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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菌集中营

_4 郑渊洁(现代)
这回难住了韦副所长,他不得不从身后的书架上查找资料。
“一九零七年,英国的《每日镜报》首次刊登照片,取代了图画。”韦副所长说。
袁猎猎依然未归。
李霞实在无话可说了,她恭维韦副所长:“您真博学,您看书过目能诵吧?”
韦副所长喜笑颜开,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比别人多看几本书罢了。小李呀,搞学术的,要扎扎实实,我看你就很勤奋,上周我还在《史学》杂志上看到你写的一篇文章,有见地,有见地。”
袁猎猎还是没信儿。
李霞只得给韦副所长出不是一下就能答上来的偏题:“对了,韦副所长,您知道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是谁发明的吗?”
没想到李霞的偏题正中韦副所长下怀:“可让你问着了,我当年上大学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打字机与报纸》。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是英国人亨利·米尔在一七一四年发明的。后来,美国排字工人塞缪尔·索尔制造了有键盘的打字机。”
李霞暗暗骂自己运气差,她差点儿脱口而出问韦副所长他的冷门是什么。袁猎猎终于回来了。李霞如释重负向韦副所长告辞。韦副所长欢迎李霞常来坐坐。
李霞一出门就骂袁猎猎:“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再不回来,我只能问他世界上第一缕阳光是谁发明的了。”
袁猎猎吃惊:“阳光也是你们人类发明的?”
李霞说:“少罗嗦,快汇报吧!”
袁猎猎说:“韦副所长受过三次贿,但数目都不大,加起来是七千四百二十四元。不过他把家人的药费冒充他的药费拿到你们所报销,数量不小,这些年共计三万二千二百五十六元,就是这事耽误了时间,我得一笔一笔算呀。另外他利于出差的机会多报发票,大约有万把元。再有就是他打私事电话从不在家打,而是到单位打,节省自家的电话费,特别是长途电话。他还把单位的信纸和信封偷拿回家。”
李霞嗤之以鼻:“小男人。”
李霞敲门时,夏副所长正打电话。他捂住送话器问李霞有什么事?李霞说我等您打完电话再说不急。夏副所长挂上电话后,看沙发上的李霞。
李霞说:“夏副所长,我想跟您谈谈我的职称问题。”
李霞认为这个话题有可塑性,能长能短,必要时还能哭,一掉眼泪,时间的控制权就掌握在女方手中了。
夏副所长说:“你的中级职称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李霞捣乱:“我想评高级职称。您看我有可能吗?”
夏副所长说:“小李,人应该现实一些,你大学毕业来咱们所才五年,按规定还不具备报评高级职称的资格,所里有这么多老同志还没有高级职称。”
李霞不知羞耻地说:“不是说有特殊贡献的人不用论资排辈吗?”
夏副所长眉毛往上一挑,问:“你有特殊贡献?那我是孤陋寡闻了,你快告诉我。”
李霞自己都觉得脸红:“这看怎么说了……我发表了……四十多篇学术论文,其中三篇获全国奖,两篇获省市奖……”
夏副所长像看猴似的看李霞。
李霞后悔不该选择这个话题当掩护,到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袁猎猎给李霞解了围,它声称自己满载而归。
李霞从袁猎猎的口气中知道夏副所长“死”定了。
李霞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要去厕所小便,她要求袁猎猎回避。
袁猎猎笑岔了气:“笑话,对于我们病菌和细菌来说,你们人类是无处藏身。即便我回避,你身上的细菌也回避?就你那点儿事,你身上的细菌早告诉我了。在上大二的前半学期你第一次……”
李霞喝道:“住口!”
李霞只得乖乖带着袁猎猎去厕所。
李霞回到办公室时,同事都出去了。
没等李霞问,袁猎猎就主动汇报:“我抓到大鱼了,夏副所长是恶贯满盈级别的。”
李霞吃惊:“我们单位可是清水衙门,夏副所长想恶贯满盈都无计可施吧?”
袁猎猎问李霞:“你们所的电脑都是夏副所长联系购买的吧?”
李霞点头:“没错,夏副所长负责我们社科所的信息工程,购置电脑和上网都由他统一策划实施。”
袁猎猎说:“夏副所长为你们所共购买了三十五台电脑,每台电脑他吃了一千元回扣。共计三万五千元。这么跟你说吧,你办公桌上这台电脑就被夏副所长吞了一千元。”
“他怎么吞?”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纯洁?夏副所长去买电脑时,一台电脑九千元。夏副所长暗示商家他要吃回扣,心知肚明深谙此道的商家就心照不宣地将每台电脑的价格抬到一万元,等夏副所长按每台一万元的价格向商家交付支票后,商家返还给夏三万五千元现金。”
李霞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咬牙切齿:“是够恶贯满盈的了。”
袁猎猎语不惊人死不休:“买电脑吃回扣在夏副所长的‘战绩’里算轻量级的。”
李霞不信:“他还怎么‘重’?”
“夏副所长的老婆是不是最近死了?”
“是,癌症,听说死得挺惨。夏副所长照料病危的妻子的事迹特可歌可泣,在我们全所广为传颂。”
袁猎猎骂道:“狗屁癌症,她是被夏副所长杀死的!”
李霞打了个哆嗦:“这不可能!”
袁猎猎一五一十道来:“夏副所长和你们所的王丹芬有婚外恋,夏副所长认为如果采取离婚的方法和王丹芬结婚,会断送他的官场前程,但如果妻子病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和王丹芬结婚。夏属于既爱江山又爱美人那种男人。”
李霞从未看出或听同事说过王丹芬和夏副所长有恋情,她纳闷:“一般来说,同单位男女的婚外恋瞒不住同事,他们怎么可能不露一点儿蛛丝马迹呢?”
袁猎猎说:“夏副所长不是一般人,他有心计。”
李霞说:“我还是不信夏副所长会杀妻。”
袁猎猎说:“夏副所长受一部美国好莱坞电影的启发,他悄悄购买了一种农药,每天往妻子的牛奶里放一点点。夏副所长坚持不懈放了两年后,妻子病倒了,经医生诊断为晚期食道癌。妻子住院后,夏副所长问寒问暖无微不至地照料,妻子‘病逝’后,夏副所长痛不欲生……”
李霞两眼发黑。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独身主义方针是正确的。一旦在物色配偶时出现偏差,婚姻就成为一次与狼共枕的历险记,甚至危及身家性命。
李霞战战兢兢地问:“王丹芬是夏副所长杀妻的同谋?”
袁猎猎说:“你太低估夏副所长了,这种事他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夏副所长还剽窃别人的论文,他剽窃的都是外国人的,一般不会被发现。他认为申副所长是他日后当正所长的拦路虎,他写匿名信向上级诬告申副所长……”
李霞说:“没错,上边老来查申副所长,后来申就病了。原来是夏干的,卑鄙。”
袁猎猎说:“我想再去申副所长身上看看。”
李霞说:“申副所长住院了,人家已经得了鼻癌,晚期,据说超不过两个月了。就算他是坏蛋,也罪有应得了。咱们不用去了。再说我直觉申副所长好不了,我刚来所里工作时,他当众训过我。”
袁猎猎的话让李霞从此对它刮目相看了:“如果申副所长是清官呢?咱们不该救他?训你的人不一点是坏人。”
李霞热血沸腾,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袁猎猎问:“你怎么了?”
李霞说:“真让人不敢相信你是袁世凯身上的病菌。”
袁猎猎说:“特有正义感是不是?”
李霞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打电话询问申副所长住哪家医院哪个科哪间病房。
李霞骑自行车风尘仆仆带着袁猎猎去医院以探视的名义调查申副所长。病入膏肓的申副所长对于李霞来看望他感到吃惊和感动。
面对形容憔悴骨瘦如柴面部被化疗禁区标示红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申副所长,李霞不知所措。
申副所长的妻子不认识李霞,她用哭干的眼神向李霞表示感激。
申副所长断断续续对李霞说:“小李,你刚来所里时……我因你上班迟到……批评过你,我这人不讲……工作方法……还请你原谅……”
李霞忙说:“您别这样说,您分管所里的考勤,当然应该管……”
“其实……按时上下班的……不一定有多大贡献……经常迟到早退的没准是人才……”
“最怕不是人才的人迟到早退。”
申副所长艰难地笑。
袁猎猎回到李霞身上,它告诉李霞:“申副所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没有一点儿歪门邪道,不沾公家任何便宜,我都不相信如今还有这样的官。这人的特点是当面批评人,背后说好话。”
李霞的泪水夺眶而出。吓了申副所长和妻子一跳。
袁猎猎请示:“我已经同申副所长身上的鼻癌病菌打过招呼了,它们同意转移到夏副所长身上去。如果你没意见,我就过去带它们到你身上来,你再把它们送到夏副所长身上去。你得想办法和申副所长的身体接触。”
李霞毫不迟疑地说:“我百分之百同意。”
申副所长和妻子异口同声问李霞:“你同意什么?”
李霞解释:“我想别的事呢,对不起……”
申副所长对妻子说:“小李是我们所的业务骨干……脑子闲不住……”
李霞很自然地握住申副所长的手,说:“申副所长,您是咱们所最称职的领导……”
李霞清楚袁猎猎正在组织申副所长身上的鼻癌病菌向她身上转移,她正襟危坐,不敢移动身体。
申副所长和妻子诧异李霞的举动。李霞无所顾忌地握着申副所长的手不放。
袁猎猎说:“战略转移完毕。他马上就会痊愈。你得赶快去夏副所长身边,这些鼻癌病菌时间长了保不住会……”
吓得李霞赶紧向申副所长告辞。
李霞意味深长地对申副所长和他妻子说:“申副所长会好的。咱们社科所需要你这样的领导。”
申副所长和妻子苦笑。
李霞顾不上她的自行车了,她乘坐出租车风驰电掣往所里赶。
袁猎猎在车上提醒李霞:“你必须尽快和夏副所长接触。”
李霞说:“难度够大的。”
袁猎猎启发李霞:“夏副所长好色,走投无路时,你可以投其所好。”
李霞说:“恶毒,袁世凯的本色又出来了。”
午餐后在办公室午睡的夏副所长被李霞的敲门声吵醒了。夏副所长面有愠色地开门。
“我在午睡。”夏副所长对李霞说。
李霞用脚顶住门,说:“我有急事找您!”
夏副所长不耐烦:“还是评职称的事?”
李霞说:“您能让我进去说吗?”
夏副所长单刀直入问李霞:“小李,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看你不是为了职称的事,您肯定有别的目的。”
李霞强行进入办公室,她关上身后的门。
夏副所长诧异:“你要干什么?”
李霞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她怕鼻癌病菌见异思迁。
李霞红着脸对夏副所长说:“夏副所长,我一直钦佩您……”
李霞突然向前死死抱住夏副所长。
老谋深算的夏副所长对于这样的恋情自然保持高度警惕,他料定这是官场对手给他下的圈套,他一边作摆脱李霞的姿态一边顺水推舟占李霞的便宜用两个手往外推她的胸部,气得李霞在心里骂夏副所长坏到不可救药的极点了。
李霞相信自己是在做正义的事情,她和夏副所长难解难分地僵持着。
夏副所长突然大喝道:“小李,请你自重!”
袁猎猎对李霞说:“听他的,自重吧。百万雄师都过去了。”
李霞立刻松开夏副所长,她一头扎进厕所玩命洗手洗脸。
李霞跑了后,夏副所长睡意全无,他站着思索刚才发生的事。以夏副所长对李霞的了解,李霞不是那种被别人利用干这种事的人。夏副所长只能做出李霞是真想跟他好的判断,夏副所长回味刚才他和李霞的身体接触,并对李霞和王丹芬做对比分析。
夏副所长觉得鼻孔里有暖流外溢,他用手背擦了看,手背上是殷红的血。夏副所长忙掏出手绢堵住鼻孔,手绢立刻沾满血染的风采。他慌了,打开抽屉拿出一卷卫生纸堵漏。卫生纸白的过来,红的出去,夏副所长满手满身是血,他冲出办公室呼救。
隔壁是人事科,人事科长李慧芳闻声出来看,她见夏副所长的样子吓了一跳,问:“您是怎么了?”
夏副所长捂着鼻孔说:“流鼻血,快帮我想想办法!”
李科长将夏副所长扶进人事科办公室,招呼同事拿卫生纸。
“卫生纸不管用!”夏副所长说。
李科长急中生智,环顾女同事:“谁倒霉了?”
女同事们诧异地看科长。
李慧芬问:“谁来月经了?快拿卫生巾出来!”
倪苹打开最下边的抽屉拿卫生巾。
李科长对倪苹说:“最好是更干更爽带护翼的,夏副所长血太多了。”
李科长接过倪苹递过来的卫生巾,她熟练地打开,给夏副所长戴在鼻孔上。
有同事忍不住笑,被李科长厉目禁止。夏副所长感到鼻区剧痛,他喊疼。
谢苹小声提醒李科长:“夏副所长的症状很像申副所长。”
李科长忙给程所长打电话。程所长赶来见状立刻批示韦副所长将夏副所长送医院。
当医生告诉韦副所长初步诊断不排除夏是鼻癌的可能时,韦副所长脱口而出:“我们单位已经有个患鼻癌的住在你们医院。”
医生的话令韦副所长发呆:“你说的是姓申的患者吧?他痊愈了,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夏先生就住申先生腾出来的床位。”
韦副所长难以置信:“我前天来看申副所长时,你们还说他活不过这个季度呢,怎么说痊愈就痊愈了?”
“可能是一种新药起了作用,连国家鼻癌研究会的主席都闻讯赶来了。”医生说。
申副所长和夏副所长在病床前换岗,韦副所长在一旁呆若木鸡。
第十四章 曹玉祥喜出望外
李霞在自己的办公室听同事描述夏副所长住院和申副所长出院的所内新闻后,到街上的公用电话亭给丁永辉打电话。
李霞对在医院上班的丁永辉说:“我现在去你家送袁猎猎,你回家等我。”
丁永辉问:“怎么样?”
李霞说:“爽呆了。详情面谈。”
丁永辉放下电话就向朱主任请假。
丁永辉到家时,李霞已经捷足先登在门口等他了。
“我给你我的钥匙你不要。”丁永辉一边开口一边埋怨李霞说。
李霞说我不想被你的钥匙拴住。
进屋后,李霞握住丁永辉的手,引渡袁猎猎物归原主。
丁永辉催李霞:“快说说。”
李霞说:“让袁猎猎给你讲吧,我必须先洗澡。我真受不了夏副所长身上的味儿。”
丁永辉吃惊:“你为正义献身了?”
袁猎猎添油加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丁永辉大叫得不偿失。李霞一边脱衣服一边对丁永辉说想做事就不能患得患失。
袁猎猎伴着卫生间的淋浴水流声向丁永辉汇报,忐忑不安的丁永辉听到最后才如释重负。
头上缠着毛巾身上裹着浴衣的李霞淋浴后从卫生间出来,丁永辉递给她一杯红葡萄酒。
丁永辉祥:“你们好象漏了韦副所长吧?”
李霞说:“他就是占点儿国家的便宜,没大事,算了吧。”
丁永辉不同意:“应该对症下药,给韦添点儿不要命的病。比如我们吴院长那种病。”
袁猎猎说:“韦副所长身上有原装的那种病菌。我已经向它们交代了,让它们一直伴随韦副所长终生,它们当着我的面发了誓,誓言是‘我们发誓:在任何药面前都不抬头,包括伟哥。’”
李霞对袁猎猎说:“你这叫先斩后奏,自行其是,无组织无纪律。”
袁猎猎辩解说:“我这叫网开一面手下留情。按韦副所长犯的事,最低也得弄个胃穿孔腰椎间盘突出。”
丁永辉说:“夏副所长也够可怜的,估计寿命几多?”
袁猎猎说:“最长一个月。”
李霞喝光杯中酒,说:“夏是杀人犯,还吃回扣和剽窃他人作品,数罪并罚,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袁猎猎顿了顿嗓子,说:“你们不要说我得寸进尺。现在慕名来找我要求我向它们推荐航母的病菌越来越多,你们还要再接再励,适用孙先生那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李霞和丁永辉齐声反驳袁猎猎:“我们坚决不干了,我们有自己的工作!这样下去,我们快被单位开除了。”
袁猎猎说:“你们急什么?往后不会像现在这样需要你们亲自出马接近目标了,如今飞病菌成立了志愿者空中客车运输队。只要你们提供目标,我们自己就去了。我还提出了‘全世界病菌联合起来’的号召,响应的病菌多得不得了。”
李霞问:“你今天一直没离开我,你是什么时间串连的?”
袁猎猎得意地说:“我有分身术。”
丁永辉对袁猎猎说:“我和李霞都把各自单位的贪官无私地奉献给你了,也算是大义灭亲吧。你应该见好就收,自己去物色航母,别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
袁猎猎对丁永辉说:“你这话属于忘恩负义。你和李霞能有今天的关系,不是我袁猎猎的功劳?往大了说,倘若我落到坏人手里,被坏人利用,指挥病菌专往好人身上登陆,人类的前景如何?你们俩现在明明能肩负惩恶扬善的责任,你们却不做,宁肯任病菌不分好坏随意在人身上登陆。你们和袁世凯有什么区别?如果袁世凯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坏的话。”
袁猎猎义正辞严的一番话将丁永辉和李霞弄得面面相觑无地自容。
冷场若干分钟后,李霞对丁永辉说:“咱俩的觉悟好象还不如一个病菌。”
丁永辉吞吞吐吐地说:“是有点儿……相形见绌……”
袁猎猎高兴了:“祝贺你们迷途知返。你们仔细想想,这是多有意义的事啊!”
李霞问袁猎猎:“我们到哪儿去给你特色贪官?近水楼台的一个没有了,媒体上揭露的你又不愿意保外就医。”
袁猎猎启发说:“你们肯定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们肯定有亲朋好友。从你们的亲友中找那种社交圈子在见多识广的人,让他们给咱们提供贪官的线索。”
丁永辉茅塞顿开:“我父亲和妹妹在美国,我发动他们给咱们提供美国的贪官污吏名单!”
袁猎猎叫好:“太好了,我就想当全世界病菌的领袖。”
丁永辉醒悟:“我说病菌不会有这么高的觉悟,原来你和袁世凯一样,有领袖欲野心。”
袁猎猎自知失言,忙说:“看效果看效果,你们人类的名作家巴尔扎克是为了还债而写作,他的写作动机并不高尚,可这不影响他作品的伟大,是吧?李专家。”
李霞点头:“你的话有道理,你还真知道我们人类不少事。”
袁猎猎卖弄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丁永辉翻来通讯录,说;“现在是美国几点?我给我妹妹打电话。”
李霞制止丁永辉:“我觉得咱们不能帮美国。”
袁猎猎问:“怎么是帮美国?”
李霞说:“你们想呀,贪官少了受益的是谁?”
丁永辉说:“老百姓。”
李霞再问:“还有呢?”
袁猎猎说:“国家。”
李霞拿掉头上的毛巾甩甩干湿参半的头发,说:“国家受益的结果是强大。”
丁永辉点头称是:“贪官越少,因家越强大。是这么个逻辑。”
李霞说:“咱们似乎不应该胳膊肘朝外拐吧?”
丁永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治美国的贪官等于帮美国,咋们应该先爱自己的国家,治本国贪官,使得咱们的国家强大起来。”
李霞说:“你觉得我的想法有道理吗?美国肯定有恨中国的人,这些人准最怕中国贪官的数量减少。”
丁永辉说:“咱们还是先帮自己的国家吧。”
想当世界病菌领袖的袁猎猎说:“要不我策划美国的病菌专找好人登陆?或者鼓动美国贪官身上的病菌移到清官身上?”
李霞对袁猎猎说:“你的本质暴露了。”
丁永辉对袁猎猎说;“你就安心争取先当中国病菌的领袖吧,我估计地球上病菌的数量和人口数量大致成比例,由此可见世界上每四个病菌中就有一个中国病菌,你当了中国病菌的领袖,就等于是四分之一世界领袖了,一步一步来吧。”
袁猎猎没脾气。
李霞说:“我有个大学同学曹玉祥在报社当记者,他整天四处采访,认识的人特多,我找他试试。”
丁永辉说:“记者消息灵通,到报社上访的人也多,一般上访都和贪官有关。”
袁猎猎对李霞说:“你快去找曹玉祥。”
李霞说:“我还没吃午饭呢!”
丁永辉说:“我去给你买汉堡包,要薯条吗?”
李霞说:“我不爱吃汉堡包,你给我泡碗方便面就行。”
李霞吃完饭,对丁永辉和袁猎猎说:“我去医院拿我的自行车,然后回家。晚上我就约见曹玉祥。”
丁永辉说:“用我去医院帮你取自行车吗?”李霞说:“不用,那医院离我家不远。”
袁猎猎督促李霞说:“要抓紧时间。”
李霞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不会耽误你登基。不愧是袁世凯身上的病菌,真是近墨者黑。”
袁猎猎说:“我是近朱者赤。”
李霞在去医院的路上,构思如何对曹玉祥说袁猎猎的事。她清楚,曹玉祥是智商较高的人,不说实话他是不会帮忙的。但说实话他信吗?
曹玉祥在大学时暗恋李霞长达三年,无奈李霞对他没有感觉。曹玉祥多次试探均遭李霞谢绝。大学毕业后,李霞和曹玉祥联系不多,在几次同学聚会上谈得还算投机。聚会后,曹玉祥试着给李霞打电话约会,只成功了一次。
曹玉祥在报社是骨干记者,他以抨击阴暗面著称。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上至高官,下至小贩。有人起诉他侵害名誉,有人打匿名电话恐吓他,曹玉祥都置之不理。在大学,曹玉祥对李霞情有独钟,无奈李霞看不上他。当记者后,社交范围无限扩大的曹玉祥接触了众多女性,接触得越多,他越意识到李霞是无价之宝。高学历女性的相貌大多和其拥有的知识成反比,像李霞这样相貌和学历双赢的现象在知识女性中确实属于凤毛麟角。无奈李霞对曹玉祥的攻势置若罔闻,她勉强同意的那次约会只持续三十分钟。这些年,双方只是逢年过节时偶尔礼节性地通通电话。
当曹玉祥从寻呼机上看到“请给李霞回电话”的短消息时,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汉字阅读能力。
曹玉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傍晚七时,曹玉祥给李霞打电话。
李霞的声音比较明快:“曹玉祥,你好,我有事求你。”
曹玉祥按捺住心跳:“碰上冤假错案了?需要媒体帮忙?”
“你现在能来我家吗?”
“可以,告诉我怎么走。”曹玉祥激动。
李霞详述自己家的门牌号码,曹玉祥往纸上记。
“我现在就发出。”曹玉祥放下电话。
李霞能约他去她家见面,曹玉祥预感到幸运之神将降临到自己身上。他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白衬衣领子内侧,换了一件干净衬衣。曹玉祥将手掌放在嘴前,往手掌上喷气,再闻手掌,检查自己有无口臭。他有备无患地恶刷了一遍牙。
曹玉祥英姿勃发地出现在李霞家,李霞开门时说:“真是名记,够光彩夺目的。”
曹玉祥开玩笑,“名记和名妓谐音,容易引起误会。”
曹玉祥知道李霞喜欢幽默的男性。
李霞笑着将曹玉祥介绍给自己的父母。曹玉祥受宠若惊地猛叫伯父伯母。李霞将曹玉祥让进她的卧室,曹玉祥贪婪地嗅着女孩子卧室里特有的馨香。
李霞给曹玉祥冲了一杯咖啡,她问他放不放糖。他说放。
李霞坐在距离曹玉祥较近的地方,对他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曹玉祥说:“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会赴汤蹈火的。”
“没那么严重。”李霞说,“我有个小学同学叫丁永辉,他在某医院化验室工作,最近他发现人生病是由于病菌缠身造成的。”
“这好象不是他发现的吧?”
“你听我说完。病菌去谁身上,谁就生病。病菌离开谁,谁就痊愈。丁永辉结识了一个叫袁猎猎的病菌,袁猎猎能说服病菌去某人身上或离开某人。我们有个计划,想让病菌专去贪官身上落户,为民除害。你的社交圈子广,请你为我们提供没被媒体揭露的贪官的信息。”
曹玉祥微微歪头看李霞:“你改研究希腊神话和传说了?”
李霞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很快就信我的话,但我有证据。我妈原来有严重的糖尿病,就是被袁猎猎说服糖尿病菌离开了我妈。我妈你刚才见了,多健康。”
曹玉祥注视着李霞。他想,李霞以这样的理由找他,明摆着是借口。曹玉祥估计李霞和他一样,大学毕业以来接触很多异性后,比较之下,还是他曹玉祥出众,于是她就出动接近他。李霞在大学就很幽默,爱开玩笑。而他曹玉祥那时却较刻板,由此落选。曹玉祥这次不能坐失良机,他决定顺水推舟,以同样幽默的风格顺应李霞特立独行的示爱方式。
曹玉祥一边喝咖啡一边说:“你的这个计划很伟大,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我常年在社会上采访,接触的贪官多了。”
李霞容光焕发地向曹玉祥伸出手:“曹玉祥,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相信我的话了,你绝对是伟人!”
曹玉祥握住李霞的手,他的手在颤抖。
李霞抽出手,说:“行了,别攥着不撒手。你手头有现成的贪官吗?”
曹玉祥想了想,说:“这几天我正在调查一个人,此人叫唐国庆,是市公安局副局长。”
李霞迫不及待地问:“贪官?”
曹玉祥说:“何止贪官,他还和黑社会勾结,还参与贩毒,是典型的警匪一家。唐副局长受贿的数目在三百万元左右。”
李霞拿出纸记唐国庆的名字。
见李霞一本正经的样子,曹玉祥忍住笑。
曹玉祥假装认真地说:“过几天我给你开一张贪官的名单,你让袁猎猎挨个收拾他们。”
李霞说:“太好了,你很有正义感。”
曹玉祥和李霞聊到很晚,他们聊大学生活,聊大学食堂的伙食,聊班上同学的现状,很是投机。
曹玉祥是步行回家的,他的住所相距李霞家十五公里。他想走路,只有走路才能使他细嚼慢咽喜悦心情。曹玉祥相信,李霞此生属于他了。
曹玉祥走后,李霞立即给丁永辉打电话,将唐国庆的名字和职务报上。
袁猎猎连夜指挥飞病菌到唐国庆身上取证,结果令丁永辉瞠目结舌不寒而栗。
身为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唐国庆可谓五毒俱全,他的两个儿子在全市五十六家夜总会收取保护费,只此一项收入,年金额即高达二百万元。这些夜总会有了唐氏保护伞,为非作歹卖淫赌博有恃无恐。
袁猎猎向丁永辉转述飞病菌的调查结果,丁永辉再告诉李霞。袁猎猎征求丁永辉和李霞的意见,以决定派何种病菌去唐副局长身上登陆。
李霞问:“有没有贪癌?”
袁猎猎为难:“目前没有。如果你们确实有市场需要,我可以设法移植培养出贪癌病菌。”
“远水不解近渴。”丁永辉对袁猎猎说,“你可以同时派数种癌症病菌同时去唐副局长身上登陆,比如肝癌、肺癌、血癌、脑癌……什么的。”
袁猎猎说:“这在你们人类叫一稿多投,我没意见,就在唐国庆身上开个癌症博览会吧。现在就让它们出发?”
丁永辉说:“越快越好。”
李霞说:“曹玉祥的信息还真准。”
丁永辉说:“记者是无冕之王。”
李霞对曹玉祥萌生好感。
第十五章 主页诞生在刺猬餐厅
曹玉祥离开李霞家步行到自己住所时,太阳已然升起。
毫无困意的曹玉祥洗了个澡,他的脑袋在喷头下长时间接受热水的打击,他感到无比惬意。曹玉祥属于事业有成的男人,但每当报社的同龄人明贬褒各自的孩子时,曹玉祥就会有失落感。他在心里认为,真正成功的男人是那种事业家庭两全其美的人:功成名就,子孙满堂。
但曹玉祥择偶时绝不凑合,没有合适的,他宁肯断子绝孙也不将就。曹玉祥认为什么事都可以勉强,唯独婚姻不行。朝夕相处是一种模棱两可的境界:融洽的朝夕相处是天堂,违心的朝夕相处是地狱。
李霞的突然出现给曹玉祥迈进成功男人的队伍注入了希望。曹玉祥一边洗澡一边想李霞一本正经和他说病菌集中营的事,他喜欢她用这样的方式接近他,李霞确实与众不同。曹玉祥甚至想:真正值得怜悯的不是乞丐,而是没有童心的人。
曹玉祥穿好衣服,吃了两片面包。他看看表,到了每天报社新闻部全体同仁在因特网上碰头的时间。曹玉祥打开电脑,同事们已经在网上会议室等他了。
新闻部罗主任打字:“小曹,今天又是你迟到。”
曹玉祥敲键回答:“抱歉,我通宵未睡。”
孔记者:“不会是忙工作吧?”
冉记者:“准是和异性约会。对了,曹记,还没物色到中意的?昨天我采访全国模特大赛,真有出众的,要不我给你留一个?”
曹玉祥:“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不喜欢拿展示身体谋生的女性。”
苏记者:“没想到曹记观念这么陈旧,那叫艺术。人体是一种美。”
黄记者:“昨天我采访电视台一个支持人,那小子的观点才叫损。他说同两个以上男人有关系的女人不叫女人,叫娼妓。只同一个女人有关系的男人不叫男人,叫太监。”
林记者:“我讨厌双重标准。”
罗主任:“别瞎聊了,说正事吧!明天的头版头条还缺货,谁手里有好新闻?”
黄记者:“本市某小学一个五年级的女生因考试成绩不佳,被老师损了几句,昨天跳楼自杀。我已经采访了家长和校长,那老师不接受采访。”
罗主任:“这个月咱们已经负面报道了七次教育问题了,总编昨天跟我打招呼,说市教育局坐不住了,找他说能不能也报道学校一些正面的事,比如有所学校的老师为患白血病的学生捐款治疗。”
孔记者:“我手中有一个名人之间的官司,法院已经受理, 这种狗咬狗的官司读者肯定感兴趣。”
罗主任:“咱们不是小报,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上头版。”
孔记者说:“我有一个亲戚在外地,前天他来本市,他说他自费订阅咱们报好多年了,但他从不看头版。”
曹玉祥抬起臀部放了个屁。如果在报社和同事面对面开会,是不可能如此随心欲的,曹玉祥认为这是因特网最大的优点。他问孔记者:“水平特低的亲戚吧?”
孔记者:“副教授。”
罗主任:“小曹,你调查公安局那个姓唐的副局长进展如何?”
曹玉祥:“我一会儿就去,估计今天差不多了。明天交稿。”
罗主任:“小曹这篇上后天的头版头条。”
冉记者:“我估计唐副局座死定了。”
黄记者:“咱们新闻部用笔杀人最多的就数曹了吧?去年你发掘的市三建行贿案,光是判死刑的就有六人吧?”
罗主任:“小曹是咱们报社的一号杀手。”
网上碰头会结束后,曹玉祥前往某歌厅继续调查公安局唐副局长。下午,曹玉祥决定直接采访唐副局长,看他如何表演。
在市公安局传达室,曹玉祥向门卫出示记者证,表示要采访唐副局长,主题是了解本市治安状况。
门卫往唐副局长办公室打电话。
门卫放下电话告诉曹玉祥:“对不起,唐副局长住院了。”
曹玉祥问:“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门卫说:“今天上午,在办公室病倒的,说是很重的病。”
曹玉祥悻悻转身欲走,他突然想起李霞关于病菌集中营的话,他呆住了。
门卫问曹玉祥:“你没事吧?”
曹玉祥说:“麻烦你再打电话问问唐副局长得的是什么病?”
门卫问:“你和唐副局长很熟?”
曹玉祥瞎点头。
门卫打电话询问唐副局长的病情。
“怎么可能?早里上班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门卫挂上电话,对曹玉祥说,“怀疑唐副局长身上有好几种癌,都是要命那种。他可惜了,本来最有希望明年当局长的,口碑特好,年年群众评议几乎是全票。”
曹玉祥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安局的。他坐在街心公园的石凳上,将思绪从脑子里掏出来迎风梳理。
李霞真的能指挥病菌在贪官身上登陆?唐国庆今天生病只是巧合?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发现患了多种癌症?
曹玉祥想来想去,还是认为巧合的可能性大。为保险起见,他决定做一次试验:再向李霞提供一个贪官的名字。要年富力强、从没进过医院那种。
曹玉祥拿出采访本,从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宋传鸣的名字脱颖而出,被曹玉祥看中。宋传鸣是市政府副秘书长,政坛新星,年方三十九岁。两个月前,完全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曹玉祥在采访某民营企业家时,该企业家在喝多了酒后,向曹玉祥炫耀他和宋传鸣的关系之铁。敏感的曹玉祥直觉到民营企业家和宋副秘书长的关系有猫腻,他居心叵侧地一边往企业家肚子里灌酒一边往外掏他的心里话,酩酊大醉的企业家中了曹玉祥的圈套,他将自己向宋传鸣行贿十二万元的高度企业机密和盘托出。
曹玉祥立即向罗主任汇报,罗主任批准曹玉祥调查宋传鸣,但叮嘱他一定要慎重。对宋的调查是曹玉祥当记者以来遇到的难度最大的事。尽管宋传鸣行事谨慎周密,但曹玉祥还是发现了他的一些蛛丝马迹,并基本认定宋不干净。由于无法拿到过硬的证据,揭露宋的事搁浅。
曹玉祥想起李霞说过病菌在贪官嫌疑人身上登陆前都先去其身上向细菌调查的话,他拿起手机给李霞打电话。
曹玉祥说:“李霞你好,我是曹玉祥。”
李霞说:“你好,刚起床吧?”
“我昨晚没睡觉。现在市公安局附近,我来采访唐国庆,你们已经派病菌去他身上了?”
“对。袁猎猎先派飞病菌去调查唐国庆了,比你说的还坏。我们同时派了几种癌病菌过去。他住院了?”
“是的。我这儿还有一个贪官嫌疑人。”
“你等等,我拿笔。好了,你说吧。”
“市政府副秘书长宋传鸣。”
“很红的人呀!”
“你先让袁猎猎派飞病菌去查查吧,如果不属实,就算了。”
“那当然,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什么能再见到你?”
“我应该请你吃饭。”
“哪有女人请男人吃饭的道理?”
“你那是老皇历了。”
“什么时候袁猎猎能完成对宋传鸣的调查?”
“半小时之内。”
“调查完,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宋是你发现的,你理应享有专利权。”
“我等你的电话,打我的手机。”
曹玉祥关闭电话,他坐在石凳上注视着对面一对依偎的情侣发愣,思索李霞和病菌集中营的事,直看得那男子对曹玉祥怒目而视。
这半个小时过得像半个世纪。曹玉祥问世二十八年来所获得的常识使他不能相信病菌集中营的存在,可是假如病菌集中营真的存在……
这是一个有风的上午,但曹玉祥觉得空气是僵化的。这是一个有阳光的上午,曹玉祥眼前不时漆黑一片,就像日全食。
手机铃响了,曹玉祥瞥了一眼手机显示屏,是李霞打来的电话。
曹玉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李霞的声音有些激动:“你说对了,他有事。”
“多大的事”
“够枪毙那种。”
“受贿?”
“何止受贿,还行贿买官。他接受过一个叫郭晓伟的私营企业家的十二万元贿金。”
“……”曹玉祥目瞪口呆,郭晓伟正是那被他灌醉的企业家的名字,李霞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袁猎猎已经派病菌去了。”
“什么病菌?”
“贲门癌,晚期。”
“……”
“谢谢你,曹玉祥,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我等你的电话……”
曹玉祥将手机装进书包,他站起来,步履飞快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去市政府。”曹玉祥对出租司机说。
一辆人力三轮车横穿马路,出租车司机急刹车,曹玉祥用手扶住防抢护拦网。
司机对曹玉祥说:“您扶好。三轮车比我辈份大,我得让着它。”
曹玉祥问:“这话怎么讲?”
出租车司机说:“人们管我们开出租的叫‘的哥’,管蹬三轮的叫‘轮爷’,辈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如今是越穷越横,谁有钱谁是孙子。”
曹玉祥看着车窗外没说话。一辆救护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曹玉祥不知为什么打了个激灵。
在市政府传达室,曹玉祥向门卫出示记者证后要求采访宋副秘书长。
门卫说:“你没看见救护车刚走?宋副秘书长得急病去医院了。”
曹玉祥扶住传达室的窗台,设法不让自己摔倒。
曹玉祥身后一个等着登记进市府的人催他,他蹒跚着离开市政府大门,坐在马路牙子上。
人类和病菌真的能沟通!病菌懂人类的语言!病菌可以有意识地去某人身上登陆使他患病!细菌了解主人的一切所作所为!细菌毫无保留地向病菌介绍主人的一切!曹玉祥的脑海在历经惊涛骇浪后,渐趋平静,他焕然一新地站起来,将屁股上的尘土和脑子里的尘土一起掸掉。
曹玉祥想见李霞,他不顾一切地想见李霞,他觉得李霞是极其珍贵的人,其价值不亚于哥伦布和爱因斯坦。
“我要和你一起吃午饭!” 曹玉祥拨通李霞的电话后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
“下午一上班我们所开会,申副所长布置……”李霞说。
“我不管什么会,所正我要见你,要不我去你的办公室。”
“好好,共进午餐。在哪儿?”
“你们单位附近有什么餐厅?”
“刺猬餐厅吧,几点?”
“二十分钟后。”
李霞到刺猬餐厅时,曹玉祥已经在一个单间等她了。
曹玉祥当着服务小姐冲动地上前拥抱李霞。
“你干什么?”李霞挣脱。
“对不起,我克制不住自己,我彻底相信病菌集中营了,你很伟大!”曹玉祥说。
李霞坐下说:“你刚信呀?”
“我去市政府打听宋传鸣,他住院了。”
“罪有应得。你为市民做了一件好事。”
“飞病菌多远都能去?”
“据袁猎猎说,全国的病菌已经联合起来了。由于病菌无处不在,它们的传播速度非常快。”
“是不是有点儿像咱们古代的驿站。”
“大概是吧。”
小姐问他们喝什么茶。曹玉祥看李霞。
李霞说:“菊花茶,不要糖。”
小姐又问现在点不点菜。曹玉祥将菜谱递给李霞,李霞要了一个清炒荷兰豆和沙锅豆腐,曹玉祥点了清蒸甲鱼和红焖大虾。
“没必要点这么贵的菜吧?你半个月的工资进去了吧?”李霞说。
“记者是咱们这个社会的中产阶级,隐形中产阶级。”曹玉祥说,“我们有点儿钱。”
李霞不信:“怎么会?”
曹玉祥说:“如今中国什么假的最多?不是商品,不是假钞,而是假新闻。只要厂家商家塞够了钱,我们敢说屎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咱们在吃饭,拜托举点儿不恶心的例子。”
“当然也不全是这样,正直的记者很多。”
李霞对于曹玉祥能向她袒露心扉,挺感激,她和曹玉祥一边聊一边吃。
曹玉祥喝了瓶啤酒后,壮着胆子对李霞说:“我很……喜欢……你……我觉得咱们……”
李霞拦住他的话,说:“又俗了。”
曹玉祥坚持说完:“我这辈子是非你不娶了。”
“好多电影里都有这样的台词,别当真。”
曹玉祥喝光了杯中酒,说:“我是认真的。”
李霞转移话题:“你手里还有多少贪官?”
“全国这么多官员,你靠这么原始的方法,一个一个找,什么时候才能清除所有贪官?你应该依靠高科技。”
“怎么依靠?”
“在因特网上建立一个举报贪官的主页,让全国的网民提供身边贪官的线索,你再将线索告诉袁猎猎,袁猎猎再派飞病菌去贪官嫌疑人身上调查,如果属实,就地正法。如果是诬陷,就派病菌去诬陷者身上登陆。”
李霞情不自禁握住曹玉祥的手,说:“你很聪明,了不起!”
曹玉祥陶醉,他认定李霞此生是他的人了。
第十六章 因特网上的耻辱柱
下午丁永辉在化验室上班时,袁猎猎向他告急:“我快支撑不住了!”
丁永辉回头看看化验室里的同事,感到说话不方便,他离开化验室。
丁永辉在没人的地方问袁猎猎:“你又怎么了?这几天我就没断了给你找新航母!”
袁猎猎焦急地说:“我如今在病菌界是头号名人了。自从我发出《去贪官身上登陆,同人类双赢》的号召后,得到了病菌的积极响应,来找我要贪官名单的病菌海了去,别说你一天给我提供一个贪官,你就是一天给我提供一万个我也不够用。”
丁永辉埋怨袁猎猎:“你什么时候向病菌发号召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脑子一热,就办了,没想到我的同胞还真想翻身当益虫。要不先让外国的病菌在各自国家的贪官身上登陆?也好减轻我的压力。”
“不行!我不能做有损我的国家利益的事。”丁永辉说,“其他国家人口少,肯定贪官先没,没了贪官,他们就抢先发达了。我坚决不同意。”
同事从化验室探头对走廊里的丁永辉说:“小丁,你的电话!”
丁永辉回化验室接电话,是李霞打来的。
“说话方便吗?”李霞问。
“还行吧……”丁永辉看了一眼同事们,“你说,我听着。”
“曹玉祥给咱们出了个主意,他建议咱们在因特网上建一个反贪主页,发动网民给咱们提供贪官的线索,咱们再根据线索去查实。咱们国家现在有八百万人上网,遍布全国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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