“多少年了……我当年才十八岁,现在这个尺寸带不上。”
  事实证明,她还真的戴上了。
  华绍亭两只手环着裴欢的腰,往后看了看说:“裴裴,你又瘦了。”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实在羞得受不了,拉着衣服要放下来,他偏不让,低头扣上了同心锁,再也别想打开。
  华绍亭掌心里帝王绿的珠子和她纤细白皙的身体衬在一起,风情无限。他抱紧她吻,两个人被迫向后仰倒下去,她的尖叫都被他堵住。
  华绍亭看她委屈的样子笑了,不闹她了,裴欢总算把衣服拉下来,指了指旁边说:“睡觉,今天什么也别想。”
  他拍拍枕头,“那你就留在这里睡吧。”
  裴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手使劲按他这张格外华丽的大床,又过去揪着他,非要推他起来问:“我以前就觉得你的床特别软,为什么……你看,就是比我的软。”
  华绍亭看她头发乱乱的还一脸困扰的表情特别好玩,他揉揉她的脸,笑得止不住,起来去换睡衣不理她。
  裴欢不依不饶,每个人小的时候心里都有好多未解之谜。
  华绍亭终于被缠得没脾气了,他说:“我不把床弄舒服点,你怎么能喜欢粘着我睡。”
  她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骂他,最后气得背过身闷头睡觉。
  说他是老狐狸一点都不冤枉。
  第二天裴欢早早就要出去,沐城这几日一直在降温,眼看就要过年了,可是气温没有一点回升的意思。裴欢穿了过膝的长靴子,她低着头系拉锁,头发垂下来,刚好刮进去,她右手还不灵活,笨手笨脚地折腾半天,看得华绍亭直叹气。
  他蹲下身挽着她的头发,松开拉链,让她坐直了,然后帮她整理好,淡淡地说了一句:“看看,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他不过随口一说,可当他站起身的时候,裴欢忽然像想到什么,她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身上,很久很久不说话。
  他抚着她的头发笑了,和她说:“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T T。是谁想害先生说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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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温存如戏(下)
  裴欢的手还不能开车,陈峰执意送她去,她没推辞。到了RS公司的楼下,她先进去,暗中盯着陈峰的车离开,然后又从后门自己打车去了惠生。
  她在路上买了很多孩子喜欢的东西,到了孤儿院一一发出去,最后抱着笙笙去活动室里玩。
  一段时间没见,笙笙头发长了一点。她身材和裴欢一样,总比其他孩子瘦。裴欢心疼她,问了她最近的情况,给她换上新买的绒衣,梳好头发,坐在地上陪她画画。孩子特别喜欢粘着裴欢,一看到她来了很高兴,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就不放开,贴着她说:“裴阿姨,今天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裴欢的手还不是很灵活,她就勉强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个房子的轮廓,指着它问笙笙:“明天等我把房子租好,就接笙笙去住,以后都和我住在一起了,好不好?”
  笙笙想了好久,小声问她说:“那如果裴阿姨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还要回到这里?丽丽就是,她又被送回来了……很伤心。”
  裴欢愣住了,她低下头抱紧她,小孩子刚才吃了布丁和糖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水果糖味道,纯良无害,让她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她贴紧笙笙的小脸说:“不会,绝对不会。”
  笙笙不想那么多,立刻答应,高兴得不得了,她乖乖地趴在小桌子上把裴欢画出来的房子涂上颜色,又画了两个小人,一大一小,手牵在一起。
  两个人的脸一模一样。
  不过是小孩子的简笔画,没有那么多花样,但她们确实一模一样。裴欢看着画上人,辛酸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母女连心,这是她拿自己命去赌,豁出一切生下来的女儿。
  裴欢拿起这张歪歪扭扭的画,捂着嘴哭出来,她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心里自责又难受,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全都不能说,即使说了笙笙现在也不能理解,她只能忍。
  如今,裴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笙笙接回身边,等她慢慢长大再告诉她实情,如果将来笙笙不能原谅自己,她也认了。
  笙笙看出她在哭,用小手挡着她的眼睛,有点害怕地问:“我是不是惹裴阿姨生气了?”
  “没有,笙笙很乖。”裴欢擦干眼泪冲她笑。
  孩子探头往四周看,然后又扑到她怀里说:“我想叫你一声妈妈,可以吗?不会让别人听到……护工阿姨说,不许我们随便叫人的……不礼貌。”她低着头,有点委屈,“可是我想让你做我妈妈,就一次……好不好?”
  裴欢使劲点头,明明想控制眼泪,却根本忍不住。她抱紧她说:“可以,以后笙笙都可以叫我妈妈。”
  笙笙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一连叫了好几声,裴欢的眼泪蹭在她的小脸上,让笙笙不知所措。
  她轻轻亲吻孩子的脸颊,笑中带泪,“笙笙,我就是你妈妈。”
  笙笙点头,她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但是她高兴,她懂事地拿纸来给裴欢擦眼睛,还使劲冲她笑,让裴欢跟着她学,要大大地咧开嘴,要和她一样才对。
  裴欢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她静静地看着笙笙画画,心里无比平静,她被一场噩梦折磨了六年,困守着过去的记忆,只留下这个孩子作为余生全部的意义。
  世上从没有脆弱的女人,只有伟大的母亲,人之初,爱之深,为了笙笙,她受什么苦都值了。
  当年她没有能力,现在她要保护她的孩子,从今往后,她将为此努力生活。
  裴欢一直陪着孩子吃了午饭,她教笙笙和其他小盆友唱歌,给他们读书,笙笙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院长在门边看着,莫名有些难受,等到裴欢即将离开的时候,院长和她到走廊上说话。
  “裴小姐真的很喜欢笙笙,我们都同意您把她接走。”院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屋里天真无辜的孩子们,“她和其他孩子还不一样,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不清楚她的家族遗传史……影响治疗进展,这样的情况,很难找到领养人。”
  裴欢感谢院长,又和她说:“我明天就来接她走,今天回去安排一下房子的事情。”
  “蒋先生不和您一起来吗?”
  “不了,他比较忙。”
  “哦……他这几天还打电话来问了好几次,降温之后天气冷,他怕笙笙身体不好容易生病,让我们多注意。”
  裴欢盯着窗外叹气,摇头不再提这件事。她恳请她们今天能将手续盖章都办好,她明天一早就过来。
  院长让她放心,裴欢进去和孩子们暂时告别,亲亲笙笙的额头,告诉她明天早点起来,等她过来有惊喜。
  笙笙声音糯糯的,笑着和她小声说:“妈妈,再见。”
  她伸出手和她拉钩。
  一出惠生,裴欢就打电话给敬姐,问她房子的事情。敬姐之前提过,她父母留下的一间公寓没有人住,一直空着想租出去。裴欢请她去打扫一下,明天她就过去。
  敬姐自从上次咖啡厅事故之后一直不敢给裴欢打电话,今天听见她什么事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那房子你随便住,就是地方远,在郊区呢,所以不好租……哦,打扫的事好说。对了,你怎么了?你不是回家了吗?”
  裴欢告诉她明天见了再说,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准备先回兰坊。如今什么都安排好,她的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决定今晚就问出姐姐的下落。
  裴欢心里不伤感也不难过,这么多年她所有的棱角都被时间磨平了,曾经付出那么惨烈的代价爱过恨过,如今已经没有力气歇斯底里。
  爱情这场局,同样的故事,说了千百年,不是天下有情人最后都能在一起。她从少女时期就疯了一样迷恋华绍亭,他的眼,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他给过她的世界,她从来没能忘记。
  可惜纵情过火,他们难以为继。
  人间事,大多事与愿违。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到车,隋远就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裴欢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以为是华绍亭的病有事,匆匆忙忙接起来,却听见隋远用极低的声音问她:“听我说,你是不是跑去了什么……惠什么孤儿院?陈峰去找华先生汇报,他们查出你和蒋维成藏了一个孩子,后来的话我出去了没听见,不过他很生气,要让陈峰去找你。”
  隋远明显在背着人的地方,他说得快而急,也来不及细问她,“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孩子,但是华先生又和当年一样……你别急,先找地方避一避,有什么话等你们俩都冷静下来再说。”
  和当年一样……华绍亭绝对不能知道她有孩子,他不可能容忍。
  裴欢蓦然回身看向惠生,院子里两栋矮楼,隐隐传出钢琴的声音,孩子们该开始上音乐课了。她转身快步往回走,最后几乎跑起来,“隋远,谢谢。”
  “我真不想看他脾气上来你们又后悔六年,尤其他最受不了你和蒋维成的事……千万小心。”
  裴欢迅速关闭手机,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焦急。她跑得心都要跳出胸口,推开惠生的大门就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大家问的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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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值得不值得(上)
  凌晨两点,裴欢在床边哄了很久,终于把笙笙哄睡了。小孩子第一次离开孤儿院,又兴奋又激动,好不容易才睡着。
  敬姐刚好从外边赶回来,她锁上门说:“开车找了半个小时,高速上的服务区才有24小时店,买了水和吃的,还有电池,先凑活吧。这老房子好多年没人住,有的东西都坏了。”
  裴欢把电池放到遥控器里,敬姐过去鼓捣空调,老式的空调很难开,她们一起试了半天终于打开暖风,屋子里总算暖和起来。
  这是一套不大的两居室,还算收拾得干净。裴欢进房间里去给笙笙的被子上压了件外套,又看她睡得踏实,这才走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一晚,她用最快速度想尽办法把笙笙提前接出来,然后迅速让敬姐带她们先躲到郊区的房子,折腾完这一切已经凌晨。
  裴欢坐了好一会儿才蜷起腿,抱着膝盖长长出了一口气。
  客厅里灯光暗淡,敬姐四处看了一圈,最后也坐在她身边,问她:“你可以和我解释了吧?这么急来这里,明显在躲人。还有……这孩子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当年消失那段时间就跑去生孩子了啊!我可受不了这刺激……”
  敬姐一急就说个不停,裴欢赶紧让她小点声,“嘘……笙笙刚睡着。”
  敬姐心里憋气,伸手来拧她,到底还是心疼,“是不是就和上次那个男人有关?你是敬兰会的人?”
  裴欢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他是敬兰会的主人。”
  敬姐吓了一跳,差点嚷出来:“真是华先生?那种人你竟然敢惹!”
  “他是我大哥。”裴欢慢慢给他解释,她没直说两人后来的感情纠葛,只草草说了这么多年的矛盾,但敬姐上次在咖啡店就看出他们的关系,再加上这些年的前因后果,她显然能够明白。
  “你瞒了我多少事啊!祖宗,你可真是……你当时能和峰老板说上话我就怀疑过!”敬姐为她着急,思来想去也不能放她回去,“传言里华先生可是心狠手辣的老狐狸……尤其你还和蒋维成结过婚!这孩子的来历说不清,她绝对没有活路!”
  裴欢已经哽咽,拼命忍着,仰头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压下去,她抬手躺住眼睛,喃喃说了好几句:“我没办法,当年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但凡有其他办法都不能把孩子藏到孤儿院……可我真的没办法。”
  敬姐看见她手上的伤疤,过来抱住裴欢肩膀,轻声安慰:“都是女人,我知道你的心情,谁这辈子没疯过……可是裴欢,你一定要坚持住,现在再难受也不能垮,你得想想孩子。”
  裴欢使劲点头,这句话说得她心里针扎似的疼,她靠着敬姐平静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你带烟过来了吗?”
  敬姐去翻烟盒,自己先点了一根,又问她:“你也要?”
  裴欢伸手接了就要点,敬姐哑口无言,看她抽了一口才回过神,伸腿踹她:“跟我装!你不是不会抽么!”
  裴欢故作神秘不回答,拉她去阳台上抽烟。
  凌晨的气温降到零度以下,她们只在柜子里找到一件长毛衣,于是一起披着,像高中时期那些叛逆的少女一样,避开家长,两个人躲在一起瑟瑟发抖。她吸一口,她呼出去,眼泪都冻干。
  裴欢笑着说:“上学的时候偷偷学的,后来就不抽了。但我大哥不知道,他的病忌烟忌酒,我当然不敢当着他的面抽,不然要打我了。”
  敬姐很无奈,这丫头跟着她这么多年,竟然有这么多秘密。她捶她的胳膊,愤怒地说:“不学好!不过,他肯定舍不得打你。”
  裴欢沉默地看着火星被风吹散,叹了口气说:“你怎么知道,我过去脾气特别大,有一次生气差点烧死他,他都没打我。”
  敬姐一脸她当然明白的表情,嫌弃地瞪裴欢,狠狠吸了一口才说:“在咖啡厅就看出来了,你没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她试图告诉裴欢那种感觉,“就是那种极端傲慢的男人,让我特别不舒服,但你一进来,他终于看见个活人,好像我们其他人连个东西都算不上。”
  她特别反感华先生的态度。
  裴欢笑了,歪着头哄她:“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是针对你啊……好了,都是我的错,上次还半路出事吓着你了,我给敬姐赔不是?”
  敬姐笑也笑不出来,一根烟抽完,拉住毛衣给两个人披好,往屋里看看说:“接下来呢?如果他非要找到你怎么办?”
  裴欢想了好一会儿,低头说:“这里也不安全,顶多暂时住几天,他们一定有办法查出来。”
  她抱着胳膊往远处看,这里是沐城的郊区,临近高速公路,除了间或经过的车声之外,周围什么也没有。
  格外安静的夜,裴欢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光,除了夜色再无其他。
  她知道她们背后的方向才是市区,这是一座不夜城,再晚也有繁华处。可是眼前只剩下一整片浓稠的黑,人看得久了,总是无法控制生出可怖的幻觉。
  而她往后要走的路,一如此夜。
  裴欢了解华绍亭,她能想到他有多生气。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逃了,第一次是她刚得知自己怀孕,却换来否定的答案,她气得负气离开,而后被带回去。
  第二次是她被逼引产,后来回去找华绍亭拼命,他却放了她,让她走,相约六年后兰坊再见。
  这一次,裴欢终于觉得累。
  她并不知道当初华绍亭为什么要约定六年,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孩子恨之入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确实心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枉他华先生的名声。
  她再也不是当年莽撞的小女孩,为了复仇而拼命活下去。现在的裴欢已经被逼得没有力气去问为什么,她甚至也不怪他。她终于接回笙笙,从此她唯一要做的,只有好好保护她的孩子。
  裴欢终于做出决定,她扔掉早就烧完的烟头和敬姐说:“我明天去买点东西准备一下,后天就带笙笙离开沐城。”
  敬姐似乎已经想到了。
  “可能不再回来了。前边正好挨着国道,先离开再说,看什么地方合适就留下来,随便找个普通工作。”
  敬姐最终还是流出眼泪,扭过头擦,然后抱住裴欢说:“你个死丫头……走了也好,走了我就省心了。”
  她们在孩子隔壁的房间休息,只睡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笙笙在孤儿院养成了特别好的习惯,七点准时醒了,乖乖坐着自己穿好衣服。
  裴欢给她拿出买来的面包和牛奶暂时当早饭,别人的孩子起床都闹脾气,抱着妈妈撒娇,笙笙却端端正正地和她说谢谢,还等裴欢说了才敢吃。弄得两个大人看着心里都难受,裴欢抱着她哄,告诉她以后和妈妈不用这么客气,笙笙才点头。
  敬姐当天还有推不开的工作必须赶过去,裴欢让她先走,她却不放心,陪着她们一直快到中午,不得不走。
  出门的时候,敬姐看见笙笙想看电视,但她不像同龄的孩子直接去找遥控器,她特别懂事知道先来问敬姐,再去问裴欢,得到允许才打开。
  敬姐实在有点忍不住,直擦眼角,拉着裴欢走到玄关,小声和她说:“这孩子吃了不少苦,你这当妈的真是……唉,也不该怪你,当时那种情况,蒋家不可能留下她,你要不把她送到孤儿院,她活不到今天。”
  裴欢心里一阵一阵揪着疼,敬姐这么一说她更受不了,捂着嘴转过身。
  敬姐拍拍她,“来得及,她还小呢,大一点就不记得了……没事啊,你别太难过,只要你对她好,她慢慢就懂了。”
  裴欢叹气,送她出门,半天只说了一句:“我受什么苦都值得,就希望笙笙能开心一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连根拔起,从此离开生长的城市,离开深爱的人。
  敬姐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我一直都想问,但怕你伤心。裴欢……你觉得值得吗?那年我见到你,你才十八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无论做什么都无牵无挂,甚至有可能……这六年你真能接受蒋维成呢?你不用这么辛苦不用这么累。”
  除了华绍亭的残忍冷血之外,他当年为裴欢考虑的那些事,并非没有道理。
  敬姐终究是过来人,比裴欢年长很多,很多事当局者迷,外人却能看明白。
  裴欢愣了一下,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去回忆当年,她几乎都忘了自己参加选拔时的样子。她低头笑,和敬姐说:“我知道很难有人理解,以前也特别痛苦,后来时间长了,再深的伤口也会好。”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难受,看向笙笙,“以后我只想守着女儿长大,没有值得不值得。”
  爱情不一定非要获得什么,爱让人付出而不是收获。她用前半生付出过,至今不悔,余生再无所求,
  敬姐自知劝不动她,只好说:“裴欢,你真的和当年不一样了,其实我还是喜欢当年的你,哪怕脾气坏一点,但是无忧无虑,让人一看就想起好多美好的事。”
  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一时无话。敬姐没办法,叮嘱她注意安全,先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说下结局的事哈,好结局HE是肯定滴。
  所以大家别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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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值得不值得(下)
  裴欢关上门,一回身正好对着柜子上的落地镜。
  她盯着镜子看了很久,自己都无法忍受现在这幅糟糕的模样,她慌慌张张地翻出随身带的口红,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涂,总算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狼狈。
  她必须坚强一点,要过的好一点。她伸手到衣服里,摸索着找到链子尽头的同心锁。
  其实她心里很难过,一安静下来就难受得心如刀割,所以她不能停。
  她早说过谁疼谁知道,女人这辈子走到这一步,哪能不伤心。
  裴欢到房间里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她当天离开兰坊没准备要走,只有随身带出门的包,里边有她常用的几张卡和很少的现金,维持不了多久。何况她就算带着过去工作的积蓄,怕敬兰会查,她一时半会也动不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找出一个袋子想出门买点东西,笙笙正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这种时候她不敢带着孩子一起出门,可是把笙笙一个人留在屋里她又担心,正在犹豫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裴欢立刻冲笙笙做了个嘘的手势,笙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紧张,下意识想要关掉电视,裴欢赶紧摇头阻止她,保持房间里的动静没有异样。
  她轻轻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迅速跑到最里边的房间,她把笙笙放到床后,叮嘱她:“千万别出来,好吗?”
  笙笙点头,裴欢让她藏好,然后从外锁上了她房间的门。随后裴欢才慢慢靠近大门口,门外的人格外着急,已经开始砸门了,裴欢深深吸了一口气,贴近猫眼向外看。
  “裴欢!”
  她拉开门,门外不是敬兰会的人,而是蒋维成。
  他一进来迅速把门关上,四处看了看,然后才问她:“笙笙呢?”
  裴欢惊魂未定,来不及缓一口气,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蒋维成很着急,没时间跟她解释:“孩子在哪?”
  “里边房间,我把门锁上了。”
  “钥匙给我,快点!”
  裴欢急急忙忙跟着他把门打开,笙笙乖乖地躲在床后,蒋维成过去把她抱起来,笙笙一看到是他,高兴地扑到他怀里喊:“蒋叔叔!”
  这一声让蒋维成停在原地,他仔细地看看笙笙,终于忍不住捏捏孩子的鼻子逗她,又放轻声音问:“笙笙乖,想不想和妈妈出去玩?”
  “那蒋叔叔不和我们一起吗?”笙笙抱着他软软地反问,问得在场的两个大人对看了一眼,都觉得说不出话。
  蒋维成冲她笑:“不了,你先和妈妈去,我让人送你们,到了之后听妈妈的话,等我有空就去看你们。好不好?”
  笙笙看看裴欢,又转向蒋维成,点点头。
  蒋维成把孩子递到裴欢怀里,又问她有没有要带的东西,整个过程他也不和裴欢解释,但显然他对她眼下的处境心知肚明。裴欢只顾着拿自己的包和昨天敬姐给孩子买的一些东西,随后她就去给笙笙穿外衣。
  “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如果不出意外华绍亭现在就在来这里的路上,他早上给我打过电话,已经在查敬姐,很快就能知道她这处房子。”
  “他和你说什么了?”
  蒋维成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六年,还生了个孩子,你说他能说什么?”
  “那他……”
  “他就问我一句,六年前半夜你在医院,我去的时候你的孩子还在不在。”
  裴欢突然紧张了,她揪住蒋维成问他:“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在了,当然不在了!他派身边的亲信抓你去引产,难道还能有假?那刚成型的孩子血肉模糊的扔在铁盘里他难道没看见么!”
  裴欢松了一口气,她突然站起来,看着蒋维成说:“所以你先找到这里……想送我们走?”
  蒋维成直催她,“楼下已经准备好车,幸亏这里离高速不远,开快点很快就能跨省。”
  裴欢听了这话却突然不急了,“我的私事不能再往蒋家身上赖,绝对不能让他误会孩子是你的,否则你麻烦会更多。阿成,我已经不是蒋家的儿媳了,你帮我的我已经还不清,要是你还……”
  蒋维成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最后没办法,他过去帮忙给笙笙外套的拉锁拉上,抱起孩子就往外走,“裴欢,你有时间跟我客套,笙笙可没有!你是不是想看她被老狐狸打死?”
  裴欢被他说得心里一慌,实在没办法,拿起东西跟他下楼。
  蒋维成出来的太着急,只带了两辆车,腾出一辆来给裴欢和笙笙,他安排了司机,裴欢死活不肯接受,“我的右手恢复得差不多,自己能开车,你的人就别跟我蹚这趟浑水了,否则蒋家又要牵扯进来……就当我借你一辆车,之后等我稳定了,想办法还你。”
  他站在车窗外,看她这样说突然笑了,还是那双眼睛,却有点自嘲,他说:“果然是离婚了啊,一辆车还要和我算清楚,就是我六年前做过的那些,我什么时候要求你还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听你的,我只借车给你,想去哪也都随你,这样总行了吧?”蒋维成看着她们叹气,伸手摸了摸后座上的笙笙。
  笙笙有点舍不得他,蒋维成也只好安慰着。
  他看着笙笙无辜的小脸,又回身和裴欢说:“老狐狸早晚会遭报应。”
  裴欢欲言又止,蒋维成打断她让她系好安全带,他回身让人先上楼。
  裴欢突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她慌忙摇下车窗拦他:“阿成!你疯了?快走,就当你没来过这里!”
  蒋维成无所谓地退后了两步,给她的车让出前路,然后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说:“我上去等着他,反正他早晚要找到这里。”
  “你等他干什么……他气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何苦……只要你今天走了这件事就和蒋家没关系!”
  蒋维成叹气,“裴欢,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为了你,敬兰会前一阵处处和我们作对,这笔账也还没算。”
  “好,你不我也不走。”裴欢反倒上了执拗的脾气,说着就要拉开安全带。蒋维成被逼得过来一把按住她说:“我已经和Alice订婚,她愿意为我退出娱乐圈,刚刚起步的事业全部放弃了,难得的是她和我妈的脾气也相投,老太太总算认了这个儿媳。”
  裴欢抬眼看他,他很认真,“我们正式的婚礼已经在准备了……裴欢,今后你离开沐城,我也结婚了。和你说一句实话,你要是再半夜出事,我未必还能去,我将来有妻子和家庭,我得对她们负责任。”
  所以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每个人年少轻狂的时候都有豁出一切困守的执念,裴欢曾经是他的执念,全世界都反对,他也一意孤行,但终究没有善果。
  裴欢心里百感交集,到最后一句话也没法再说,她不再和他争,忽然想起大衣口袋里的东西,蒋维成却不让她再说任何话。
  他的手伸向她,裴欢没有躲,车窗全部摇下,他探身进来抱抱她。
  他轻声说:“告别了好多次,但大家都在沐城,还能见见。这次你是真的要走了,一定保重。都是做妈妈的人了,凡事别任性,好好照顾笙笙。”
  裴欢说不出话,只能按着他的胳膊点头。
  蒋维成笑笑,他的脸离她很近,就像过去还在南楼的时候,有时候他存了心思来逗她,非要这样亲昵。
  那时候裴欢总是躲,但她今天没动,蒋维成低低地笑,只是普通地拥抱然后就分开了。他一边示意她可以走了,一边小声调侃:“唉,当年看见你还是个小家伙呢,迷得我团团转……其实我不甘心的,要不下辈子吧?怎么样,下辈子我还来拐你做老婆。”
  裴欢和他挥手告别,很快就发动车子,在眼泪汹涌而出之前离开他的视线。
  她开车带着笙笙快速往高速上走,孩子坐在后座上一直默默地往回看,她在惠生的时候就和蒋维成关系很好。
  裴欢哄她,说将来蒋叔叔有时间会来看她们,笙笙才好受一点。
  过了一会儿,笙笙又有点不理解,凑过来问她:“妈妈,为什么蒋叔叔不走,还要上楼?”
  裴欢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摸摸她的头说:“有人要追过来了,蒋叔叔带人上去拦住他们,我们才有时间好好开车出去玩。”
  其实她哪能不懂蒋维成的用意,敬姐的房子里要是没人,华绍亭肯定会直接顺着高速去追,蒋维成必须留在那里等到华绍亭来,才能帮裴欢拖住他。只是再争下去,双方难免矫情,都下不来台。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可是到最后,她欠他太多。
  笙笙哦了一声懂了,“蒋叔叔一直对妈妈好,也对我好,妈妈为什么不带他和我们一起呢?”
  裴欢脸上的眼泪擦也擦不干,好在她声音还算平稳,盯着前方并不回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因为蒋叔叔值得更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对手指我也很爱蒋少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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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生别离(上)
  兰坊今夜无人入睡,整条街上的灯全都亮着,可是每座院落异常安静。
  临近春节,各家各户房檐下都挂了灯笼,可是现在再看大红色却显得格外紧张。隋远在海棠阁外一直等,长廊之后的背光处都是人,守着所有不见光的角落。
  华先生盛怒之下,兰坊草木皆兵。敬兰会里没有人敢胡说八道,但人人都知道,这是华先生的坎,是兰坊的坎。
  一切都像倒退回六年前,裴欢出事的那个晚上。
  顾琳从华先生房间里出来,吩咐隋远:“先生说他没事,今天不用检查,让你先回去。”
  “别把我当傻子,今天和蒋家动手了,他能好到哪去?”
  顾琳冲他使眼色,又走过来低声说:“路上不舒服,但劝他吃过药,现在确实好多了,他不肯让人看,你在这里等着也没用。”
  隋远看顾琳又要回去,一把拉住她往旁边走,到离人远一点的地方问她:“你实话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孩子?你还不知道华先生的怪癖么……在他面前别提孩子的事,干嘛非要刺激他!”
  “可这孩子是三小姐的!谁敢瞒着?是陈峰偶然之间看出来的,他觉得不对劲去查,裴欢生过一个孩子,为了掩人耳目放到孤儿院,她还经常和蒋维成一起去看,还共同资助!可她从来没和先生提过。”顾琳示意隋远想一想,“她怕先生知道了不会留。”
  隋远有点急了,“可陈峰凭什么胡说那孩子是蒋维成的?虽然那几年三小姐和他结婚了,可孩子要真是他的,蒋家人疯了吗?能把自己少爷的孩子往孤儿院里送?”
  顾琳冷眼看看他哼了一声,转过身抱着胳膊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所以先生也不信,但今天见到蒋维成了,他承认得很痛快。他说了,蒋家一直不肯承认裴欢这个儿媳妇,再加上生的是个女孩,蒋家老太太根本不让留在家里。”
  隋远瞪大了眼睛看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华先生还不气疯了,他对三小姐……”他震惊地想了好半天才继续说:“他们当年有过一个孩子的,他都舍不得让她生,怕她日后受苦,为这事犹豫好久,没想到后来……”
  顾琳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看看周围,才提醒他:“你不想活了?”
  隋远闭了嘴,但他看顾琳这样似乎她已经知道了,于是又问:“谁告诉你的?”
  “陈峰跟我说的实话,当年华先生不肯留下孩子,派人带三小姐去引产,她怎么也不肯,那天晚上活受罪……就为这个她逃出兰坊和蒋维成结婚。”顾琳是个狠心人,可就算这样,她到底还是个女人,这事残忍得让人从头凉到脚,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都知道了,所以……我确定华先生是真的不肯让任何人生下孩子,哪怕是三小姐也不行。”
  隋远欲言又止,可他知道的事和顾琳又说不清,最后被逼急了,他干脆往华绍亭的房间里闯,顾琳拦着他,两个人在华先生的房间门口闹了半天,里边的人终于开口说:“行了,让隋远进来吧。”
  屋子里特别静,华绍亭坐在藤椅上向后半仰着,一只手压在眼睛上。隋远一看就知道他眼睛不行了,于是一句话都不说,扯开他的手就做检查。华绍亭也不和他争,隋远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最后隋远叫了眼科专业的医生进来,结论还是,“外伤导致的视网膜脱落,必须马上尝试复位手术,否则时间长了会失明。”
  “我不管你现在要干什么,我是大夫,你必须听我的!”隋远冷着脸已经不想和华绍亭废话。作为兰坊的主人,华绍亭有他的顾虑他的大局,但隋远没有,他只是个医生,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想办法挽留他左眼的视力。
  华绍亭竟然出奇地沉默,他第一次没让隋远离开,听他和其他几位医生拟定眼部手术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行,你们看着办。”
  等到乱糟糟的一屋子人都退出去之后,隋远才觉得他不对劲,独自留下来问他:“你怎么了?”
  华绍亭的眼睛被暂时挡住了,防止再见强光。他看上去什么都没变,和平常一模一样,笑了笑说:“今天有点累,懒得和你争,你要不嫌麻烦还想治,那就治吧。”
  隋远有点怀疑,过来又问他:“蒋维成不让你追三小姐,两败俱伤,现在闹到国道都封锁了,人走都走了,再追也来不及,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生气啊。”
  “哪能。”华绍亭懒懒地伸手到桌子上拿茶杯,倒上热茶又说:“你知道男人……一听到这种事,还是很生气。”
  他捧着茶杯靠回去,只抬头示意隋远自便,隋远气得转身去找杯子,再回来给自己倒茶,看着他说:“我就说,你这人这么霸道,控制欲这么强,没气死算好的了,不过……”
  华绍亭恰到好处地接话:“不过你也觉得不能信。我有多看不上蒋维成,他就有多想弄死我,他今天为了逼我不择手段了,说的话确实没什么可信的。”
  隋远手里的茶杯一阵一阵暖着手,可他心里就是堵得慌。
  气氛一下沉默了,他们彼此都不说话,静静坐着,等到茶水快凉透了,隋远才低声说:“但是我们也都看见六年前的场面了,你和三小姐的孩子确实没有了。”
  华绍亭剧烈地咳嗽起来,隋远让他控制情绪,华绍亭用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摇摇头和他说:“所以我才要找她回来……孤儿院那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起码应该告诉我。”他背过身不让隋远过来,咳得透不过气,喝茶才让自己舒服一点,继续说:“裴裴结婚的事我不再提,不代表我对她没有底线。我早就说过,她这辈子必须清楚,她是谁的人。”
  隋远知道劝人不是自己的长项,他只能逼他吃了药,扶他上床去先躺着,“别动气了。”
  一开始,陈峰和顾琳慌慌张张过来说三小姐可能生过一个孩子,华绍亭还没当回事。
  他以为她就是想偷偷领养,他知道裴欢有心结,总觉得他们作孽,所以她要去孤儿院领一个回来照顾也无所谓。
  但裴欢竟然连夜跑了。
  顾琳让人去查档案,可福利机构里一切名单都有严格的保密措施,户籍资料全都是孤儿院统一去上,没有特殊之处。再加上这种地方本来就全是搞不清来历的孩子,大家只知道那是个女孩,大概四五岁左右,出生日期无法确定,每年生日都是按他们进孤儿院那天来过,连院长也不知道孩子的确切年纪。
  唯一确定的是,从惠生收容这个孩子开始,裴欢几乎有空就来,包括蒋家在内,几年之内就让惠生成为沐城条件最好的孤儿院。
  如果不是裴欢的孩子,她何苦一听到风声就连夜带她远逃,她怕什么?
  华先生终究是华先生,他很快就已经控制住激烈的情绪,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隋远守着他,把灯光调暗一点,又说:“你应该和她说说西苑的事,如果你肯早点松口,她不至于这么恨你。”
  华绍亭依旧闭着眼,摇头:“不行,我清楚她的脾气,看着硬气,其实心里像个小孩……她要真知道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他苦笑,“我哪舍得啊。”
  隋远没话说了,反而平静下来不和华绍亭再闲扯,他眼看他情况不好,认命地让人推仪器进来。
  他一边做准备一边问华绍亭说:“我一直想问,你看人这么准,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臭毛病?”
  华绍亭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被逗笑了,想了想才说:“很多,不过一般我意识到的话,就尽量让周围的人都适应我的毛病。”
  隋远鄙视地瞪他,又说:“对,所以你最大的一个毛病是护短,除此之外,你还特别自大。”随后他给华绍亭检查,结果让人无言以对,他把病例扔到他身上说:“来吧,猜猜伟大的华先生还能活多久?”
  华绍亭表情十分平淡,拉拉被子一点也不关心地说:“这是你想办法的事,我用不着操心。”
  隋远气得真想打他一顿,忍了又忍才说:“没和你开玩笑!听着,别以为个个见你和见鬼一样,你就真的无所不能了!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了还装什么英雄啊!你想瞒到死?等你死了她早晚也会知道!到那时候她什么心情!你考虑过吗?”
  华绍亭做了个嘘的手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人管不了身后事,我说了,这是我给她的遗产,我活着的时候,谁敢说,我就让谁先死。”
  隋远怒极反笑,冲他点头,“好,你放心!”
  华先生躺得那张床是千年檀木老料打的,雕刻纹理极尽华丽,没有半点病床的样子,上边铺着暗蓝色的苏绣缎子,在灯光下衬得他脸色更淡,再加上他这么严重的病,时常憋得嘴唇颜色很重,对比一强烈,人就显得有些妖。隋远看他这病怏怏的样子心里不忿,嘟囔着骂:“千年老妖怪!死了也活该!”
  华绍亭全当没听见,放任隋远抱怨。
  隋远一肚子火,憋着发不出去,敬业精神全都抛在脑后,在他屋子里摔摔打打来回踱步。
  华绍亭皱眉,被他吵得头都疼了,轻声说:“行了,你拆房子我也不会同意,我还没把裴裴找回来,现在不能动大手术。”
  隋远喋喋不休开始和他说,一旦心衰竭只能考虑换心,到那一步如果再有意外后果有多糟糕。可是华先生从来不听人劝,他躺了这么半天气也顺了,就从床上起来打开大屏幕,又顺着国道那条高速路点开周边的地图看,完全就当屋里没有隋远这个人。
  隋大医生终于被惹毛了,摔门而出。华绍亭完全没想挽留,还在他出去的时候吩咐说:“去把顾琳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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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生别离(下)
  顾琳一看隋远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华先生还是不肯手术。她一进去,华绍亭刚好在屏幕上圈出十几座城市。
  她抬头扫了一眼,和他说:“华先生,明天预报有雪,警方八成会拿大雪封路这件事当借口,国道最快也要后天才能重新开放”
  华绍亭气色好了一点,习惯性地盘一串沉香珠,示意她认真记下来,“用不着沐城出人追,让这些地方的分堂主停止一切手头的事,所有损失我不追究,给我顺着这条国道挨个城市分头去找,找到三小姐为止。”
  顾琳心里一动,想了想还是提醒他说:“先生,这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三小姐这次是……带着孩子走的,她知道轻重,肯定会想尽办法避开我们,尤其这一次,没人知道她想去什么地方,涉及的人太多了,马上过年,大家压下来的货又都急着这段时间出手……”
  华绍亭一语不发转过身看她,他手上那串珠子品相极好,一颗一颗划过去,幽幽地带着香气。沉香沉香,刻意去闻不知一二,反倒是一安静下来,宁静的花香直往鼻子里钻。
  顾琳和着他手间香气闭嘴不再说话。
  他一字一句开口:“一切损失算我的。”
  “但是先生……我说句实话,先生别生气。这样下去恐怕会招来不少埋怨,各地的兄弟比不了沐城这里,他们本来规矩就松散。现在年关将近,让他们耽误自己生意,心里肯定不痛快,再加上……又是为了三小姐……”
  “顾琳,我这两年把会里的事都交给你,不是因为你聪明,而是因为你听话。”华绍亭不让她再往下说,“聪明的人太多了,听话的人却很少。”
  顾琳点头:“是。”
  他缓和口气,伸手让她走过去一点,顾琳照做,他就又拉着她的手,看看她带的那块鸽血珊瑚,慢慢地说:“最近好多事必须你和陈峰去安排,你和他也走得近了。”
  顾琳赶紧开口:“先生不用担心,陈家兄弟什么货色,我清楚。”
  华绍亭半真半假地嗯了一声,又说:“他们是怪我抢东西,又没胆子拿回去,还总怕我斩草除根。这么多年他们俩也不容易,又怕又恨,活得多累。”
  顾琳摇头:“他们俩这样的性格做不成主人。”
  他的手指摩挲着那块坠子,渐渐错开手指,冰凉凉地按在她咽喉处,顾琳骤然一惊,本能想反抗,但硬逼着自己在他手下一动不动。
  华绍亭几乎掐住了她的脖子,但不使力,他的口气毫无波澜,淡淡地说:“这世界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从来不敢做主,第二种必须由他做主。还有一种,就是明白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做主。当年老会长选我,不是因为我有多狠,也没看上我有多聪明,而是因为我是第三种人。”
  他还是没用力,但顾琳已经不敢呼吸,她勉强站着,越发觉得透不过气。
  华绍亭甚至还笑了,忽然松手,拍拍顾琳让她放松下来,他说:“陈峰陈屿是第一种人,你是第二种。可是你还年轻,年轻人都莽撞,没关系,我希望你跟着我慢慢能清楚……现在敬兰会轮到我在做决定,在我这里,只有听话懂事的人,才不会成为弃子,明白吗?”
  顾琳咬着牙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退后几步才说:“明白。”
  华绍亭不再看她,丢开手里的珠子,盯着大屏幕上的地图,好一会儿才说:“不管多长时间,这次必须把人找回来。如果收到消息,谁也不许动她们,第一时间报给我。”
  “是。”
  顾琳转身要出去,华绍亭却披上外衣和她一起出房间。他示意自己走走,让她先回去。
  顾琳走出几步,身后的男人忽然又说:“我这种病朝不保夕,早晚有你做主的时候,别让我失望。”
  她转身想解释,可是他已经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顾琳看着华先生的背影没法再开口,她原本想和他说,她和陈峰不一样,她归根究底只是个女人。
  她确实太年轻了,并不敢妄想华先生那张椅子。她有她说不出的苦闷,那仅仅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嫉妒。
  可是华先生连让她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
  华绍亭一个人没能走多远,到处都是平常天天见的样子,黑子还一动不动地蜷在箱子里冬眠,实在没什么意思,他还是绕回裴欢的房间门口。
  她屋子的门都没锁,他一进去,里边冷冷清清。不过相比六年前,这次裴欢回来懂事多了,自己会收拾屋子,没闹得四处乱糟糟已经不错了。
  当天她出门,只和他说要回经纪公司办事。其实也就这两天的事而已,可华绍亭想了一会儿,记不起那天早晨起来,他们到底还说过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
  每一次裴欢不告而别的时候,他都来不及再说什么。
  华绍亭到柜子上去找相册,厚厚的好几本。当年还是习惯于冲洗照片的时代,他把所有的画面都留了下来。
  照片上的人还不食人间苦,倚门回首嗅青梅,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人间最美不过如是。
  可是人总会长大的,华绍亭早就明白,只是他实在舍不得。
  一页一页翻过去,他慢慢地笑,看见的是十几岁的裴欢,想起来的却是他自己。前半生,人人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但他毕竟命长。后来唯一的养父安然过世,临走的时候把一大家子人都交到他手上,他从此就带着这些人混到今天,他作为他们的华先生,站在至高点上,钱权名利,男人这一生能够追求的东西他一样都不缺。
  可惜谁能明白呢,到最后他就剩下这么几本相册,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唯一放不下的牵挂。
  六年前华绍亭大病,会里还有几位退下来的叔叔,看不过去过来劝他,都说华先生英明一世,没有必要留下软肋给自己找麻烦。
  但他喜欢这根软肋。
  当一个人连死亡都熟视无睹之后,还能有一个牵挂,多么难得。
  他带着那几本相册出去,把裴欢的房间关上。
  沐城快开春了,但天气预报很准,一到夜里还是下了雪。
  华绍亭抬头看看,估计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他很快不再停留,把那几本相册抱在怀里往回走。
  长廊尽头的暗影里有人一直没有离开。
  顾琳看到他还是去了裴欢房间里,她看到他最终拿回那几本相册,她迎着满院的风雪看着他,等着他,最终红了眼睛。
  那一夜的雪下得很大,到白天的时候,全城银装素裹,在一年最后的日子里,纷纷扬扬连续下了三天才停。
  三天后,千里之外,靠海的叶城刚刚天亮。
  一辆车急速停在第二医院门口,车上下来的女人明显一夜未睡,她满脸焦急,抱着孩子冲进医院急诊室。
  作者有话要说:  快去抓熊孩子回家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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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二人生(上)
  早上刚过六点,路上甚至还没有行人,可是急诊室里永远挤满了人,有人喝酒打架被砍伤胳膊,晕晕乎乎堵住门口嚷嚷,还有人突发高烧被带走隔离。
  形形色|色,人间百态。
  裴欢不知道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气,她推开门口闹事的人,抱着笙笙直接扑到分诊台前求她们帮忙。值班大夫一看是抱孩子来的就犯愁,一般没什么事,都是年轻家长大惊小怪,于是她满脸不耐烦地问:“小孩怎么了?发烧还是拉肚子?”
  “心脏病突发。”裴欢松开手,怀里的孩子嘴唇发紫,整个人憋得喘不过气,揪着胸口的衣服动不了,她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我们刚到叶城,路上突然发作的……我没带她平时用的药,所以……”
  她还没说完,值班大夫脸色凝重起来,跑出去喊人。
  裴欢看着他们把笙笙推走,精神一放松,整个人都软倒在椅子上。
  这一路辗转了多个城市,最后来到最北端的叶城,她们都没时间好好休息。笙笙太懂事,问她也从来不说累,裴欢有时候顾不上那么多,天气又冷,没想到最后还是诱发了孩子的病。
  裴欢后悔不已,咬着牙祈祷笙笙千万不要有事。过了一会儿大夫出来问她:“你是她妈妈?”
  裴欢站起来点头,“她怎么样了?”
  大夫皱着眉头说:“这次没事,里边吸氧呢,对了,你有没有病史?”
  裴欢愣了一下摇头:“我没有,但是她……”
  “哦,父亲有是吧,那从孩子生下来就知道她的情况了吧?不能拖了啊,这次虽然没事,但从她发病的症状看情况不太乐观,你们好好考虑下,一会儿先去问床位,安排住院吧。”
  裴欢心里更着急,先答应下来,拿着一大堆单子跑去交费。最后她回来看笙笙,孩子吸着氧脸色已经好多了,伸出手要她抱。
  她弯下身抱抱她,亲亲她的小脸,小声告诉她别害怕,还要再等一会儿,笙笙答应了,乖乖地躺在床上看她。
  裴欢陪了她一会儿,听见外边人渐渐多了,出去问床位的问题。
  这里是叶城的第二市立医院,虽然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但是看病的人一点都不少,尤其各大医院最稀缺的资源就是床位,现在她们突然要住院,找个床位难于登天。
  裴欢跟着负责住院床位的护士长磨来磨去,好话说尽,对方怎么也不肯松口,这种事并非完全没办法,可是她们刚刚来到叶城,人生地不熟,什么人脉背景全都没有。裴欢只能拼命拿孩子太可怜这些话来求情,对方天天见这种情况,比她们惨得多得是,毫不动容。
  她真是急得没有办法,硬是跟着护士长不肯走,对方也没办法:“你不是本地人吧,一个人带孩子来的?要不你再去其他医院问问吧,这里确实安排不开,你看那边楼道里都躺了多少人了。”
  “我们刚到完全不熟,花时间找医院,万一路上孩子再发病……”裴欢实在不敢想。
  她这辈子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当年再惨再苦好歹是她一个人,凑活着忍忍总能过来,但如今她有了笙笙,什么脸面都不要了,可是她想求人却无处求。
  笙笙不是普通的病,耗不起时间,裴欢真被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忽然身后有人走过来,犹豫着拍拍她的肩膀。
  裴欢勉强转过身,对方是个完全没见过的男人,带着厚厚的眼镜,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一件类似睡衣的格子绒衣。他盯着她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呃……那个,我觉得你很像,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
  裴欢突然明白了,她慌乱地低下头说:“你认错人了。”
  那人一下就确定了,笑呵呵地说:“啊呀我觉得你就是!你肯定是裴欢,你演过的戏我每部都看过不会认错的!我可是你的铁杆影迷啊!我没带本,要不你在我衣服上签个名吧?”
  裴欢哪有时间应付他,又气又急,她使劲示意他小点声,又翻出墨镜戴上,转身就走。结果这人不依不饶,一路跟着她说:“我明白我明白,报纸上说你被封杀雪藏了,估计不会再出来,我知道你有难处,不然你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我……我一直特别喜欢你的戏,没恶意的,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裴欢急了,“都说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前一阵那个剧,不见的时光,我等了好几个星期,可是它停播了,说你得罪人……我不信!你肯定是有难处对不对?”他挠挠头发,突然挡着裴欢说:“哦,你家里有病人想找床位?我妈以前是这里的护士,认识人可以通融下……我帮你去找她们问问吧?”
  裴欢只好停下看他,低声问他是不是真的能帮忙,她这就去取钱答谢他。这人呆呆地摇头说:“啊?我不要钱啊,你先等等,我去问,等办好了你帮我签个名,我就想要签名!”
  天无绝人之路,最后裴欢得知这人叫沈铭。幸亏遇上沈铭好心帮忙,托他家里人的关系,总算帮笙笙挤了一个床位出来,暂时第一天只能留在楼道里,但如今这种情况,想住院的人这么多,能够先住下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妈妈也在第二医院住院,就在楼上的病房里。
  “我爸走得早,我妈一退休之后就得了老年痴呆,再加上脑血栓……我最近只能家里医院两边跑了。”
  沈铭抱着个保温桶下楼来看裴欢,他这人特别老实,裴欢怎么感谢要给他钱他都不肯要,最后裴欢没办法,去借笔给他签名,他拿到后特别高兴,真心实意地当宝贝一样收好。随后裴欢陪着笙笙开始接受一系列检查,抽血的时候,沈铭看小孩害怕,还帮裴欢哄孩子。
  沈铭的妈妈时常来住院,导致医院里的护士都认识他,经常过来跟他开玩笑。幸亏裴欢不化妆,这几天一路折腾,憔悴得不像样,都没人看出她是谁。她央求沈铭别声张,沈铭还真的就不乱说了。
  到了晚上,裴欢给笙笙喂完饭,自己累得动也不动了,她一整天什么都没顾上吃东西,硬撑着,医院楼道里人来人往声音太吵,她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哄睡着。
  裴欢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饮水机就在楼道另一头,但她连起身走过去的力气都没了,连续几天出逃带来的担心,笙笙突然发病的紧张再加上疲惫,让她一安静下来整个人都像散了架。
  她犹豫着想休息五分钟就去倒杯水,今天不敢离开笙笙,连下楼买饭的时间也没有,反正急得没时间觉得饿了,先忍过去,等到明天笙笙能进病房里就能好一点。
  她正这么想着,沈铭又抱了什么东西来找她。裴欢看了眼时间,都过九点了,楼道两侧的病人大多睡了,家属们也都不说话,坐在一边看报纸。
她轻声示意他过来坐,沈铭总算在他那件睡衣外面披上外套了,顺手递给裴欢一份盒饭,四四方方的三素一荤,还带着热气。他小声笑着说:“对街小超市买来的,我每天晚上陪床都只能吃这个,正好给你带了一份。”
他坐在裴欢身边,看她拿着盒饭不动,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呃……你是不是吃不惯啊?你们明星可不一样,要不……”
裴欢打断他:“不是,我不是什么明星,那就是个工作。”她打开盒饭盖子,一阵一阵的香气涌上来,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饿过劲了,瞬间难过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又和沈铭说:“谢谢你,真的。”
她拿着筷子和他一起坐在墙边吃饭,热腾腾的东西吃下去人总算有点力气了,她去给两人都接了一杯热咖啡,拿在手里,暖暖的舒服很多。
沈铭看看笙笙,又看了看裴欢,压低声音和她聊天,说:“孩子像你,肯定是你女儿……八卦杂志真不靠谱,还说你嫁入豪门了呢。”
裴欢笑着摇头说:“别信那些了,你看我就是个普通人,要不是你,今天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沈铭似乎一直想问,但怕她不好说,支吾半天说:“我就是好奇,哎,想问问……孩子的爸爸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带着她来了,而且你不是住在沐城吗?”
裴欢盯着咖啡沉默,不说话。沈铭就紧张了,赶紧摆手:“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
,要是隐私就算了。”
她叹气,停了一会儿摇头说:“这是我女儿,我带她一路开车来的,刚到她就发病了,没办法……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你不会再回去工作了吗?”
“不了,走一步算一步,孩子经不起折腾,暂时就先留在叶城这里吧,之后想办法去
找个住处,再随便找份普通工作。”裴欢说着说着像是想开了,看沈铭目瞪口呆的样子,笑着拍他,“好了,别老觉得我是个什么明星了,我没有家,也没有父母,就这么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之后还得想办法过日子,现在交完住院押金之后剩的钱,估计都不够我租房子了。”
她摊手示意她真的连普通人都比不上,正好看到笙笙翻身,她过去给她重新盖好被子,沈铭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等到她坐回来才嗫嚅着说:“那个……其实我家里有地方,但可能不太合适……如果你之后实在没办法,可以先和孩子住到我那边。”
裴欢没接话,这人呆呆的确实没什么心眼,她还不至于怀疑他另有所图,但毕竟萍水相逢,她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你已经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答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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