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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相爱就老了

_8 水阡墨(现代)
还有我的父母,若熏的母亲,舅妈,夏珏,何落凡,赵寻,蓝冰,李默然,杨帆,陆晓铭……所有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过角色的人。人生就是在背负各种期待的目光行走于世的过程,而我要对他们负责,因为已经过了为所欲为的年纪。
赵寻的眼睛慢慢地渗出泪水来,他说:“阿萱,那你会不会委屈?”
我笑了一下:“我也只是觉得很可惜。”
离开的那天长沙万里无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没有让任何人送机。
在我决定跟何落凡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这个男人无论好坏,都会扎根在我的生命里,根深蒂固,贪婪地汲取我的一生。
【1】
北爱尔兰的天空果真是我的心理咨询师说的那样,水洗一般,云朵白的发甜。
落凡的姐姐给我们安排好一切,我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吃饭。我在国内学的是英语专业,所以在沟通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只是课业让我挺头疼,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上学的缘故。
何落凡也应聘到了我所在的学校,不过学校比北京故宫还大,很少能碰上面。
学校里有不少中国留学生,有的还开着不错的车上学,打扮时髦的美女或者挺会装门面的小伙子。不过大多数的学生需要自己打工赚学费,虽然辛苦,但是工作也有工作的乐趣。我去了没半个月就结识了一个山西姑娘,小名叫滚滚。不是熊猫那个“滚滚”,是天雷“滚滚”。
她叫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她的父亲不同意她出国,觉得不放心。她自力更生办理好了一切,她老爹气得要命,指着她的鼻子骂:“滚!滚!”我听了笑得不行。滚滚穿的挺低调,偶尔脚上还会穿出一双什么挺吓人的名牌,她无奈的说:“我老爹给买的,他是挖煤的,暴发户一个没品位啊。”
山西姑娘很自力更生,在餐馆做女招待,她邀请我去过一次那家女招待的工作服可真漂亮——白色的荷叶边窄袖衬衫,腰下系着墨绿色及脚踝长围裙。西方帅哥大多金发碧眼,微笑起来迷死个人。
山西姑娘的男朋友是个一脸美人痣的本地小伙儿,漂亮的金色小卷毛,还会用蹩脚的北京话喊我:“甭走啊,您哪!”我第一次听差点笑趴下,山西姑娘挺得意地摸摸他的卷毛像在夸赞一条黄金猎犬。
就这样我交了一些朋友,山西姑娘滚滚,北爱尔兰少年杰森,还有对东方美人很好奇的坦桑尼亚小男生。嗯,他的名字太长,我们都叫他小坦。
我们约好周末去牧场骑马,是滚滚的提议,执行者是杰森,小坦非要见识一下我的男朋友,一副随时要准备横刀夺爱的模样。我挺无奈的笑着说:“那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一次轨。”小坦和杰森当然听不懂,只有滚滚在那里猥亵地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牧场,像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云朵又厚又白快要坠落下来。牧场主人是杰森父亲的朋友,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在草地上支起烤肉架。肉很新鲜,还有鸡翅和南瓜,滚滚像个新疆的烧烤师傅,头上还绑个碎花围巾在那里叉着腰刷酱料。
小坦握住我的手说:“Lirika,我们去挤点牛奶吧。”
我正要点头,滚滚已经横眉立目的对他说:“你跟杰森去。”
他们都很怕滚滚,因为滚滚发起火来真的是天雷滚滚,普通的男人吃不消的。等小坦提着桶走了,她才对我说:“你不要什么都答应他,男人是很得寸进尺的。不喜欢就说拒绝好了,不要给他希望啊。”
“我只是不想伤害别人的热情而已。”
“你不觉得你这种善良对别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吗?”滚滚抓抓头,很头痛的样子,“你只是顺从,那你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也有点迷茫。
“你应该开心点,有什么就说出来。”滚滚说的有点漫不经心。“你这个样子会让身边的人很痛苦的。”她把烤好的肉递过来,我们很久都没再说话。等小坦他们回来,吃肉喝牛奶,他们聊着学校里的八卦,滚滚说过,这都是绯闻啦,不用太当真的。可是他们还是谈论的津津有味,像真的一样。
我安安静静的吃着,反正我平常也不爱讲话,所以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吃过饭他们去骑马,我留下善后,洗餐具和烤肉架。
我一直在想滚滚的话,我在想现在的我是不是让何落凡很痛苦?那么他是不是很快就忍受不了,然后撇下我了?这样最好,总是摆出那种不离不弃的姿态,我相信了怎么办?他又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二十四孝好男人,只不过现在爱我,如果不爱了,他肯定会在我面前说,当初真是瞎了我的狗啊。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已经很晚,天气不是很好,有下雨的征兆。
何洛凡在给我的母亲打电话,我刚走到门口换鞋,就听见他说:“萱萱今天跟同学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嗯,对啊,她适应得很快,人也胖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她……”
我不小心打翻了鞋柜上的小木雕,何落凡听见马上又含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他每周都趁我不在给我的父母打电话,像个奸细一样。
此时奸细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斜斜地靠在墙上,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透着慵懒。他不看我,微微蹙眉,有点抓包后刻意掩饰的别扭:“不是说八点之前回来的吗?快下雨了,要是感冒了我可没办法替你难受。”
“今天大家都很高心,所以玩得晚了一些。”
“那个小矮个子最高兴吧。”他声音拔高了一些,他说的是小坦。他什么都知道,他以为他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吗?
“大家都很高兴。”
他轻“哼”了一声,低头转过身,明显在闹别扭:“你去洗澡,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中午吃得很多,现在不饿。”
“必须持!”他凶巴巴的,眼睛因为生气而汪着水雾。
只有在长辈面前他才是绅士可爱的好男人,在我面前,他就是魔王,说一不二。
落凡现在的厨艺还不错,在来英国之前,他是跟我阿姨恶补过厨艺的。他很有天分,我喜欢吃的菜,他都能做得很像样子。就像煲排骨海带汤还有韭菜生煎包。这样系着花围裙火冒三丈地骂我吃的是猪食,也不过是塑料狼牙棒,不像以前是梅花针,刺得我千疮百孔。
晚上睡觉时,他每次都扳过我的脸跟他面对面。
他的眼睛像祖母绿宝石,没有女人不想要去收藏。
他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说:“萱萱,你恨我吗?”
我点点头。
他接着问:“那你爱我吗?”
我摇摇头。
他还是笑了,他说:“那你幸福吗?”
我看着他不说话。
他还是笑,有点妖艳的模样,他说:“你别想着离开我,想都不要想,嗯?”
我再点点头,他才会说晚安,作为一天的终结。有时半夜会因为无法呼吸而憋醒,是落凡在睡梦中将我搂得越来越紧,皱着眉,执着得像个小孩子。我很疼,可是更疼的地方不是身体,所以我始终没有推开过他。
【2】
因为我不用像滚滚那样去打工,所以除了上课时间,我的时间很充裕。可是宅在家里总有点太闷了便在落凡的建议下去当地挺有名的一位甜点师傅那里做学徒。那位大师傅是个挺唠叨的大胡子老头,笑起来很像《魔戒》里的甘道夫,不过比甘道夫要胖多了。
其实做甜点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看着它们从泾渭分明的面粉,鸡蛋,蜂蜜,奶油,香草这堆原材料慢慢地变成烤盘里香甜扑鼻的模样。只不过能做的漂亮又美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天从甜品店回来,我提着烤过头的黑森林。其实我知道味道不好,只是丢了太浪费了,反正落凡也不介意吃掉它。家门口贴着一辆挺旧的小单车,门口鞋柜前有一双旅游鞋,里面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我往屋子里走了两步,那个女人很年轻,年龄比我还要小一些,光着脚盘膝坐在地毯上,上身穿着休闲的大格子上衣,破洞牛仔裤,长发如金色的海藻般垂到腰间。
落凡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看起来是相谈甚欢。
那女孩扬着灿烂的笑容冲我打招呼:“Hi!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我说。
“你手里是黑森林蛋糕吗?是给老师买的吗?”
“有点烤过头,不介意的话请你吃。”
“真的吗,谢谢。”
何落凡说:“萱萱,给我们煮两杯咖啡好吗?”
“好,请稍等。”
那个女孩是落凡在带的学生,他们需要共同完成这个课题,那天女孩离开时很晚。我在厨房里洗餐具,落凡开着他来英国后换的那辆挺风骚的红色小跑车去送她回家。透过窗户,我看见女孩的小单车就放在后位上,他也不嫌脏,她突然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啪”,我摔了一只杯子。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个美丽的热情似火的女孩子跟何落凡在湖边亲吻,夕阳将湖水的波光染成点点碎金,他们越吻越火热。然后我就被发现了,他们追上我,我挣扎着尖叫,何落凡很苦恼,他说,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女孩子指指湖面说,把她丢下去吧,反正她不会游泳。落凡的眸色泛着温柔的水光,他说,亲爱的,那就听你的。
我在冰冷的湖水里沉浮,不能呼吸,何落凡在岸上冷漠的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彻底地心如死灰。有一只手将我慢慢拽入水底,什么声音都已经消失,只有刺骨的冰冷的湖水。
醒来以后我在发烧,身上都是汗水。
何落凡叫了医生回来,大瓶大瓶的液体流进静脉,热度始终不退。
我烧得昏昏沉沉,睡着时时白天,醒来时晚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起顾若薰决绝离开的背影,全身发冷也没有力气。我怎么都想不起他的脸,偏偏 那个背影我用高烧的身体记住了。
若薰,你现在在哪里?
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一点也不恨你,一点也不想念你,真的。
现在我过得很好,很平静,比跟你在一起时轻松很多。
何落凡提着粥进来,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舒了口气:“很好,烧退了就可以出院了。蓝冰在你睡着的时候打来电话,她让你好好养病,她说圣诞节会来看你。”
“还有好几个月呢。”
“是啊,这几个月你得胖起来,否则她会以为我虐待你。”
出院时我又看见那个金发的女孩子,落凡抱着我,像抱着个没重量的塑料模特。她提着东西跟在后面,手指上转着落凡的跑车钥匙。他们关系真的很不错,否则何落凡怎么会让她开开那辆风骚的跑车。她很兴奋,开着摇滚乐,眉飞色舞。
落凡一直在后座揽着我,其实我并没有病到这种程度,只是发烧而已。他一直轻松地跟着那个女孩子聊天,我一句都插不上嘴。
晚上女孩子留下来吃饭,落凡下厨,她帮厨。
一顿饭吃得还算很愉快,只是我对英国乡村音乐根本不了解,朋克摇滚也仅限于知道而已,融入不了他们的话题。吃过饭落凡去送她回家,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一个毛线筐子织围脖儿。假如身边再卧只大花猫,根本
就像个在回忆人生的外祖母。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真有早衰趋势。
我洗完澡在穿衣镜面前打量自己的身体,以前那种经常锻炼的匀称柔韧的身形已经没有了,现在除了白还有瘦,肋骨都根根分明,是会被那些整天吵着“我要减肥”的女孩子嫉妒的身形,还是年轻的单薄的,没有一点腐朽的味道。
落凡回来得很晚,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微微的酸,是红酒。
他摩挲着我的脸问:“萱萱,恨我吗?”
我点点头。
“那你爱我吗?”
我摇摇头。
他抿着唇,眼眶发红:“你不知道吧,你叫我的名字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不说话捧着我的脸,带着点幸福的羞涩凑过来。我立刻就看见他嘴唇上的齿印和还在渗着血的伤口。
我别过头:“你的嘴唇被咬破了,去处理一下吧。”
他愣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身。
【3】
那天以后落凡就不太离我了,不是冷落,而是不再看我了。我给他织的围脖他每天也戴着,带回来的烤坏的蛋糕塔还是会吃光。他这人做事一点都不显山露水,半点嫌弃为难的样子都没有。
我们已经来了半年了。
半年前他用破釜沉舟的决心带我离开,因为他觉得他爱我,没有我便是不完整的。他吃过太较真的亏,他说,我要跟你分手,因为我爱上你了。不过他这个人的毫无章法,出尔反尔得厉害,这次他说,不爱我也没关系,你别想着离开我。
爱情里委屈求全的人那么多,可是,又有哪个真正觉得满足幸福的。
这半年里,他渐渐也应该疲倦了,只是不甘心吧。
爱情里不甘心的人也有很多,可是,又有哪个能如愿以偿的。
所以他是对的,接受一个年轻的抄起蓬勃的女孩子,让自己从腐朽的淤泥里慢慢绽放出花朵。而他现在已经不能随便丢弃我了,因为,我已经是他惹下的麻烦。除非我自己自动离开他,给他一个漂亮的台阶。
怎么给他这个台阶,我十分烦恼。
所以一连几天上课都提不起精神,在餐厅吃饭时只吃了点沙拉,其他的一点也没浪费,都到了滚滚的肚子里。滚滚看起来是个挺大咧咧的女孩子,其实心细如发,她说:“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吗?”
“他好像喜欢上别人了,只是没办法跟我开口而已。”
“你这个样子,男朋友喜欢上别人是迟早的事吧。”滚滚上下打量着我,“太传统,太保守,一般的男人都喜欢火辣宝贝。外表看起来青春洋溢,一脱衣服里面就是镂空蕾丝内衣盒吊带丝袜,家里还准备根钢管助兴,扭得像蛇一样……”
“你就是那样的?”
“杰克又不是一般的男人。”
我忍不住笑。
滚滚夜宵了,拍拍我的头:“乖孩子啊,连分手都不会。这样吧,你就说你喜欢上别人了,想跟别人在一起。”
“谁?小坦?”
“呀,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把杰森借给你。”
“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我们告别时,滚滚对我说,阿萱,搬到我这里来吧,我自己一个人住,地方也够大。我点点头,好。我不想给朋友添麻烦,可是我也不忍心拒绝朋友的好意。
既然决定厉害何落凡,我就要开始认真盘算以后的生活了。现在我的吃的用的都是何落凡给的,幸好我在甜品店已经能帮得上忙,可以领薪水。而且白天除了上课我也可以去跟滚滚去做服务生,那里服务生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在学校里看见何落凡和那个女孩子走到一起,我也不奇怪了。她笑着冲我打招呼,我也冲她点点头。
晚上在MSN上跟蓝冰视频聊天,她不提往事,她真的比以前更贴心,像我的情人。她说,阿萱,你瘦了很多,你要多吃,何老师都喂你吃什么啊,我得批评他。
我说,我很好。
她叹口气说,你不要骗我啊,你又发烧了吧,为什么现在每次发烧都要好多天呢。
我也有点困惑说,可能那次烧过头了吧。
她不说话,脸上有愧疚。我忙转移话题,我说,蓝冰,如果我跟落凡分手你会不会不理我?
为什么要分手?
我说,他爱上别人了,这很正常。
这一点都不正常!她气得眉头都拧起来,何老师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他怎么对你,你最清楚不是吗?
我听了心酸了一下,他怎么对我,我是最清楚。见我不说话,蓝冰连忙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如果你真的不想跟何老师在一起,我就去陪你。
我忍不住笑了,你的店子怎么办?
可以盘出去。
现在盘出去不是很可惜吗?
一点都不可惜。蓝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我应该就会嫁给你了吧,真可惜。
是啊,你这样的女人百年难遇,我真爱你。
我顿时被一个女人的甜言蜜语哄得心花怒放,被逼着“啵”了好几下才关视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有轻微地伤心。虽然早就做好被丢下的准备,可是想象和事实毕竟是两码事。
落凡洗过澡全身散发着湿漉漉的香气,我转身看着他,他似乎愣了一下,像是有点高兴似的,犹豫了一下,慢慢抱住我。
他感觉比我还伤心。
我说:“落凡,最近你不太高兴,怎么了吗?”
“你在乎吗?”
我想了想,没回答。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关系,反正你不能离开我。”
“落凡,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他突然抬起头,压住我的肩膀,眼睛冒火,有点恶狠狠的意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有质问你的意思,事实上我也觉得她很不错。”
“所以?”
“我,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他迷茫地看着我,顿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眼眶发红,“你不介意!你凭什么介意?你以为别人像你那么贱,每天都睡在仇人的床上!你凭什么介意!”
他开始撕我的睡衣,盛怒中的何落凡像走火入魔的狐妖,我无力阻止。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我们夜夜同床,每天早上都在他的怀里醒来,他的睡容一点也不邋遢,很讨人喜欢的慵懒。可是他没有碰过我,即使在早上男人生理反应最直接的时候,他也只是红着脸跑进卫生间里。
李慕白说他是“柳树下的男人”,真的一点也没错。
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是妓女,他不是嫖客,他不想做我讨厌的事情,他就是这么一个总是会走入误区,有时天真执着得有点可怕的人。
可是我一点也不怕他,即使他现在压着我的身体,将我的手臂压在头顶,嘴唇火热而性感。我看着他,其实心里庆幸这个人是他,而不是梁木,或者其他男人。他因为情欲而咬着下唇,双眼迷蒙着,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强迫我跟他亲吻。
这种强迫的亲热,也是温情脉脉的,他像是伤心透了。
他问:“爱不爱我?告诉我爱不爱我?”
我摇摇头。他突然用力顶入我的身体,我痛得呻吟一声,脸上烫得像着了火。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我开始还一言不发,后来断断续续地求他,而后带着哭腔求他,最后我躺在那里只能奋力喘气。
次日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落凡已经去上班了,我去洗了个澡,而后开始收拾东西。
这里实在没我的什么东西,只有衣服还有一些书和日常用品。
而且滚滚家也住在这附近。
我留了个字条,不知道说什么,只留了几个字:落凡,我搬走了,祝你幸福。
【4】
滚滚把窗户朝着花园的房间给我住,花园是荒废的,随意长着张牙舞爪的蔷薇。我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放在床头,没来得及收拾。晚上我没吃饭就睡了,屋子里因为长期没住人而泛着淡淡的霉气。
我有点后悔自己这么不管不顾地搬了出来,感觉像落荒而逃。
其实我就是落荒而逃,他明明跟别的女孩子那么亲热,我们这算什么?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外面在下雨,这里的天气比小孩子的脸还不好琢磨。全世界的雨都落尽了大地的眼睛里。我睁着眼望着窗外,想起身边少了一点温度,便觉得冷。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绵羊,数大象,数鲸鱼,天渐渐地发白。我用一整夜的时间整理我们的过往。我确定我从没回应过他的感情,一丁点也没有。我只是说我恨他。滚滚起床闹出很大的响声,然后厨房里传来煎蛋的声音,她用破锣嗓唱着萧亚轩跑掉版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
如果当初在交汇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
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
……
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像被刀绞一样痛起来,连呼吸都痛得可怜。我真的……只是恨他吗?我从床上跳起来,顶着一对熊猫眼,连脸也没洗,换下睡衣对滚滚说:“我得回去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非这个时候回去拿啊?”
“课本,不不,是衣服。”
“衣服?”滚滚愣了一下,嘿嘿笑;了,拿着锅铲蓬头垢面的样子很像个巫婆,“那就快去吧,宝贝儿,小心你的衣服被别人穿走了。”
我少有撒谎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拆穿了,窘迫得脸都红了,却也顾不得。以前我得体力很好的,现在跑两步就气喘吁吁。本来不远的路,我中途歇了两次才跑到。
小院的门开着,屋门也开着,车也在。他还没出门。我走进屋,客厅里很安静,难道在睡觉?我走到卧室门口刚要推门,突然犹豫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妻子出差早回来一天给丈夫惊喜,结果一推卧室门,床上睡着另一个女人。我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虽然说外国人做事讲究效率,可是也别那么快吧。
反正……我只是来拿衣服的。
我推开门,本来天气就不好,又是窗帘紧闭,屋子里很黑。可是床上没有人。他不在家。我有点愣怔。他昨天回来又出去,连门都没锁吗?他没在家睡吗?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在床上。
“谁?”角落里传来个嘶哑的声音。
“落凡!”我吓了一跳,看见阴暗里模糊的人影。
我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站着没动。
“你在 那里做什么?”
他没回答我,只是淡淡的问:“你不是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我被堵了一下,小声说:“拿……拿衣服……”
他冷哼一下:“你好像带走了很多衣服。”
“是……是啊……”我看着角落里散发着阴暗气息的他,不自觉地有点沮丧,今天好像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叹口气说,“那我先走了。”
他没说话,静静地坐着。从暗影里看见他微微抖动的身子和漆黑的头发。我想过去看他,又怕他推开我。所以呆呆站了很久,像是在厚颜无耻地赖在这里。直到我看见地板上有意小块反光,是水。
“你以为我这里是汽车旅馆吗?我是牛郎吗?你高兴了就来光顾?老子不干了!你快点给我滚!”落凡突然抬起头来吼,“滚啊!”
他的声音很奇怪,地上的水是从他的身上渗出来的,整个房间都泛着冰冷的雨汽。我慢慢蹲下身,小心地凑过去,一直凑到他的面前。这么个冰肌雪肤的美人像走火入魔一样,眼白是红色,眼珠是绿的,嘴唇没有血色。
我心里一紧,想要摸他的脸,却被他厌恶地躲开。我只能讪讪地收回手说:“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快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否则会着凉的。”
“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巴望着我死吗?”
“落凡,先换个衣服好吗?”
“你快滚,我的死活跟你没关系!”
他仰起头,还是那种恶狠狠的眉眼,脸上却是有泪痕的。我顿时慌了手脚,我好想误会了什么,他好像真的没有喜欢上别人。因为我的不告而别,所以他委屈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又痛了,同时又隐隐约约地高兴起来。
他看着我,我很久没这么仔细看过他的脸,还有他眼睛里那锲而不舍的疲惫的爱情。
“对。对不起……我好想连话也不会说了,结结巴巴的,“我以为你有了新女朋友……只是怕不好跟我的父母交代……所以我去了滚滚那里……不让你为难……”
他握着拳,全身发抖,从牙缝里骂我:“辛月萱,你这个混蛋!你就是想离开我,还找什么理由!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讨厌的人,又蠢又好骗,心里还总想着别人!你是不是天生就石头脑子,你就不能喜欢我吗?我比那个人能差在那里?!每次你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是我在你身边,你瞧瞧你多没用!你这么没用我都肯要你,谁都不要你了,我还是要你,你还要怎么样!你不知道我多讨厌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
我心里一痛,慢慢伸出手抱住他。
“对不起。”
他挣扎了一下,我用力抱住他。头发是湿的,这个人全身都散发着清冷的香。那一刻,我突然相信,这个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抛下我。
121
第十一章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那么深
我用脸暖着他冰冷的耳朵。他身体徒然软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反手抱住我。
“我找了你一夜……我去了车站,去了学校、甜点店。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我甚至跑去那个坦桑尼亚小子那里揪着他的领子问他把你藏哪里了……我以为你再也没法跟我在一起了,所以又要离开我了……”他声音细细的,像飘在天上的云,找不到任何停靠的地方,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我的劲边,脆弱得不堪一击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什么好的……”
“对不起。”
“……你真是讨厌。”
“那、那我就走了……”
“你敢!”他猛地箍住我的腰,又要发怒。我捧住他的脸,将嘴唇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第一次主动亲吻他,也很不好意思:“落凡,快去洗澡吧,我去做早餐。”
“……”
“今天天气不好,你开车带我去学校好不好?”
他愣了一会儿,用力把我搂紧了一些。脖子里越来越湿润,他的脸在那里。黑暗渐渐散开,下了一夜的雨,窗沿下的一支绿藤愈加的娇美可人。有一束细小的光劈开云层,透出窗子落进屋子。
圣诞节前夕。蓝冰从北京赶过来。
我与落凡在贝尔法斯特机场接机,她没什么变化,凑上来就搂住我,嘴巴还没亲到,就被何落凡苦大仇深地拽开。他可不想跟假小子蓝冰间接接吻。蓝冰同学毫不在乎,用力蹿上去,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抱住落凡:“何老师,我想死你了!”
122
他拍拍蓝冰的头:“小子,你太重了。”
晚上我跟蓝冰睡,她跟默然丫头住久了,被她传染成话唠。大多都是她说,我在听。默然丫头考上了公务员,跟男朋友快要修成正果。她找了个男朋友,不过合不来,很快地分了。我想象着蓝冰交男朋友的样子,觉得跟搞GAY差不多,她找女的才般配嘛。
听见我笑,她捏住我的鼻子:“你又乱想什么?你跟何老师过得很不错嘛!很恩爱嘛!跟我说说性生活和谐不?”
“和谐你个头!”
“好啦好啦,不逗你啦。看到你们这样,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以前是我不懂事,乱撮合,伤了你的心也不知道。那时候你没讨厌我,跟我绝交,是你脾气好。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总是说那个人不好,其实最痛苦的是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我摇摇头,慢慢地笑了,觉得她在说上辈子的事,主角也不是我。
“我后来才知道,你们爱的很辛苦,如果作为朋友的我们能够拉你们一把,我不那么任性,或许你不会吃那么多苦……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对你……还有对那个人……”
我摸了摸蓝冰的脸,是湿的。
我叹口气:“我从来没怪过你。”
“我知道。阿萱,你太傻了。你如果懂得怨恨的话,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你太傻了,什么都不说,自己默默承受着……现在……你连哭都不会了……我替你……”
蓝冰替我哭了半夜,那个觉得流泪是没出息的女孩子,替我哭了半夜。
可是我没良心地睡着了,因为第二天还要准备圣诞大餐。
其实也不用准备什么,都是从商店买好的食物,我跟落凡用一下午的时间装饰好圣诞树。傍晚时滚滚、森森、小坦三人行过来了,杰森还带着他妈妈做的百果馅饼。那个喜欢落凡的女孩子是最后到的,
123
这次带了男朋友。
滚滚对蓝冰的意见很大,见蓝冰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我身上就皱眉。终于等到圆圆满满地吃过饭,快到拆礼物的节目。蓝冰在我的脸上“啵”了一下时,她跳起来指着蓝冰说:“喂,小子,你把我们何老师当死人啊!何老师可是我们学校最帅的男人了!我誓死维护他和阿萱的恋情!”
蓝冰挺高兴:“你就是那个家里挖煤矿的吧?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也是何老师的粉丝,对了,我是个女的!”
这下滚滚从凳子上摔下去了。
两个活宝这么一闹,气氛好到不行。连最初的陌生感和拘谨都散去,落凡从厨房拿出一箱罐装黑啤,一群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卧室里的电话响起来,我关上门去接,是长沙的号码。
“喂?”
“……”
“赵寻吗?别搞得那么神秘。还算你有良心知道给我打电话。”
“你跟赵寻还有联系吗?”
这个声音那么熟,我有点恍如梦中:“夏珏?”
“嗯,是我,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啊,我真高兴。”她的笑声像流水一样淌过来,“你的号码是我打电话去你爸爸家要的。阿姨还记得我,听说我找你,还很高兴。不过,你大概不想听见我的声音吧?不过我们以前约定过,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做对方的伴娘,对不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是想做你和若薰的伴娘的。”
“我相信。”
“是吗?”夏珏怔了怔,像是在想什么,随后说。“今天我结婚了,伴娘是我的大学好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一声。”
“祝你新婚愉快。”
她笑了:“阿萱,恨我吗?”
124
“不恨。”我说,“你比我可怜。”
我把电话挂了,在床脚坐了很久,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我真的一点都不恨夏珏,不过她恨我。一直到现在,婚都结了,也完成了她最后的报复。
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在最单纯的年纪相遇,把所有美好的情感都分享给了对方。只是成长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让我们面目全非。而友情却是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蚂蚁,可以瞬间腐朽变成白骨,也可以历久弥坚变成琥珀。
落凡走进门,奇怪地问:“你是猫头鹰吗?还能夜间视物?”
“别……”我说,“别开灯。”
他走过来,声音放软:“谁来的电话,怎么了吗?”
“是夏珏,她结婚了。”
落凡不再问了,好像有点失落,也挨着我坐下来,突然变得很安静。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想抽雪茄吗?”
“可是你不是说再抽就不要我了吗?”
“今天是平安夜,就今天可以。”他出尔反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轻车熟路,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脸皮真厚。
雪茄是他放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不放心地数了数,一根不少,他才满意了。明目张胆的不信任,我不跟他计较。上次我们去逛街看见一个卖火柴的店子,盒子很漂亮,还有中国天安门和横渡铁索桥的图案。店主大叔趁着下午人少,便靠在门边划了根火柴点雪茄。有种闲云野鹤的气质。我几乎看呆了,抱了一堆火柴回来,气得落凡绷了两天的脸。
火柴燃烧散发着淡淡的硫黄气息,明暗之间他捧着小小的火苗凑
到唇边,半眯着眼,黑睫下的阴影安静又神秘。
他点燃了才放到我嘴边,道谢是不用的,我对他笑了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今天可以哭。”他说,“因为是平安夜,可以多愁善感。”
“是吗?这也要挑日子?”我挺惊讶,“你告诉我,今天还可以做什么?”
“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是平安夜。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用石头剪刀布来决胜负。”
因为是平安夜。
“好吧,来玩。”我伸出手,“石头,剪刀,布!”
我抽了抽嘴角,他的剪刀明晃晃的,一刀剪在我的手指上,杀人不见血。
他说:“你选择真心话吧,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离开我?”
哪有这样的,不是应该自己选择的吗?
我不跟他计较,我摇摇头:“没有,我发誓。”
“哼,是不是因为顾若薰结婚了,你才这么说的?反正你的信誉已经透支了,我才不相信。”
他一把脸扭一边去,我就知道他又在怀疑我。不过我宽宏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我好笑地摇头:“你误会了,夏珏结婚了,可不是跟顾若薰。我太了解她了,如果是若薰,她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她巴不得我永远也不知道呢。她只是故意让我觉得是若薰,想让我难受。”
“你拆穿她了?”
“没有,这是她最后的报复,就让她得逞一次吧。”我笑着说,“她毕竟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当是我送她的结婚礼物。”
“你缺心眼!”
“是啊。”我也是有脾气的,“喂,不要赢了一次就不玩了,快点,我还要玩。”
他嗤了一声,顿时也来了兴趣,石头剪刀布,他的小石头砸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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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剪刀。为了防止他破坏游戏规则,我连忙说:“我选择大冒险!”
“好,脱了衣服主动骑我身上来。”
还敢坐地起价,真不要脸。我咬牙妥协:“我要求延时执行!”
“批准。”他笑的身心愉快。
这次剪刀石头布,何落凡的布包住了我的小石头。我连炮轰他的心都有了,咬牙说:“真……真心话!”
落凡的手包着我的小拳头,敛下眼慢慢地问:“萱萱,你恨我吗?”
我顿时不笑了,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他苦笑一下,眼垂得更低:“那你爱我吗?”
我静静看着他,这次没有摇头。只是眼睛慢慢地流出眼泪来,落在我们交叠的双手上。他怔怔地看着我,见我哭的越来越厉害,好像全世界的雨都落进我的眼睛里。
心里下的雨终于灌满了我的身体,然后从眼睛里溢出。
落凡的眼睛越来越温柔了,他像是明白了,脸颊泛红,有点笨拙地抵住我的额头。
“我一定不会丢掉你,你也一定要爱上我,知道了吗?”
我用力点点头。
“我一定是疯了,你这么没信誉。”
“以后会有的。”
“不可能。”
“我会让你安心的。”
“少骗人了。”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用力抱住我,好像他的怀里不只是我,也不只是爱情和责任,而是他的未来和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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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不是白骨,是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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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我的灵魂宣誓。
我欠你这辈子,欠他下辈子,我一定准时兑现,绝不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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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09年的夏天,慢慢云层之上,是从天堂而来的七彩霞光。
我离开家乡四个年头,飞机降落在长沙黄花机场时,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是又陌生。这个城市还是我们当初的城市,可是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
我突然又想起了顾若薰,如潮水一般,不可抑制地想念他。
他就像我生的一场大病,被身体牢牢地记住,每一滴血里都有属于他的记忆。
我们相识相爱的地方,这座学校的变化让我迷惑。有了新教学楼,面孔也都是新的。老师都换了一批。学校里那几株更高大的泡桐树,枝繁叶茂,也绽放过我们最纯白的年华。我站在树下想起十七岁的我色胆包天地跟顾若薰求婚。他红着脸,红着眼,狼狈又感动说不上谁比谁更傻。
筱筱说:“姐姐,你在找若薰哥哥吗?”
那一瞬间我哭得无法抑制,像个傻瓜一样。
连悠悠都看得出来,何况是心思比头发还细的落凡。他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好好信任我,即使我们要订婚了,他也还是骂我没信誉。骂就骂吧,反正也只有他会骂我,也习惯了,又不会少块肉。这几年落凡在我的父母心中的地位已经高于一切,只要落凡说我不对,全家人都帮着他骂我。
他才是儿子,我是儿媳妇。
只有筱筱最爱我,尤其是他闯了祸,需要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同学打闹着玩,不小心把一个女孩子从楼梯上撞了下去。我在办公势力跟他的班主任针锋相对。外面围了不少孩子,筱筱抱着肩靠着桌子,那笑容真是能让小女生们集体晕倒。我猜走廊里那些来来去去,反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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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去的女孩子不是尿频,只是为了看我弟弟。
回去时我开着父亲的小车,他从后座伸出手搂着我的脖子不撒手。
“筱筱,你交女朋友了?你们老师说你有早恋倾向。”
“别开玩笑了,哪个能比得上我姐姐。我最爱姐姐了,姐姐我爱你,我爱你。”被十六七岁的漂亮少年抱着示爱,心里有点飘飘然的。我叹口气说:“不行啊,咱俩乱伦的话,妈妈一定会把我杀掉的。”
他扭来扭去的撒娇,在我脸上啾啾献吻,我的血压啊,小倒霉孩子。
回到家父亲和阿姨在准备请帖,订婚宴也丝毫不含糊,因为我们决定订婚以后就去国外旅行结婚。落凡的家人都不在意形式,只有他姐姐会过来,还有一些北京的朋友也不放弃机票报销白吃白喝的机会。
我打电话给赵寻,约他出来见面。
毕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也心照不宣地有四年不联系,可是最初的就是最初的。我们的友情变成了琥珀,而不是白骨。
他现在是外科大夫,专做心脏手术,听林叔叔说他很优秀。我一直知道他很优秀。也知道他落手多狠,切人跟切豆腐一样。在茶馆碰面,他帮我叫了一杯喷香的碧螺春。
“阿萱,你更漂亮了,果然是英国的空气好嘛。”
“呦,嘴巴真甜,小心让你女朋友听见,会活剥了我。”
“不错啊,会挖苦人了。”赵寻带着大男孩的顽皮,“你不知道,四年前你离开时简直就是死气沉沉,根本就是会走路的僵尸新娘。”
“那也比你强,身体里住着一个八十岁的灵魂,现在应该有一百岁了吧。”
“哈哈,不管怎么样,我祝你跟何老师修成正果。你运气怎么就那么好,碰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这几年我都快爱上他了。”
“算了吧,你要是能掰弯,你早爱若薰了。”
这句话说完,我们同时愣住。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终于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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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笑了。他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怎么就不说话,表情有点伤心。
他说:“对不起,阿萱,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我愣住了,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低着头,眼圈越来越红:“我觉得这件事我应该告诉你,若薰……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的意思,就是……没了?
我低头看着玻璃杯里的茶叶沉浮着,嫩嫩的芽在水中褪色,喷香扑鼻,就像一个人最好的时光。
可是已经不在了。
“阿萱,你没事吧?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你最应该知道。”
我摇摇头只是问:“怎么回事?”
赵寻叹口气:“你知道的,他的身体本来就受到重创,很不好。他的内脏机能差,一定要好好养着。他的外公在本地开发楼盘,他也来这边工作。像他那样拼命地工作是不行的,而且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他的家人也没有很注意。几个月前他加班回家的路上,开车经过黄兴路在那里停了一下,别人以为他趴在方向盘上休息,可是他一直没动,也叫不醒,等医院的救护车赶到已经太晚了。”
“那里有黄兴铜像呢,他还以为会有人等他吗?”我微微笑了一下,“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赵寻心痛地看着我。
最近我经常感觉半夜有人拍我睡觉,还会哼歌,跑调跑得很厉害。我知道是若薰。以为是梦,或者是其他的。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什么。这个世界上少了他,或许别人不知道的,但是我不可能毫无所觉。所以这一刻,我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有被证实的虚脱感。
“阿萱,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样也挺好。若薰他太单纯了,因为单纯,所以才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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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他只想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却不行,我还要父母,要朋友,什么都想要。你看,欲望就是这么丑陋的东西。可是落凡连这样的我都肯要,甚至不在意我心里有别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孩子气的天真。我已经辜负了若薰的单纯,我不能再辜负落凡的天真。”
赵寻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
他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握住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他说:“阿萱,如果什么都想要,那就什么都得到,往前走,别往后看,即使背后尸骨成堆。”
我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他也笑了:“那是夏珏对你的爱称呢。”
“是啊,你现在找女朋友还找她那种类型的,你还真是长情。”
“都十年了,那么久了。”
我眼睛一热,望向窗外的一片暖阳,原来都那么久了。
订婚仪式前一天,我拉着落凡去了一个地方。
他的脸色很臭,在我买红玫瑰时,也捏着我的鼻子说我没脑子。他现在是太阳,我是借着他的耀武扬威的月光,我得巴结他。我们开车穿过乡下一样的郊区,直接到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我知道若薰一定喜欢这里,这里很安静,也很漂亮。
我把红玫瑰放在他的墓碑前,用手绢把他的照片擦了又擦。他的身体在这里,可是我知道他不在这里。
我一直低着头,落凡说:“别难过。”
很没力度的一句话,我抬起头脸上有微笑,我说:“我不难过,落凡,现在当着若薰的面,我请你相信我一次吧,虽然我信誉不太好,但是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会重新练拳道,强身健体,好好保护你。”
“真的吗?”落凡敛下眼,有点高兴,“那,那以后还拜托你保护我啊。”
我怔了一下,仿佛看见十七岁的顾若薰敛下眼说,那以后还拜托你保护我啊。
那是,我说的是——
我握住落凡的手:“我保护你,一定保护你。”
我对我的灵魂宣誓。
我欠你这辈子,欠他下辈子,我一定准时兑现,绝不延期!
我喜欢上幸月萱是很偶然的事。
她出现的时机并不好,母亲在家里发疯砸完东西跑出家,我出门去追,被邻居家的夏珏逮住。我对吵吵闹闹的女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夏珏这个难缠精,避之不及。我维持好礼貌跟她告别,却听她喊:“阿萱,若薰受伤了,这个你擅长,我们去楼上处理伤口。”
我这才发现藏在冬青后面的一颗黑色的脑袋,被夏珏一叫,有点不好意思地躲过我的视线站起来。我一下子就认出她来,是隔壁班的女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也许是因为迟到,被老师在楼道里罚站,却胆大包天地盘腿靠着墙壁看小说。我抱着作业出门,她抬起头。
非常标致的一张脸,像打了柔光灯,眼睛的神韵尤其漂亮,带着一股子虚怀若谷、与世无争的安静。
只不过是匆匆一憋,我就记住了她那双眼睛。
我不太明白,这样安静的一个女孩子却跟夏珏这个疯丫头好得穿一条裙子。或许是因为在她身边会有莫名的安全感,又或许是闹中取静,她与夏珏配合得相得益彰。所以每次夏珏软磨硬泡把我拉到她家一起做功课,我也少了一点不情愿。
她像水,明明那么珍贵,却因为平凡而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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