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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荷尔蒙

张悦然(当代)
鲤·荷尔蒙
卷首语
这一期的主题是“性”。
最初决定做这个主题的时候非常兴奋,可是真正做起来,并没有想象得那样奔放。我们似乎高估了自己对于“性”的热情。
这些热情或许早在过去许多年里一点一滴消耗掉了。第一次从小说中体会到“性”的意味是什么时候呢?第一次在电影中看到*的身体又是什么时候呢?第一次做春梦,第一次性幻想,第一次从异性那里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响,第一次游历他人的身体,这些都是在什么时候呢?丢失的不仅仅是时间刻度,还有连缀在上面的感受与情怀。
60年代出生的人,从革命小说《敌后武工队》中读出强烈的性意味,藏在炕下的地主小老婆那“白花花的屁股”让他们血液沸腾,辗转难眠,然而80年代出生的人,纵使观看《索多玛120天》亦能够面无表情;80年代的小青年,冒着锒铛入狱的危险千里迢迢聚到一起观看一盒总是卡机的“黄色”录像带,小小屏幕上并未完全暴露的女体,曾经使多少年轻男孩的心脏剧跳,鼻血喷涌,然而80年代出生的小青年,坐在电脑前面对司空见惯的*和*视频,连动一动鼠标上的手指头将它点开的兴致都没有了。差异如此巨大的两代人,还是受控于同样浓度的荷尔蒙吗?
那些选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打游戏,在虚拟世界里发育和成长的孩子们,努力将现实世界的欲望降到最低。他们喜欢说“17岁开始苍老”,或许并不是一种矫情,他们真的老了,体内稀薄的荷尔蒙可以作证。
最终我们选择了用“荷尔蒙”作为题目,因为这个词听起来似乎更本能和青春。长久以来,我们几乎忘记了,身体里还藏着这样一股力量。
你的荷尔蒙浓度是否已被稀释
文/鲤编辑部
有朋友与男友同居多年,终于被母亲撞破。母亲先是保持了长久的沉默,严重的失望与不解像朵乌云般覆盖,之后沉默又演变成了剧烈的争执,女儿也是撕心裂肺地希望自己的母亲明白,性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一种禁忌,没有人会因为犯了所谓的流氓罪而被判刑,躲在阁楼里听靡靡之音的年代早就烟消云散。但是对于母亲来说,这个世界或许仍然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依然是婚前不能有性行为,而婚后要对唯一的丈夫保持绝对的忠诚。
于是女儿也明白了,若母亲心里还存着这样美好的境地,那就让她保存着好了,没有必要粉碎她的世界观来符合自己的。最后的最后,又过了好久,有一天,母亲突然问女儿:“你现在是用什么方法避孕的?”女儿觉得很突兀,像受到侵犯般简直无法回答,支吾着说了避孕套,却又终于感到,这大概也是一种妥协吧。
因为有这样的对话,因为有这样的女儿和母亲,因为有这样两代人看待性的方式的不同,我们在本期的态度栏目里做了一个特殊的问卷调查。问卷的对象分别是25岁的男孩女孩和45岁的男人女人,我们不愿意越俎代庖地做太多的分析,诚实的言语间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当我们少年时,或许还因为从爸爸的抽屉里翻出一张港台三级片而兴奋很久,而在我们之后的孩子们,必然都已经通过网络知晓了所有对我们来说,曾经是神秘的东西。哪怕是我们这代人,也是在美国文化的浸染下长大的。少年时代或许懵懂,长大一点呢,《猜火车》中经典的台词谁都能背上一点,文艺青年的范畴里,性更是被起了各种或美妙或粗暴的名字,挂在嘴边,写在字里行间。
不再有人相信伴侣间的忠贞,而处女仿佛也变得应该被毁灭。不要把这些说给母亲们听,因为对她们来说,推门来问,你们是用什么方式避孕已经算是低头和妥协。只不过,我们对于性的理解真的因为更自由而变得更美好了吗?多次的反复尝试,多次的反复伤心,多次的厌倦,多次的再次厌倦。是否还有能力再谈一次从拉手开始的恋爱呢,是否还有能力对性保持新鲜度呢?
当性已经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当杂志上的性专栏都已经无人问津的时候,我们身体的荷尔蒙浓度是否已经被稀释了?本期态度随机邀请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男孩女孩,聊一聊他们的性,与他们或许依然美好的生活。
当时间渐渐流逝,你是否还在性幻想?(1)
25岁,女孩
1.你最初的性知识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的,比如书籍,父母及老师等等?当时你的年龄是多大?
直到18岁那年与第一个男朋友上床才真正知道性是怎么回事。之前也有过很多揣测,我记得初中时爸爸在抽屉里藏了本《白鹿原》,被我当作黄色书籍反反复复看过很多遍。其实那时候男生都已经开始交换黄色录像带了,只不过这些事情就只发生在他们的王国里。所以我们女生对于性的揣测几乎还是依靠小说,或者偶尔看到香港三级片的若干镜头。当然那些隐隐约约、点到即止的玩意儿,永远无法说明最直接的问题。所以直到18岁与初恋男友躺在一张床上,才突然之间把所有过去读到的、看到的各种细节,联系到了一起,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2.最初产生性的萌动,是在多大,能否想起当时的情景,说一说有关最初性萌动的体会?
完全想不起来。少女时代哪怕做梦梦到男生,也无非与楼上班级那个卷发黝黑的男生在梦里说了两句话!
3.你认为在你的青春期,存在严重的性压抑吗?这种压抑是否对后来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你,对于性压抑的青春期,是否感觉有一种遗憾?还是它也有某些美好和值得怀念的地方?
中学时,我对于性完全没有想法,当时大家都传言说隔壁班的女生去堕胎了,因为她体育课和早操都请假,还老是用手托着腰,但是我始终没有相信过。高中毕业的暑假里,我与初恋男友有了性关系,到了大学与之后的男友同居。所以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特别正常,没有受到任何压抑。
当然我也记得大学同寝室的女同学,那年我们大三,她为自己依然是个处女而痛苦万分,于是开始了胡乱交男友的岁月。有一天半夜她气恼地回到寝室,在黑暗中呆坐了很久,她才说,她与那男生第一次见面,坐在学校花园里,结果男生就把手伸进她的胸罩里,把她抓疼了,她是逃回来的。这事情让我明白,不论对于男生还是女生来说,压抑都是可怕和病态的。
我不太怀念那有或者没有性压抑的年代,健康的恋爱关系里,性如果不是第一步,那就是第二步吧。
4.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对于性最主要的想象是怎样的,比如恐惧,好奇,渴望?
无比好奇,同时也很想知道,大家都说初夜会痛,到底能有多痛啊!
5.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是否与同性的朋友讨论过这件事?你是否向有性经验的长辈,或者朋友询问过这件事呢?
没有讨论过,但是高三的时候看《心动》,里面梁咏琪和莫文蔚讨论这些的场景都还记得。只不过后来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同性好友里第一个有性经验的人。
6.你和你的性伴侣,或是其他异性,有过关于性话题的深入探讨吗?你和你的性伴侣会讨论自己在性行为时候的感受吗,你会对你的性伴侣提出要求或者给他一些指导性的建议吗?
与自己的男朋友常常会讨论这些,这大概还是日常生活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讨论。我们会详细讨论自己的感受,觉得在什么地方还可以有所改进,可以做得更好,也会讨论彼此的性幻想。在平时的对话中,性也常被当作玩笑拿出来讲,觉得这些都非常健康。但是我不喜欢跟除了男友之外的一切朋友讨论性,我觉得那是非常私密的话题,如果拿出来讨论的话,多少有些失真或者炫耀的成分在里面。
当时间渐渐流逝,你是否还在性幻想?(2)
7.在情感空窗期的时候怎么解决性问题?你所能忍受的最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日子,是多久?
空窗期的时间很短,但是每次到了空窗期也都会有莫名其妙的男性角色突然出现,填补空白,可以说是性伴侣,但是也不完全是吧,我没有办法做到情感上完全没有任何束缚地去*。当然这样的角色也绝不是男朋友,因为彼此的自由空间要大很多。
我没有想过要忍受没有性生活的日子。
8.存着什么样的性幻想?
20岁到现在的性幻想没有变过。外型上来说始终喜欢流氓型的。具体到性的话,其实就跟外型没有关系了,性幻想里的男人根本看不到脸,有时候连身材都看不到嘛,男人完全被虚化成泡沫了,却会幻想场景。至今依然喜欢幻想在教室里*,在公交车上*。
9.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性感,男人什么部位是最性感的?
觉得瘦、高,看起来脏兮兮的,有流氓腔的男人性感。后来在韦伯的一场音乐会上看到班德拉斯唱情歌,顿时觉得男人最性感的时候无非也就是目光中流露着爱的时候了,所以最性感的部位理所当然是眼睛。
10.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性感?女人什么部位是最性感的?
喜欢瘦得不得了的女人,更少女时代一点的时候,喜欢短发女人,觉得有点tomboy气质的女人最性感。25岁以后的审美就变得非常女性化了,现在最喜欢的女人是佩尼洛普·克鲁兹。她在《午夜巴塞罗那》里的美基本上是连女人都抵挡不了的吧。女人的头发,腿和手臂最性感。
45岁,女人
1.你最初的性知识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的,比如书籍,父母及老师等等?当时你的年龄是多大?
在我的青春期,完全不可能通过父母去了解关于性的任何知识,即便快结婚的时候,父母也没有对此做过任何解释。我最初的知识是通过外国名著小说,比如《红与黑》,大概是在20岁出头,但那时候也只是明白这件事存在,却不知道具体该是怎样的。
2.最初产生性的萌动,是在多大,能否想起当时的情景,说一说有关最初性萌动的体会?
在年少时完全没有机会了解和接触有关性方面的内容,所以对性的诉求也没有那么强烈,思想也很单纯,可能有潜意识的性萌动,但自己本身无法意识到,只是喜欢和异性在一起,觉得很快乐,没有想到太深入的程度。
3.你认为在你的青春期,存在严重的性压抑吗?这种压抑是否对后来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你,对于性压抑的青春期,是否感觉有一种遗憾?还是它也有某些美好和值得怀念的地方?
整个社会是压抑的,我们那时候以为就应该是这样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时与我同班的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因为和校外的青工发生性关系被开除了。她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们都替她感到难过,她却看不出有什么难过,反倒变得豁然开朗。
现在回想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感情的寄托比性更让人回味,让人珍视,我特别怀念那个时代,写信,递条,男女朋友之间这么一点小情意,焦急地盼望着有回答,其实那种情书也没有什么火热的句子,也就是稍微有些心照不宣,情投意合。而正因为这种隔河相望的感觉,见面后就分外觉得幸福。现在都没有这种交往模式了。
4.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对于性最主要的想象是怎样的,比如恐惧,好奇,渴望?
当时间渐渐流逝,你是否还在性幻想?(3)
我是在结婚之后才有了真正的性体验,虽然二十出头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件事存在,却不懂得它究竟怎么操作。刚知道的时候,觉得怎么这么恶心啊,我一辈子也不想尝试。但有时想起这件事,又会感到一阵心痒,想不通它为什么令那么多人神往,你死我活的,其中玄奥究竟在什么地方。
5.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是否与同性的朋友讨论过这件事?你是否向有性经验的长辈,或者朋友询问过这件事呢?
完全没有,也不可能从长辈那边知道,他们羞于谈论这种事情,那个时代很严格,上课男女之间都划线,拉手已经算是很过分,不要说更亲密的行为了。朋友间也不会讨论这些内容,大家看起来都很简单,纯洁,白天上学,晚上回家,谈论的都是理想,革命,前程等非常宏大的问题。
6.你和你的性伴侣,或是其他异性,有过关于性话题的深入探讨吗?你和你的性伴侣会讨论自己在性行为时候的感受吗,你会对你的性伴侣提出要求或者给他一些指导性的建议吗?
我不会与其他异性谈论有关性的话题。至于与性伴侣,做前不会聊,做完之后也不会讨论,这有什么可说的呢?剩下的就是应付后面的狼狈了,赶紧让它过去吧。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是凭默契和感觉的,讨论有些煞风景。
7.在情感空窗期的时候怎么解决性问题?你所能忍受的最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日子,是多久?
我没有什么解决性问题的方式,对我来说,也从来没有所谓的“解决”或者“不解决”的问题。这件事应该是顺其自然的,倘若总是想着解决不解决,听起来很可怕,生活中要忙的事情毕竟太多了。
8.(20岁,以及40岁时)分别存着什么样的性幻想?
性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不占据很重要分量的生活内容,我还是比较保守,要有精神上的强烈共鸣之后才会有身体的接触,要特别爱一个人才会有性的需求,和兴奋的感觉。所以对于没有交往和了解过的人,是无法产生“性趣”的。
9.(20岁,以及40岁时)分别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性感?男人什么部位是最性感的?
小姑娘在年轻的时候,都渴望白马王子,如果说具体的,当时《佐罗》的主演,阿兰·德龙曾令我着迷,其实我的审美趣味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我喜欢书生气浓的男人。对我来说,一个男人由内散发出来的气质远比外表更有吸引力。
10.(20岁,以及40岁时)分别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性感?女人什么部位是最性感的?
我喜欢法国的一个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喜欢她,一直喜欢到现在。但是她还是老了,说什么容颜不老,多年后还是从前的样子,那都是骗人的。老了也的确没有从前美了,但还是没有人可以取代她。至于女人身体具体的部位,我喜欢的是关节,肘部,膝盖,干净的关节都能带来美感。
45岁,男人
1.你最初的性知识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的?比如书籍,父母及老师等等。当时你的年龄是多大?
《赤脚医生手册》。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好像这本书在当时许多家庭都有。*后期,又没有什么书可读,这书对青春萌动的少年来说可是宝书啊,第一次知道成*人是这么样长的,虽然只是黑白的线描图,当然还有很多妇科产科的其他知识。但这还不能说就是性知识,因为男女的*之事上面没有写,只有发挥自己的想象,现在想起来,有些自以为是的想象很离谱,很好笑。后来在一个同学的养父家终于看到彩色版的《人体解剖图册》,他的养父解放前是个神父,单身,我当时确信他家藏有这本书就是冲这个来的,也许这也是神父私下的宝书呢。
当时间渐渐流逝,你是否还在性幻想?(4)
2.最初产生性的萌动,是在多大,能否想起当时的情景,说一说有关最初性萌动的体会?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与其说是性的萌动,不如说是对女性温暖感的向往。小学一年级,有一回在剧场里看芭蕾舞《红色娘子军》,那短裤和绑腿之间露出来的大腿,真是太性感了,还老在那里*。这还没完,当时位置不够了,小嘛,就坐在一个高中女生温暖的腿上看演出,这种感觉太High了。我相信性的萌动是从这里开始的。还有就是读“黄色”书籍,所谓的“黄色”书籍,无非是《南方来信》或者《战斗的越南南方青年》之类,里面有一些写敌人如何虐待女俘的段落,很刺激,寥寥几行,让人想入非非的几个字眼,在书中定点无声地爆破,好不让人意乱乱。
3.你认为在你的青春期,存在严重的性压抑吗?这种压抑是否对后来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你,对于性压抑的青春期,是否感觉有一种遗憾?还是它也有某些美好和值得怀念的地方?
我们那时候,整个社会都是压抑的,但是越这样,那种亢奋的激发越是成倍的增长,这和物质匮乏,好不容易有了一双白力士鞋的兴奋是一样的。所以,那时候私下的所谓*韵事,比如说音乐老师和女学生作风不好的传言,大家都是说得津津有味,我们也乐意围在大人旁边偷听,就像在人堆子外面摇尾巴的小狗,那真是高山仰止啊。
4.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对于性最主要的想象是怎样的,比如恐惧,好奇,渴望?
对性的想象还是雾中看花的事情,有好奇,但局限于月朦胧,鸟朦胧。这是好奇的一面。如果说有一点恐惧的话,是超出预知的那部分,成*性的私密处对男孩子来说是一个深渊。其实真正接触到这些已经20上下了,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5.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是否与同性的朋友讨论过这件事?你是否向有性经验的长辈,或者朋友询问过这件事呢?
我很小的时候就对女孩有情感,但还是属于晚熟的行动派,可能是因为胆小,也可能觉得如果为此身败名裂了,不值。也不会和别人太细讨论这事,这怎么说啊?我是属于自学成材,摸石头过河,靠本能呗,自己又没有什么毛病,犯不着请教。
6.你和你的性伴侣,或是其他异性,有过关于性话题的深入探讨吗?你和你的性伴侣会讨论自己在性行为时候的感受吗,你会对你的性伴侣提出要求或者给他一些指导性的建议吗?
会的。为什么不?交流有助于更好地交往。
7.在情感空窗期的时候怎么解决性问题?你所能忍受的最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日子,是多久?
性伴侣,*,都是要和人打交道的,那多麻烦啊,看看A片DIY呗。有人说喜欢看A片的人多是有创造性的人,我要做有创造性的人。
8.(20岁,以及40岁时)分别存着什么样的性幻想?
20岁的性幻想是得不到的人,40岁的性幻想是得到过的人,这也许就是最大的差别。
9.(20岁,以及40岁时)分别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性感?女人什么部位是最性感的?
从20岁到40岁,我一直觉得微胖的女人性感,那叫什么词?对,*。梦露那个时代的女人多好看啊,现在不知道女人为什么非要整得瘦骨嶙峋。女人最性感的部位,我是觉得是嘴巴,牙要好,唇要丰满,比如舒琪那样的,千娇百媚。
当时间渐渐流逝,你是否还在性幻想?(5)
25岁,男孩
1.你最初的性知识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的,比如书籍,父母及老师等等?当时你的年龄是多大?
最初的性知识,我是在小学期间通过父亲给我买的少儿版《自然百科全书图册》获得的。这两天我还拿出来翻阅了一下,说明我爸当初完全没有审查过此书,忽略了末尾关于两性生殖、受精卵诞生的大量章节。那时我*岁。知道这些知识的后果是,我把半个班级的同学放学留了下来,在黑板上画下了精子遨游、卵子待哺、受精过程的巨幅连环画,我把这个当作惊人的秘密给同学们讲解。后果自然很严重,第二天我记得有好多家长赶到我的小学,跟班主任指着我鼻子投诉,因为他们的孩子回去之后在餐桌上饶有兴趣地跟他们传授这一切。
问题是,我一直没能明白*的过程,没想明白人体的外在功用。直到很多年以后的一天,我翻到了我妈为数不多的可怜的基本藏书。她可是一个医生,有着专业的厚书考职称用。我研究了男女性器官的解剖图以后恍然大悟,却再也不敢跟别人讲。自己拿透明纸还临摹了女性性器官一图,现在还有收藏这宝图,这可是我生平唯一一次临摹啊。当时很注意查找*的位置,那时我大概初二三的样子。
2.最初产生性的萌动,是在多大,能否想起当时的情景,说一说有关最初性萌动的体会?
唉,我是个早熟的孩子。我可以清晰地记起我的第一次性萌动。我当时在浴盆里被大人洗澡,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电视机里在放广告还不知什么的,有女孩。我觉得我大致是*了。大人们愤怒地驳斥我变化的*。我记得那一刻的感觉,是挺惬意的。
据祖辈们回忆,更早的时候,我还被抱在手里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墙上一幅美女挂历图片,手舞足蹈地叫“妹妹,妹妹”,即便当时还不太会说话。
3.你认为在你的青春期,存在严重的性压抑吗?这种压抑是否对后来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你,对于性压抑的青春期,是否感觉有一种遗憾?还是它也有某些美好和值得怀念的地方?
我存在着严重的性压抑,因为早熟嘛,身边的孩子也跟不上。其实现在回想,那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一个男孩在十一二岁就要了,而他被要求在一个貌似品学兼优、与性绝缘的环境下成长。所以我从小就下意识羡慕几个环境:一是贾宝玉和大观园,真是老鼠掉在米缸里,后来演变成韦小宝和七个老婆;第二个是历朝历代各位少年皇帝。好像有部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还是什么的嘉禾电影,里面有个男孩子娶大娘子的情节,一个娃娃连声叫老婆,这个情节让当时的我悠然神往。
4.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对于性最主要的想象是怎样的,比如恐惧,好奇,渴望?
自然就是恐惧,好奇,渴望,还真的非常崇拜。在我们这代,拥有性经验之前,我和同学集体偷看了很多性录像带和*,对东西是不陌生,但缺乏质感的感受。早恋的时候偷偷尝试了性接触,当然不太会成功。但女性的身体在那个年代是汗津津而芬芳的。
5.在拥有真正的性经验之前,你是否与同性的朋友讨论过这件事?你是否向有性经验的长辈,或者朋友询问过这件事呢?
讨论过,大学里讨论过。我们大学有很多非应届生,考进来都快30了。自然他们的性经验很丰富。平时和他们不懂装懂地夜话讨论,也不耻下问地虚心求教。放假回家就好好实验,让积存已久的理论来指引实践。
6.你和你的性伴侣,或是其他异性,有过关于性话题的深入探讨吗?你和你的性伴侣会讨论自己在性行为时候的感受吗,你会对你的性伴侣提出要求或者给他一些指导性的建议吗?
会的,有时候还会调节气氛当笑话讲。我还曾和没有关系的友辈异性长期电话讨论这些问题。那个成长很快,因为各自谈起来没什么顾忌,不用装点脸面。就记得电话里谈到深涧处,恨不得飞过去和那异性朋友比划一下才好。
7.在情感空窗期的时候怎么解决性问题?你所能忍受的最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日子,是多久?
经常*,淘宝上买点A片呗。有短期性伴侣,年龄渐长连*也觉得麻烦。最长时间越来越不嫌长。但三周没有,就要*了。空窗的时候一两月没有,也得过且过。
8.存着什么样的性幻想?
20岁的时候,性幻想眼睛。一路往下走,现在这年月开始关注臀部和腿了。我毫不讳言这是一种衰退。我现在理解内衣的作用了,25岁前不以为然。但还是有交流的伴侣最让我渴望,不是拍马屁。
9.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性感?女人的什么部位是最性感的?
一会儿觉得斯佳丽·约翰逊最性感,一会儿觉得娜塔利·波特曼最性感,于是编了个称呼叫娜塔利约翰逊做文件夹来收藏美女艳图。终于觉得西班牙的佩内洛普·克鲁兹是绝世*。女人最性感的部位嘛,对我来说,还是眼睛,乳房,脖颈,锁骨和小腿,排名依次往下。其实最性感的,还是眼神和她的范儿。
第一部分 青涩(1)
文/李海洋
众所周知,我有个叫S的女朋友。只是很久以前,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坐在我的旁边,安静得像个月亮,认真地听着老师怎么讲解热力学定理。她的物理成绩非常好,而我每次只能做到区区37分的成绩。这让人觉得很惭愧,也让我遭到很多人的鄙视,尽管很多人都没有明说,但这是我明白的事情。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颇为*的男人。没事的时候,前面的小A总会扭过头来和我聊天。小A的学习很差,但很喜欢听我讲黄色笑话。他的态度倒是很认真,每次听到精彩的部分,总会让我停下来,然后扭过去拿着纸笔记下来。我骂他,我靠,至于吗?小A不说话,呵呵笑,然后说,我家又进了一批片子,放假要不要来观摩一下?小A的家里是开影碟出租的,这种事情不言自明。我们那个时候,还很青涩,跟萝卜叶子一样,水灵水灵的涩。以前,我们合伙租*看的时候,总是推着自行车站在离碟店很远的地方,观察很久,发现四周无人,才敢跑过去。我们几个人站在那里,通过两人一组的剪包锤决出胜负,然后由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我的智商很高,因此总是赢了我的伙伴。我站在远处,看见小D扭着屁股,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迅速冲进去。一开始,小D还磨蹭着,在那些所谓正经的片子前转悠,有时候还和老板聊上两句。
小D说: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片子啊。
老板戴着眼镜,抽着烟,从柜台下掏出一沓,扔给小D。小D十指灵活,左右翻动。末了,只是在那儿摇头,跟吃了摇头丸似的。他瞅着四下没人,便凑到老板的跟前,说:老板,有没有刺激一点的。老板抬起头,小D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神变得很猥琐。猥琐到老板一看就明白了,老板晃动着大裤衩,跑到屋子的里面,拿出一叠来:慢慢挑啊。
然后小D飞快地跑出来,在碟店的门口挥舞着手中的东西。我们远远看去,那个姿势很有象征意义。然后我们一行灰溜溜地跟进,跑回小D家。
这样熟络起来,小D每次一出现,老板就直接扔给他两片东西。在我们眼里,小D俨然就是*的代名词。当然,这样的讲法很不人道。
一天,我们骑着车,很快就溜达到这个老地方。那天不热,但异常闷。我们几个年轻的小孩,像排大葱一样站在那儿。我递了个眼色给小D。小D的身手已经非常好了。只是他这回进去了半晌,还没见个影子。我们几个人骂了起来,看见小D沮丧地出现在门口,他耷拉着脑袋,像被太阳晒蔫的茄子,摊摊手说:里面坐了个女老板,我没好意思说。
靠,真没种。女的怎么了?女的不看*吗?我骂着他。
你有种你去。小D甩了一句话,便蹲在路边,好大的一坨,不再说话。
大家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很没面子。众所周知,我的智商很高,绝没有干过这样下流的事情。
我去就我去呗。我一摆头,你们等着。我穿过马路,揣摩着小D平日的言行,觉得这种事情,只要像小D一样猥琐,是水到渠成的事。等我进去时,老板娘穿着一件薄薄的衫子,坐在那儿嗑瓜子。那衫子很短,比我的裤衩还短。她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白了我一眼,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我那时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处男。这样和老板娘对峙了几十秒钟,这娘们忍不住了,扬着脸问我:干嘛呢?
第一部分 青涩(2)
有*吗?我装着很沉稳的样子,其实很沉重。后来我觉得,处男大概都是这个样子。
哦。老板娘很老练。她站起来,扯了扯屁股后面压皱的裙子,跑到屋子里面,这是刚进的片子。
所以小A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让我想起了那个老板娘。我上高中时,已经认识小A。他家总是有很多*,如果我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那应该是让人很向往的事情。S坐在我的旁边,正在做力学分析,摩擦力向心力杂糅在一起,姑娘正扳着手指头数着。我转过头,轻快地问,小A家到了一批片子,要不要去看看啊?
好啊好啊。S扭过头,看看我,又迅捷转过来问小A,是什么片子啊。
这,小A含糊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S瞪着无辜的眼睛转到我的身上。
是*啦。他想约你一起看*。小A指着我,大声说。
什么是*哦。S那个时候还很幼稚。
就是恐怖片,看了浑身会发毛,所以叫*。我觉得我解释得非常合理。S哦了一声,我胆子小的,不看这个东西。
小A低下头在那儿嘿嘿笑,我拍拍他的头,没有理会S,示意小A和我一起出去晒太阳。我们靠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把手放在荷包里,吹着口哨,看着外面来去的姑娘。那时候还是夏天,姑娘们穿得很凉快。我们的目光显得很*。好在我们长得不帅也不丑,完全不能引起姑娘的兴趣。姑娘们对有个性的青年人显然没有兴趣。有个性的年轻人是个什么样子呢,简单地说就是我这个样子。穿着一个月也不曾洗过的发白的牛仔裤,留着贴着头皮的青茬,整天翻着白眼瞧人。其实自己没多大出息。我们这样的人活着意思不是很大,或者说我们生错了时代。众所周知,很久以后,这样的年轻人是很吃香的。这点我是明白的,所以我活着,并且游刃有余。
有一天早上,我远远就看见了小D。高中时,我们分在了不同的班级。而且,他选的是文科,这完全说明这厮居心叵测。文科班的女孩子是很多的,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小D走起路来喜欢分开两条腿,把手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裤子的口袋很紧且开得很高,他这样的插法让他显得很*,像个猩猩。这也就是后来我和他疏远的原因。我从来不和*同行。很多朋友就是这样,莫名分开,越走越远。其实有时候,不过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小细节。只是那一天,小D的样子很特别,他蔫在那里,像被扭断脖子的蛇颈龙。虽然我没见过蛇颈龙,但我想就是那个样子。很可怜的样子,我突然想请他吃一碗牛肉面。虽然我口袋里只有五块钱。我转过脸,先伸出手指,撑出一个笑脸来,然后又转过去。
怎么哥们,被煮了?我装得很有意思的样子。
小D抬起头来,茫然的表情让我有些害怕,唉,一言难尽啊。
他说这话的德行,跟诗人似的,很让人讨厌,我拍拍他肩膀,没事,说说到底怎么了?
小D看看周围,然后才撇到我的耳朵边上,嗡嗡地叫唤起来,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处男了。
啊,那时候我还是处男,所以我很诧异。我抬起头,仔细地看起小D来,想看清楚,非处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怎么回事?其实我是有些羡慕的,我的青春期其实是很平静的。
就在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嗯,学校旁边的小旅馆。
学校旁边的小旅馆?
还有一学妹。
行了,哥们,说话能快点吗?我指指手中的表,你看,这都快上课了。
唉,算了不说了,总之今天我感觉有些唏嘘。小D仰起头来,说出这句话。
啊,最后一个问题,爽吗?我问。
还行吧,就是……总之……和看片是两种感觉。小D的样子很高兴,对了,你还是处男吧。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的,我是的。我很局促地说。
快点吧,转眼都要20了。小D像前辈一样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我突然觉得很无趣,觉得被人瞧不起了。回到教室,我有些失落,坐到位置上,一把拽过小A,盯住他的眼睛:你还是处男不?
开,开什么玩笑?小A看看旁边正在看书的S,脸红红的,我当然是了。
哦。我若有所思,觉得自己还不是最弱的男人。只是那样过去些时日,总有很多人突然跑到我的面前,告诉我他们已经不是处男了,且把过程说得很是香艳。到最后,别人问我还是不是处男的时候,我也不敢再说什么。
当然不是了。我说,*才是处男呢。我说话的时候很心虚,因为我是个处男。
这样又过了好多年,又突然流行起处男来。但我已经没法装这个了,因为S已经成了我的女朋友,并跟着我四处活动,这样,就给那些喜欢处男的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此我丧失了和她们做愉快的事情的资格。
这让我觉得很沮丧。不过,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处男的资格如此,那个青涩的时代亦是如此。
一颗无码的心
文/3218
我有一个朋友,她告诉过我一件真事儿。她的日本老公婚后一年多了,还是每个月花好几万日元买*看,这让她很是心疼,心想,要是把这钱都给我买化妆品,那我得变多漂亮啊?然后她就和老公商量,你把钱给我,你要看什么,我帮你电脑下载,怎么样?他老公也就同意了。然后,她就在国内各大*网站帮她老公下片子。过了一个星期,她老公忍不住发飙了,对她说,你给我下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没有马赛克,什么都看得那么清楚,一点想象的空间都没有了!把钱还给我,我自己买去。朋友问我,你说他们日本人贱不贱?
对于观影习惯养成的问题,我们不好用贱习惯和非贱习惯来判定。但其实,马赛克已成为日本*的一大特征。*的不一定是日本片,但有码的一定是。“骑兵”(有码)和“步兵”(*)之分,早已不是取决片子好看与否的标准,无论潮起潮落,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颗*的心。
起初,无意间接触到*,那还应该是在读初中。第一次看的是欧洲片,其实更准确来说,应该是貌似今天“俄罗斯女学员”那个系列的片子。首次看*,就是欧洲的,片子里的一切都把我给吓惊了,看着看着,我就开始怀疑,画面里的到底是人还是驴子?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相继接触了台湾片、美国片等等大片,最后才看到了日本片,当时觉得马赛克太讨厌,就没兴趣看下去。但等又看过一轮欧美大片以后,却又被那些马赛克吸引,重看起日本片来,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和朋友也一直讨论这个问题,为什么大家都爱看日本*,讨论下来的结果基本就是这样的:欧美的女人都不是人,张牙舞爪的,看完以后感觉反倒是你被她干了一回,而日本片里的女人才叫女人,大大地好。
在日本有这样一种说法:日本的这些*可以顶一支军队。原因就是日本的*产业已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恰好是国防预算的上限。因为日本制作片子的类型实在是太全、太刺激,而且质量又很高,所以日本的*海外输出实在也是非常地成功。这些日本的花姑娘啊,早已成了国家的名片。
学过点古典诗词歌赋的朋友都知道,她们不但平易近人,而且意境高远——“苍山有井独自空,星落天川映遥瞳;小溪流泉添花彩,松江孤岛一夜枫。”喜欢音乐的朋友,大家可以去听听这个团——惠比寿麝香葡萄,它的成员有吉泽明步、柚木Rio、麻美由真等等。估计世界上也只有这个团,吼的比叫的好听,叫的比唱的好听。
男人嘛,基本都是白天喜欢苍井优,晚上喜欢苍井空。说到苍井空,听说她前些日子还为青海灾区捐款了。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啊?她的作品在国内还没有正式出版渠道,一个普通的日本动作明星,受尽盗版的侵权,却依然不远万里地为青海那些从未谋面的灾区民众捐款。事实证明,只有真正深入群众,了解群众,全心全意为人民群众服务的艺术家,才是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艺术家,才能得到人民群众真正的拥护。以往对她的评价总是这样的:日本女艺术家、中日民间友好大使、爱情动作片巨星、启蒙教育家等等,而现在,我觉得她完全够得上“德艺双馨”。
前一段时间,酒井法子出事以后,可把*界的大小公司乐坏了,日本国内早已饱和的市场需要的就是像酒井这样的重磅炸弹。拉艺人下水,他们在所不辞。最后的报价应该是1亿日元,只要酒井小姐点点头。还有个消息是,小泽玛丽亚最近因为手头紧巴,开始接“私活”了。东京一夜店接下了她这个大买卖,与玛丽亚小姐欢乐一次的价格是15万日元,而且店内还提供拍摄服务,一圆你的男优梦,当然拍摄的收费就要看你的剧情需要了,估计你抽她和她抽你,不会是一个价儿。
反正,每次一想起这些日本国的花姑娘啊,就会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提醒着我,还没注册“微勃”呢。
自古以来,日本的海洋渔业就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日本人经常需要在船上活动,长期出海,因此日本人就不太会有很多对性的顾忌,包括对性的羞涩,而且由于男人长期出海,女人在家守望,均过着无性生活,所以在日本人的潜意识里,性其实是包含着“家园”的含义的,而且貌似还带有些形而上的东西在。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国家里,却又盛产痴汉,把*当作游戏玩儿,而其普众国民又很保守。难怪大家都说日本人变态呢,其实在我理解看,日本人就是特别认真,干什么都像什么样儿,当每个人都把自己表现得很充分时,这个国家的民众性也就多元起来。
在日本,每次拍摄*都有一定的仪式,即开拍前全体人员都要对女演员双手合十表示感谢,接着就按剧情需要“毫不手软”了(别的也不软)。从事这个行业的有太多专家级演员,比如捆绑系的那些大师。在日本,捆绑完全是一门艺术,基本和书道茶道在一个档次上。但很多朋友都欣赏不了这类艺术片,因为口味太重了。我也很纳闷,平时日本人口挺淡的啊,怎么一拍片就变这么浓烈呢?以前看过一个片子,看完彻底无语,日本人的想象力有时也太让人崩溃了。内容是这样的:以两个*为一组,把一个*的眼睛蒙起来,让另外一个*到隔壁房间去吃东西,吃完以后走到被蒙上眼睛的那个*旁边,开始抠嗓子,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到蒙着眼睛的*的头上,蒙着眼睛的*就用舌头去舔从自己头上流下来的东西,并要猜出到底是什么食物,猜对有钱赏,猜错就被罚不准洗脸现场让人干一回。那段时间,每次吃东西,我都会下意识地想,这个容易被猜出来吗?太恶心了,瘦了好几斤。
三年前,我开始学日语,现在想想,真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啊。起初,为了练习口语就很想找日本人交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切入口,但时间长了才发现,和年纪相仿的日本朋友初次见面,就可聊聊各自喜欢的**,真的是非常好的ice breaker啊。
也是学了日语以后才知道,原来日语和中文的与语顺是颠倒的,就比如,我们说,北京欢迎你,他们则说,欢迎你来日。
没有真正的AV,只有想象的高潮(1)
文/小庄
明明是“我要”,说出来却成了Yameidai,来自近邻东瀛的*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了女人身体和灵魂间的差异。
遥想当年,在我还苦读物理化学原理的年代,这个神圣的词汇已经以录像带(后来是刻录盘)的形式传遍了大江南北,引无数校园男竞折腰。他们在此间培育出的革命情谊,多少年之后还是无与伦比的,即便相隔千万里都能惺惺相惜。以至于有一次饭局上,我亲眼见到来自广西南宁的著名设计师张发财,激动万分地对着《读库》主编北京爷儿们张立宪,语无伦次地说道:“六哥,六哥,你那个写*的文章,真他妈的说到我心里去了呀!”那一刻,全场肃静。
Yameidai也曾经被我们科学松鼠会的一众博士深刻地讨论过,最后出来一个灵光乍泄的决议,就是它应该被翻译成“压麻袋”——身处这样一个崇尚“绿色”、“低碳”、“零排放”,以及诸如此类slogan的年代,即使是用过的麻袋也不能随手就扔,必须得一压再压,压到一起等待回收利用,方是环保人士作为。另联想到嘿咻的时候其实也要消耗大量能量,倘若搜集起来统一用于发电,每一天地球上准保可以少烧个几百加仑石油,倒不失为两得之举。上述有关讨论,请自行google《姬十三对话松岛枫》查阅。
但写到此处我开始犹豫起来,不得不赶紧严正说明一下,尽管一直在生猛鲜辣地写科学*专栏,但其实本人在已经消耗大半的前半生里,没有看过什么可以正儿八经标上*字样的影视作品,即便陈冠希兽兽的视频,当有人表示要在线传给我观赏时,也婉言拒绝了,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因为要下的一部恐怖片和一个*重名,结果下错了,冲着不解和不甘,我把两个多小时的片子快速拖了一遍过去。
“不好看啊,”我一边拖一边MSN和几位*人士交流,“看到那个舔高跟鞋的镜头,我的喉头十分不适。”虽然类似描述在让德贝格的小说里早看到过,但面对实打实的镜头,还是第一次。
“唔,你看的大概是欧美系的,日韩系的会更变态一点。”有人回答道。
沉默,长时间沉默。
在我心目中,真正的*应该是这样子的:它必须有缘由(不至于构成逻辑上的混乱)、有情节(为尊重我的古典主义偏好),除此之外最好在整个过程中有数据详细记录,可以拿来做行为学力学生理学解剖学……诸学分析,统计出分布特点,找到共性和差异,并确定某些现象有多大程度的可重复性。比如我十分希望专家们能够搞清楚陈冠希的女星们有没有用药,用的是不是同一种药,等等。于是对方总结:我明白了,你其实想看到的是那种可供研究的*实验。
没错,我再次抱怨自己该死的理性。也许所有暴露在开放环境中的性,在我看来都不啻一场社会学和生物学的缠斗(但它也不会那么绝对地与道德相关),其中激动人心的部分已经被最大程度地弱化,没法激起我身上美学细胞的参与。前不久在Twitter上引起中国男网民翻墙高潮的苍井空姑娘,有句话道中了我此处想表达的核心——当被问及工作中做和私下做不同在哪儿时,她答曰,私下的感觉好,因为那是两个人之间的。
*的一个宽泛定义至此也就不难划定了:主要提供给当事人以外的其他人观看的人类*、*等行为的影像记录。按照应用方向的不同,可以粗略地划分为观摩型和研究型。
没有真正的AV,只有想象的高潮(2)
观摩型也许你昨天晚上就享受过,研究型听起来会陌生一点,而放眼历史,后者其实比比皆是,科学家绝对不会放过如此重要的生物现象,否则《心理学与生活》那种著作将因缺失最有意思的章节而销量下降一半。翻阅三联出版的《疯狂实验室》,里面颇可以看到一些前人的努力。1917年,曾任美国心理学协会主席的John B. Watson是这一领域的先驱,他和女助手一起完成了可说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公开的性行为科学研究,并由此与妻子离婚,娶了这位女助手。1928年,Ernst P. Boas等人,利用改进的心率计研究一对夫妻的*进程,描绘出了包含4次性高潮的曲线图。1949年,美国耶拿大学附属医院的Gerhard Klumbies和Hellmuth Kleinsorge则就“有机体在*过程中承受的压力”做了一些测试。1992年10月24日,荷兰格罗根宁大学的两位医学博士Willibrord Weijmar Schultz和Pek Van Andel找来了一对街头艺人,在幽闭的核磁共振仪里面*,即时成像,记录下了“*清晰可见,包括根部”这般完全骨感的历史性画面。
对我而言,以上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件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但现实中的*依然无法让我真正地感兴趣起来,面对它们总有一些茫然。如果说它们仅仅被作为性唤起的手段,得承认这一点是有效的,可为什么要拍得那么长而又长,成了裹脚布?从这团裹脚布中,我看到的是无聊与乏味,而大多数男生看到的却是激动人心,为什么啊为什么?男女两性的性唤起,在各个方面来说都可谓相当之不同,则我更好奇的是,在按下play之后的三五分钟里,那些画面在各自的大脑和和身体上到底留下了怎样的冲击?
今年一月号Archives of Sexual Beh*ior期刊的一篇综述文章中,加拿大女王大学心理学家Meredith Chivers教授结合1969年到2007年间134个有关研究,涉及2500多位女性和1900多位男性的调查,描述分析了*场景对观看者产生的影响和刺激。一般来说,研究人员会将志愿参与者暴露于种种具有性暗示意味的录影片段之前,一边用仪器记录下他们生殖器官的反应以测量被唤起的水平,一边请他们用言语来评定自己所感觉到的唤起水平。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心理分析兼生理测试。
结论部分,教授写道:异性恋的男性对于男女交合、女女交合、女*、赤身美女做健身操的片段都有反应,对赤身男子无甚反应(同性恋的男性对此反应强烈),对猩猩交合的场面没有反应。他们用语言评定的受激水平和仪器记录之间,没有大的出入,换言之,说兴奋了肯定就是*了,说没感觉就真的是软趴趴的。而异性恋的女性身上却出现了有趣的现象,她们对于所有镜头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应,甚至猩猩交合也会带来轻度反应,但是表述和测量事实出入很大,仪器测到的兴奋程度往往在语言上体现不出来。怎么解释呢,教授提出了主要的两个方面:从视觉效果来,男性性器官长在很容易看到的地方,所以有反应也更容易被意识接收,女性器官较隐蔽,意识上会迟钝一些;另可以考虑“强暴理论”,女性受到侵犯的可能性比男性高许多,作出身体上的反应可避免杀伤性的伤害,是进化的选择让她们保留了如此特征。
这个研究无疑部分地解决了我关于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看*的疑惑,也更大程度地回答了Yameidai的由来。嗯,要知道,欲望和意愿从来都是不能等同的两个词。
关于美美的只言片语(1)
文/曲江涛
小齐
作为一个电视行业的雇佣军,流浪在京数年,整日东奔西走,零打碎敲地干些无聊无趣又无钱的散活,突然有美国人找我拍摄一部关于中国艾滋病调查的长纪录片,当时看来价格不菲。虽然心有惴惴,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接了下来。
艾滋病的传播方式有三种,性传播便是其中之一,而男同性恋之间的风险最大。于是,拍摄这个完全陌生甚至神秘的群体,就成了我那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内容。
东单公园是北京历史最悠久的同志聚集地,所以我首先来到这里。男厕所门口,三个二十来岁的打扮入时的小伙子正在调笑打闹。见到我过来,马上不再做声,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目送我进去。
进到里面,我很快逡巡了一遍,发现这里和所有北京简陋的男厕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几乎所有空白的地方都有留言,内容大多是些很露骨的交友信息,电话QQ号码,以及真情告白之类。各种笔迹各种颜色,图文并茂,画风或拙朴或细腻,但无一例外的是,都有披头散发剑拔弩张的男根造型。听到有人进来,我赶紧假装完事走人,手在裤兜里暗暗攥紧了打开的瑞士军刀。毕竟,新闻上也有过关于同性强暴抢劫的报道……
山包的亭子里,我见到了小齐。
小齐是一个身材矮小,面色潮红的乡下小伙子。衣着单薄破旧,不同的是,他在中长的外衣上缀了一些金属的链子和纽扣,让他多多少少有了点新潮的气息。几句攀谈之后,他承认了自己是同志,并很直接地问我:“你住哪里?我能跟你回家吗?不要钱。”
有些猝不及防,我明确地拒绝,并说明来意:想拍摄关于他的纪录片。他有些犹疑,我告诉他,片子不会在国内放映,每拍摄一次会有两百块的报酬。他很激动地答应了。
又有两个男子加入我们的谈话,我趁热打铁地也向他们提出这个要求,一个拒绝,另一个则要走了我的手机号码,说想明白了会通知我。
这个要走我手机号码的男子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频繁地发短信骚扰我,肉麻下流。大怒之下我威胁报警,他才销声匿迹。
在后来的拍摄中我得知,小齐来自山东农村,来北京是因为在家乡不被理解,想在这里找到知己。他已经28岁了,离婚,有一个8岁的儿子,两年前随前妻改嫁走了。谈到如何成为同志时,他说是在三年前父亲去世后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渴望父爱,于是开始了寻找“父爱”的征程。
他来北京还不到一年,大部分时间是睡在地下通道和火车站。饿极了会来东单公园找嫖客卖身。有时有钱有时仅仅是吃顿饱饭。曾经有个老头包养过他二十多天,管吃住还给他买过一条裤子。尽管老头有点变态经常咬伤他,但他认为这已经是来北京后最幸福的日子了。后来,老头突然不见了,他被房东赶了出来。
在顺义的一个镇上,小齐找到了新的工作,同性酒吧的服务员兼表演嘉宾。每天八个包子是他的伙食,睡在酒吧里。老板的盘剥不仅仅是工钱,还有他陪酒卖身的收入。问他为什么不离开,他说他喜欢这里的气氛,特别是老板会经常安排他表演跳舞。
我看了小齐的节目,无非就是穿上肚兜涂脂抹粉扭来扭去,毫无节奏与美感可言,但他很自信。尤其是我在拍摄他的时候,他跟别人介绍说是在拍电影,他是主演。
关于美美的只言片语(2)
拍摄很快结束了,他用我们给他的酬劳买了部手机,并要了我的号码,他说这样就会有更多认识同志的机会。
我劝他回家去,在外闯荡并不适合他,或许村里就有同志。他思考了很久之后突然说出了好几个村里人的名字,说这些人十有*是同性恋,可以回村交往。我在火车站帮他买了回老家的车票,又给了他几百块钱。
两天后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希望我再来拍他,因为他又没钱了。原来他那天在车站的厕所里根据留下的号码约见了一个同志,退票后在小旅馆被对方将钱偷了个精光。
我申请了经费后再次买票,亲自将他送上回乡的火车。
一个月后我在安徽出差时开始连续多日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全是找小齐的!对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到我的手机上,全是来自同志的问候,好几个人在问答之间都对我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
我勃然大怒,拨打小齐的电话总是忙音,发短信息又不回,只能根据小齐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
小齐还是当初在北京时的装扮,见到我们的到来极其兴奋,不停地向村里人介绍我们来自北京,是来拍他电影的。我强压怒火要过他的手机翻看,发现他居然将来电转接到了我的手机上!更改设置后我警告他再也不要联系我,然后准备离开。这时他提出想去看孩子,希望我们能送他去。看到他重新涂脂抹粉地出现在车上时,我立刻后悔答应了他。
不是很远的一个村子,小齐来到前妻家后激动地下车,抱住正在玩耍的儿子放声大哭,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给他。孩子不知所措的时候,高大的前妻出来了,不由分说地开始推打小齐。
小齐哭喊着说只是想看看儿子。前妻又过去打儿子,儿子哭着将玩具丢在小齐脸上。三人哭闹成一团。村民开始围聚过来,将我们包围。有两个男人开始抽小齐的耳光。很快村民中就开始传播我们是帮助小齐来抢孩子的谣言。于是,车被砸,人被打,我们成了众人的靶子,混乱中我看到小齐站在角落里满脸尘土,目光呆滞。
在姗姗来迟的警察的调解下,直至半夜我们才得以赔款脱身。
我再也没有见过小齐。
后来他又给我发过两次短信,说是又来北京了,想让我去拍他。我没有回。后来手机丢失一些号码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每年过节的时候,我总能收到数条不知是谁的短信,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
老杨
老杨在南城胡同的一家同志酒吧上班,憨厚敦实,皮肤黝黑。注意到他是因为在五六个表演舞蹈的同志中,他是岁数最大的一个。在签订授权书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份证,他已经61岁了。
他们表演的有小品和类似秧歌的欢庆舞蹈,大家都穿着肚兜,画着脸蛋,手持红绸满场飞奔。老杨很卖力,汗流满面但始终微笑,除了动作僵硬笨拙之外,他还老出错,常常引得底下嘘声一片。
在狭窄脏乱的集体宿舍里,老杨往往是在大家的挤兑挖苦中不停地道歉,陪着笑脸,帮大家出去买东西跑腿,并主动承担了大部分清扫酒吧的任务。闲暇时,他会虚心请教舍友各种问题,从普通话的标准发音到舞蹈的基本动作和演小品时如何抖包袱。他几乎每天压腿,呲牙咧嘴之余还不忘告诉我,他再压一个月就能*了!60岁的人还能*,这会在今后的表演中形成轰动,他会成为这个酒吧里的明星,他坚信。
关于美美的只言片语(3)
老杨来自东北,有老婆和一对儿女,家境尚好。来北京是因为在老家和一个小伙子酒后亲热被人撞破,声名狼藉无法立足,才被迫偷偷离家。在北京,他花光积蓄才找到了这个酒吧的工作,如鱼得水宛若新生。
老杨基本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北京做生意,叫他们不要惦记。奇怪的是家人从未问过他在做什么生意,这让老杨有些郁闷,或许,家人真的不再关心他了。问他今后的打算,老杨说不知道。只想每天能够待在这里和同志们在一起,反正没人认识他。当务之急是练好节目,博得大家尤其是老板的欢心。况且,每表演一次,都会有十五块钱的补助。
他在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偷偷地拿出一包烟给我,希望我能在老板面前帮他美言几句,别老想着开除他。我没有收烟去找了老板,老板大笑:这样老实勤快的员工怎么可能开掉呢?都是在用他来杀鸡骇猴罢了,因为有别的酒吧来他这里挖人,有两个人蠢蠢欲动。
老杨对曾经的恋人念念不忘,说是那个孩子主动勾引他的。是他勾起了老杨对男人的兴趣。他把我引上了邪道!老杨说,我像吸毒一样,回不去了。那个孩子在两人被撞破后居然说自己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是老杨对他耍的流氓,并拿起酒瓶打破了老杨的头。不能怪他,毕竟将来还要找媳妇的。我老了,无所谓要不要脸了。酒后的老杨呆坐了会儿又问我,你说,我俩这点事在北京是不是根本就不算事啊?他才应该来北京发展,那孩子长得俊,嗓子好得不得了。
老杨借我手机说要给那孩子打个电话,拨通放在耳边一会儿就还给了我:“关机,估计是睡了。”老杨掩面痛哭,我诧异地重拨过去,手机里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数周过去了,再次来到酒吧的时候,老杨已经从偶尔能上台表演的角色,沦为纯粹的服务生了。一伙喝高的客人在老杨的一次表演中直接冲上台将他揪了下来,表示如果再让老杨上,将再也不来酒吧,老板答应了。
老杨沉默了许多,我试图去安慰他,却被他的微笑给驳回了:没事啊,正常的。那帮客人基本上天天来,老板也没办法,主要还是我演得不好,老板说了,以后会想办法让我演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老板专门演的一出戏,目的是能够在不刺激至老杨离职的情况下,把演出的位置腾给刚来的一个年轻人。白天无事的老杨还是会在众人的嘲笑中向他们请教,还是会练习*。在众人的撺掇下,他追求时髦也起了个英文名字:施瓦辛格。
这时,我们对于这个酒吧的拍摄也按计划结束了。很久我都没有再去过那里。听人说,老杨还真的劈下叉来,还学会了侧手翻,可惜没等上台表演,那个酒吧就被警方查封了。再也没有老杨的消息。前段时间经过那里,整条胡同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小志
因为得到了国内及香港的几个同性恋关爱组织的帮助,在上海,我见到了小志。他是香港某基金驻上海的志愿者,同时也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高级白领。27岁,相貌英俊,收入丰厚。
他主要是负责我们在上海的接待及外联事务,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同行的制片,北京女孩小宁,几乎是毫不掩饰对他的一见钟情。通过他的帮助,我们很快在上海打开了局面,在短短的两天里,就联系好了两家可供拍摄的酒吧和几个同意出镜的同志。
关于美美的只言片语(4)
位于上海淮海路不远的这家同志酒吧并不大,装修豪华。刚过晚上十点,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了。小志去找老板,把我们留在酒吧里。
这里正在举行选美比赛。七八个男孩只着*依次上场,走台步秀身材摆姿势,在众人的欢呼尖叫声中接受几个所谓评委的打分。评委正襟危坐一丝不苟,观众声嘶力竭群情激昂,选手或健硕或娇小,或自信或羞涩,此情此景让我目瞪口呆。
同去的一个摄像按捺不住,打开机器拍了起来。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男子冲过来对着摄像就是一记耳光,两个保安夺走了摄像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身上,包括选手、评委,数十人开始将我们围拢起来,个个目露凶光跃跃欲试。小宁吓得哭了起来,我也做好了抱头蹲下的准备。
小志走进来,向大家说明我们不是记者,是为香港的那个基金拍摄资料的,不会外流。明显小志在这里还是很有人缘的,一番解释之后,音乐重起,选秀重新开始。在酒吧老板的办公室里,小志取出磁带放在地上碾碎之后,老板的脸色晴朗起来,对我们安抚一番之后爽快地答应让我们过两天再来拍摄。
白天小志去上班,总是在晚饭的时候来宾馆找我们,带我们去吃上海小吃和相对正宗的新疆菜,小志说自己的厨艺也相当不错。他是地道的上海人,目前和公司的一个同事合租一套公寓。小宁提出想去他家里玩,尝尝他的手艺,小志委婉地拒绝了,说同事有洁癖,不愿意他带人去家里。小宁似乎已经爱上了小志,她整天期盼着小志的到来,并寻找一切机会缠着他问东问西,这让我很郁闷。
另外的一家舞厅联系好了,是一家历史悠久,在同志圈中几乎无人不知的老牌同志聚集地。场面震撼。近四百个同志搂抱着在宽阔的舞池里翩翩起舞,从十几岁的孩子到五六十岁的老头。
小志在舞台上唱了一首《北国之春》,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不失时机地开始宣传性安全知识并散发宣传材料和避孕套润滑油。小宁在台下脸颊绯红两眼放光。
我对小志提出要拍摄他,小志很干脆地拒绝了,他说他目前还没有“出柜”的打算,因为这样有可能会让自己无法待在上海。他的母亲也在他历经三次自杀后默认了他是同志的现实,只是再也不愿意和他说话。除了这些,他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活得还算快乐。
酒吧的选秀决赛并无特别之处,夺冠的男孩是一个正在上学的大学生,清秀单纯得如同尚未发育的少女。仅仅是一瓶洋酒的奖励,可他的表现却和世界小姐夺冠时如出一辙的兴奋。让我震惊的是当晚酒吧还来了十几个拉拉,多数颇有姿色甚至貌美如花。她们肆无忌惮地喝酒搂抱甚至接吻。看到这些,尚且单身的我很是痛心。
临走前一天晚上,小志安排我去了一个同志聚会,就在他租住的家里。他告诉我小宁不能去,否则会破坏现场的气氛。而且他也不想出现在我的镜头里,他和那些同志都已经打过招呼,送我到那儿就回公司加班。我安顿好小宁之后跟小志来到了他家。
这是一间很有品位的高档公寓,四室两厅宽敞舒适。小志的爱人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
三十多个同志已经在家里了,看着装打扮多是上海时髦青年,品茶聊天,弹吉他唱歌,轻松惬意,其乐融融。有两个男孩在厨房里忙活,案板上已经做了十几道西式冷盘和意面糕点。红酒、蜡烛、美国民谣,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依次自报网名和性取向,这时我才知道他们基本上是在QQ群里结识的,大多互不认识。“我是0……我是1……遇1则0遇0则1……”这些说法我闻所未闻。小志的爱人给我解释后我才明白,原来这是他们在*过程中扮演的角色的代称。
关于美美的只言片语(5)
喝酒,跳舞,*,接吻。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他们的游戏也越来越暧昧和*。开始有喝多的逮谁抱着谁哭,有个男孩和大家逐一接吻,三三两两的人开始结伴去了厕所和卧室,小志的爱人一直在气定神闲地微笑喝酒。有个喝多的哥们抓着我非要让我拍他跳肚皮舞,还不停地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惊出一身冷汗的我寻机落荒而逃。
小宁和小志的手机均已关机,回到酒店后隔壁小宁房间传出的近乎凄厉的*声印证了我的判断。
两年之后,我收到了小宁的短信,说她已经结婚了,孩子刚刚满月。
后来在网上聊起小志,她说小志在那次拍摄结束后来过北京几次,两人还一起吃了饭。再后来,小志出国了。
他怎么会是同性恋呢?小宁说,打死她都不敢相信。
美美
美美是京城同志圈里的一个传奇。他应该是最早那批以同志身份出现在反串表演的舞台之上的人,并凭借娇媚的扮相和不俗的歌喉,拥有着广泛的演出资源和众多的忠实拥趸。
给朋友的拍摄帮忙时我见到了美美,他当时正在筹备自己的告别京城同志圈的个人演唱会。他身材高挑,皮肤细腻,长发披肩,从步态到神情到嗓音,完全像是一个二十多岁颇有姿色的女孩。
美美结婚了,丈夫是一个微胖、憨厚的已婚上海男人。他们结识于同志网站,男人来北京找他,两人一见钟情。美美说两人的*很美妙,尽管男人的那活儿不是很大,但他会在*的过程中全力迎合美美,甚至舔舐他的脚趾。除了这个,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答应接美美到上海,两人同居,并帮美美找一个保险公司的工作,让美美在无人认识的新环境里,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在圈中好友的帮助下,两人在一家同志酒吧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整个过程浪漫而甜蜜,穿着婚纱的美美与男人合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并深深接吻。在掌声和抛洒的花瓣中,男人抱着他步入洞房。
能够结婚是几乎所有的同志梦寐以求的,哪怕并不会被国家承认。很多有着易性癖的同志,都幻想着能够变成女儿身,但有足够的钱能做变性手术的少之又少,美美的几个朋友也仅仅是攒钱隆了胸而已。我曾经拍摄过一个很有名的整形专家,在他办公室的冰柜里冰冻着七八根切除下来的人鞭,他开玩笑说送我两根回家熬汤,绝对地吃啥补啥。
那时的美美对去上海之后的生活充满憧憬,他和所有的好友告别,邀请大家去上海找他玩,甚至还送出了几件价值不菲的演出服。在这场演唱会结束之后,美美将不会再出现在同志舞台上。告别演出很成功,当美美唱起保留歌曲《女人花》时,他明显有些哽咽。我们送美美去车站前往上海,车轮启动的那一刻他笑得很美。
两个月后,美美回京了。
在一家餐厅里,美美告诉我们,他和那个男人分手了,事实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美好。男人花光了他带去的钱,并介绍他卖淫。每交易成功一次,那个男人就会很及时地抽取一半的费用作为中介费。
我被骗了。美美说,他要在北京重新开始。
几个月后,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因为没有暖气,美美生病了,形容枯槁,萎靡之极。他说这两个月自己过得很差,原来表演的酒吧已经被年轻*的新人占据,自己也实在无法接受众人的询问和嘲笑。
我想回家。美美哭着说。
半年过去了,美美从东北老家打来电话,说自己想要再来北京。我们坐火车赶到了他的家,中朝边境的一座小城。在车站,我们几乎认不出他来。肥大的男装裹着瘦削的身体,头发很短而且稀疏,和以前见到的那个常常浓妆艳抹的妖娆女人判若云泥。回家后就直接住院了,爸爸在我昏迷的时候剪掉了我的头发,美美说,这样也好,凉快。
病愈之后美美也试图找份工作,但发现自己既没有技能也不能吃苦,想在本地的同志酒吧驻唱,价格却又低得可怜。后来他迷上了京剧,每天都戴着耳机学。或许这能成为他重新在北京立足的资本,美美很自信。
当地的老年之家是美美常来的地方,这里有京剧票友天天吹拉弹唱。与生俱来的好嗓音和舞台经验,让美美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显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只有这才能给我找回点自信。唱罢《贵妃醉酒》,美美在掌声中笑逐颜开地走下台。
军营里的那个士兵夺走了我的第一次,此后我爱上了他,欲罢不能。我们当年还经常来这里散步,猜测朝鲜那边是不是也有同性恋。在鸭绿江边,美美笑着说,后来那个士兵复员回家了,没多久写信来说自己已经结婚,再也不要找他。我自杀过,但是被救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念头。中国有那么多的同志,我肯定能找到一个我爱和爱我的人。
美美还是回到了北京,在留给家人的信中,美美说自己对不起父母,希望来生再给他们做一回真正的儿子。
回到北京的美美继续出没在夜场酒吧里,只是生存的压力使得他不得不戴上假发挤出*靠下流和*的手段来博得掌声。曾经,这类的表演是他嗤之以鼻的。
美美的纪录片结束了,片子也获得了国际上的多项大奖。在国内的数次小范围的放映中,做为主角的美美总是能够引起轰动。
再后来,逢年过节总会收到美美的祝福短信,他还在北京,只是不知道活得怎样了。
其实在那两年拍摄同志的过程中,回想起来或许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在中国这样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里,他们也在为事业为生活而奋斗着,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寻找真爱的路,要漫长、曲折得多。
嫉妒(1)
文/走走

有些晚上我想梦见你们。那些面孔,已经从熟悉变成了似曾相识。更容易飞快浮现出来的,反倒是名字。我想梦见你们是因为最近我总在凌晨醒来,四点,或者更早些。我想再继续睡着。我想梦见你们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很重,足够把我沉进梦里,那个暗得柔光一片的地方。在那里,女人们变得安静,不再飘忽不定。
这天晚上,我觉得自己似乎又醒来了,但又不确切,自己身在何处。好像是在家乡,那早春的空气里。自己坐在椅子上,靠近一棵香椿树,匆匆的,有个念头,好像要为什么人采上一些。这念头看似闲散,却很纯粹,此后一直徘徊在树梢上,阳光下,周围的边边角角里。我想,到底那个人是谁呢?那个人,影影绰绰的,若有又若无,但好像就在自己近旁。
我在心神不定中醒来了。梦还记得。为什么会梦见那些?那个人,我想应该是你。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刚见过你,你微笑着抱住我,你的脸庞在灯下散发着光彩,但我看到的眼神却是忧伤的,那眼神,是我臆想出来的吧。事已至此,事已至此,我想。那种压痛感。我突然很想写点什么,随便写上几句。把自己从你身上拔出来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另一个瞬间,你一直用手捂住脸的下半部分。无论如何都不能笑出来啊,你事后向我解释。在那间餐馆的阁楼上,我和你彼此对视,你的目光中闪跃着一道狡黠,一道泛着苦水微光的狡黠,那狡黠,好像只是为了得到我的默许。我坐在桌子转角那里,并不是什么不可企及的地方。你如果还是抓不住,我也帮不了你。
有一个多月,她断绝了和我的一切联系。给她写邮件,发短消息,打电话,没有任何回应。去她家找她,她态度冷淡。我变得焦虑不安,没法沉浸到文字里,什么都干不好,睡眠也不太深。除了出去买东西吃,我谁都不想见。邻居们自顾自讲话,没人打扰我。只有开始新的,才能使我有所恢复。
我打算写一个新的小说,对《浮士德》改写,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必须在爱情和诗歌之间作出选择。是有点极端,我坐在桌前叹了口气。希望这将是个简单的日子。上午,可以上上网,看些新闻,看看别人写的东西。悠悠地吃一顿午饭。下午时间写作。一直写到房间里的光线暗去。写作是快乐的,我喜欢看那些刚打开的,空空的文档。
她说她想来见我,我不能不见她。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撒娇,也有些坚决。一个多月的冷淡,我已经在心里让她离开了。晚上八点,她准时来了。她说,这是她第一次穿裙子。她的语气里有点得意,又有点听天由命。相比她以往一贯的穿着而言,这晚的装扮有点不太寻常。我立刻意识到,某个仪式感的处境……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给她在MSN上留过言,告诉过她自己的一些新情况。她这就出现了,就在眼前。而我还没有摆脱对她的冷漠的怨恨。只能把她看做记忆里的一个名字。这样,记忆本身将历历在目,那一年半的记忆,因为做了干燥脱水,轮廓如此鲜明。不需要她再来插一脚,弄得模糊不清。
她站在房间里,熟悉的脸上,一开始,是小女孩的微笑。她的身材是娇小而略略丰满的,在房间里慢慢地晃来晃去,和她一起晃的,还有她臂弯里那只猫,黑色的猫,黑得很从容。她说你还好吗?她看起来很愉快。短头发显得很大方,微笑也很有感染力。她那清亮的声音,毫不费力就让我觉得,该告诉她一些开心事儿。说说我的新女友吧。(我没有忘记,我曾经多么爱她,迷恋她的身体。)我告诉她,新女友同样写小说,还没出名,也许她不打算出名。新女友和她一样,已婚。我形容我的新女友,带着另一种隐秘的气质,小坚果的气质,那壳半开半关,虽然顶不了多大打击,却也自得其乐。我说起自己和新女友的第一次*,那种温润,那种滑翔,那个比她更为纤瘦的身体给我的感觉。想让她相信我很快乐,只能特意用声音说出来。不能特别大声,几乎是在低声细语。(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吗?我想让她盯着我看?在我的脸上搜寻无意间泄露出的,幸福的种种破绽?或者,我想让她盯着随便什么地方看?让她去努力掩饰吧,对她最关心的事,她总是要装作漫不经心的。)
嫉妒(2)
我请她坐在沙发上,她只拘谨地放下半个屁股,我请她往后靠靠。把自己弄舒服一点啊,我说。现在这个样子,她朝我笑笑,怎么都不舒服了。我只好在房间里走动,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回头看她一眼。我知道,只要我安静下来,默默地,用细长得都有些沉坠的眼睛看着她,她会安静下来的。我们都意识到了,接下来,我们才会对彼此说点儿什么。虚张声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我离婚了。她说得很快,但吐字清晰。我不是为了你这么做,但确实是因为你。我不得不这么做。那一个多月,你说我冷漠,就像是我故意要那么冷漠似的。那也确实如此。那个月,对我来说,其他人毫无意义。我不想见到你,但你坚持要我留在原地。我只能隔绝你。她说这些时,猫和往常一样微微耸了耸脊背,她的眉头也跟着微微耸了耸。(我能解读成,她在痛苦,在疑虑吗?)她把压抑带进了这个房间,尽管她穿了很薄的雪纺裙。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沉重,忧伤的沉重。我打算,还是无情一点吧,就像时间能做到的一样。
现在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失去我,那个人也会感到痛苦。好好工作吧,或者,好好睡觉吧,你会把我忘掉的。
她坐在灯下的外表,因为裙子的缘故吗,显得如此柔和。但我突然想起她前夫,那人对她很坏,在性方面。把她当做自己的一处房产,随意敲敲打打。台灯的光线,比我们的呼吸平顺多了,流淌在房间里。现在我坐下了,点起一根烟,听她说。我知道她想和我一起,住在这个房间里,她会和邻居们用上海话聊家常,会把额头贴在窗子的玻璃上,她就是想和我一起。那么我呢?我得留下另一个人,那个人也不是我的全部。要么她伤心,要么她伤心,就看先来后到的顺序了。
她的语气里,情绪越来越多,我看着她,想到她会成为小说里的一个人物。
她终于决定离开,我送她到弄堂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车等着我们。要是没有那一个月,你会和我一起的吧。我替她拉开车门,好像压根没有过这个设问句,她看着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轻轻抓起我的手。她把手一下放开时,我自己的眼泪也几乎要流出来了。

一回到家你就打开电脑,急于记下你听到的那些。你没想好该怎样写,是写她在做出门去见他前的精心准备,(她选衣服、做面膜、化妆……)还是写他们最后这次的对话,以平行方式嵌入她决定为了他离婚的那刻,与丈夫的交谈?
他说他会写下这次会面,但此刻不急,他有别的东西要写。他已经发表过那么多作品,把那么多私人生活诉诸笔墨,你的生活却平淡得缺乏示人必要。这也许,应该是你的故事?毕竟,你也是女人,会更知道或者理解,另一个女人?
你开始打字。在你打字的时候,你的舌尖之上,轻轻地滚动着那些词。对词语的触动让你,慢慢变得自信起来,好像故事就在某个轻触可及的地方。你选择写下她站在他家楼下那一刻的心情。她把自己打扮得美丽,走进弄堂里,抬眼往上,看着亮灯的那个三楼窗口。她看了很久,是想看到他的脸出现在窗口?她想起他的头发,他先低下再扫过来的眼神。她知道再过一会儿,结局就将很明确了。或者他回到自己身边,或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嫉妒(3)
这一段写来非常顺手,你似乎把自己代入了,想象里,她以一种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默默地走上楼梯。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他,她,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但你不想那么写。
“那一晚,她一直伫立楼下,不时有人经过,看她一眼。直到窗口灯光一下熄灭。她又等了一会儿,看看那灯是否会再次亮起。但窗子自此黑着了。于是她打车回家。”
你喜欢写作,他们任由你描摹,在此之前,他们尚未真正存在。当然,你只能先从自己写起,然后嵌进朋友们的面孔,再然后,才有可能安置陌生人。陌生人的嵌入,是最为冒险,也是最为有趣的。现在,你就打算为她安上一个男人。一个暗恋她已久的同事。那个男人,得有一种轻快,看起来很容易满足,始终都兴致勃勃。就是打算彼此彻底享受的。男人尤其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她长得挺清秀,举止有点像容易受惊的小鹿。眼下她急于摆脱对他的依恋,所以在男人面前摆出一副不多话,也不多提要求,安安静静讨人喜欢的样子。
“男人在全神贯注地为她选择一副项链,他把它们一一放在她胸前检视,她笑着,他也笑着。”但是得写出,她的笑,其实是在努力掩饰一个事实:她显然没那么高兴。得让读者读出一种悲伤的意思。用一些细微的,微尘一样的细节,让隐藏的东西蓦然明朗。
“有一副项链,显然太夸张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她的目光垂了下来。他站在她背后,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这小小的沉默,只是因为前面笑了太多,说了太多。售货小姐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柔宽容的笑,收起了那串项链。”

这个时候,这个样子的房间,是最美的。不多的几件木头家具,一左一右两盏台灯,阴影,窗帘的安宁。我躺在床上,想着这间屋子。它属于一幢老洋房顶楼的一间,走廊充满嘲弄的嘎吱声。我很期盼你能过来,我甚至为自己的这种期盼感到不安,它前所未有的强烈。其实,对我而言,你还是个陌生人。就像这屋子对你而言,是个陌生的屋子一样。我想你来抱住我,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只是拥抱着我,陪伴我。我现在就想要你。可我不能把这要求说出口。说不出口的要求,使需要变得更加迫切,更加不可能。你在干什么呢?
其实我做过一个关于你的梦:我在马路上走,惊讶地看到你坐在对面的街边咖啡馆,没有人陪着你。我很高兴,想立刻走到对面去找你,但还是谨慎地用目光寻找着,你的丈夫不在那里。我想过去拥抱你。马路这样宽广,应该不受监视。而你独自一人在那里。梦里似乎是早春,还挺寒冷。你穿着大衣,但敞开着。时间在过去,后来我想,也许就该在阴影里凝视着你?你的丈夫突然在你背后出现。而你似乎同时看到了我,冲我摇了摇头。梦里最后见到的,是你戴上帽子,扣好大衣纽扣,和他手牵手,向我走来。你们很快走过我的身边,没有人看我一眼。我转身看着你们的背影,他正柔声对你说着什么,而你也侧着脸笑,一副心满意足、完全不需要我这个情人的样子。
和一个不是单身的女人一起,就会面对各种各样的……想象。同情我吧,你。
下一次你来我这里,我要给你讲一个简单的故事,它就发生在几小时前。她又来找我了,并且试图哄我开心。我迟疑了一会儿,但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现在已经走了,床上只有她大致的轮廓,模糊,缺乏细节。假定我们三人,一起住在这间老房子里,彼此照顾,相亲相爱……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态?
嫉妒(4)
不过,这只是个故事,我想把故事的背景设在老法租界,一幢年代久远的洋房里。最初的情节开展缓慢,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他们毫无缘由地接受作者的安排。主人公“我”,从小被遗弃,一生都会感到孤单。这不是一个*读本,因为这三个人,都因为孤单而恬淡寡欲,听天由命。他们都没有参与*里的热情和好奇,他们都是精神上的旁观者。最年长的,自然是“我”。接着是“你”,成熟老到,为任何可能都做好了准备,不会一惊一乍。而“她”是最年轻的,什么都准备不了。
和她的第一次,清楚记得的,只有她的某种惊恐。她的身材要比你的好很多,让我忍不住说出,比起她的头脑,我更爱她的身体这样的话来。但她好像完全没有留意过自己,毫无自信,而你,如此平的胸,如此自信,这真有点古怪了。难道不该是你,更腼腆些吗?
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惩罚一下你,和我在一起,你太自在随意了……
但是刚才,当她平静而小心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躺在我的下面时,我就知道,她不是你,没法像你一样,和我*。

从他家出来时,你发现雨下起来了。你没带伞,只好快步走。幸好穿的衣服不薄。好几次,你都想站到马路当中去,但风势很大,推着你走个不停。你觉得你该伤心,简直就是伤心加上气愤。他凭什么认为你就没有占有欲?没错,身为已婚妇女,你没法全心全意爱他、关心他,但你仍然是个女人。而另一个呢?她那一晚回去,恐怕是开心极了,简直乐不可支了吧。她的身体因为他而潮湿,因为跟他再次亲近而激动不已。她回到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放光,就会想,还应该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吧。
直到一小时前,你还觉得自己心有歉疚,立意要在小说里给她一段好生活。会有一个男人为她度身定做,逗逗她,让她笑,让她乐,让她开心地放下他。但当你思考起他告诉你的那个构思,三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时,你发现那将是一个有趣的实验。你联想到了侯麦的电影,总有一个人物,被人们不时地谈起却从不出场。要不要把她也处理成一个谜一般的存在呢?
你开始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敲门进入屋子,你会有怎样的举止?应该无法放松下来,沉默。三个人中,谁会变得饶舌多话,说些不着边际模棱两可又很容易激怒某人的话?你有些兴奋,又有点难免的不安。会有很多考验吧,比如,和他单独在一起时,你总是显得特别机智伶俐,嘲笑他,挖苦他的逻辑问题,把他说得哑口无言,是不小的乐子。三个人在一起,你知道该说什么?也许你会选择做一个被动者,跟着他们俩?毕竟你才是最后出现的那位。从户内到户外,从饭店到酒吧,从咖啡馆到碟店。你拖在他们后面,显得疏离。你刻意和他们分开,她比你知道他更多,但也许,也更少。
在小说里,也许可以安排一次饭局,“鸿门宴”的爱情版。不要把任何一个女人安排在他身边。可以把她设定成一个不爱吃西餐的人,这样,这顿晚饭就会不太好过了。她会紧张自己的每个姿势,她的刀叉,有时切到了盘子上,声音尖利,让她更加紧张。但她也许会遮掩自己的笨手笨脚,会试着向他微笑,甚至索性向他撒娇。不行,得羞辱她。突然,你的亢奋沉静下来。你终于明白,你在嫉妒。
嫉妒(5)

漫长的冬天渐渐死去了,白昼开始变长。试着写了几个开头。她的身体一直让我迷恋,也让我内疚。因为那一处又一处的*,找不到文字形成细节。也许她会赢得我的某种怜悯?她愿意坐在我身旁,一直坐到房间昏暗下来,我伸出手,她就露出笑容,仿佛因为终于被我需要,而无比满足。
而你。你看起来聪明伶俐,会为一个小说的构思而激动,有时你径自走进来,眉头皱着,焦虑又疲倦。*使你眼睛变得水亮,双颊飘红。你的喊声更闷一些。我想象你们,一左一右坐在我的身旁,神色平静。你俨然应该表现得更有兴趣一些。但谁会更为投入?
换作以前,这些幻想,或者说,和前女友继续上床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对现任说。也不会对自己说。但对你,我情不自禁。你总是表现得像一个旁观者,一个旅游者,你好奇我的每一段故事,用欣赏风景的眼神鼓励着我。而我,也在同时观察着你。
就在刚才,我们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我告诉你,很想看到一对女同性情人*(我确信你不会真正介意)。那该怎么找到她们呢?你问。上网站找吧,我答道,会找到的。那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你问,网友不太靠谱,恐怕她们会联合起来耍你。你朝我露出理解、宽容的微笑,可我觉得,你似乎并不真正觉得这个幻想很有趣。我喜欢女人们,我说,她们的身体很美,她们的渴望也很美,特别是表情和声音,还有那种扭动,如果她们的身材够好的话。可惜,我的身材不够好。你说。(你想说的是什么呢?)我们继续散步,你沉默了一小会儿。女人,我也喜欢漂亮、温暖的女人的身体,不如,你把这些告诉她,我们俩?说着,你朝我调皮地一笑,怎么让她知道呢?
我看着你,发现这次你来见我,精心打扮过了。还是那件黑风衣,还是那个全部向后梳的短发发型,你知道,我亲爱的,你长得不那么漂亮,但如果你涂了眼影,刷了睫毛膏,你看起来就不那么尖锐了,更像一个传统的女人。
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一次吧?我们三个,住在舒服的旅馆里,我和她,我们轮流说些有趣的话题,把你逗笑了,你就吻我们?你问道,你会先吻哪一个呢?不行,她不行,我说,她要上班。你是一个严厉的、不苟言笑的男人,她听话、善解人意,又很依赖你,我更古灵精怪一些,常常和你顶嘴,但只要你命令我,我就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告诉我,你会更爱哪一个?
(在你那张笑脸背后,在你迎合我的想象背后,是什么?)

鉴于他的讲述,你认为,再去表现一个无忧无虑,有点任性,结果失去情人的年轻女孩,是不合适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另写一个。你从未见过她,现在你想象她那狡黠的漂亮、健康的身体。她应该有非常黑的头发。
你觉得自己在等待时机,时机一到,故事就会浮现出来。那时你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将会被写出来,写成存在。尽管那时你自以为平静,和他在一起,也算开心。(但在你意料之外的某些事情,已经形成了小说的雏形。)你现在的想法是,两个女人,为争夺一个男人的爱而斗争。(你想写出自己的双重性格?但你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你把自己设想为冷静、聪明、坚强,拥有低调刻薄的力量,有时又像小男孩一样明亮。她的形象则是娇小、老练、脆弱、总在撒娇因而喋喋不休。
嫉妒(6)
要写一部小说。一部富有戏剧性的小说。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女人之间,离奇而古怪的感情。眼下你还没有想清楚,模糊不清的开头,不足以敲成WORD文档。也许你该先想清楚他的形象?他和你,应该是最意气相投的,能领会彼此的感受,哪怕是身体的冲动,但他又很情绪化,一个人喝点酒后尤其多愁善感。他总在试图了解人,但他心里真正关注的是那个困惑的自我……这天傍晚,突然间,你看到了一线亮光,小说的开头就这样,在不经意间,不请自来。
他们从未同时醒来过,因为他们从未一起入睡过。她甚至从未用过他的浴室。只要有机会见面,他们必定在床上消磨掉大部分时间。必定会做上第二次。也没特别的原因。自打他们睡到一起,就建立起了这样一套习惯。他们的*,既可以说是平静安闲的(内心),又可以说是波涛汹涌的(节奏)。两人都用过沉溺一词。有时他没能迅速*(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几次了),他就会闷着头在那条充满小突起的小巷子里摸索,直到他可以,将彼此的存在越来越深地嵌入。而窗外的日光也就一层层地暗淡下去。
做完,他会抽根烟,然后他们俩一起分享一首诗,或者一首曲子。每次她跨出他的房门,总觉得夜色柔和,双腿酸软而快意。她走以后,他会清理床铺,把他们用过的纸巾收拾走,然后,也许小睡一会儿。对于偷情这一行为本身,她并没有多少激情。她享受的是和他相处的乐趣,那种不慌不忙的亲密感。身体从未如此大方,如此从容不迫。虽然器官与器官之间融合无间,舒适无比,两人的很多观点却又迥然不同,有时会为了一个词语,其中的一个表现激愤。而恰恰是这种独立的对立,反衬出性事上的格外和谐,对此两人都心满意足。
这一表面井然的秩序在两人相处近一个月时被打破。她来了月经。因为没法*却仍持续见面,她只好东问西问。起先他回答得还挺节制。他告诉她之前交过几个女友,告诉她之前的那位也已婚,告诉她他们俩相处了一年。(为了表述简便,那位前女友,姑且采用O这个名字。)她给他拿来了他爱喝的白酒,他自己坐下来倒上小半杯,开始放松下来,也反过来问了问一个情人会关心的问题。她告诉他她和丈夫关系不错,她只是单纯地被他吸引。接下来她问他,他是怎么认识O的。他说,要解释清楚这个,首先得讲讲他是怎么来到上海的,而要想解释清楚这一点,又非得说到前前女友不可。这样一来就只能细说从头了。
这场细说,持续了她的整个经期。
故事似乎清晰起来。你飞快地扫过这几十行字,觉得这个开头,并非毫无希望。

又一次在早晨三四点时醒来,被梦惊醒的。梦里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错误,被关在很高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黑,看守说的话,一句都听不懂。没法弄懂为什么自己必须待在那里。周围很寂静。后来我看见了你。你离我远远的,又突然走上前来,眼睛里流露出悲伤,好像我马上就要被执行死刑一样。我几乎不用再对你开口说些什么了。这种与世隔绝,这种我独自待在一个冷冰冰屋子里忐忑不安的心情,但我也不希望你离开。醒来是因为我发现你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站在昏暗的转角处,在阴影里对我快乐一笑。
嫉妒(7)
这个梦看似漫不经心,却似乎可以有很多种阐释:我很容易受影响,对环境很敏感;我相当爱你,害怕失去你(那又如何呢);我希望自己被拯救?为什么在这个梦里,有很多旁观者呢?
这个梦突然让我想象出一个瞬间:假设有一天,我重病在床,眼看就要死去了,我们仍然相爱,但我知道,你心里暗暗想着,我最好死了算了(因为你不想看到我的意志衰弱下去,说出不想死、害怕死之类的话来),那么,我要要求你,握着我的手,无比温柔地凝视我,让我死掉吧。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了。
我告诉你这个梦,你的回答很有趣,你说,我的童年一定是被闭锁的,那时的幼小心灵看来难以承受那种永无止境的孤独。我想起我的家乡,我在春天出生,春雨绵绵不绝,苦闷、无法出门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因为年久不曾粉刷而发暗的房子和小巷。我有一个前途未定的哥哥,我总在窗口眺望。但其实,我从没害怕过。我想我从没被真正吓坏过。于是我说,也许只是说明,我对再爱上一个不自由的、别人的女人感到艰难。
爱的关系里,本来就充满阴影,玫瑰的心理有阴暗的一面。你说。
心疼了一下,就因为你这句轻描淡写的话。
每段关系渐入佳境时,我就有挥之不去的忧虑,一遍遍反省彼此的言行,最后就会变成恐慌。随着女孩上床越来越容易,关系越来越容易建立,恐慌在我身上,就变得像流行感冒一样。时光流逝,甩掉我的,被我甩掉的,似乎都结了婚,或者有了更多的男友,有的还生出了小孩。有时她们来到上海,就想来拜访我。(这些年过去,我也算小有名气的文人。)她们通过邮件、电话的方式,重新介绍自己,请我出去见见。若我将她们一一拒绝,未免有点……尤其当我发现这点对我的前女友们意义重大的时候……见面之后,往往发现,我对她们并不熟悉。甚至对我来说是新的,有些新奇感觉。在埋单之前,她们都会面露悲伤,若有所失,接着,似乎为了回应这种为时已晚之感,只能把手搁到对方手上或者肩上。奇怪而伤感的性吸引力,仿佛是第一次*。
也许我看起来表现得很自如?像是颇经历过些男女故事的,但那压根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感受到爱的力量,那让人敬畏,让人前所未有地懂得自己和自己在他人心中位置的力量。我只在她的眼中看到过。(为什么我提起她时你看起来如此兴致盎然?你说,你在倾听,并且试图,把自己想象成她。)我不止一次地想,假如我留下她,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会是什么样的人,生活又是怎样。(我究竟是否渴望安稳和同居生活?)
在她离婚之前,因为她的丈夫常常出差,她不时在我这里过夜。睡觉前,我们一起在附近散步。老法租界区域,一年四季都很美。有时我们去咖啡馆。她比你大胆,愿意被我牵着,走进那些明亮的地方,有时我会提一些当众接吻十分钟之类的小要求,她觉得很有趣,一一照办。我记得她喜欢说话,谈论一条新闻或是一本书或者一些新想法,配合一些手势,步履轻快。有一次我们似乎吵架了,她走快几步,这时我看到路边一个男人,已然上了年纪,停下脚步回望着她。她那心不在焉默默扭动着臀部的样子。我经过那男人,看到他的眼神里都是贪婪和急切,就紧赶几步,追上了她,把她占为己有了。
嫉妒(8)
这里有个BUG,即便男人出差,也会打电话回家的吧?所以偷情的女人如果小心谨慎,是不会在外过夜的,一般都会在晚上十点多回去,乖乖等着那个该死的老公的电话,所以,你看看我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故意说这些的。我承认。
就像那次争吵,事实是,她一转身,打了辆车就回她自己家了。我站在马路边,看着那个侧面消失,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想把自己伪装成,对她的存在、自己的存在,毫无觉察。最后我毫不在意了,这才转身回家。
你究竟想要什么?你问我。
我想要家里有柔和的光线,有一个奶白的女人仿佛只为我活似的在我的屋子里来去,我想享受日子本身,相爱的时刻更长久些,还有,不想让过去回来。我也已经学会不再主动让过去回来找我麻烦。
你喜欢她什么?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她看起来纯洁无暇,又充满变数。你的身材没有她那么有女人味,但我喜欢你的大脑。所以你看,我会迷恋她,但我只会对你敞开内心,并且已经做好被你伤害的准备。

你不在乎他说什么。你知道联系你们之间的东西很简单。你们都是写作者,都属于敏感多情、听从本能,都对自己的生活有所感悟的同时有所利用。过去的经历不足称道,纯真也从来不是一种值得一提的美德。你想从他那里得到的,是爱,是性,还有故事。故事真让人精神振奋。
自从写下了故事的开头,你每天都会写上一点:
细说从童年开始。从他害怕的哥哥开始。哥哥一开始害怕父亲,只要父亲眉头一皱,谁都不敢继续吃饭。母亲也不敢开腔。哥哥十八岁时和父亲打了一架。自此只有哥哥打人。类似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把他推倒,用手指重重地叉住他的脖子。母亲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也许她只能这么做。每个寒暑假都会发生。17岁时他跟着一个女孩去了她家,那是个周末,整个下午家里都只有他们俩。女孩要求他在她*服的时候把眼睛闭上。他再次睁开眼后发现她变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人。他们互相打量对方。我漂不漂亮?女孩问。女孩知道她把他整个镇住了。女孩对自己非常满意,主动吻了他。事后他才知道,那早就已经是个真正的女人了。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回了家,但他始终都兴奋莫名。晚饭时他仍旧平静不下来,没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意识到哥哥盯着自己看,他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哥哥看着他,一边很慢很慢地嚼着食物,好像牙齿突然全都不再管用。那口饭菜终于被全部咽下去了。但是哥哥的手也突然到了他的面前,告诉我,你下午都去干了些什么?接下来的重复是一部真正的默片。没有一个人吱声。
后来他在屋外坐了很久,不知道经历过刚才之后,他在父母眼中成了什么样的人。母亲在他身边走进走出,他仔细观察她,但她完全不动声色。最终他熬不过睡意,还是回了房间。他和哥哥住一个房间。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你突然本能地认为,有些什么,如此切近,令人不安。他抽着烟,凝望着天花板,而你忍不住半坐起了身子,因为不想表现得太过热切,你将盯视的眼光投射到了他的胸口。他这时却感慨起时光飞逝来,语气显得平静、置之事外。你只好继续开口问道:那后来呢,你和你的初恋持续多久?
嫉妒(9)
很多年,他回答,但是断断续续。他继续讲下去,继续描述那女孩儿,但你觉得,这个声音,只是留在了这个位置,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我曾想过,把她引入我和你的生活,至少想象中这么做一次。(我似乎确定,这肯定不会导致我们分手。)于是,正所谓心想事成,这一场景确实就此发生。
在我生日这天,当我回到家,发现这两个刚刚认识的女人,坐在一张沙发上聊天。她们应该都是在等我吧?(看我到了,她们就不需要再聊天,要上床去了,有些事儿,眼看就要发生了……)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开灯,我的出现,使房间里透进了更多走廊上的灯光。我希望我能潇洒、笔挺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你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电热水壶,侧身从我身边挤进了厨房。而我,冲着她微笑。阴影造成的错觉,使她看起来纤弱了一些。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陈词滥调:最近还好吗?工作怎样了?认识什么有趣的人了吗?在她回答第三个问题之前,你从厨房走出,朝我们走来。我们俩站在沙发边上,看着你举着一壶热水,一步步走近。
后来在餐馆的灯光下,我发现她真是焕然一新。她慢慢地吃喝,带着一丝兴奋而不安的微笑。你看起来真像头小鹿,你说,又*裸地加了一句,美丽的森林里的小鹿。她笑了。我打算列举一些近来刚上市的碟、书来凑趣儿,但其实没这个必要。因为很快,两个女人的话题转到了我身上(这迫使我不得不低下头吃东西,不去看任何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你为什么爱他?这是你的声音。他对自我的认识非常清楚,他有自省力,而我没有。你所谓的自省力是指经常怀疑自己怀疑别人?嗯,可你明白吗,他那种严肃认真对待自己的劲头,更像个小男孩。那你现在还爱他吗?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为了等待这个答案,我忍不住抬起头,做出斜睨着灯光的神情)。她开始自言自语。
你不觉得,很多时候,他不像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男人,那种很有力量,很有侵略性的男人?但你看看,他就是能吸引到很多女人。你这样的,我这样的。至少我,会很想被这样一个柔软的男人所统治,所囚禁。她说话时撕着纸巾。而你,你一边点头,一边看着自己的碗。
这之后是一段沉默时间。
再之后,房间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我心情很好,我喜欢有你们做伴。完全不需要商量该怎么分配那张床。不会有一个睡地板,或者三个并肩睡那样的场景。我们都知道,九点,是你必须离开,回自己丈夫身边的时间。她知道你会走,于是她站在窗口,等着。

哥哥还没有睡,表情凝重,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想着什么问题。他从他的床边经过,贴着有阴影的角落走。他想去自己的床上睡觉,但是哥哥突然下了地,拦住他。哥哥飞快地脱了衣服,脱到全身*。他再次承认,哥哥的身体比自己的看起来粗壮有力得多。有一瞬间,似乎只有灯影在晃动。他从未想过会这样。
在寂静的夜里,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在有血缘关系的一个男人面前。故事为什么会很不一样?
他已经快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但还穿着*。哥哥他*着身体向床走去,躺下时朝里挪了挪。然后,满不在乎地把头枕在双手上,随意打量着他。
过来。把灯关了。下午不是刚搞过,现在倒不好意思了?
嫉妒(10)
他想是否能提出拒绝,回自己的床上睡,但他不知怎么就明白,应该默默做完。
他侧身而卧,除了这三句话,谁都没再说话。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开始机械地加速,开始收紧,他闭上眼,抖动着腕部,快速、单摆运动,听到哥哥的喘息声,感到自己的心在跳,而手指,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变得,无动于衷。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失眠,哥哥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翻身,都折磨着他,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但只敢仰天平躺着。他不想有任何动静。他只想一动不动。越来越热。在睡意的昏蒙里,他看到了下午房间里的女孩。看到她*着站在他面前。在黑暗中女孩蹑手蹑脚地向他伏下身子。含住了他的。他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温润,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粗大。紧张感奇怪地消失了,他感到自身的无力,和与此而来的一阵放松。不动,就够了。装睡,任一个女人自由施为,任一个女人温柔地含住自己,是他此后一直热衷的床上游戏。但他始终记得,即使在最兴奋的临界点,也尽可能地把呼吸控制得低浅平静,就像他仍和哥哥躺在一个房间一样。
那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你都窝在家里足不出户,你主动要求丈夫与你*。临睡前你们十指交叉,醒来后惊讶地发现一整夜你都睡在丈夫的胳膊弯里。但是很可惜,你们的*没能让你大吃一惊刮目相看,仍然没有在他那里得到那种淹没性的快乐,那种此起彼伏的、几乎是丧失理性的兴奋。那种一瞬间想死的*,你在丈夫那里从来没有体验过,尽管那个瞬间,只会持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你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后,第二天就给他打了电话。洗得干干净净,涂抹各种护肤品、化妆品,然后躺到他的床上*,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出租车开上半个小时以后,你再度回到家,换上家居服,洗掉脸上的残妆,就仿佛从未离开过。
大约有一个星期,你们持续见面,有天下午,你们总算决定应该保持体面的外表,去公园转转,结果却再次倒在了床上,各自飞快地脱掉衣服,你脱口而出的“一床无成”,引得他大笑起来。你们*,喝水,抽烟,再次谈起各自的童年,交往过的人们,不时地头一次讲起某个早已遗忘的对象。你们彼此谦让,有时会让对方一口气谈上半个小时,丝毫不舍得打断。他惊叹你对性的激情,以庆幸的口吻谈起几个性冷的同居前女友,并详加描述了几次颇有创意的野合场景。然而真正意味深长的是,你们谁都没有兴趣讨论,和她共度的那一晚,以及在你离开之后,房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一晚,我似乎睡着了一会儿,醒过来,又睡过去。完全清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有淡淡的阳光。她也已经醒了,我们目光相接。那一晚,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是属于黑暗的,秘密的,不需要开灯的。我不想向你提起,我觉得,说出口,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你或许会误解,那些词语会在你的脑海里纠缠不休。你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安静和沉默,持续了好几天。但你还是来找我了。你说,你没睡好,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失眠。我们*。然后,你侧身向里。我们不发一言。你向我转过身来的时候我问你,刚才是不是睡着了?你说是啊,好棒的床。其实我的床,式样陈旧,嘎吱作响,但用的被子不错,蚕丝被。
嫉妒(11)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觉得你似乎扎入了一种亢奋,而我也全力配合。我们愉快地交流,尽情地*,无法*的时候,我就用手指体察那里的种种精妙之处。而你慷慨地打开自己,好像绝无私密可言。可我有一种不安全感。我观察着你,等着一种爆发的出现。谁能理解人心的真正微妙之处呢?
就在这种不明所以的暗自等待中,我写完了那篇《浮士德》,发给你看,等着你来谈论。我告诉你,小说里的男人,自然是以我为原型的,而那个让他失去写诗热情的女子,则以……于是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方法来逗逗你,我对你说,是以你和她两个为原型的。你什么都没说。我们穿过公园,你说,你只想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
那你对这篇小说怎么看呢?
有意思,你说。看起来,你只想到此为止。
那你喜欢它吗?
你回答,很高兴我写完了一篇小说,虽然没看到足够的内心冲突,却看到不少男女之事的细节。
我想写出一个男人的挣扎,灵魂和肉体上的。
但这篇没写到挣扎,写的只是自得其乐,你不可能什么都拥有,才华、爱情,你不可能让你的主人公像你一样,左拥右抱!而且,你真觉得她有能力诱惑你,让你偏离你的文学大道?
你终于提到了她。
其实这段时间,我没再见过她。可你谈起她来了。你说,你想象得出她的*,体型匀称,皮肤白皙,一动不动地躺着。她也不害臊,你,亲爱的你,我的你,你说出了这样五个字,这五个字,剥夺了我以为你拥有的神秘感、独立感。就没有人叫她停止躺在那里勾引你吗?应该让她的父母进来看看,他们会要求她立即穿好衣服的。你发怒的样子还算美丽,我愕然发现,我从未观察到你的内心。我假装你和别的女人不同。我假装你在距离之外。
我很庆幸,有一些事,我和她的事,我从未告诉过你。

你想到自己刚开始,以为他并不真正喜欢她,还高兴了一阵,完全放松警惕,现在看来,她还是赢了。因此一路上,你都在想象那个女人。
你的小说是这样构思的:她有极其美丽的身体,但这种美丽从来没有机会得到男人的欣赏。实在因为她的相貌乏味,尽管时不时地露齿一笑,也完全于事无补。有个建筑工人,就在她家楼下干活,脾气粗暴,因远离妻子而几近抓狂。那男人在她冲淋浴的时候冲进了她家,把她的脸紧紧地压在了浴室墙壁的瓷砖上(为了不看见她那张近乎丑陋的脸,自然),把她的双手用绳子绑在了水管上(这个想法让你*突生)。他连水龙头都没关,就这么浑身水淋淋地长驱直入了她。(她将发出无可救药的呻吟之声。)结束后他解开她,迫不及待地转身想走,但她却滑坐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喃喃低语起来。她告诉他,她终于有幸中了一个男人的蛊惑,为此甘愿终身服从对方,屈辱将使她甘之如饴。
突然你又想到了戚夫人的故事。要不要把她的双臂和双腿也全部截去呢?你摇了摇头,一个黑糊糊在血里蠕动的肉体,显然就文学而言,不够生动。你又想起了他。应该把他关在一个房间里,手脚都铐在床上,只使用他那部分*小工具。有时候,你也会充满博爱之心,把他免费出借给那些单身女友们享用。她自然得陪着他,把他们关进一个房间里好了,你可以为她再现一个古代的“木驴”,唯一不同的,是以电力驱动。她将被绑到那电驴上。而你,只要轻松地按下开关,那机器就会开始上下*,插上几个小时,几个星期,经年累月,一刻不停……但这想象似乎有点过了,也有点陈词滥调,有种马达哒哒哒不停的蠢相。你打算把这一整个小插曲全部删掉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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