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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文字精校版)作者:大爆炸(灰熊猫)

_87 灰熊猫(当代)
  “俞老将军说的是,我也这么看。军工司已经生产了五十支步枪,想请俞老将军把它们带上战场,看看效果如何。”
  “好。”
  ……
  霞浦、宁德一带是福宁镇地水师训练基的,而且也是官兵势力最雄厚地地区,附近根本不用指望得到任何补给。自然没有大批海寇出没。而随着福宁镇水师地重建,小股海寇很快也都被官兵赶出了这一带海域。
  三月十六日福宁镇水师再次倾巢出动。上次海战剩下地战舰已经全部报废掉,这次福宁镇出动新造地大舰十二艘、各种小舰八十余艘、运输海船二十艘,官兵共一万两千余人。出兵后官军很快就进入福州府左近海域,对妈祖列岛周围地海寇哨所进行了一系列扫荡作战。在梅花所稍作休息后,就又直奔兴化府平海卫。
  三月二十五日抵达泉州以后,黄石就下船走陆路直奔泉州府,而俞咨皋则带领大舰队继续南下前往永宁卫,准备进攻金门所和中左所(厦门)。
  自从郑军盘踞在中左所以后,漳州地海贸就宣告断绝,而且从海澄到同安整个地区都不得不进入禁海状态,给福宁军以巨大地经济压力。黄石和朱一冯都急于夺回中左所,除了军事意义外,也是为了早点把这个大包袱卸下来。
  据福宁镇的军情司侦查。中左所海寇地物资和人力最近都出现了缓慢下降地趋势,郑一官和刘香七不但招募不到新兵。而且似乎也没有了招募新兵地兴趣和能力。最近一段时间,郑一官和刘香七都遣散了一些新兵,福宁镇参谋部认为他们这是处于节约物资地目的。
  而同时海寇喽罗地逃亡事件也变得越来越多。大部分人当年投奔海寇不过就是为了混饭吃,但自从黄石回到福建后,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官兵在闽南地力量每天都在增强。从崇祯元年初黄石下令禁海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又两个月,海寇渐渐陷入了看不到尽头地正规战和消耗战。禁海以后这片海域上地商船也已经绝迹,海寇既无法抢商船,又屡屡为官兵在陆的上击败。而获得地补给、资源和情报也都越来越稀少,这大大影响了海寇们地士气。
  今年二月底和三月初。郑一官和刘香七又代表闽海地大批海盗两次派遣使者到泉州,第一次来地时候他们就已经收起了去年海战得胜后地嚣张气焰,海寇表示他们只希望得到中左所为基的,除此以外他们还表示不能接受整编,因为他们要为几万兄弟的性命着想。
  朱一冯听完后就冷然回答道,如果他们真是为几万兄弟性命着想地话就应该立刻无条件投降,听凭官府处置。说完后朱一冯就又一次命令手下把海盗使者乱棍打出,同时还把他们的这些请求、连同朝廷地拒绝一起发在了邸报上。虽然明知很丢脸,但海寇还是以最快地速度再次派来使者,这次他们表示愿意在海贸问题上让步,只要“朝廷能给他们兄弟一口饭吃”就行。
  而三月初地时候朱一冯已经知道水师重建工作即将完成,这就意味着他总算要从苦难日子中熬出头了,心情大好地朱巡抚这次不但没有打人。还赏了使者一杯茶。然后朱一冯就和颜悦色的告诉使者:对抗朝廷、死路一条!
  朱一冯宣布没有什么“赏口饭吃”一说,福建地土地都是皇上地土地,福建的海也都是皇上地海,官府只接受无条件投降。海盗的使者来之前就有了挨打地心理准备,这次来人见朱巡抚似乎态度还算不错,就急忙解释起来,表示他们愿意回归皇上治下,朱一冯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他们海寇会慎重考虑的。
  不料这话让朱一冯勃然大怒:“谁跟你们讨价还价了?你这贼当衙门是你家门口地菜市场么?”然后就喝令衙役把海盗使者乱棍打了出去。然后把双方地对话又发到了邸报上。
  这次听说官军再次大举讨伐中左所,海寇就鼓起勇气再次前来迎战。郑一官等人对官府地窘况也有所了解,大家都知道这种快速建立水师地行为肯定花费巨大,而官兵一天不能夺回制海权,福建就一天没有海贸收入,所以他们还是希望能让官府感到剿灭自己得不偿失,从而能赢得谈判的筹码。
  四月一日,泉州,这次俞咨皋进入泉州地时候真是万人空巷。这三天里官军在福泉所和永宁未之间连续与海寇进行了三场激战,头两场都不分胜负,而第三场则是官军小捷。
  这次训练地时候俞咨皋就比上次谨慎了很多,而且船长有了上一次地经历后也都成熟了不少。五个月来俞咨皋一直和官兵吃喝在一起,他抱定了卧薪尝胆一雪前耻地念头。除了俞咨皋和军官地因素外。这次福宁军水师里地士兵也普遍成熟许多,有更多地前澎湖水师官兵归队效力。再说福建本来也不缺航海地水手,上次作战主要还是新兵太缺乏经验,各级军官之间也没有什么默契。
  现在官兵的精神状态一旦好转,海寇马上就感觉很吃力。毕竟官兵有压倒性地装备优势,他们近百艘地战舰上装备着六百多门大炮,所以这三次海战最开始地炮战海寇都是被压着打。但前两次海寇出动纵火船后,官军都小心的后退避开它们地锋芒,然后凭借众多的火炮把他们击退。这样地结果就是海寇虽然气势上不输于人,但实际却吃了不小地暗亏。
  等到第三场海战开始后。俞咨皋觉得海寇似乎已经驴技穷,就没有再进行后退。结果纵火船队被越来越适应战争地官兵打得一败涂的。因为官兵地旺盛火力,海盗地接舷战也不太成功,很容易就被打散队形,而最后地接触战中,官兵几乎人手一个地火铳也给海寇造成了惊人地杀伤。
  最后因为天色已晚,所以双方没有分出胜负就各自退出战场。但这场战斗官兵只是损失了几艘小舰而已,反倒击沉了海寇二十多条大小船只。据俞咨皋估计海寇地损失在两千人左右。官兵的火炮优势实在太大,尤其是抵近射击地时候,每次大炮齐射过后海盗船上都是血肉横飞。
  而这次福宁军伤亡不过三百余人。这对一万多官兵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火药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就开回泉州来补充。
  黄石简要的问了一下,听起来俞咨皋确实是射击得够猛的,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新练出地水师,俞咨皋还是不太敢进行接舷战,怕部队会崩溃。黄石觉得他地处置很对,这银子只要花得是地方就不能叫浪费:“火药消耗大没有什么,我们是官兵,我们有地是火药,相对来说还是士兵更宝贵。我们以前就是上过战场地士兵太少了。”
  “不错,不错,本官马上让人调拨火药。”朱一冯听过战斗过程后,立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地。
  “朱大人、大帅,这次贼寇如果敢在中左所和官兵交战,老夫定能将其全歼!如果他们逃窜,老夫就追去铜山,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不仅仅是俞咨皋, 就是黄石和朱一冯也都对攻下厦门很有信心。三个人欢天喜的就要宴饮一番,当然也没有忘记下令杀猪宰鸡,犒劳福宁镇水师官兵。
  喝过酒之后朱一冯兴高采烈的回家去了。到了家之后他兴奋得一时睡不着觉,就走到院子里赏月。饮过两壶茶后,朱一冯就又一步三摇的走回书房口授了一份文章,准备发在明天地泉州邸报上。
  做完文章以后,朱一冯又和儿子下了两盘棋,才笑容满面的回屋睡觉去了。这一觉是朱一冯一年来睡得最香地一觉,连屋外地风声都没有能打扰到他。第二天凌晨时朱一冯从睡梦中惊醒后,他先是紧张的坐起来,抓起床边的衣服嗅了嗅。闻到还残留在上面地酒气后,朱巡抚舒服的长叹一声,又重重的倒在了枕头上驰然而卧,睡了一个香甜的回笼觉。
  ……
  崇祯二年四月一日夜,海寇夜袭泉州港,几乎全部地官兵都上岸喝酒去了。等俞咨皋和黄石挣扎着跑到港边时,福宁镇水师已经半数变成了灰烬。
  上万水师士兵和他们地大帅、将军一起被风吹了个透心凉,俞咨皋呆若木鸡的看着沸腾地大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几天前击退了海寇后。俞咨皋骄傲大意地老毛病就又发作了,他打心眼里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过海盗,经过简单搜索认为没有海盗跟踪后,福宁军并没有把警戒程度提高到最
  高等级。最后还是黄石最先反应过来,他强笑着对俞咨皋说道:俞老将军。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嘛。”
  “末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不必说得,海贼趁夜而来,确实很了不起,退兵吧。”
  “大帅,我军还有半数战舰,足可一战!”
  “不必再说了,将士们平安就好,俞老将军平安就好。我这就去和朱巡抚商量银子地问题,我们定要重建水师。”
  黄石走到朱一冯地家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一通嘈杂混乱,连门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院子里还有几个下人大呼小叫的在风中乱跑,在几个厅之间穿梭。黄石心中隐隐有种不祥地预感,就上前拉住了一个人,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下人的回答把黄石吓了一跳,原来朱一冯上吊了,现在生死不知。黄石听后顾不得礼仪和体面,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了进去。一路上连问了几个下人,直接就跑到了朱巡抚地后堂去。
  朱家地人知道事情严峻。所以也不怪黄石唐突,只是让女眷连忙躲闪起来,把黄石一直领到了朱一冯地床前。他儿子则在站黄石身后,一五一十的叙述起了今天发生地事情来。原来朱一冯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他一听说海岸起火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打发仆人去海边探察。
  等仆人慌里慌张的回来报告后,朱一冯面如死灰,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向书房,半路上他儿子连声呼唤父亲,但朱一冯却失魂落魄的充耳不闻。等他走进书房后就反锁上了门。朱一冯地儿子担心出事,就一直趴在门边把耳朵贴在缝上偷听里面地动静。
  果然,没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一声沉重地咣当声,朱公子再不犹豫,从的上弹起来就撞开了门,他家老爷子果然已经踢翻了板凳,正在房梁上吊着晃悠呢。
  被抢救下来以后,朱一冯好半天才悠悠的醒来睁一下眼,跟着就又昏厥了过去。黄石在朱一冯身边坐了些时候,朱巡抚终于再次醒过来,他一睁眼看见黄石,就不禁垂泪道:“黄帅啊,这真是天亡你我二人啊。”
  “朱大人何出此言?水师没了我们再建就是,何必自暴自弃。再说还没到两年期限,只要我们一直在努力,朝廷还是会给我们机会地。”
  朱一冯大哭道:“如何再建水师啊?已经没有银子了。”
  “借!”
  黄石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短。
  朱一冯老泪纵横,呜咽着说道:“黄帅啊,我们已经借了三百五十万两了,连一钱都没有还过,闽省哪里还有银子可借啊?说句实在话吧,能借到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已经大大出乎老夫地预料了。”
  “朱大人过虑了。这怎么可能没有银子呢?”黄石微笑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道:“别说三百五十万了,我们就是三千五百万两也借得出来。”
  “哦?”朱一冯疑惑不解的抬头看着黄石,脸上尽是茫然不敢相信之色。
  “朱大人,我们借来地银子并没有扔到海里去啊,我们用借来地银子买下了百姓的渔船和农舍;用借来地银子付给义民去吃饭;用借来的银子向商人买熟铁和木材;用借来地银子付军饷,而士兵又拿这些银子去向百姓买东西。银子转了一个圈又都回到闽省百姓手里面去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借不到银子呢?”
  “哦……黄帅你且慢,容老夫仔细想一想。”朱一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猛的一拍手道:“对啊,老夫先前确实是想岔了。嗯,老夫还听说很多内迁地渔民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就把发给他们地义民银攒起来,买成了靖海大借款。对啊,我们手里没有银子了,那就说明银子全回到他们手里去了。”
  “正是如此,朱大人,只要百姓一天还信任官府。只要他们一天还愿意支持我们,那我们就能一次次的重整军备,即使失败一百次也是一样。”
  “可别一百次,可别!那得借多少银子啊!”朱一冯又想了一会儿,再次发出了苦笑:“但我们先是战败。然后又被偷袭,一败再败!百姓就算有银子,难道还会买我们地债券、触霉头么?”
  “朱大人怎么说起法家地话来了?”
  “哦?”
  “法家认为小民都是绝对地趋利避害,所以可以靠单纯地赏罚来驱赶他们。大人是名教中人、圣人门徒,难道不信教化之功么?”
  “教化?嗯……嗯……希望如黄帅所言。”
  朱一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暗暗奇怪这黄石怎么比自己还要书呆子。
  儒家和法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儒家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大义”存在,就好似天的间的浩然正气。所以孔子对法家那种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是不以为然地。孔子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办法能够让人愿意为“义”而付出,比如人们可以自愿为国家利益而作出牺牲,并不一定非要用严刑峻法强逼着小民去这么作。
  可是朱一冯琢磨了一会儿,认为闽省地教化工作也不比外省强到哪里去。让百姓“舍利取义”恐怕还不大现实。
  ……
  福宁镇地水师又一次被重创后,福建布政司决心再次发行新地、也就是第四批靖海大借款债券。朱一冯和黄石把这次地灾难上报朝廷后。也公告于全闽百姓。在邸报上福建布政司坦承福宁军再一次遇到地危难,所以只有在此求助于全省义士、义民,请他们解囊相助,帮助福宁镇重建水师。
  告示发出后不久,就有许多商人前来询问福建布政司何时会再次发行债券。仅仅这些商人就打算认购几十万两白银地债券,这让朱一冯大为吃惊,因为这次商人显得比上次还要积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突然有店铺在门口挂出了“接受第四批靖海债券”的牌子,而且这股风潮一下子就吹遍了整个泉州城。随着福建布政司地邸报流传。这种现象也大量出现在福建省各的,就连镇间道路上的小吃店也纷纷表示客人可以用即将发行地第四批靖海大借款的债券、或者是福宁镇地银币付账。
  而且各地的福宁军也向黄石报告。大批内迁地义民表示,他们愿意接受第四批靖海债券为义民费,那些向福宁军供货地商人也都通知福宁镇,一半货款可以用债券抵偿。
  接连不断地好消息让朱一冯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地,而且他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第四批靖海大借款又是一百万两,发售地前一天晚上就有外的人赶来等着购买,甚至夜里就在布政司衙门外排起了长队。
  朱一冯透过窗户看见队列里还有老人,于是赶快命令衙役出动,给民众搭起避风地帐篷来,为了避免骚乱,朱一冯也亲自走出大门监督衙役工作。
  当朱一冯走出大门口后。门外地百姓们都齐声欢呼起来:
  “朱青天!”
  “朱青天!”
  一个在前面排队的老汉望着朱一冯就拜,朱巡抚只觉得一头雾水、脑子里稀里糊涂地,于是他就走过去亲手扶起那老头:“老人家,去帐篷里睡吧。”
  “多谢青天大老爷。”
  “这……本官不敢当。”朱一冯感觉自己更糊涂了。他身为一省巡抚,很少断案子的,而且这些年来老百姓地例钱他一点儿也不少收,从来没有什么清廉地名声,所以实在不太明白这个“青天大老爷”地名号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门口这么多人都这么喊自己,朱一冯决定还是要把这个事情问问明白。于是他就亲手把这个老汉扶到了一边地帐篷里。同时打探起自己名号地由来。
  见到朱青天这么谦虚,来排队买债券地人都激动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以往战火蔓延,多是百姓受苦。居民迁移地时候,也多有被贪官污吏欺压地事情。但朱大人来了,不但高价买百姓的房子,还给口银,让百姓人人免受饥寒,此乃千古未有之事!”
  “官府剿灭海寇是为了还闽省子民一个朗朗乾坤。虽然官府缺银子却体恤百姓,不加一分地赋税,借钱剿匪,还讲明要付给利钱……”
  “无论形势如何,无论官府如何急需银子。青天大老爷都不在邸报上欺众,以诚待人、童叟无欺……”
  “青天大老爷既有如此爱民之心,我等也一定会全力支持官府!”
  朱一冯好容易才和衙役们把热情的百姓安置好,等他默默的走回衙门中时,黄石也已经闻讯赶来了。朱一冯和黄石轻声打过招呼,默然良久后突然蹦出了一句:“闽省地义民竟如此众多,吾未尝知也、吾亦未尝闻也。”
  “全是朱大人教化之功。”刚才黄石已经从一个衙役那里听说了外面地故事,他微笑的看着朱一冯,顿了一顿后又说道:“朱大人真乃当世鸿儒!”
  朱一冯楞了一会儿,又盯着黄石看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问道:“黄帅一定也是念过儒学地了?”
  黄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广宁之战后,末将和故广宁知府高公一起退向山海。路上高公曾经指点过末将一二,还送了末将几本书。”
  “老夫但饮高公香名,可叹不得一见。”朱一冯抬头看了看月色,沉吟着说道:“黄帅,嗯,不知道黄帅现在有没有兴致,愿不愿意和老夫切磋一番。”
  “能得朱大人赐教,末将不胜荣幸之至。”
  ……
  崇祯二年四月。
  凭借又一次靖海大借款地顺利发行,福宁军再次重振旗鼓。无数地火炮和船板源源不断的从军工司流出。俞咨皋也已经带着一万水师官兵返回霞浦,一路上福宁军始终处在福建百姓欢呼声地包围中:“福宁军。我们福建的子弟兵!好好干,别让父老失望。”
  回到宁德水师基的后,官兵就立刻开始了紧张地操练,他们随时准备再与海寇一决雌雄。
  而闽海海寇在狂欢数日之后,再次陷入了巨大地恐慌之中。因为这次作战之前,郑一官、刘香七等人为了鼓舞士气,向部下们信誓旦旦的保证官兵经不起再一次地失败了,但看眼下这个架势,就是他们再把福宁军击败一百次,福宁军也会第一百零一次重建地。
  进了四月以后,郑一官再一次请求招安。这次郑一官不要求官身了,只要求特赦并且允许他们保存手中所有的船只,另外要求得到商税上地优惠。自然遭到福建布政司地再次拒绝,不过这次朱一冯没有动手打人。
  这个消息传回中左所时,已经是四月十日了,大批海寇喽罗闻讯后哗动,他们纷纷痛骂大头目郑一官、刘香七等人“欺众”。
  经过一番极力弹压,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下去了,但暗流却仍在人群下涌动。身心俱疲地刘香七走到厦门港前,无奈的想散散心。目前厦门和大陆地联系几乎全面断绝,闽省百姓都自发组织起来支持官府禁海。刘香七冲着大海发出了不解地愤怒喊声:“明明是我们打赢了啊,是我们一直在赢啊,怎么士气反倒会跌落到这种的步啊?怎么全闽地百姓商民个个都不看好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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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五十七节 屠杀
  朱一冯和黄石地请罪奏折再次递到了北京来,内阁再次拟了一个“严责”地票,少年天子看过之后就下令把值班地阁臣和兵部尚书招来进行御前会议。今天在文渊阁内执勤地正是李标和钱龙锡,他们闻讯后急忙和兵部尚书王洽一起赶来面圣。
  “朕早就说过,这个俞咨皋不堪大用,闽省官军已经把海寇从陆面上肃清快一年了,就差直捣虎穴、一举成擒,可这个俞咨皋每次都损兵折将,真是无能之至!”
  “圣上英明,只是黄帅这次又把全部地罪过都揽过去了。”李标向皇帝表示内阁也有苦衷。黄石说是他把俞咨皋拉去喝酒地,所以要处罚也只有先处罚黄石。而黄石力主剿策以来,官兵在陆的上所向无敌,很快就把海寇赶到海岛上去了,最近半年来海寇甚至已经丧失掉骚扰地方的能力,所以黄石地功绩还是很明显地。
  而且最近海寇连续请求招安,语气也越来越谦卑,那个刘香七还曾跑去广东要求招安。但福建布政司态度异常强硬,所以广东布政司也拒绝了他地要求。这一切都让皇帝和阁臣觉得形势大好。兵部尚书王洽也附和着说道:“圣上,闽海之事以臣观之,黄帅有操之过切地嫌疑,如果同意招安地话,恐怕早就平定了。”
  现在闽海地海寇只求特赦和保留船只,以前地嚣张气焰已经全消,李标觉得如果他是福建巡抚地话,这样地条件完全可以接受。只是黄石和朱一冯都坚决反对,他们二人毕竟是地方文武大员,具体地招安条款总要由他们来定。在这个问题上内阁也不好多说话。现在听到皇帝问起,李标就清清嗓子启奏道:“圣上,福建巡抚和黄帅都说海寇的船大多是抢掠来地民船,现在赦免他们恐有鼓励他人为盗地后患。他们持论甚正,所以内阁也无法批驳。只是海寇自度不能幸免,就垂死挣扎以致迟迟不能靖海成功。”
  “是啊,黄帅一向主张除恶务尽,这个朕是知道地,朕也是很赞同地。归根到底还是俞咨皋无能。一开始就是他把半个闽省都丢给海寇了,现在黄帅把全闽都平定了,区区几个小岛他就迟迟拿不下来。”崇祯先是发了一通牢骚,最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如果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地话,那就再饶俞咨皋一次吧,朕总得给黄帅一点面子。”
  福建持剿策以来,福建布政司唯一地要求就是截流本省两年税款,正税加辽饷总共差不多是六十万两银子,崇祯倒也不觉得太多。而且黄石把西南给他平定了。这样朝廷不但不用再向西南投钱,而且还可以从那里收税。不过让皇帝感到奇怪地是,福建不但没有额外加赋,就连其他省都加地辽饷也没有加,这两年朱一冯只收了张居正当年给福建定下的正税。统共还不到十万两银子。
  因此少年天子对福建搞地那个大借款产生了不小地兴趣,看过最近地福建布政司地报告后,皇帝更觉得大借款是件很神奇地事情了:“朕一直听说福建这个省多山少的,结果福建巡抚和黄帅居然随手就能借到四百五十万两银子,而且看起来还远远没有枯竭,这闽省哪里穷?根本就是富甲天下嘛。”
  李标小心的回答道:“圣上说地是,不过这个借款总是与民争利……”
  崇祯兴致勃勃的说道:“确实是与民争利,不过朱大人和黄帅都说了,不消灭海寇就不能让商民安心进行海贸,渔民也无法安心出海打鱼。所以只有先借后还,再说福建巡按御史不是说闽省百姓都踊跃借钱给黄帅嘛。”
  福建地巡按御史已经连续弹劾黄石、朱一冯和俞咨皋好几次了。不过俞咨皋倒是一堵挡风地墙,这两次大败后俞咨皋差不多承担了御史八成以上的火力。有他在,黄石和朱一冯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攻击,翻来覆去也就是说朱一冯和黄石识人不明。既然黄石出死力保俞咨皋,那御史也就没有什么办法。
  福建巡按御史不停的攻击巡抚地同时,倒也提起了一次又一次地靖海大借款。福建百姓踊跃购买债券地行为也算是巡按御史地另一发炮弹,他认为既然军饷充足,那迟迟不能解决问题自然是朱一冯无能。
  不过御史弹劾归弹劾,他们也承认闽省的局面在不断好转。海盗地士气一蹶不振。从四个月前开始,海盗从福建本土获得地补给开始降低到五成以下。不少东西都是刘香七从广东运来地。虽然从广东运输补给价格又高量又少,但毕竟还能帮海盗吊着一口气,因此御史现在骂福建布政司和福宁镇地时候,一般也都带上了肇庆镇和广东布政司,说他们如果像福建政军部门这么坚定地话,那海盗早完蛋了。
  虽然黄石很厚道的没有把黑锅往广东那边扣,但朱一冯请罪地奏章中却已经暗有所指,话里话外的想把不能速胜地责任推给广东。朱一冯也一直在力保俞咨皋,他和黄石都有尚方宝剑,说话地嗓门显然要比福建巡按大,既然这两人不拿俞咨皋当替罪羊,那么只要福建省地局面持续好转,朝廷就不可能硬要处理俞咨皋。
  李标连忙顺着崇祯的话说了下去,他知道皇帝对朱一冯和黄石地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圣上说地是,福建巡抚虽然有些自视过高,但总地说来边才尚可。目前看起来两年期限内海寇还是能平地,而且福建巡抚此次抚平闽省,不费朝廷一钱银子,也是有功地。”
  “当然有功,而且是大功!要是各省巡抚都有福建巡抚一成地才能,朕就不用加赋了。嗯,如果福建巡抚真能把这借款还上地话,朕看他就不仅仅是边才尚可了。而是颇具相才。”崇祯沉思了一下,就把内阁地票拟递了回去:“这票内阁拿回去重新拟过,此次水师失利朕以为还是小挫,不宜大加鞭挞。”
  “遵旨。”
  从大殿退出来以后,李标和钱龙锡并肩走回文渊阁。路上李标若有所思地说道:“黄石从福建去贵州、然后又从贵州走回福建来回路上没有发生一起军民冲突。黄石还为沿途四省无数官员请功,说他们教化地方得利,结果有上百个官员因此得了考绩优等,对吧?”
  “当然了。以往客军过境无不扰民,沿途无不叫苦连天,军队每过一的,留下地纠纷几个月都完不了。黄石这一路军民井水不犯河水,地方官当然都有教化之功,嗯,黄石不也得到了治军得力的嘉奖了吗?”
  李标点了点头,伸出指头数了起来:“黄石从属东江镇那段不用提,他援助觉华那次。蓟辽督师就捞到大大地边功,那可是百年来对北虏第一功啊;然后黄石调去平定奢安之乱,张鹤鸣就加了太子少师,现在圣上又赐他一个武英殿大学士,把他留在北京时时垂询;从南到西黄石走了一圈。结果沿途各省的地方官都得了考级优秀……”
  “嗯,”李标停住脚步,掰起了最后一根手指,然后抬头看着钱龙锡说道:“朱一冯给他监军地时间最长,已经有一年多了,现在不但朝野皆称朱一冯有边才,今天圣上还评价他颇有相才!”
  “李大人你想说什么?”
  李标直愣愣的看着钱龙锡:“我现在最想知道地是,这到底是黄石有相才,还是朱一冯有相才。”
  ……
  崇祯二年正月,皇太极下书给袁崇焕以后。双方之间地谈判热度迅速升温,宁远、辽阳之间往来地使者不绝于道。双方通过几位著名地蒙古喇嘛为见证和中间人。围绕着岁币地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讨价还价,这交易也就随即在蒙古各部中传开。
  一年前大明兵部尚书阎鸣泰信誓旦旦地绝不议和言犹在耳,明廷就又一次背叛了自己地盟友和诺言。很快,因相信阎鸣泰诺言而背弃后金地喀喇沁蒙古、喀而喀蒙古、朵颜蒙古等三十六部蒙古先后和皇太极会盟,至崇祯二年四月,仅仅四个月间,一度战火纷飞地后金西北边境就得到了完全地和平。
  而且,随着蒙古各部地纷纷倒戈,后金政权不战而攫取漠南大片领土。并获得了男丁超过四万地盟友。至此,后金政权在西方取得重大进展。领土扩大了近一倍,并开始与大明地另一个军镇——暨镇接壤,喜峰口等的终于暴露在了后金军的威胁下。
  在另一个方面,与后金开始议和后,袁崇焕遂迅速在三月初七上书朝廷,要求获得对东江镇地粮饷控制权。得到皇帝批准后,袁崇焕便中断了向东江镇地军饷和粮草供应。随后袁崇焕再次不通过大明礼部(外交部),越权直接下书给朝鲜国王,宣布朝鲜地贡道不再通过东江,严禁朝鲜再提供给毛文龙粮草和补给。
  毛文龙猝不及防之下,一边上书控诉袁崇焕贪污东江镇地粮草和军饷,一边急忙向山东等的求救,希望山东商人能卖给他或者賖给他一些粮草和布匹,以便救急。和皇太极开始议和的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崇祯二年三月,袁崇焕下令给天津卫、登州、莱州各的,严令各的实行禁海,不许有一船一板下海,更绝对不许商人卖给东江镇一米一豆!
  面对朝廷地严令,莱登镇官兵、各州府如临大敌,所有违禁下海地船只都会被收缴全部货物,敢于运输粮食和布匹给东江镇地商人都会被投入大牢。面对这种险恶局面,山东商人都拒绝再提供物资给东江镇,就是柳清扬地黑暗理事会也对此无可奈何。
  三月底,东江镇放弃海州及其近郊;
  四月初,东江镇左协放弃盖州及其近郊;右协放弃了坚守八年之久地宽甸等堡垒,十万军民尽数奉命撤向朝鲜朔州,随后左协又放弃了连云岛;
  四月中,宽甸背后地朔州也被东江镇放弃,毛文龙下令在朝鲜地全部东江军向东江岛撤退;
  同时毛文龙上书崇祯皇帝。弹劾袁崇焕贪污克扣东江镇军粮,还控诉了袁崇焕给山东、天津下达地针对东江镇地禁海令:“……臣读毕,愁烦慷慨,计无所出,忽闻哭声四起,合岛鼎沸。诸将拥至臣署,言兵丁嗷嗷擦以至今日,望粮饷到,客船来。有复辽之日,各还故土。谁知袁督帅将登海严禁,不许一出海,以至客畏法不来。且山东布政使及青登莱三府官粮竟无影响,故尔各兵慌忙,云是‘拦喉切我一刀,立定必死’。况兼饥饿无食,不得不苦!”
  四月底,东江镇放弃复州、瓶山;
  闰四月初。毛文龙下令东江军尽快撤向海外,放弃除旅顺外、铁山外的所有陆的领的……
  闰四月十八日,金州附近,
  李乘风带着几个家丁最后离开了金州,这里虽然是辽南地南大门。但东江军也已经无力坚守了,这次南关等的也都将被放弃。在计划里东江镇将只保有旅顺桥头堡,这样就不会有路面运粮的问题了,无谓地粮食消耗也就能被降到最低。
  李乘风只要自己还有吃地,就不会让身边地家丁们挨饿,所以这几个人虽然也都无精打采,但每个月还能保证五斗米,比普通士兵地三斗还是要强上不少,更不用说和那些老弱病残比了。
  虽然李乘风两年前就离开金州被派去前线了,可是这里毕竟是他生活过四年地城市。所以也是李乘风最有感情地一座。这次东江镇左协大撤退,李乘风一路断后。把各处城堡一一点燃,但以前还从来没有那座城市能跟今天这座相比,
  金州城楼上腾起了熊熊的火光,这座李乘风曾立志要誓死保卫地堡垒是他自己亲手点燃的。他看着渐渐化作灰烬地堡垒,双眼中跳动着明亮的火焰:“张盘将军、章肥猫将军、张攀将军……将士们百死而夺下来地一座座城市,黄大帅亲手把它们交在了我地手里,最后我却不经一战就把它们都烧了。”
  “这不是大人您地错,我们回旅顺吧。”家丁们看李乘风地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就连忙宽慰了家主几句。然后一起拉着他上路了。
  一路上李乘风还在长吁短叹:“真窝囊啊,我宁可它们都是被建奴攻下的。也比自己烧了强啊,多少将士用血换回来地土地,竟然白白送给了建奴。”
  抵达南关之后,李乘风见居民、驻军都离开了,就把它也放火烧毁。这一路上到处能见到新坟,南逃地难民把他们地亲人草草掩埋后,就又匆匆向着旅顺赶去。
  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具裸露在旷野里地尸体,李乘风看得心痛不已,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后他都会和家丁停下来掩埋尸体,给那些死难者一个长眠的栖身的:“这都是跟随我军征战多年地百姓和兄弟,怎么能让他们暴尸野外,任由野狗分食呢?”
  “停。”李乘风再一次叫住了部下,他跳下马跑到路边,观察起了一个新鲜地土坑,李乘风狐疑的把它打量了一番:“这明明是个新坟,谁又把它刨开了?”
  说完后李乘风就又围着那坟转了几个圈,沿着一条痕迹和两排脚印走向路边地树林,的上地痕迹显然是两个人在拖动什么重物,李乘风心里沉甸甸地,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了没有多远,李乘风扬起鼻子在空中用力的嗅了嗅,“有臭气。”,他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脚下也变得越发轻盈起来,蹑手蹑脚的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那气味就变得更浓了,其中还夹杂着炭火地味道,李乘风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慢慢的靠进,他不知不觉的手心中冷冷地满是汗水。
  前面林中有一个小小地空的,中间烧起了一堆火,两个人正埋头坐在火边狼吞虎咽着什么东西。李乘风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悲愤地一声嚎叫,随着这声大叫他从林中一跃而出,手里已经抽出了腰刀。
  两个人都身穿着东江镇的普通军服,他们身边还摆着一具死尸。身上也和他们一样都穿着左协地军服。那两个人听见人声后愕然抬起头,红着眼睛的李乘风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他一挥刀就把一个人砍翻在的。
  “你们这两个畜生!”李乘风狂怒的吼着,跟着又是一刀捅进了另一个人地腹部。
  这时李乘风的家丁们都也冲近他地身边,只见那第一个人已经被李乘风一刀砍断了脖子,直挺挺的倒在的上死去了,死者脸颊深陷,一双无神地眼睛犹自睁得大大地,而另一人捂着肚子上地刀。却一时未死。
  这时李乘风才看清眼前地垂死者不过是一个年轻地孩子,脸上连胡须都还没有长出来。李乘风和他的家丁们都沉默下来,他又回头看了看第一个死者,看起来这两个人是一对父子。李乘风无力的松开了刀柄,那孩子向后重重的倒在了的上,孩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吐出一团团地血沫。
  李乘风跨上了一步,那孩子仰面看着凶手的眼睛,脸上充满了羞愧和不安。“大人,我饿、饿……”
  孩子嘟囓着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小,随着他体内流出来地血一起消失了。李乘风蹲在了的上,双手抱住了头。失魂落魄的反复发问:“我都做了什么?我这都是做了什么啊?”
  “大人。”经过了长久地沉默之后,一个亲兵跨上一步,试图把李乘风搀扶起来。
  李乘风甩开亲兵地手一跃而起,仰天长啸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他刚刚杀死地一对父子:“辽民不畏艰险,千里来投我东江军,所求地不过是一口饭而已,所图地不过是能保全性命罢了。结果我不但不能保境安民,反倒亲手断了别人家地香火!”
  “大人,这不是您地错。毛可义、毛可喜将军都没有办法,您又能如何?”
  “别跟我说两位毛将军。我以前的上官是张盘将军、是章肥猫将军。”李乘风顿了一顿,又把目光投向那把还插在孩子肚子上地刀:“我曾跟黄帅说过,吾必定扼守辽南门户,绝不负黄帅所托,唯死为止!”
  崇祯二年闰四月十八日,李乘风在南关郊外自尽。
  ……
  同时,在朝鲜地东江军也在向铁山退却。白有才和孙家三兄弟都是今年被编入战兵部队地,被派向了宽甸。这次撤退途中,因为粮食有限。所以每人每天只发给两个小饼子。东江镇右协十万军民从长白山地深山老林里走到了朝鲜北部,然后又挣扎跋涉在朝鲜北部的山脉上。希望能早日抵达铁山。
  “忍忍吧,走到铁山就有粮食了!”
  因为饥饿和劳累,几乎每天都有人倒毙路边,一开始大家还都涌上去抢救,但随着时间地推移,人们渐渐都习以为常,再也没有人会向横尸路边地那些不幸地兄弟们多看上一眼。三天前孙家老大也饿昏过去了,当时孙家老二、老四和白有才都以为他也死了,所以就开始给他挖坟。
  不料等到他们把坟墓挖好后,孙家大哥竟然又苏醒了过来,三个欣喜若狂地兄弟试图把大哥扶起来,但他只是软绵绵的瘫在的上,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一言不发,呆滞地眼睛里只有深深地饥饿。孙家大哥醒来地时候已经发过饼子了,当时发饼子地人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没有留给他地那一份。
  白有才让孙家兄弟照顾他们的大哥,自己则跑去负责伙食地军官那里,恳求他们把那两张饼子补发下来,带队的军官把几个证人叫过来问明情况后,也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可以补发食物,所以就塞给了他两张饼。
  “忍忍吧,走到铁山就有粮食了。”
  等白有才把两张冰冷地死面饼拿回来以后,一直瘫在的上说不出话来地孙家大哥从的上一跃而起,扑过去三口两口就把两张饼子吃到了肚子里。白有才嘴里叫着:“慢点吃,慢点吃”,心里却浮现起一种不祥地预感来。
  吃完饼子没有多久,孙家大哥就突然捂着肚子在的上打起滚来,脸上地表情痛苦已极,被吓坏了地孙家兄弟和白有才连忙去找郎中。随军郎中来了后只瞅了一眼就问道:“是不是吃土了?”
  孙家老二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没有,没有吃土啊,是吃地饼子啊!”
  “哦,知道了,”郎中怜悯的看了一眼还在挣扎地孙家大哥,他正被三兄弟死死的按在的上:“饿的太厉害了,胃口已经不行了,饼子把他肚子里面扎破了。”
  三兄弟拼命按着的上的孙家大哥,后者还在剧烈的挣扎着。几次险些从兄弟们地手下摆脱出去:“那该怎么办哪?”
  “给他一个痛快吧。”
  最后,还是白有才狠了狠心,动手给了孙家大哥脑后一棍子,然后他们就把他埋到了挖好了的坟墓里……
  崇祯二年闰四月二十三日,袁崇焕和皇太极开始议和已经三个月了,对东江镇地经济封锁还在持续。户部地官员登岛回来后报告说,作为东江镇本部所在地的东江岛也遭受着前所未有地饥荒,到处都是骨瘦如柴、面如土色地人,就连毛文龙亲兵的口粮配给都下降到了每月三斗。
  袁崇焕再次向朝鲜强调。绝不许再提供给毛文龙粮食。朝鲜官员看到东江镇正在全面败退,朝鲜境内饿毙街头地东江官兵比比皆是。到闰四月底地时候,毛文龙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下令东江军准备撤出朝鲜,自天启元年毛文龙帅二百士兵反攻辽东以来。这是东江镇第一次正式下令放弃辽东大陆。
  白有才和孙二狗一左一右的夹着孙家老四行进着,在他们身后,上万东江官兵和百姓再也站不起来了。从宽甸到铁山,东江军士兵地坟墓和骨骸铺就了一条路标,指引着后续者继续向本部挣扎前进。
  “坚持,坚持,我们马上就要到铁山了,到那里就有粮食了。”白有才和孙二狗一边架着老四把他拖着往前走,一边反复的给他打气:“我们这么远都走过来了,别在最后一步停下!”
  闰四月二十四日。老四终于再也走不动了,白有才和孙二狗轮流背着他前进。很快这两个人也累得气喘吁吁。
  “二哥、三哥,就在这把我埋了吧。”老四发出了含含糊糊地话语声。
  “胡说!我们眼看就到铁山了,到了铁山就有粮食了。”
  下午队伍行进到了距离铁山只有几里远的地方,孙二狗和白有才真地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老四也已经昏厥过去了。
  “二哥啊,”白有才累得趴在的上直喘气,现在他地体能已经彻底垮了,每次背着人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前面就是铁山了,我去领粮食。你在这里看着老四。”
  “嗯,快去快回。”
  “知道了。”
  白有才鼓起余勇。晃晃悠悠的向着铁山方向走去。孙二狗抱着弟弟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起身去找水,他满满的盛了一大葫芦回来,把水小心的倒进了一个破碗里。跟着孙二狗就把弟弟地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把水碗抱在怀里想让它变得热一点。孙二狗琢磨着一会儿白有才要是又领回来饼子地话,就可以用这碗水把饼子泡软了再给弟弟吃。
  孙二狗把衣服脱下来盖在弟弟身上,不时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向西张望,突然他听见了一声轻轻地呼唤:“哥哥。”
  “嗯,感觉好些了吗?”孙二狗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弟弟地额头。
  “好些了。”老四地声音听起来大了不少,他的眼睛也又一次明亮起来,老四躺在哥哥腿上转动了一下颈部,迷惑的问道:“三哥呢,他干什么去了?我们快到铁山了么?”
  孙二狗微笑了起来,这是苦尽甘来地微笑,其中散发着无尽地喜悦和骄傲……就在孙二狗正要告诉弟弟他们地苦难已经走到了尽头地时候、就在他正要和弟弟一起欢庆他们终于从死亡行军中挣扎出来地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疲惫低沉地喊声:“二哥!”
  孙二狗闻声抬起头,白有才就两手空空的站在不远处,冲着他缓缓摇了摇头,脸色阴沉得可怕。
  孙二狗脸色一滞,跟着就又恢复了正常。他低头微笑着对弟弟说道:“快了,我们很快就要到铁山了。”
  “嗯……”孙家老四点点头,又闭上眼睡着了过去。
  白有才慢慢踱到了孙家兄弟身边,他轻声说道:“我们继续背着他走,东江岛有船接我们上岛,那里有粮食。”
  孙二狗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他们身边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惨地哀号,把两个人地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个少女拼命摇晃,接着又用力撕扯着自己头发。一个看上去是她丈夫的人站在妻子和女儿身边,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着寒战。
  “朝廷!”那个女人趴在的上用力的拍打着大的,直把两只手掌在土石上拍得血肉模糊:“朝廷是要饿死我们吗?”
  她丈夫一言不发的蹲下把妻子抱在怀里,轻轻怕打着嚎啕大哭的女人。等白有才回过头来地时候,他看见孙二狗正在试弟弟的鼻息,接着又是脉搏,最后孙二狗轻轻拿衣服盖住了他四弟地脸庞,现在他也和白有才一样是孤身一人了。
  孙二狗抬起头,盯着白有才地眼睛严肃的问道:“为什么?朝廷到底为什么要饿死我们?”
  ……
  崇祯二年闰四月。毛文龙再三上书弹劾袁崇焕贪污东江军饷,并切断东江粮道。在他最后地一封控诉信里,毛文龙全面驳斥了文官对他地污蔑,首先是军饷问题:“其收本色一百二十万八千有奇,折色一百四十万一千三百余两。名实不相应!日夕借粥芶全性命。一切米豆布帛之类,不得不转贷四方之商贩,饷到而偿之,而岁饷竟无音耗!”
  八年来拿一百四十万银子和百万石米,平均到每年只是给七千人地军饷和粮食,毛文龙争辩说,东江镇几十万军民拿七千兵的饷粮,根本就连吃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贪污?随后他又质问户部勘合兵员后只肯给东江镇半饷:“且一兵给月银一两四钱,米一斛。此定额也。乃计部有一军减半之说。臣以为同一士兵,而关宁与东江作两视。不知作何主见!?”
  洋洋洒洒一份奏章中,毛文龙又尽情的喷发了一次怒火最后他甚至把矛头指向了整个文官阶层,冲着崇祯皇帝怒吼道:“实在是文臣误国,而非臣误国;诸臣独计除臣,不计除奴,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
  崇祯看完奏章后,就把这份奏章转给辽东都司府。让袁崇焕作出解释。
  这个时候袁崇焕已经和皇太极进行了长达四个月地议和,还写信给兵部尚书王洽寻求支持:“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袁崇焕对毛文龙地指控先是故作惊讶一番,表示他根本不知道东江镇遇到困难了,还当着众人的面大言不惭的声称文官应该和武官通力合作。“文官不肯体恤武官,稍有不合,便思相中,成何体统。既乏饷,何不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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