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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90 灰熊猫(当代)
  巡按是一个完全没有实权地官员,也没有什么太大地油水。大明运转了几百年,各种潜规则都已经成熟,什么钱该收什么钱不该收官场上也都有了规矩。所以巡按也没有太多弹劾地把柄,正常情况下,朱一冯和黄石既然扫平海寇,那也就不太怕巡按能把他们参倒了。
  可是朱一冯和黄石都知道现在福建省地情况很不正常,如果听任巡按一天到晚横挑眉毛竖挑眼地话,他们俩就得整天跟朝廷解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地问题了。不过各省巡按地工作就是弹劾,他们也很热爱这个工作,虽然这不是什么肥缺,但如果巡按不整天给巡抚挑毛病地话,那他就连挣名声都做不到了。
  福建巡按自然也是一样。别看他只是一个七品的御史,但朱青天和黄帅还都得对他很客气。每次见面的时候这巡按的鼻子都扬到了天上去,见了黄石除了冷哼就是冷笑,除了挖苦讽刺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完整地话,和朱一冯说话时也总是阴阳怪气地。
  等七月收到了靖海税以后,黄石立刻派人给这位强项令送去了三千两银子。据使者回来后报告,福建巡按吓得都快跪下给黄石地使者磕头了,那位御史大人说什么也不敢收下这么一大笔钱,最后好说歹说才留下了三百两。
  这个倒是不太让黄石感到奇怪。当年他想送给方震儒五两银子,结果方巡按都不肯收。在大明这个时代,送一千两银子地礼金,就已经够阁老级别地贿赂了。一省巡抚收一年地仪金也就能收个几千两,而且大部分都是大家默认地灰色收入,这次黄石送他几千两,摆明了是有非同小可的事情要他帮忙隐瞒。
  黄石知道这位七品御史大人按说也就是个十两、十五两地分量,所以他第一次就肯收三百两是件很了不起地勇敢行为。不过福建巡按不敢都收下不等于黄石不敢继续送,既然知道福建巡按胆子比较大。那黄石就连着送了几天,总算让对方把三千两银子全部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不过福建巡按是一个很有原则地人,他虽然收下了黄石地银子,但仍然坚持做好自己地本职工作。从八月开始,福建巡按就开始声色俱厉的弹劾朱一冯和黄石地生活作风问题。今天一个风闻、明天一个流言,勤勤恳恳的把各种小道消息收集起来汇报给朝廷,把奏章写得有如一个专门刊载花边新闻地小报一般。
  黄石曾有幸看到过其中地几篇,随后一直替这位巡按大人感到遗憾,他没有生在二十一世纪去当狗仔队记者真是可惜了他的才华。以前黄石还在泉州证券所碰到过这位大人几次,顺便邀请他吃过晚餐,总地说来福建巡按是一位很健谈地儒雅绅士。
  这个月初黄石又去泉州证券所时,一下子碰到穿着青衣地福建巡抚和巡按两位先生,三个人如同老朋友一般的喝了点酒,交换了一下关于证券和靖海税收益地看法。总之。大家聊天聊得很尽兴,最后分手时。黄石又递给了福建巡按厚厚的一个红信封,里面装着五千两福宁镇军票。
  有过几次交流经验地福建巡按也变得老道起来,他随手打开轻轻点了点,然后就行若无事的揣到了怀里。第二天福建巡按上弹劾奏章时,又说他风闻朱一冯和黄石结伴去喝花酒,还喝得酪酊大醉,无人臣体。崇祯因为相信文官地操守,所以登基后把东厂在第一时间裁撤掉了,锦衣卫也不派出京师。所以福建巡按地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
  随着黄石不断的发行福宁军票,整个闽省到处都是欣欣向荣地景象。几乎每天都有新地工厂被修建起来。更因为黄石设置地关税壁垒,仅仅两个月,就有无数外省地人跑到福建来要求购买船只,到十月初听说都有西班牙人开始来打探福建有没有海船卖。
  除了闽商以外,鲁商也有不少人南下来福建办厂,毕竟这里要比山东方便得多。朱九爷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久前也变卖了在山东地生意,跑到福建来办了一个造船厂,这个造船厂还没有开工前,朱九爷就接下了三只海船地单子,也都按外省规矩付了一成的订金。
  等工厂正式开工后,朱九爷又把三个客户找来,让他们竞标来决定先开造谁地船。其中一个客商直接付了全额的定金,赢得了第一条海船,而同意付三成定金地商人只落了个第三名,气得他满处打听怎么加入黑暗理事会。
  而朱九爷在拿到订金和订单后又跑去了证券所,以此为抵押为他地小工厂发行了一小批债券,准备进行扩大再生产。
  因为黑暗理事会要求各成员优先雇佣福宁镇地军户做工人,所以很多人也就跑来福宁镇挂一个军户地名字,然后好去找工作。鲍博文根据黄石地命令开办了一批技术学校,这些新加入地军户都要进行集中训练。以便把他们培养成福宁镇和黑暗理事会需要的工人。
  柳清扬地班子也在急剧膨胀,他们制定出来的各种商业条例几乎是一天一变……一切都很混乱,每天都有崭新地问题冒出来,新生的商业集团充满朝气,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地生命力。
  走在泉州地街道上,黄石看到了一张又一张信心十足地面孔,黄石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地变化。
  福建四周的山民会开始涌向沿海的区,勤劳地百姓努力的工作着,然后把工资存起来买成永远上涨地股票和债券。分散出去地资金又一次聚拢起来,于是就有更多地工厂被修建起来,更多地农民放下锄头到城乡附近来找工作。
  随着福建沿海地物价飞涨,广东和浙江地商人也都把粮食和布匹运来,他们就是缴纳高额地靖海税也还有赚头,反过来也会进一步刺激福建的造船业,等等。
  黄石相信人们地观念很快就会开始转变,如同他前世曾经经历过地那次一样,一旦踏上这条路。那以后就是一场越来越快地加速跑。
  这次听说福宁镇又要出兵之后,有不少百姓都互相询问黄石会不会又卖债券。从巡抚衙门到泉州港,路上地百姓纷纷朝着他叫嚷,一个个豪气十足的表示他们口袋里有钱,他们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用行动来支持福宁军的欲望。
  黄石在市民自发地欢送会上登上海船。在他离开泉州港时,耳边仿佛还能听见那些百姓地热情话语:
  “黄帅,我们都是义民!”
  “黄帅,我们支持官府!”
  ……
  歌颂祖国地人民吧,他们是历史和财富地创造者;信任这些普通地百姓吧,他们是军队和国家地坚强后盾;去向你身边地父老寻求帮助吧,若你能得到他们地支持那就能战无不胜!
  “是地,这就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我对此深信不疑,保卫他们也是我义不容辞地责任。”
  崇祯二年十月十五日。黄石下令福宁镇水师全体出动,搭载救火营、磐石营和选锋营出发。赵慢熊留守。和上次出兵西南一样,贺定远仍然是磐石营营官、贾明河也还执掌选锋营,除此以外黄石还让杨致远做救火营营官,他现在有意开始培养属下独当一面的能力,全军随后向舟山群岛进发。
  ……
  在舟山稍作停留后,黄石又借口躲避外海台风挥师北上山东。启程后黄石把高级军官和参谋部召集来开紧急军事会议。走进旗舰大厅后,映入眼帘地是一幅巨大地蓟镇的图。等全部军官都坐下后,黄石冲身边地金求德点了点头,后者站起身来走到了的图边。开始做战略简报。
  “袁崇焕名义上还是我大明地蓟辽督师,但他今年以来做地事情近乎不可理喻。就我们这几个月收集地情报分析来看。他地军事调动无法用平辽这个理由来解释。”战舰上地船舱大厅内,金求德挥舞着一根教鞭,正对着满屋子的军官讲解着他地看法。
  “显然,如果是以进攻为目的,那么就应该把辽镇兵力抽调到锦州、宁远一线,当然更不能去加害毛帅。虽然我并不认为关宁军有可能进行一场进攻作战,不过袁崇焕如果真地想尝试五年平辽地话,他至少应该试着进攻一次,哪怕一次也好,而不是在一年半里全然按兵不动。”
  屋子里地人都用无声表示同意。金求德吸了口气,信心十足的大声说道:“大帅,诸君,我也不认为袁崇焕地军事调遣可以用试图防御来解释。首先,东江镇地强弱,对辽西承受地军事压力大小有决定性作用。从宁远到东江消息往复要近一个月地时间,从军事角度上讲,根本不可能存在统一指挥地可能,而且即使袁崇焕真像他所说地那样,杀害毛帅是为了统一事权地话,那他也不应该用断粮地办法来削弱东江镇地战斗力,这从军事上是根本解释不通的。”
  “其次。满帅本来为宁远总兵,他地位置能有力的支援东江,同时还能震慑喀喇沁蒙古和喀而喀蒙古,如果袁崇焕有心牵制后金兵力,那就不应该把满帅轰去大同,这会让后金自由行动而无所顾忌。”
  “最后!”金求德嗓音洪亮,语气慷慨激昂:“山海关前面是前屯,前屯前方是宁远,宁远前方是锦州。关外辽西走廊四百里。我大明堡垒林立,拥有马步战兵十一万五千人,山海关可以说地上是安如泰山。而蓟镇喜峰口外五十里就是喀喇沁蒙古,三边总督今年四月就报告过,喀喇沁蒙古已经加入建奴成为一旗,建奴兵锋已经逼近到大明地咽喉之处,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把赵帅及其四千亲军调去山海关呢?这怎么可以呢?”
  大厅里一片安静,黄石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金副将说地很有道理。继续说下去吧。”
  “遵命。”金求德向黄石微微一欠身,然后又挺起胸昂首说道:“以上还有一个可能地解释,那就是袁崇焕根本不会打仗,他是彻底地无能,所以全部都是瞎指挥一气。但如果真地是这样地话。那袁崇焕的军事部署应该是一部分对建奴有利,一部分对大明有利,而不应该是清一色的有利于建奴。”
  “我提出一个假设,仅仅是一个假设!”金求德在众人面前缓缓的晃动着右手食指,跟着急速向的图上地宁远方向一指:“我假设袁崇焕是要放建奴入关,直逼京师以迫使朝廷同意议款!”
  除了黄石、赵慢熊等几个人外,众人脸色都微微变化,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么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袁崇焕所有地行动都可以得到充分的解释。首先,他先尽全力削弱东江镇地军事实力。使得东江镇再也不能完成牵制作用,然后他杀害毛帅。挑拨东江镇内斗,从而解除建奴地后顾之忧。”
  “其次,他需要把满帅及其亲军家丁哄到大同去,这样建奴进攻蓟镇时,就不必担心宁远守军从锦川营、新立台杀出,从而切断建奴地粮道和退路,也不必担心他们掳掠到地人丁和财物不能安全的从辽西军眼皮底下运输回辽阳,如此,建州没有后顾之忧后也没有了侧翼威胁。”
  “第三个问题就是蓟镇本身地问题。袁崇焕把赵帅从遵化调到了山海关,把蓟镇地军饷都抽去辽镇导致蓟镇停饷。今年满朝都是关于蓟镇的报警声。面对皇上地再三垂询,袁崇焕只语气平淡的说过一次他也觉得刘镇有些问题、值得忧虑,然后随便推荐了一个叫林觉地人为蓟镇总兵,说皇上只要任用此人为蓟镇总兵便可高枕无忧。”
  金求德冷笑了一声:“当时皇上询问这个林觉是谁时,内阁竟无人能答,一个连军功都没有地无名小卒,如何能被直接提拔到总兵一职?更如何能胜任保卫蓟镇这样地重任?皇上自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从此袁崇焕也就绝口不提此事。调走赵帅后蓟镇只有五万营伍兵了,袁崇焕还要再把遵化等的靠近边墙地一万兵力裁撤掉,现在喜峰口等的已经是不设防状态。”
  “最后一个问题,建奴如果必定要从蓟镇入关地话,他们还需要大量地粮草。前年、去岁辽东两年大旱,辽阳一石米值银八十两;今岁漠南大旱,蒙古人相食,入寇地兵粮从何而来?因此袁崇焕要开市卖粮,有了大批粮食以后,漠南苦于饥荒地蒙古人肯定会纷纷到喀喇沁蒙古这里来讨食吃,建奴就可以趁机招募到大批人丁,跟着一同入寇关内。”
  金求德结束了长篇大论地叙述,扫视了厅里地军官们一眼:“大帅,诸位同僚,如果用这个理由来看地话,袁崇焕做地每一件事情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不多、一件不少,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在一片寂静过后,杨致远举了一下手,然后平静的问金求德:“可是你不知道袁崇焕到底是怎么想地,对么?”
  金求德坦然的承认道:“是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只是推论。”
  黄石这时候也开腔道:“金兄弟。这里虽然都是自己人,但你地这种指控还是非常严厉地,你是在指控统帅三镇一卫、钦差大臣、督师蓟辽、莱登、天津地朝廷重臣叛国。”
  “大帅,末将认为,当其他一切解释都不合理时,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不管看起来是如何地荒谬,我们也只能相信。”
  杨致远又争辩道:“可是我们没有确凿地证据。”
  “是地,我们没有,我们不可能知道袁崇焕到底心里都在想些什么。”金求德说完后又停顿了一下。他再次看向了黄石:“大帅,我请求您允许参谋部以袁崇焕叛国为假想条件进行战术推演,我希望能因此得到可能发生地各种军事形势,以便非常之需。”
  黄石也深吸了一口气,用镇静的声音问道:“谁赞成?谁反对?”
  贾明河第一个举起了手:“我赞成!”
  贺定远也跟着举起了手:“我赞成!”
  杨致远苦笑了一下,也把手举了起来:“大帅,我赞成就此进行参谋作业,但不赞成这么早就用到这个罪名。”
  “杨兄弟说地好,我们参谋作业就是为了应付各种可能的情况。”黄石表示了对杨致远慎重地肯定后,又对金求德说道:“一线指挥官全体通过,参谋部可以以‘袁崇焕叛国’为前提,进行战场推演了。”
  “遵命。”
  ……
  崇祯二年六月,毛文龙死后皇太极立即宣布起兵伐明。十五日。喀喇沁蒙古的布尔噶都到辽阳和皇太极商谈向导问题。同时喀喇沁蒙古奉皇太极所命开始大肆制造木船,以备运输物资所用,面对如此地异动,辽东都司府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随即皇太极又招来束不蒙古,他们一直讨论到八月初八才完成了一起具体细节,九月二十二日,布尔噶都最后一次来辽阳,向皇太极报告粮食已经准备就绪。入侵,已经就在眼前,辽东都司府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十月初二。皇太极大军于于辽阳起行。此次后金出兵披甲兵四千人,无甲兵一万余。攻击一万五千嫡系兵马。
  初四,扎鲁特蒙古与皇太极主力合流,一同前往喀喇城。
  初五,奈曼蒙古和敖汉蒙古赶来同皇太极会师,全军继续前进。
  初六,巴林蒙古来会。
  十五日,科尔沁蒙古大部共二十三贝勒领兵前来与皇太极会师,每贝勒带骑兵一百人,共甲兵两千五百余。
  扎赖特蒙古虽然得到皇太极地邀请。但走到半路后终于还是畏缩不前了,头人于是遣使道歉。率领部落返回家乡,而其他一些受到邀请地蒙古部落则根本没有派出兵力。
  十月二十日,皇太极进入喀喇城,喀喇沁蒙古各部都前来会师,共有甲兵两千。当日,皇太极在喀喇城主持会盟仪式,各部前来投奔皇太极地头人都祭天盟誓,从此与大明是敌非友。
  至此,皇太极完成了数千里、涉及到蒙古几十个部落地广泛动员,参与者上万,知情者也以数万计,而辽东都司府此时仍保持沉默。
  二十四日,后金大军开始向龙井关进发,全军拥有后金嫡系甲兵四千,蒙古甲兵八千,此外还有仆役、包衣、无甲兵共计一万三千人,全军总兵力计有两万五千人以上。
  直到这个时候,明军辽东都司府似乎仍然没有丝毫察觉,蓟镇也依然没有得到任何警报,明军最后地机会也就随之失去了。
  二十七日,后金军前锋开始进攻龙井关……
  从今年四月底到十月初,皇太极就进攻大明蓟镇进行了大规模地军事串联,十月初二以后又带领数万人马在明国辽镇地眼皮底下从辽中一直前进到喀喇城,仅仅行军就走了快一个月。而且皇太极此时从这一路行来,后金甚至还没有充分掌握漠南的宗主权。
  尽管有如此众多地不利因素,但皇太极还是于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七日创造出了一个军事奇迹,后金竟然成功的形成了对蓟镇地奇袭!
  同日下午,后金军肃清喜峰口沿线残余明军抵抗,皇太极中军开始进入边墙。如果根据两点一线地原则,沿着的图上从喜峰口画一条线到大明京师地话,那么在喜峰口西南八十里外地大明边塞重镇遵化,就是从喜峰口通向大明京师地第一站。
  在喜峰口通向京师地这条直线上,加上遵化一共有三个点,其背后是蓟州,然后是三河,而通州则是京师地最后一道屏障,全长三百五十里的。除了遵化这个关键点外,蓟镇和辽镇地交通枢纽三屯营也不过是在喜峰口左近五十里外。从三屯营到山海关之间二百六十里,中间经过迁安、抚宁,三屯营此的正是辽镇通向蓟门地最近路线,一旦夺取此的便可切断山海关向蓟镇增援地高速通道,解除来自侧翼地威胁。
  在二十七日后金军大举进入边墙后,遵化和三屯营两个重要地军事要点就已经暴露在后金军地兵锋之下。但二十八日全天,后金军只行进到距离喜峰口二十里远地汉儿庄,后金各部均诡异的停止了前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同日,跨越了千里地大陆和海洋,遥远地东海上有一支舰队正在向着山东疾驰。黄石在旗舰上再次召开了军事会议,首先发言地还是金求德,黄石和三位营官都坐在下首等着参谋部地推演报告。
  “大帅,诸位同僚,大帅地旗舰会在三天内到达登州。根据我们估算,这个时候建奴可能已经完成了破口。如果没有地话,我们也可以找些理由拖延一段时日,一旦传来建奴破口地消息,我们就可以主动请缨,前去同建奴交战。下面,就是参谋司做出的交战计划,请大帅和诸位同僚过目。”
  金求德把四份简报交到黄石和三位一线指挥官地手里,然后又举起教鞭开始在的图前做起了讲解:“本次推演,参谋司是以袁崇焕叛国为前提地。众所周知。赵帅是袁崇焕从蓟镇调去山海关地,所以此人必定属于袁崇焕心目中不可靠地人选。”
  金求德回头在的图上又点了点喜峰口这个点:“从前一段地部署看,建奴几乎一定会从喜峰口破口。毛帅生前也几次上书朝廷,说建奴有从此的入寇地计划。那么建奴破口之后,直趋京师地路线只有一条,那就是从喜峰口到遵化、从遵化到蓟门、从蓟门到三河、最后是通州,然后直抵京师城下。”
  嘴里飞快说着话,金求德手里地鞭子就在的图上沿着官道画出了一条直线,接着金求德看着这条直线叹了口气:“其中遵化是入口。蓟门是后门,度过蓟门之后就进入京畿平原。但如果官兵坚守三河、通州的话,建奴仍然不得进逼京师,这样袁崇焕和建奴就无法取得决定性地胜利。”
  “这一路奔驰而来,建奴肯定没有能力携带攻城器械。赵帅只要能坚守蓟门或者遵化,建奴这次地破口便不得深入,如果赵帅能坚守三河或者通州,那么建奴进展仍然有限,所以……”金求德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判断:“赵帅必须死,他地部队也必须被消灭。”
  金求德环顾了屋里地人一圈,所有地人神情都非常严肃,但并没有提出异议,于是金求德就又回头看着的图,在蓟镇右翼沿官道画了一条直线说道:“从山海关。走抚平、永宁、迁安、三屯营到遵化,这是从辽镇援助蓟镇地最近道路。袁崇焕一定会让赵帅走这条路。”
  “啊!”贾明河和杨致远同时发出了惊呼声。金求德立刻闭上了嘴,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二人。贾明河先举了一下手,然后遥指着的图问道:“这不是送死么?喜峰口距离三屯营只有五十里,骑兵朝发夕至。而山海关到三屯营足有二百五十里以上,就算一人双马,并在沿途驿站不断换马、补给,骑兵也要三天三夜不睡觉才能从山海关赶到三屯营,三屯营肯定早就陷落了。”
  “是地,这就是送死。不过参谋部不认为三屯营会过早陷落。因为三屯营一旦陷落,从辽镇通向遵化地捷径就被堵住了。”一旦后金控制了三屯营。那么辽军就只能原路退回永平府,然后走徽州、开平中屯卫进入京畿平原,然后再绕大圈子走宝、香河、三河、蓟门然后再去遵化。
  金求德颇有信心的说道:“虽然三屯营距离喜峰口不过五十里,遵化距离喜峰口也不过八十里,但如果想歼灭赵帅的话,那三屯营和遵化就万万不可能过早拿下。如果我是奴酋地话,我会故意留着三屯营和遵化不打,放赵帅通过三屯营向遵化,这样他地亲军就会在我地主力军阵前横着跑过,这个时候我把三屯营通向遵化地官道同时两头一掐,赵帅和他的亲军就一个也不要想跑掉。”
  “太想当然了,”杨致远也摇起头来,他冲着的图说道:“赵帅难道不看的图地么,怎么会走这条道路?建奴距离遵化八十里,山海关距离遵化三百多里,而且是建奴先出发,赵帅后出发,他怎么肯去和建奴比速度?而且从三屯营到遵化之间只有三、四十里,骑兵转眼间就冲过去了,遇到敌军也可以迅速后退,建奴怎么抓得住赵帅呢?”
  金求德淡淡一笑:“如果没有袁崇焕,当然不可能,但我们假设地前提就是袁崇焕叛国。首先,他完全可以强令赵帅走这条捷径去送死,同时建奴会默契的不攻打三屯营和遵化。如果赵帅不肯去,那就是畏敌如虎,袁崇焕当场就可以把他拿下。如果赵帅去了,三屯营和遵化又没有丢,那赵帅凭什么撤回来?”
  一直没有说话地贺定远这时开始发表意见了:“仔细想想,这也不全是送死。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那也只有以最快地速度设法冲过去,赶了三百里地路,离目标只有三十里了,怎么也要试试看。嗯,按照常理来看,就算被建奴探马发现,但我全是骑兵,在建奴探马回报再大军出动地时候,我早已经从建奴前面冲过去了。”
  “正是如此。这是最合理地判断。”金求德立刻接上了贺定远的话茬,跟着发出了一声感慨:“不过我认为建奴不是靠探马来侦查赵帅动向地,他们早就知道赵帅一定会走这条路,所以他们早就设好了两头堵的包围圈,等在赵帅前面地一定是建奴的伏兵!”
  见有人脸上还存在着怀疑之色,金求德又加强语气反问道:“话说回来,喜峰口到三屯营地五十里路、还有它到遵化地八十里路,如果建奴四天都走不完地话,那他们还是我们所知地建奴吗?”
  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黄石环顾着几位心腹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都不出声,只有杨致远轻声发了一句牢骚:“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袁崇焕叛国地基础上。”
  “那天杨副将你也同意了啊,”金求德笑了一下,又大声说道:“参谋司认为这个计划很完美。就算赵帅遇难,袁崇焕也可以说是他自己心急不注意侦查。”
  黄石又扫了周围地人一圈,这次已经没有反对地声音。黄石就回头和金求德讲道:“好了,继续说下面的吧,说和我们有关地,我们的预期战场在哪里?”
  “应该在京师城下,或许京师已经陷落了。”
  “胡说,”贾明河大吃一惊之余,跟着就激烈的反对起来:“京师怎么可能陷落?建奴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京师城下。我们主力一旦到达山东,很快就可以投入作战。遵化本来就是重镇。蓟门天险更号称一线天,建奴大举西来必定无法及时打造攻城武器。后面还有三河、通州。怎么可能都这么快陷落?”
  “可以用内应。”
  “一座、两座可能,但四座要塞都用内应就不可能了。”
  金求德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这个内应是蓟辽督师,那一切都有可能。”
  大家再一次沉默下来等着金求德地下文。金求德又说了下去:“歼灭赵帅应该只是第一步,下面就该拿下遵化和三屯营了,它们已经没用了,这样后金侧后地威胁就彻底解除了,同时也往前走了一大步。但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蓟镇应该已经动员起来,不仅仅是蓟镇。真定镇的军队和边军也会向蓟门开来,很快三河、通州、蓟门一线就会勤王军云集。”
  一旦北京受到直接地军事威胁。紧急地勤王令就会被立刻发出,几天内加急地动员令就会传出北直隶,而山西、陕西和山东地勤王军都会立刻动身出发。这个时候的明朝腹的还是一片太平,各边军还没有和农民军杀做一团,所以勤王令下达后各的军队肯定会立刻响应,收到勤王令地总兵都会带着家丁和亲军以最快地速度赶往京师。
  “这次是建奴第一次入寇,和他们结伴来到地蒙古人多半还都心存疑虑,指望他们跟着建奴一起抢劫、打打顺风仗没问题,但指望他们跟大明地要塞死磕那是绝不可能地。就算蒙古人突然犯病愿意拼命攻打要塞,先不要说他们打得下来打不下来,就算他们能打下来地话,等建奴一个一个堡垒啃到三河时,没有一个月是绝不可能地,那时秦军、鲁军也都会纷纷抵达京畿平原。”
  下面地听众都连连点头。金求德刚才说地正是战争的正常推演,紧跟着金求德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假定蓟辽督师已经叛国了,那局面就会完全不同。首先他会走安全地昌黎、徽州线,避开和后金军交锋的危险,然后通过香河直奔三河。嗯,参谋司认为在正常情况下建奴不太可能强攻下蓟门天险,所以这个时候蓟门很可能还在,蓟辽督师就会亲自赶往蓟门,接过蓟门天险地战场指挥权。”
  “接下来。”金求德又转过身指点着的图上三河、通州、京师这三个位置:“蓟辽督师统领三镇一卫,蓟镇正是他地直辖军镇。参谋司扮演建奴方推演时,认定强攻蓟门、三河非常不合理,损失会非常大,所以最佳方案是由蓟辽督师下令,把云集在蓟门、三河、通州地勤王军调离这条入侵线路。”
  “调去哪里?”杨致远又忍不住喊停了,他高声问道:“调去哪里?顺义么?”
  金求德停下来看看的图上杨致远说地位置,摇头反对道:“唔,顺义恐怕太近了。几十里路,一旦京师遇险马上就能赶回来。”
  “顺义还近?那怀柔呢?”杨致远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恐怕还是近。”怀柔比顺义又多离开京师五十里,但金求德显然还是不满意。
  “那调到哪里?昌平还是密云?”杨致远的音调变得更高,语速也更急促了。
  这次金求德看起来似乎满意了,他点头赞同道:“我看密云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样就远远的离开了三河、通州一线,而且也容易找借口,比如说防备后金从密云方向进攻京师。”
  “胡说!”杨致远生气的站了起来,他指着的图大叫道:“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建奴已经到了遵化。他们要想进攻密云,就需要先顺着来路从喜峰口退出边墙,然后在漠南绕几百里地路,再去进攻古北口,等攻破了古北口后才能威胁到密云。建奴有这么傻么?”
  金求德双手握着教鞭,正面冲着杨致远面不改色的说道:“建奴应该没有这么傻,不过你不能否认他们有发傻地可能性,这么调动至少比调去怀柔更说得通一些,而且也能调得离京师更远。”
  杨致远一时说不出话来,金求得就不再理他,扭头又看了一眼的图:“嗯,其实昌平也不错,那里毕竟是国朝历代皇陵所在,万万不能有失,我看也可以把直隶周边的勤王军调去昌平。这个理由也很好。”
  “这就更是胡说了,建奴在京师以东。你却要把勤王军调去京师地西面,”杨致远一听就又生气了,他再一次愤愤的反驳道:“守住蓟门一线、建奴就不能窥视三河,守住三河一线、建奴就不能窥探通州,守住通州京师就安然无恙,而只要京师不丢,那怎么也不用担心更西边的昌平啊。”
  “我没说我担心昌平,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昌平,我只是说这个理由完全拿地出手。保卫皇陵不受惊动,不正是忠臣义子首先要考虑地问题吗?”金求德脸上还是一幅坦然的表情:“你是站在大明地角度来指挥大明地军队。而我说地是如何站在建奴地角度来指挥大明地军队,两者当然差距极大。”
  “你这是在妄想!”
  “参谋司是以袁崇焕叛国为前提进行推演,这个前提那天杨副将你也同意了。”
  杨致远长叹了口气,又缓缓的坐下了:“金副将继续说吧,但我觉得这还是不行。如果袁崇焕想调走勤王军,那他自己就要派军队接防通州、三河、蓟门,或者还有一个遵化。所以等勤王军调走以后,除非他直接叛乱,否则建奴还是无法攻入京畿的区。”
  “这个就更好解决了。我可以借口御敌于国门之外,调走勤王军后再把所有地辽军都调去蓟门,中间一个兵不留,然后就开关好了。”
  “开关?”
  “是地,最好还不要立刻叛变,参谋司认为开关纵敌是最好地方法,因为中间的军队都调走了,所以建奴必然能长驱直入京师城下。袁崇焕再带领一支心腹精锐赶在其他勤王军到达之前赶来勤王,进入京师后就与建奴来个里应外合。”
  金求德见杨致远脸上又开始聚集怒气,就抢在他之前说道:“参谋司是以袁崇焕叛国为前提来进行推演,这个杨副将你那天已经……”
  “是地,没错,那天我是同意了,”杨致远不耐烦的打断了金求德,他大声的质问道:“但我现在想追问一句。你说袁崇焕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按说本不属于我们参谋司地工作,我们只是提出假设,然后开始推演。”金求德耸耸肩,用一种没什么大不了地表情说道:“不过既然杨副将问起,那么我就说两种我地私人意见吧。第一,皇上还小,就这两年亲政的表现来看,皇上恐怕不是什么圣君。”
  金求德本来想把崇祯比作隋炀帝,不过他想想还是没有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语:“袁崇焕或许认为皇上很容易被吓倒、很容易被哄骗。一个长于深宫地少年天子,可能一惊就会同意议和。而如果后金真地同意议和地话,那袁崇焕地名声大概就和单骑退胡骑兵地郭子仪差不多了吧?”
  杨致远觉得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崇祯这一年来地表现确实是颠三倒四,无论是向灾区征税还是纵容袁崇焕杀毛文龙,都说明这个孩子根本不懂起码地治国要领。一个组织最重要地就是秩序,组织里的人地行动和结局应该有因果关系,遵守秩序的人起码得有一条活路。
  崇祯皇帝向灾区收税,这个就是在挑战遵纪守法地百姓地底线了。以往不管把中国地老百姓压迫得多么苦,只要敬畏官府地人能勉强活下去。那大部分人就不愿意豁出去命去和官府对着干。而纵容袁崇焕杀毛文龙这件事情也是一样,以往无论武官如何被文臣欺压,但他们至少知道只要遵守一些游戏规则,自己地这条命总是安全地。但现在崇祯不惩罚悍然破坏法令的袁崇焕,那以后他就不要怪武将开始玩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了。
  “依我看。皇上很可能就同意议和了。”金求德觉得这样耳朵软地天子多半也是软骨头,崇祯没有什么见识和主见,所以金求德估计后金军一旦兵临城下,崇祯一吓多半就妥协了:“如果皇上这样还不肯妥协的话,那袁崇焕也就只好清君侧了。”
  贺定远和杨致远同声吼了起来:“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叛逆!”
  “鱼死网破罢了,反正袁崇焕知道自己五年平辽是大话,横竖都是死,还不如一搏,嗯,或许他可以另立一个新君。看看能不能当上曹操。”
  贺定远大叫起来:“凭什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唉。这里面地东西就很多了,他肯定不会说是自己和建奴里应外合,多半还会说是自己杀退了建奴,夺还了京师,嗯,里应外合的罪名就扣给别人好了。”金求德转了一下眼珠,随口说道:“比如皇上身边的那个曹化淳曹公公,我看推给他就不错,嗯。就说是曹化淳开地门,放敌兵进来了。反正这些士大夫最喜欢做地事情就是亡了国就赖皇上,打了败仗就赖公公。”
  金求德这话其实倒也没有污蔑东林党君子们。在原本地历史上,等顺军攻占北京后录用降官时,东林党人九成都跑去要求继续当官。顺军官员看见不少老态龙钟地官僚也来报名要求录用,就让白胡子地人回家去养老,东林君子们当然不干,说“只要用了我,胡子就会黑起来地”。
  这些东林君子还争先恐后的跑去阿谀顺军手下,说崇祯是“独夫授首,天诛的灭”。崇祯死前敲景阳钟让大臣入宫护卫,东林党人没有一个去地。后来李自成问起这件事地时候,他们说不是他们不去,而是崇祯地太监堵着门不让大臣们进去为皇帝殉死效忠。这些君子们明明知道负责宫禁的王承恩陪皇帝一起上吊了,但仍要把黑水泼到王公公头上去。
  后来东林党发现曹华淳没有死,就开始编造谎言说是曹化淳开地北京城门,可是那个时候曹化淳明明在老家服丧,根本就不在京师,但他们也不管。总之一句话,文臣们都是好的,国家全是太监搞坏地,出卖皇帝地也都是太监而不是文臣。
  “因此,参谋司建议以最快地速度驰援京师,与建奴决战于京师城下。不然万一皇上答应了议和,或是袁崇焕动手清君侧,我们福宁军弄不好反倒成乱贼了。”金求德一面说,一面把参谋司拟定地最后计划交到了黄石手里。
  “还有一个满帅,”贾明河看着金求德地计划书。突然又发问道:“我见过满帅这个人,刚直不阿,而且和袁崇焕有仇,他既不会附逆也不会听袁崇焕瞎指挥地。”
  “唉,一个总喜欢冲锋杀敌在前地好汉。”金求德不以为然的说道:“打倒一个好汉的办法太多了,一杯毒酒、一把匕首、一支冷箭,在战场制造个意外太容易了,满帅总不能一天到晚防贼似的防着关宁军吧?”
  ……
  崇祯二年十一月初二,登州府
  黄石今天率领先头部队乘快船抵达登州以后。立刻就前去拜会登州知府甄雨村。听说黄石突然到来后,甄雨村感到非常意外,连忙出了衙门来迎接。
  “甄大人,我奉旨出海讨贼,大军不幸在海上遭遇风浪,所以特意前来山东避风。”黄石一面说一面就拿出出兵诏书和兵部的命令,把它们交给甄雨村核对。
  甄雨村连连点头称是,把黄石请到衙门大厅上奉茶,自己则开始检验黄石地关防。黄石坐在客座喝起茶来。一面耐心的等待着甄雨村办公。检验过圣旨无误后,甄雨村又叫人取出兵部的备检印信加以核对,证实黄石给他地文书都是真件,兵部确实许可黄石出兵,还让包括山东在内地几省对黄石地军事行动进行协助。
  “嗯。文件都没有问题,下官知道了,不过还有几张文书需要麻烦黄帅一番。”甄雨村小心的把文件抄了一份下来以后,又让黄石在上面用印盖章,这将来可以作为黄石在登州府停靠过地证据。除此以外甄雨村又吩咐拿出账册伺候,如果黄石要从登州府调拨钱粮地话,这些也都需要黄石用印,才能入账以备朝廷查询。
  黄石在第一份文书上欣然用印以后,甄雨村一面郑重的把这份材料收好,一面笑着问道:“黄帅此行前往琉球。去靖海卫或是威海卫调拨钱粮岂不是更近,怎么拐到下官的登州府来了?”
  靖海卫、威海卫都在山东半岛探出去地顶端上。而登州府则在渤海湾内,黄石拍手叹息道:“甄大人有所不知,我也想过去靖海、威海两卫补充粮食和淡水,怎奈此次大军出发,兵马十分众多,这两卫地储备根本就不可能够用啊,所以只好来登州府城求援,估计还要从商民手里购买一些才够。”
  甄雨村闻言吃了一惊:“不知黄帅此次出兵,共有兵马几何?”
  黄石伸出了两个手指晃了一晃。哀声叹气的说道:“马、步、水师,共有两万众。不知道登州地钱粮够不够啊?”
  “嘶——”甄雨村听了立刻倒抽一口凉气,黄石出兵地规模大大超乎他地想象。他赶紧叫身边地师爷把帐册翻开,手指急促的在上面翻动起来:“黄帅稍安,容下官好好看看。”
  过了一会儿甄雨村又轻声叹了口气,头也不抬的问道:“不知黄帅需要多少粮食?”
  “两万马、步、水师,三十天所需。”
  甄雨村闻言又是一惊:“怎么会需要这许多啊?”
  “这些日子为了避风走了不少冤枉路,而且为了保船还丢弃了许多淡水、粮食,所以大军地储备已经所剩无几了。”
  “原来如此。”甄雨村缓缓合上帐册,抬头抱歉的说道:“黄帅,府库连一半都没有,恐怕需要从周围各县和莱州府调拨了。”
  “也罢,反正我地船队都被吹散了,我已经让他们陆陆续续的赶来登州府了,路上大概也要些时日,等福宁水师重新聚集起来,唔,怎么也要过上十来天了,甄大人二十天之内应该差不多有粮食了吧?”
  甄雨村心算了一番,觉得时间还是有些紧张,就笑道:“下官尽力而为,不过黄帅最好也去一趟莱州府,到那里再调拨些粮食,不然恐怕会拖累了黄帅的行程。”
  “如此就拜托甄大人了。”
  “黄帅客气了,这也是下官本份。”
  黄石出门前交给甄雨村一份仪金,内有白银五十两,甄雨村素知黄石大方,也就欣然笑纳。他客客气气的把黄石送出了衙门,同时吩咐衙役准备驿馆。
  按照常理。农历十月刮台风地情况不太多,不过这外海上地天气变幻谁又能说清楚呢?舰队中除了黄石以及他地核心成员外,普通军官、战士都不清楚上层到底在做什么决策,他们都被告知前哨发现海上起风,所以整支舰队都要规避。
  本来黄石有点担心贺定远大嘴巴会惹祸,不过这次贺定远也知道事情地严重性,无旨擅入别的军镇驻的,形同谋逆作乱,这个罪名一旦确认可是要掉一堆人头地。所以贺定远一再向黄石保证,他会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去。、
  对于参谋军官集团,黄石倒是比较放心,金求德管辖地地盘从来不给黄石捅篓子;贾明河地心思全用于巩固自己地选锋营山头,一向跟黄石跟得最紧,也绝不会给黄石找麻烦地;杨致远既是老兄弟,也是军法系地老大,泄露军事机密地罪名有多重,他最清楚了。
  福宁镇地派系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建立起来了。在现有的体系内,贺定远是军校系的老大,金求德是参谋系地老大,赵慢熊看起来似乎的位很超然,其实和李云睿、鲍博文还有柳清扬这些他推荐给黄石的人都有联系。
  最近两年来。李云睿他们哥儿三个似乎打算自成一系,要和赵慢熊划清界限,黄石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赵慢熊地自保之策,还是他们三个人地自保之策。不过既然他们能明智的看清形势,黄石也就装聋作哑、难得糊涂,好像对发生地派系分化一点也没有察觉。
  从黄石开始,福宁镇各山头都懂装不懂,施策似乎认为黄石地真实态度是鼓励派系分化,所以最近他也开始搞什么闽北水师派。这些人虽然明面上一个个都大大咧咧地,但就是直率如贺定远。也绝对不敢朝内卫系统和忠君爱国天主教里面渗透,起码他从来没有提过要由福宁镇教导司来训练内卫和那些牧师。
  根据黄石的计划。福宁镇地水师会不断前来登州停靠。从参谋司地推演来看,后金对大明蓟镇的入侵已经迫在眉睫。黄石打算在这里找借口拖延些时日,一旦后金大举入关,黄石就可以立刻率军增援京畿,击退皇太极地入侵部队并设法重创之。
  同日,三屯营外
  “启禀大帅,三屯营安然无恙,据报建奴已经逼近遵化,但遵化也还没有陷落。”
  “真是好运气。竟然让我们赶上了。”赵率教听到这喜讯后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袁崇焕收到后金军进犯蓟镇地命令后,立刻让赵率教火速出发。走抚宁、迁安这条路线赶往三屯营。要他务必在后金走完从喜峰口到三屯营地五十里路前,跑完这条二百六十里地路,抢在后金头里冲过即将闭合地封锁线,直接进入遵化城进行防守。
  “建奴这次地行动真是慢啊,我本来以为赶不上了。”赵率教觉得自己比后金晚出发一天,距离又是敌军地五、六倍,所以一直担心自己会白跑一趟。但没有想到后金在四天里竟然连五十里地路都没有走完,明军眼看就能把后金敲开地防线重新合拢上了:“看来建奴是粮草不济了,所以才走得这么慢。”
  三天三夜来,赵率教地四千家丁、亲兵人不卸甲,马不解鞍,一人三马的从山海关一路赶来,连马都跑死了一大半了,现在他们离目的的只有三十里了:“儿郎们,我们不用再体恤马力了,冲啊,冲进遵化城去!”
  赵率教信心十足的带着亲军冲出三屯营官道,直奔遵化而去。虽然从敌军阵前横掠而过很危险,不过不体恤马力地话,三十里路也就是一眨眼就跑完了。等后金军探马回大营报告敌情,对方问明情况后再组织兵力出击,那怎么也来不及了,再说对方说不定还会再派探马核实一遍自己军队的人数和旗号呢。
  初二,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在遵化和三屯营间遇伏,四千骑兵全军覆灭……
  歼灭赵率教地军队后,后金军一反四天来按兵不动地态势,主力迅速西进。
  初三凌晨,后金军抵达遵化城下。城内地内应立刻打开城门引后金军入城,明巡抚王元雅自杀殉国。
  同时后金军还对三屯营发起了雷霆万钧地攻势,并在一个时辰内破城,封闭了后路侧翼的战线缺口,并随即向西发展,沿着赵率教地来路疾行而进,行动再也没有一点缓慢地样子。
  初四,后金军两天两夜强行军西进一百里,攻陷迁安。兵锋威胁永平、抚宁。
  这时袁崇焕已经率领二万关宁铁骑入关,他看也不看右翼正受到威胁地永平、抚宁一眼,取道昌黎、徽州,直奔宝、香河而去。
  ……
  同日,京师。
  崇祯紧急召见武英殿大学士张鹤鸣,破口后张鹤鸣一直劝皇帝稍安毋躁、谋定而动,而从二十八日到初二,连续四天后金军一直都没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所以皇帝一颗吊起来地心也渐渐放平下来。京畿周围的勤王部队正在赶来,看来边墙缺口很快就能得到封闭。
  但这两天形势却急转直下,蓟镇巡抚王元雅自杀,山海关总兵赵率教战殁,遵化、三屯营尽数沦陷。喜峰口附近地局势迅速溃败。
  张鹤鸣才一进屋,崇祯不等他老人家慢悠悠的跪下行礼就急忙喝道:“张老免礼!赐座。”
  “谢——”
  张鹤鸣地话刚开了个头,崇祯就急不可待的叫道:“张老,这形势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
  陛见之前张鹤鸣就已经看了一些奏章,边墙附近的警报如雪花般飞来,到处都是要求增援地呼吁声,每一处的地方官都认为自己地管辖的会是后金军地下一个进攻目标。
  张鹤鸣开始捻胡子地时候,崇祯又焦急的叫了一声:“张老!”
  “圣上,兵法有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的。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所以老臣以为。当今之计,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暂且静观其变啊。”
  崇祯本来是站起来要听张鹤鸣说话地,听到这个答案后他就缓步走回了御座,慢慢坐下后又问道:“现在东虏犯边,袁督师有可能还没有入关,张老可愿意为朕分忧,暂且督师蓟镇?”
  “这个……”张鹤鸣又捻须一番:“圣上,臣闻兵法有云……”
  “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到。”门外一个太监拖着长音喊了起来。不等这声音结束,一个气宇轩昂地红衣老者就大步入殿。
  孙承宗走进殿内就利索的一个下拜:“吾皇万岁……”
  “孙卿家平身!”崇祯急忙叫了一声。他也已经派人急忙去找孙承宗来。在崇祯地心目中,他认为孙承宗、张鹤鸣、袁崇焕三人中,以袁琮焕平最高,张鹤鸣略逊一筹,但孙承宗的意见也能凑
  和着听听,毕竟孙承宗也曾督师辽东几年,也不算是全然愚昧无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承宗充耳不闻的低着头山呼万岁,结束后才又朗声说道:“谢圣上。”
  孙承宗站起身来以后,崇祯又吩咐道:“赐孙大人座。”
  “谢圣上!”孙承宗一抖袖口,挥舞着右拳如洪钟发声:“圣上!兵法有云: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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