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打了四个喷嚏。人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在骂你,两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三个喷嚏绝
对就是感冒了。
乔夕颜懊恼的接受了感冒这个事实,真是再结实的身体都经不起徐岩这么折腾。乔夕颜
以前身壮如牛,自从结婚,连身体都变得娇弱,时逢变天就来个感冒发烧的,实在很不符合
她女壮士的美名。
她默默的想,难道是因为有了某生活的原因?她身体里那些沉寂多年的雌性激素开始猛
增了吗?她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了,一个人的时候还来个多愁善感什么的,她想想
都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徐岩是哪根筋不对,这天下班,他难得还等着她一起下班。两人在停车场鬼鬼祟
祟的,尤其乔夕颜,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吃饭的餐厅是乔夕颜选的,她从网上看到这件餐厅评分很高,一直想来尝尝,约了顾衍
生几次她都没时间,这回正好顺便。
这种大众餐厅装修一般都不算太精致,但菜肴有特色,来尝鲜的三六九等什么人都有,
显然不是徐岩常来的。他容貌清俊,一身合体的西服,仿佛谈判桌上下来的,坐在那里即成
风景,如闹中取静,他那模样,实在和这餐厅有些气场不和。餐厅大厅很是嘈杂,人声鼎沸
,时不时有小孩子在徐岩旁边嘭嘭嘭的跑来跑去,他不仅不恼,反倒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过
动儿童。
初夏天气干燥,入夜较晚,夕阳从现代感设计的细密格子窗中投射进来,橘红的色调,
投射在他专心致志的面孔上,他的眼睛里仿佛浮着细碎的光,和点滴让人有些看不懂的温情
。
乔夕颜因为感冒,点的笋尖虾仁熬的粥,她也没工夫和徐岩谈什么天,自顾自的低头吃
粥,这餐厅果然味道不错,米香而甜糯,笋尖新鲜,入口还很香脆,虾仁的鲜味全数熬入稠
糯的米粥中,让人真有种想咬舌头的冲动。
粥有些烫,乔夕颜小口的吃,进入胃中,整个胸腔都暖意融融,连有些干涩的喉咙都没
那么疼了。
徐岩吃饭的样子一贯优雅有序,看他吃饭真的累。她就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汉
子,他这种时时刻刻端着,职业化的桥揉造作,她真的不欣赏。
他们旁边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个顽皮的小男孩,那孩子从妈妈那里吃两口饭就要跑
到整个大厅窜一圈,真的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由于他的莽撞,撞翻了大厅一个装饰用的现代
化雕塑摆设,大堂经理和他家长协商完赔偿后,那位年轻的父亲一坐下来就忍不住气愤开始
训斥孩子。那小男孩自知闯祸,委屈极了,低垂着头,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里盛满水汽。
长长的睫毛被水汽集结成一簇一簇的,煞是惹人怜爱。
那年轻的父亲教训完孩子不忘连坐连坐孩子的母亲,喋喋不休的说:“你就惯吧,你看
看你把他养成什么样子了?有这么皮的孩子吗?这种事发生多少次了?以后大了只会变本加
厉!”
那母亲立刻不甘示弱的还击:“有什么事能不能回家说?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我一个
人养的?你除了会骂他你做什么了?”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吵起来了,那孩子倒是适时的起到了调节作用,他左右各看一眼
,张着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咂巴着嘴可怜兮兮的说:“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
小小的插曲,徐岩看的津津有味兴致盎然,末了,他竟打破了“食不言”的人生准则,
问乔夕颜:“你觉得孩子什么时候最可爱?”
乔夕颜一楞,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她吃不准徐岩的意思,有些焦虑的用勺子搅了搅面前
的粥,思忖了一会,她抬起头,用调笑的表情迎向他的目光:“煮熟的时候最可爱。”把变
态当有趣。
徐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饭后,徐岩和乔夕颜站在总台结账。乔夕颜惊奇的发现徐岩把旁边那一桌的也付了。她
这下是真的有点搞不懂他了。
她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的说:“如果男人是本小说,你就是本全英文的,我读不懂的那
种。”
徐岩笑,低头看着她:“如果你是本小说,就是本言情小说。”
“为什么?”
“我没兴趣读。”
他自然而然就说出让乔夕颜想吐血的话,乔夕颜瞪他一眼,不甘示弱的说:“你对我这
么没兴趣干嘛要娶我?合着你娶我就是为了自虐?”
徐岩微微低头,眼角微挑,雅痞味道十足,他像逗小孩一般,坏坏的扯动嘴角,用气死
人不偿命的口吻说:“不,我是为了寻求作为人类的优越感。”
“……”乔夕颜嘴仗打不赢他,改走功夫路线,她一记铁砂掌就冲他胸口拍去,谁知他
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极巧的化解了她的力道,然后,他有力的大手向上一转,
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抓住了她张牙舞爪的手指,他慢慢的扣住她的手指,直至与她十指交叠
。那样自然而又温情的姿势,仿佛手指上的血脉牵动了心脏,那一刻,乔夕颜的心化作一团
绵软的棉花,怎么都硬不起来。她沉静的抬头看着他,他的眼中,只有她小小的影子。
那真是让人目眩神迷的一瞬间。乔夕颜几乎轻而易举就丢盔卸甲。
徐岩牵着她进了电梯。看着光可鉴人的铁皮墙壁上她和徐岩比肩靠近的身影。她居然恍
惚的有一种十分般配的感觉。他们身高相差十二厘米,她不穿高跟鞋的时候,一抬头就能触
到他的嘴唇,真是适合谈情的距离。
有的人一辈子没有爱过人,有的人一爱就是一辈子。乔夕颜想想她爸,认为他们家该是
有花心的基因。
徐岩之于她,只是一个开始。她相信,她还会爱很多很多人,用非常来势汹汹的感情,
就像现在对徐岩一样。
13.
初夏的天气,天气像恋爱中的女孩,时而晴空万里,时而滚雷暴雨。几声闷响过后,雷阵雨已经汹涌的下了起来,乔夕颜蜷缩在副驾座上,一句话也没说。夜幕渐渐垂降,城市华灯初上,明明该是霓虹妆点一派流光的景色,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濠雨洗刷,再怎么鲜艳的颜色也只剩朦胧的光影。雨刷开到最大,但还是有四面八方纵横交错的雨丝阻挡着视线。。
徐岩的脸色像这阴晴不定的天气,已经自动进入暴雨红色警报模式。乔夕颜从后视镜的折射角偷偷看着徐岩的表情,心中暗笑不已。。
乔夕颜原本是想解释的,可是她真的很少能看到徐岩有这样的反应,这会儿她要是不趁机逗逗他简直枉为人。
徐岩将车停在路边,双手撑着方向盘,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的说:“冰淇淋好吃吗?”
乔夕颜憋着笑,肩膀都恨不得抖起来了:“好吃。”
徐岩转头,看着她的眼神如同鹰隼面对猎物,凶残至极。他顺手拿了驾驶台上的伞,“啪——”的一声,关了车门,冲入雨幕中去了。。
乔夕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他不是真生气了吧?难不成他要把她一个人丢在马路上?她摸了摸包里的驾照。幸好带了,自己也能回家。。
她刚准备换到驾驶座去,就看见徐岩清隽的身影出现在宏浑的雨幕中。他手上拎着一个环保袋,上面印着大大的LOGO,正是方才杜维钧给她买冰淇淋的那一家。。
他跳上车,毫不客气的把冰凉的袋子扔在乔夕颜身上。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暴雨气息,潮湿,带着点点泥土的清气。乔夕颜伸手打开袋子,里面花花绿绿全是盒装的冰淇淋。她愕然的抬头看着徐岩,无比惊诧的说:“干嘛啊这是?”。
徐岩瞥了她一眼,无比严肃的开始数落她:“以后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别跟没家的孩子似的,随便谁给的都拿着。我没教过你吗?小孩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小心遇到拐卖的,给你拐山里去。”
乔夕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翻了个白眼,也不想逗他了,“行了啊你,越扯越远了是吧!就一小弟弟,啥关系都没有,你胡说什么呢?”。
徐岩顿了一下,原本有些严峻的表情渐渐松了下去。他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力的敲击了几下,随后转过头看着他,眯了眯眼说:“没说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我吃醋吧?我只是觉得你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好,会得病。”。
乔夕颜嗤鼻:“那你给我买这么多,同一家的呢,不得病。”。
徐岩发动了车,一脚踩下去,车骤然使动,溅起了一地的水,急急的雨势也变了方向落在挡风玻璃上。。
他进入安全模式以前,最后对乔夕颜说了一句,“我买的,你吃病了我照顾你我乐意。”
那样理所当然的表情。下巴都要翘上天了。乔夕颜瞪他一眼。也不想再理他,拆了冰淇淋开始吃。大勺大勺的挖,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她重重的咬着勺子,在心里把某人腹诽了N加一遍。
这家伙真幼稚,她都不兴说他了。吃醋就吃了呗,还不承认。她又不会笑他,相反她还觉得挺好玩的。。
那天大概是冰淇淋吃的太多了,真被徐岩那乌鸦嘴说中了,她上吐下泻还发起了烧。徐岩照顾了她一整晚。她身体难受,一直在说胡话。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呓语什么。只是觉得仿佛进入了一个被她刻意尘封的梦境中。兜兜转转,拼命挣扎逃离,却仿佛陷入蛛网的飞蛾,越挣扎越窒息。难受极了。。
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她是从徐岩的怀抱中醒来的。徐岩比她睡得还沉,长臂伸展,将她固定在他怀抱的一小方天地里。用一种很亲昵的呵护姿势。。
乔夕颜抬头盯着他下巴上新生出的青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针芒扎了一下,变得无比柔软和敏感。。
她突然好希望时光就这样停下来。她不想去分析她和徐岩的各种利害关系,也疲于和他博弈。她只想这样依靠着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安眠。
她太怕冷了,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可是从来没有人来抱紧她。
小时候她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她叫着妈妈,妈妈不在,叫着爸爸,爸爸不应。
柔弱的妈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清清冷冷的阴阳怪气,对谁都好像是一样的,而爸爸,她总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人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她想,上辈子她一定没有和爸爸结下善缘,所以这辈子注定如此。。
她一直努力让自己坚强,甚至连噩梦中她都做着那个披荆斩棘拯救自己的角色。
可她还是在心底卑微的寻求着温暖。像每一个女人一样。
她轻轻的往徐岩怀里钻了钻,鼻端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好想哭。她早已分不清对徐岩是缺乏父爱的依赖,还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她只是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想离开他了。。
这是危险的信号吗?乔夕颜不知道。。
有些感情,像洪水一样,一旦溃堤,就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徐岩睡到中午才起床,打破了他坚持许久的生活模式。两个人在上班日的中午坐在家里吃饭。这感觉真有点怪异。
徐岩吃完饭也没有离开,就坐在乔夕颜对面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直把她看的发毛。她的心砰砰砰砰的跳着,耳畔有嗡嗡的嗡鸣,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堪重负要冲破血管一样。她皱眉,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嘀咕道:“看什么呢?没见过美女啊!”。
徐岩眨眨眼,无比淡定的说:“美女不是骂人的词儿。”。
乔夕颜身体不适,不屑与他斗嘴,低头吃自己的饭。。
“今天给你请了假了,你就在家休息。”。
乔夕颜呼哧呼哧的喝着粥,含含糊糊的回答:“知道了。”
徐岩看了她两眼,又说:“这就是让你长记性了知道吗,吃人家的东西就生病了吧!难受吧!看你以后还吃不吃!”。
他还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了!乔夕颜毫不客气的回应:“切!你就知道不是吃你买的生病的。”
“大人教训你的时候,不要顶嘴。我没有教过你吗?”。
“见好就收吧!徐总!”。
“……”美好的中午,就用来耍嘴皮子了。造孽!。
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徐岩也趁机偷懒。下午他也没去公司。乔夕颜午觉睡醒起来,他还坐在房间里,面前摆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一直在敲键盘,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乔夕颜无聊,拿他的汽车杂志来看。看着看着心底就开始有非分之想了。
顾衍生那女人都换几辆车了,她还在坚守环保低碳生活,实在是有点差距太远了。不说进入资产阶级吧,她就想脱个贫什么的。。
她拿着杂志,翻到新车介绍的页面,贼头贼脑的窜到徐岩身边,状似无意的说:“兰博基尼最新款又上市了。最近新车什么的都上的挺快的啊!”。
徐岩头都没抬,“然后?”。
两个字,把乔夕颜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堵回去了。正常情况男人不是该说“你想要?”这样的话吗!!!。
乔夕颜咽了咽口水,生硬的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悻悻的说:“我瞧不上,不屑买。”
“是吗?”徐岩笑:“想想还是给你买辆车吧!省的你每天说梦话都骂我。”
“哪有啊!”乔夕颜心里咯噔一笑,暗想难道做梦的时候嘴没管得住?她拍了拍自己的嘴,谄媚的凑上去弥补,使劲拍马屁:“徐总,你真的要跟我买车?徐总你怎么这么好啊!!”
“十万以下的,你随便挑一款吧。”。
“……”乔夕颜像被人临头兜了一盆冷水。热情一下子被浇熄了。她阴森森的笑着,“真大方啊徐老板!”
徐岩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回头看了乔夕颜一眼,慢条斯理的说:“真想买?要不说点好听的话?”。
“徐老板,你老婆真漂亮!”大言不惭啊!
徐岩挑眉:“勉强算吧,但我没说你说的好听就给你买。”他毫无愧疚感的合起笔记本,起身离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末了,他回头说:“我回公司了,你别到处跑,什么都不准吃。”
“……”乔夕颜气鼓鼓的背对着他,不理他。
“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回。你要真想买车最好保证这一个半小时别惹我生气。”
“!!!”乔夕颜双眼闪光的回过头。只赶得上瞻仰徐总伟岸的背影。
这男人怎么这么帅?我去!
14.
徐岩早上起的很早,叫两个孩子起床,哄他们吃早饭,然后亲自送他们上学。
看他忙前忙后,乔夕颜总有种很玄幻的感觉,很显然,徐岩已经完全做好了做爸爸的准备,任何事到他手上都游刃有余。可她呢?没有人告诉她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不是疯狂的赌徒,在这个庄为大的时代,她只能死守自己仅剩不多的筹码。。
徐岩出去后没多久就给她打来了电话。他要去W市出差,让她给他收拾行李。她怨声载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出差啊!我这儿到底是你家啊还是酒店啊?”。
电话里的徐岩哭笑不得:“当然是家啊!”。
“是家你成天不在啊!”。
徐岩语气轻松的笑着:“肯定不能是酒店啊!酒店每次去等着的女的都是不一样的,家吧,每天回来就你一个,没动力每天回了。”。
乔夕颜咬牙切齿的诅咒:“你死在外面吧!祝你得艾滋!”
“我得了你也跑不掉!”。
“呸!”
乔夕颜边给他收拾行李边喋喋不休的骂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舍不得他出差。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依赖爸妈那样。她害怕这种感觉。。
太过依赖一种感情,最后崩溃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能力承受。
早上一到公司就听到同事们窃窃私语的八卦着什么。十点多的时候,沈凉下楼送文件,乔夕颜趁倒茶的空档把沈凉拉到茶水间。
“什么情况啊?今天怎么怪怪的?”。
沈凉小心的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说:“出了点状况,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反正就好像器械出了什么问题,有病人死了。”。
“啊?”乔夕颜瞪大了眼睛:“那是我们的问题吗?会不会是操作不当啊?”
沈凉抖肩,“具体还不知道,徐总和苏妍姐今天晚上的飞机去W市。”。
乔夕颜点点头。这才想起,徐岩早上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口气是那么平常,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难道真的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吗?。
她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沈凉喝了口茶,悄悄将一个小纸条塞进乔夕颜的口袋,低声交代:“今天早上我接到个电话,是陈总打来的,陈总你知道吧,前老板娘,我可不是知道你和徐总关系嘛,就留了心眼,偷听了苏妍姐的电话。”。
她凑在乔夕颜耳边说:“她约了徐总下午见面。地址我抄给你了,你要是有空最好还是去看看。现在天涯上不是特别多EX的帖子嘛!徐总这个可是十年!不得不防啊!”临走,她拍拍乔夕颜的手臂说:“保重!多为自己打算,有什么就留证据,我们公司挺值钱的,要真悲剧了,你也能分不少钱!”。
乔夕颜哧一声就笑了,一巴掌拍过去:“去你的!我才不在乎呢!我背后有的是人撑腰!我婆婆第一个不饶他!”。
虽然嘴里说的信心满满,但是只有乔夕颜自己知道,听到这些消息,她心里一丁点底气都没有。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对徐岩培养出的那么一点信任和安全感,就因为这么一张小小的纸条全然消弭。
她拿出纸条看了看,撕碎,扔进了纸篓。。
W市的医疗事故在当地已经引起了一片哗然,现在院方一直在和公司联系。公司派过去的专业鉴定人员也私下打过电话回来。确实是器械使用不当造成的。这批器械都是才从德国弄回来的新家伙。使用和维护方法公司都有很清楚的向购买的院方出示说明,但这次院方为了减少损失,一口咬定是这批昂贵的医疗器械有质量问题。。
如果是以前,徐岩完全会按照司法程序,但现在网络和媒体为了新闻效果颠倒黑白捏造事实的功夫实在让人胆寒,公司正在申报上市的阶段,真的经不起任何一丁点不和谐的诋毁声音。听证会那边听闻到什么风声,对公司会是巨大的损失,因此,徐岩不得不决定,这一趟由他亲自去。
早上,当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岳苏妍进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送了一杯茶。
当时徐岩正在打电话,岳苏妍送完茶也没有离开,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直到徐岩挂断电话。
“有事?”。
岳苏妍点点头,斟酌了用词说:“陈漫小姐今早打来了电话,约您见面。”
徐岩皱眉,“不见。”。
“她说她愿意把手上公司的股权卖给您,但是要求面谈。”
徐岩想了想说:“地址和时间发到我手机上。”。
“是。”岳苏妍微微颔首,离开了徐岩的办公室。。
徐岩看着眼前成堆的文件,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
陈漫始终记得那一天,从非洲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家乡。一个人从舷窗看着窗外的云和地下模型一般的城市。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吧。。
女人都是傻的。她也不能免俗。。
和徐岩在一起十年,分手两年多,她已经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却还是坐惯经济舱。她是做销售的,一年四季到处跑,创业初期为了节约成本,一直委屈自己,直到后来做出名堂了仍是改不过来。她和徐岩走过了最辛苦最难捱的几年,却停止在繁花似锦豁然开朗之前。。
她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待着取行李,队伍缓慢的向前,她握着手臂,听着耳畔嘈杂的说话声、远处飞机起落嗡嗡的噪音以及广播里中英双语的航班信息……。
巨大的空港里来往着各种各样肤色语言的人们,有人回有人走,有人哭有人笑,仿佛人间百态。
她失恋了。十几年来她一直伪装的坚强在失恋后全数被击溃。多么庸俗的剧情啊,深爱的男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光是想想她就泪如雨下。。
那天给她递纸巾的是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她说:“姐姐,别哭,坚强些。”
连陌生人都知道她不坚强,可是那个相伴十年的人,却送还了她赠予的礼物,全数否认了他们之间那些温暖的回忆。他冷静,他自持,他给她留话:“你是大人,好好照顾自己。”
想起这一切,她难受的闭上了眼睛。陈漫坐在约定好的餐厅里,手上握着一杯温热的清茶,心中最苦涩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徐岩,你真的觉得我是大人吗?还是你一直假装,看不见我的脆弱?。
徐岩一贯守时。他准时的出现在她视线里。那一刻,仿佛十年间两人在异国他乡相互扶持从青葱走向成熟的日子拨开云雾全数显现了出来,她心底久久不能平静,强压着那些悸动和心痛,她努力用最平常也最美好的姿态面对他。
徐岩没什么表情。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要和她谈股权。那么公式化的样子,仿佛她真的只是个陌生人。。
心痛竟是百般难忍,她只觉自己气若游丝,她紧咬着嘴唇,一字一顿的问他:“你只是为了股权来的对吗?如果不是我说愿意把公司股权卖给你,你不会见我,对吗?”。
徐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绝决的点头:“是。”。
毫不留情将她心中所有的期待挫骨扬灰。
她死忍着眼眶里那些懦弱的象征,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努力冷静的说:“股权我可以给你。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徐岩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点头:“你问。”。
“你一点都不爱我了,是吗?”她知道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有自尊,但是她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十年,她真的放不下。
“这个答案有意义吗?”徐岩抿了抿嘴唇,用很冷静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我结婚了,我必须对她的一生负责。”。
她不甘心,她仰着头,倔强的问他:“那我呢?”。
徐岩沉默片刻,温柔而缓慢的说:“对不起。”
仿佛一把刀,一片一片凌迟着她的血肉。她仿佛听到胸腔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来,心碎是这么疼的感觉。她觉的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当她收到徐岩送还回来的手表,她就猜到,一切真的结束了。十三年前,她日夜颠倒拼命打工攒钱给他买了第一块手表,她开玩笑对他说,以后每年送一块,等他老了就办个展览会,多酷。
可如今,他把一切都退回了。。
这就是她爱了十年的男人,曾经她最爱这样的他,果决专一,一点都没有那些花心男人的劣根性。可如今她才明白,很多东西,换了位置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过去她最爱的,成为如今她最恨的。
她恨这个男人,恨他的痛快,恨他的果决,恨他的清清楚楚。
她喝光了面前的茶,用尽全部的力气扯出一个笑容对他说:“股权我会走法律程序给你。不用买,我给你。”。
“徐岩,”她一字一顿的说:“你可以走了。”。
陈漫也不知道那一天她是怎么离开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双眼像永远不会枯竭的海。好像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为他流了。那样的精疲力竭,身体和精神的负荷全都到达了极限。
她一个人坐着电梯下降,观景电梯让她能清楚的看到这个城市的忙碌和繁华。只是没有了他,她看到的一切都只剩苍凉。
她难受的用双手捂着脸,指缝间的水汽终于干涸。
她脚步虚晃的走出大厦,还没进停车场就看到一直等候在那的女人——乔夕颜。
陈漫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在她面前失了风度和气势。
原本以为她等在这里就是来者不善,乔夕颜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气场很强,却只是平常的对她说话,用仿佛老朋友一般淡淡的口气:
“陪伴一个男人成长的女人,多半都不是他的最后一个,也许你觉得不公平,但你必须自己承担后果,是你自己错过了时机。”她轻轻的扫她一眼:“所以,如果很辛苦调/教出来一个好男人,千万不要轻易的说分手。分手对感情的作用,就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15.
乔夕颜说完这些话突然就笑了,“你是不是心里特别纳闷,特别想说一句,‘你算哪根葱啊?需要你来说我?’”她大大咧咧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闪烁,也容不得人有一丝的逃避。
她说:“我从来不是哪根葱,我就是一大瓣儿蒜。你和徐岩过去的事我不管,但是我和徐岩结婚了,只要我们一天没离,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乔夕颜打量了她两眼,警告一般缓缓说道:“我从来不是善茬,惹着大瓣儿蒜,也一样有你哭的。”
“……”。
乔夕颜离开的时候,仿佛脚步有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一直直来直去,看不顺眼就动手,从来不懂什么叫淡定,大老粗一个。在看到徐岩的车出现在这间餐厅停车场的时候,她就有种时光倒退的感觉。很多年前那种无助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是的,她很失望,失望徐岩还是来见她了。
十年在他心中还是有重量的。这个答案让乔夕颜很失落。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从陈漫哭红的眼眶不难看出,多半是些情啊爱的话题。她不想揣测什么,很累,她不喜欢自己太累。。
她和陈漫是截然不同的女人。她的倔流于表面,而陈漫的倔显于内心。。
进公司这么几个月,陆陆续续也听同事说起过一些他们以前的事。陈漫在公司里威望极高。许多人至今仍把她当老板娘看。。
他们最初创业的时候,从国外把重心搬回来,整个公司里只有四张办公桌,不到十个人。陈漫看着虽瘦弱,却风风火火像个男人,她交际手腕极强做事雷厉风行,公司很多员工都对她心悦臣服。乔夕颜没有亲眼所见初期的艰难,但也可以想象当初她该是跟着徐岩吃了多少苦才熬出来的。
关于她的事迹,公司里有个流传最广的故事。当时公司慢慢走入正轨,规模也一步步扩大,陈漫和徐岩都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忙碌着,分工有序有条不紊。他们都不是有架子的人,每天都在员工食堂吃饭,差旅费也从来不报销。真正做到了以身作则。那是三年前陈漫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当时她太忙了,忙到连自己生日都忘了。那天下很大的雨,天气也很冷,陈漫和公司市场和销售部门的几个男人一起在外头应酬。有个新入行的小男生胡咧咧说错了话,弄得客户很不舒服。陈漫替下属扛事儿,为表诚意,一口气灌了一整瓶白酒下肚。
她当时已经完全喝的昏天黑地但还咬着牙坚持,直到把客户送走她才倒下。
因为那一瓶酒她被急救车送去医院洗胃,住院都住了一两周。。
她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徐岩就向她求婚了,想必那时候的他是心疼极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成。。
有些传奇和艰辛的爱情故事,最后配上一个狗续貂尾的悲伤结局,简直跟言情小说似的。沈凉曾很唏嘘的和乔夕颜说:陈总和徐总都是事业心很强又要做绝对领导的人,一山都不容二虎,更何况一个家了。。
她没有说话,她只是暗暗的想,她和陈漫是不一样的。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心甘情愿的被领导,心甘情愿为他抛却一切,前提是,他也爱她。
徐岩是她的良人吗?一想到这乔夕颜就有点浑浑噩噩。他和陈漫之间有那多轰轰烈烈的故事,而她呢?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件。她又能拿什么和陈漫拼?。
陈漫是大约是真的很爱徐岩,到那个份上了,她还在问她:“你爱徐岩吗?你比我爱他吗?”
乔夕颜无言以对。她对徐岩的感情就是中国的国情: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更不知道是不是比陈漫爱他,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她不想离开他,至少现在不想。
徐岩的心里好挤,装下了他的十年,还有地方容纳她吗?。
这个问题她想想就觉得有点惆怅。。
徐岩八点到的W市,一直到九点多才回酒店。期间只给乔夕颜打过一个电话,很简短的报平安。
没有徐岩的家空荡得让她觉得有些恐怖,仿佛呼吸都会有回音。此时客厅里的灯都灭了,乔夕颜坐在床边拿梳子梳着还湿漉漉的头发。零星水滴滴在锦被边缘。徐岩在的时候是决计不允许的。她就像趁爸妈不在家偷看电视的小孩,有一种反抗权威成功的快/感。。
她的笔记本就放在床头柜上,MSN一直在线,奇怪的狠,越是寂寞的时候越是没人找她聊天。她百无聊赖的继续摆弄着头发。
她正走神,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视频请求对话框,她下意识的点开,直到接通了她才发现原来是徐岩发过来的。
她刚准备开口埋怨他几句,不想他看着镜头里的她激动的说:“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贞子吗?”
乔夕颜一口气憋着,没好气的说:“我只是洗了头没吹干好吧!徐岩你怎么不去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嗯,”徐岩低着头看着什么,慢条斯理的说:“你说日语我也听不懂。”
乔夕颜河东狮吼一声:“滚——”吼完就把视频关掉了。。
对话框里的信息还在向上跑。。
“你真走了?你要回电视机里去了?”。
乔夕颜气的七窍生烟,噼里啪啦在对话框里输入着:“徐岩,你想出命案了吧?”
一句话发过去,半天不见回应,正当乔夕颜准备关电话的时候,对话框里又跑出来一条信息:“给你打电话?”。
“我说日语你听不懂。”。
“不怕,你是带字幕的。”。
乔夕颜刚准备再回,手机已经响了。她吭哧吭哧爬到床的另一头找出自己的手机。
徐岩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乔夕颜耳朵里。她只觉得贴着听筒的那一只耳朵像要烧起来一样。
徐岩在电话那头轻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乔夕颜想象得到他现在的样子,必然是嘴角扯着微微的弧度,眉目飞扬,神采奕奕,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累吗?”乔夕颜想了想还是从公事开始说吧,保险点。
“男人的事女人不用操心。”
乔夕颜嗤鼻:“大男子主义。”。
徐岩笑:“我就是。”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坦然的让人费解啊!。
乔夕颜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边。夜风撩起窗纱,绰绰约约的影子,她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和比平时更亮的轮月,心底突然有了一些踏实感。。
至少,他们都在这片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是一件多么亲密又奢侈的事?
她心底沉静,手指下意识在阳台的围栏上打着圈。良久,她突然问了一句她一直以来都不敢问的问题:“徐岩,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婚?”。
徐岩显然也没意料到她突然转了这样的话题,乔夕颜清楚的听到听筒那头的他呼吸滞了一下,半晌他才笑着回答:“你比较好玩。”
乔夕颜手上还是下意识的打着圈。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到底想要什么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徐岩见她没说话,反问她:“那你呢?为什么和我结婚?”。
“你觉得呢?”。
徐岩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长相?”。
“徐岩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乔夕颜心底那些愁绪一瞬间都被他搅和空了。
她恼羞成怒,徐岩哈哈的大笑起来。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生气他就得瑟的不行。有时候她也会想,难道一辈子这么贫下去吗?就这么斗嘴能过一辈子吗?没有真感情的婚姻到底该靠什么来维系呢?。
但转念又想,就这么过着也挺好的。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互相忍忍就一辈子了。像妈妈对她说的那样。。
她轻叹了一口气,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回想陈漫回想结婚前婆婆和她说的一切一切,突然就觉得很感慨。她不想从徐岩那里求证什么,当然,她也知道徐岩不可能告诉她什么。徐岩和陈漫的十年她走不进去,她只能努力抓住现在的时光。。
她用难能正经平和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说:“徐岩,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挺奇怪的,特别口无遮拦,脾气上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但是在我喜欢的人或事面前,我从来就没有脸,自尊啊面子啊我压根不在乎,我走再远也要回来,要拼命挽回,死都不放手。只要我还喜欢着,哪怕只剩零点零一的感情。”。
“乔夕颜,”他唤了她一声,仿佛他已经喊过千遍万遍一般,她的名字成了他口中抵死的缠/绵,温柔缱绻。
乔夕颜悸动的心失缰狂跳,她只觉耳边一热,就听到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别对我放手。”。
“……”。
人常说,至亲至疏夫妻,乔夕颜每每看到这句话就有点心酸。夫妻真是一种奇怪的关系,两个小红本,一张床,就把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扭在了一起。至亲密,也至生疏。。
她常常在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这个婚她还会结吗?这个答案她至今还没有想出来。
好像所有的剧情都脱离了预先的脚本,她一直死守的心就如同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她已经拦不住。。
徐岩的声音还言犹在耳,他说:“别对我放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见他,很想抱抱他。。
心随意动,她想见他就立刻开始收东西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很冲动的决定,但是此刻她血管里叫嚣着的腾腾热血告诉她。她做的是对的!
人,总该疯狂一次的。
上飞机前她给沈凉打了个电话,豪情万丈的说:“姐明天要请假!!”
沈凉刚刚入睡,迷迷糊糊却还是机关枪一般啐她:“你月经不调更年期提前吧我去没毛病吧吃点药行嘛!!”
乔夕颜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说:“我!要!请!假!”
沈凉终于渐渐清醒了,问她:“出什么事了?”。
“我马上上飞机,我要去W市!”。
一听到W市沈凉立刻来了精神,幸灾乐祸的说:“抓奸啊?”。
“我呸!你少羡慕嫉妒恨的诅咒啊!”乔夕颜啐她一口,说:“我就,微!服!私!访!”
“……”。
16.
乔夕颜只带了几件衣服就登上了去W市的飞机。她一路都很兴奋,总结着开场白,想着怎么的登场才能一鸣惊人吓他一跳,她一直在想象徐岩一会儿看到她的表情,想想都兴奋得想笑,她摩拳擦掌就等两三个小时以后了。。
飞机还没起飞,她正想的入神,没发现有脚步由远及近,只是余光隐隐看见一道人影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想到一会儿两三个小时要做个伴,她绽放起春天般革命友谊的笑容,准备和旁边的人打个招呼,却不想,她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可是吓了一跳。
她旁边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女人,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简直像是哪个古墓里刚挖出来的干尸,一双眼睛肿得高高的,都看不出原形了,眼眶通红,仿佛随时随刻都会流出眼泪。乔夕颜收敛起笑容,想说什么都活生生给吞了回去。
算了,这姑娘八成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会儿估计也不愿意别人打扰她。
乔夕颜刚把头转向舷窗的方向,耳边就听到一声颇带哭腔的声音:“姐姐,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乔夕颜诧异的转头,瞪大眼睛:“啥?”。
“姐姐,我想靠窗坐,你能和我换个位置吗?不行就算了。”。
“行行行。”。
乔夕颜赶紧和姑娘换了位置。姑娘双眼通红,不住的说谢谢。。
飞机起飞了,终于要到W市了。乔夕颜心里乐开了花,但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她身边坐了个人肉水龙头。从飞机起飞就开始哭,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看的乔夕颜心惊肉跳的。
乔夕颜拿了张纸巾给她,小心翼翼的安抚:“妹子,别哭了。”。
她接过纸巾,摆摆手:“谢谢姐姐,别管我了,我失恋了。”。
“失恋了老哭也没用啊。”。
妹子哭的抽抽噎噎的:“除了哭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难受。姐姐你别理我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乔夕颜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心想,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人哭成这样呢?她很好奇。因为这份好奇,她突然很想试一次,即使粉身碎骨她也认了。人啊,不经历点挫折,又怎么能成熟?又怎么能知道平淡的可贵?
她这么想着,手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愈发觉得这次的旅程不同寻常,至少,她的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爱情是阳光,婚姻是影子,没有阳光的时候,影子的踪迹也很浅淡。为了将这段婚姻维系下去,也许她该试着和徐岩谈谈恋爱,最不济,她也该单恋单恋他。。
乔夕颜不过小憩一下飞机就安全降落了,到达的时候已经到了五点,她一听到广播提示就下意识的跳了起来,等到她拿完自己的行李才想起来忘了和刚才的小姑娘道别。
罢了,也只是生命中匆匆来去的过客,大约是后会无期的。。
开了手机,她走出空港,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六点,拦了出租车进城。W市是一五计划最早期的一批工业城市,城市环境污染的较严重,天空灰灰的,好在水多,城市不算太干燥。初夏的W市已经很热,乔夕颜只穿了件中袖仍是觉得大汗淋漓。出租车司机人很热情,听说她第一次来W市,一直跟她讲着风土人情,乔夕颜最易被人扯开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她讲的太投入了,电话也忘了给徐岩打一个。。
她只记得大概的地名,司机说那是要过江的,他的车限号今天过不去,只好将她拉到城中繁华地带,她再自行换乘,她付完钱下车才想起给徐岩打电话。早上七八点,正是这座城市苏醒的时间,路上行人都形色匆匆的赶着上班。繁华的路上人流车流熙攘,已经可以看见堵车队伍的雏形。她一边拨着电话,一边想拿钱包,谁想,也不过才在街上走了几分钟而已,她再回头去翻包,发现整个包已经被划开了,钱包已经不知所踪,再回头一看,沿路都是她包里掉的东西,歪歪斜斜正是她行走的路线。
卧槽!她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要骂人了。这他妈是什么狗屎运气,两个月不到,连被划两个包,她上辈子是不是杀了这帮小偷祖宗十八代啊,这辈子撵着她偷啊!这帮小偷起的也够早的啊!!兔崽子们不睡觉是不是啊!!
她骂骂咧咧的回头捡东西,衣服啥的还捡回来了,有些圆滚的小物件已经滚的不知所踪,有些路人同情的看着她,帮她捡点东西,好心提醒她:“这路段小偷猖獗,下次注意。”
她出师不利,觉得晦气极了,在心里骂娘,心想,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昨天和乔夕颜挂完电话已经近一点。徐岩睡到七点就循着生物钟起来了。他不喜欢吃酒店的食物,徐岩对早餐一直有自己的执念,总是希望一醒来能喝热腾腾的豆汁,吃什么倒成了其次。
洗漱完毕,他刚准备出门,岳苏妍就给他发来传真。陈漫无偿把手上所有的股份全给了他,他让秘书给打过去的款项也因为无法进账都退了回来。他们之间真的全无牵绊了。这一次陈漫做的很彻底。一如她的人。自傲到让人不忍直视。。
徐岩有时候真的觉得,感情的事是奇怪的,过去他也曾深爱她,她的懂事她的体贴她工作上强有力的手腕,一切都成为他爱她的理由。。
可时间将一切都消磨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他不再想要轰轰烈烈,他只想轻松简单的活法。。
他曾向陈漫求过三次婚,也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三次陈漫都以事业为由向后推迟,直到他的感情被消磨殆尽,越来越不想继续这段感情。。
他感觉自己变了,他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他开始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她,她无法忍受的找他吵架,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随便你吧。”。
直到她彻底崩溃,提出分手,然后离开。
陈漫离开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去挽留,可每一次的妥协和挽留不能维系一辈子。她若总是如此,神也会累。他索性决定自己生活,逐渐适应。
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做到了。三年,他从十年的感情里走了出来,培养了新的团队,建立了新的习惯,接受了新的女人。
陈漫倔强但她也会脆弱,可他却已经不为所动。也许,男人真的多薄情,他如是评价自己。
外人多爱评价他沉稳,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其实他没有那样淡定的品格,只是面对生活,他缺少了激情罢了。
能遇到乔夕颜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很庆幸当初的选择,乔夕颜很简单,她多年来只长年龄不长情商和智商,看着挺聪明其实对人对事都傻傻的,懵懵的,有一股热情和冲劲,像极当年的他和陈漫。
很多男人在功成名就都想找个年轻的女人,倒不是面子和肉/体,只是想在这些还生机勃勃的人身上找寻自己那些流逝的时光。。
徐岩在乔夕颜身上也找到了这种感觉,很奇妙的感觉,所以他不想放手,一刻也不。
。
徐岩收起了传真,出了房间。这间酒店30层以上全都是为商务人士准备的。一层楼房间不多,开门的朝向也很巧妙,每一个门都对着一个走道,碰不到别的门就能直接到电梯口。避免了很多尴尬。
他走到电梯口,大约是还太早,这边的电梯在检修,只能换另一乘,他穿过走道,正碰到旁边房间的男人回来拿东西。那男人目不斜视,行色匆匆,与徐岩擦肩而过。徐岩只来得及大概看清他的长相。。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梳得很顺,只有一两绺刘海掉下来,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
只是一面之缘的人,徐岩也没怎么记在心上,他继续走着,就听到走廊里两个清洁人员正在小声说着八卦。
一个说:“3206那个先生真的挺乱的,每天晚上都带不一样的女人回来,你没看他房里垃圾篓哟!”说完两人一起会意的坏笑。。
另一个说:“3208也住着个先生,也不知道是干嘛的,连烟都不抽一根,房间里一根长头发都没有,不知道是人真好还是性取向有问题。”
徐岩无奈挑眉。看来不管在哪里都不存在真正的管理严谨。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他整了整衬衫,挺胸走出去,3208的徐先生轻轻咳了两声,两个清洁人员看到他吓了一跳,赶紧噤声,推了清洁车就走了。
徐岩只是笑了笑,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他可不会去投诉。不过他要考虑考虑也许晚上该丢两根烟头,或者带两根女人的头发回来,不然让人误会可真是不好意思。。
他正想的入神,电话就响了,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乔夕颜,嘴角不禁扬起了温暖的弧度。
“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乔夕颜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兴奋的,她抢着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徐岩想了想:“坏消息吧。”。
“我的钱包在江东路被偷了。”。
江东路是W市的繁华路段,徐岩笑容更深了,他故意逗她,说:“我怎么有预感另外一个其实也是坏消息?”。
“嘿嘿,”乔夕颜笑呵呵的,声音难能的软糯:“老公,我在W市!快来接我!”
徐岩笑眯眯的挂断电话,心里想的是,终于不用辜负清洁人员的期望了,长头发也不用去找了!
17.
W市并不小,加之早上堵车,徐岩坐的出租车整整一个半小时才把他送到。
他远远就看见了乔夕颜。太阳渐渐起来,她怕晒,找了棵树躲阳光,手上抱着她的包,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小动作,纤细高挑的背影虚掩在葱茏蓊郁的树荫中。
他付完钱下了车,也没有喊她,只是一步步向她走近。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双臂专注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尤其是相拥的情侣,她总是无意识就盯着别人。
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一步步的走着,一直干涩的心房像突然淋了一场雨,湿漉漉的。他听不见所有的车马喧嚣,一切好像都走远了,唯有呼吸声清晰有力。真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夕颜。”这是他第一次不带姓氏的喊她的名字,舌尖环绕,亲密缠绵之态尽显。
乔夕颜闻声回头,一见是他,立刻咧开嘴绽放出笑容。她的样子有些狼狈,但她眉眼间却有掩不住的喜悦,和他一样。两个人都傻傻的,明明心里是狂喜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四目投望,时间久久,谁也舍不得先移开视线。
乔夕颜来的并不是时候,徐岩在W市的行程很满,因为没料到她会来,把每天的工作都堆积的很多,只为早些回去。
大概是太累,乔夕颜也没有抱怨。一回酒店倒头就睡。睡醒了就随便在酒店的餐厅里吃饭。
晚上徐岩很晚才回,他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电脑前面玩游戏。见徐岩回来,她喜滋滋的丢了电脑迎上来,笑如春风。
徐岩稳稳的抱着她,浅浅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乔夕颜没说话,脸红红的,难能的羞涩忸怩,这表情让徐岩觉得好像被丢进沸水中,血液被加了温,一下子冲入头顶。理智渐渐被**取代,他抱着她的手也越收越紧。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简单的吊带裙,一贯懒散又爱舒适的她没有穿内衣,徐岩手只是微微上移,就触到一片毫无遮挡的柔滑。
乔夕颜柔顺的回应着他的吻,低声轻吟:“你没有洗澡。”
徐岩挑眉,一本正经的说:“我不脏。”
乔夕颜想了想说:“我也没有嫌你。”
徐岩眼眸逐渐深沉,他的吻也从清隽怡人变为掠夺吞噬,他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一步步的带着她进了卧室。
扑通一声,两个人倒进了柔软的床里,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把身上的束缚都解除了。彼此的体温都很高,贴在一起烫得人耳根发热。
他的双手撑在她的双耳侧面,忘乎所以的吻着她,她仿佛踩在云端,飘飘的,完全没有实感。他顺势从她的唇瓣滑向她纤细的脖颈,不轻不重的在她血液流动的大动脉上咬了一下,引来她一阵嘤咛。他像一团火焰,在她的全身灼灼的燃烧着,他耐心的吻着她的肩臂,最后拾起了她的左手,吻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一刻,她整支左臂好像触电一般。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又清醒又迷离。
她像被置身于冰火两重天,前面是火,后面是冰,她慌不择路,好像哪一条都不对。
就在他的手还要向下滑的时候,她挣扎着最后一丝理智拦住了他。
他满眼都是**,诧异的看着她,温柔的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讷讷的嗫嚅:“我……我带的维他命丢了……我……”
还不等她编下去,他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不吃维他命,那是避孕药。她什么都会忘,唯有这一项,按时按点,勤勤恳恳。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期望。
他耐着性子吻着她,凑在她耳根咬着她的耳垂说:“要个孩子吧。”
她渐渐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迷失,断断续续的问:“为什么?”
“我想要。”
乔夕颜努力的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徐岩的眼睛,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一字一顿的问他:“徐岩,你爱我吗?”
徐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执起了她的手,慢慢滑向他硬挺的左胸膛,她的掌下是他并不沉稳的心跳。
他看着她,那一刻,仿佛包含着海一般的深情:“我的心就在这里,它是你的。”他吻了吻她的眉心,问她:“这算爱吗?”
乔夕颜鼻端酸酸的。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徐岩的对手,他随便哄哄她她就丢盔卸甲了。更何况他此刻眼中只有她,她早已在他专注的眼神中沉溺。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缓缓说:“也许是吧。”也不知道是在对徐岩说还是对自己说。
那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密,却是第一次不设任何防备,只是肆意发泄着人类的本能,超越了从前每一次的激情。乔夕颜觉得自己像搁浅在海滩上的鱼,而徐岩则是饮鸩止渴的海浪,每一次浪潮而来,她就失控的颤抖,她紧紧的抱着他,仿佛他是唯一的救赎,她全身的血液都因为他带来的情/潮而狂热的叫嚣。
这是爱吗?她不知道,她真的已经无力分辨。
情/潮退却,他们并没有放开彼此。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月亮投射的一点清冷的光。室温怡人,宁神安眠。乔夕颜黏在徐岩怀里,动都不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她明明知道不该如此依赖,她明明知道,现在每一刻的缠绵都是如履薄冰,可她还是义无返顾。
这么多年她不是真的没有桃花,只是她对爱情没有信心,一直忙忙碌碌无心他顾,直到她年纪到了,周围的人都开始急了。每次相亲,她都使劲浑身解数做尽让人讨厌的事,让别人知难而退。唯一一次遇到个看着挺顺眼的,她咬咬牙,装了个弱智脑瘫,活生生把人吓跑了。
如果没有徐家和她爸这一层关系,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一辈子不会下定决心去爱人。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无法抵抗,那么,她坦然接受。
乔夕颜伸出手指戳着徐岩的胸口,用特别委屈的口吻说:“你说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怎么这么多年就遇到你这种货色呢?”
徐岩也不生气,非常认真的说:“你缺少伯乐。”
乔夕颜喜于言表:“真的?你也觉得我是千里马?”
徐岩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马。”
一句话把乔夕颜气得直翻白眼。一翻身,拿背对着他。徐岩也不哄她,起身去了浴室。洗完澡,他香香的又钻进床里,自然又霸道的把乔夕颜收入怀中,呼吸平稳的睡了。
乔夕颜没有动,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再唤他他已经没有反应,睡着了。
乔夕颜百无聊赖,用手指在他肚子上写字,他皮糙肉厚不怕痒,她怎么写他都没反应。
她首先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写下“笨蛋,白痴,王八蛋,王子病,自恋狂,自大狂”之类的字样。大约是觉得好玩,又写了一大堆平常对他的不满。
写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鬼使神差的写下了三个字。
我爱你。
她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三个字。
她刚一写完,“睡着”的徐岩突然抬手捉住了她兴风作浪的柔软小手。不轻不重的握了握。把乔夕颜握的心慌。
她恼羞成怒,“你没有睡着!骗子!”
徐岩没有回答她。
“我就瞎写的,别当真。”
“我知道。”徐岩淡淡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回答让乔夕颜更气了,她反问他:“你怎么就知道呢?你知道什么?”全然忘了先口是心非的可是她。
徐岩不理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沉沉的手臂下,说道:“睡觉。”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徐岩醒来的时候乔夕颜还在熟睡。他今天的行程仍旧很满。
他眷恋的看着怀里的人,那样不设防的表情,让他心里软软的。
他突然很想对她说: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不是春天的风、夏天的树、秋天的叶、冬天的雪,而是每天我醒来睁开眼看见的,你仍在熟睡的脸。
他心里的话,她自然是听不见的。他也不会对她说。他不喜承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实现,只有相对的努力。他想承诺什么,他总是下意识先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