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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小鬼_饶雪漫

_7 饶雪漫 (当代)
医院旁边一家很小的咖啡厅,我和KIMI面对面坐着。
这是我们第一天认识,但我最最窘迫的一面却几乎全都被他窥见。他慷慨替我垫付一万块医药费,我连请他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按他的要求——陪他小坐一会儿。
虽然他出手大方,却仍是时刻不改他的轻浮本色。连提的要求都这么暧昧难懂。
我们刚坐下,他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我最近接了一个品牌的广告,是专门做学生服装和饰品的,公司看中紫薇,但我个人觉得你更适合替这个品牌代言,而且,是非常适合,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对着镜头就紧张,手机自拍都不会玩,怎么可能去代言。这少爷是逗我玩吧。
我扯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只当他在开玩笑。
他拿出他的手机来,拨弄了一下,递给我。
屏幕上竟是我的照片,缩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神巨傻。我正准备删掉它,KIMI伸手抢过手机说:“不好意思,我偷拍了好几张,感觉对极了。”
现在很流行偷拍这一套吗?我竟然浑然不知!
“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真的是认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呆久了的缘故,他说起中文来怎么听都是拗口。
“谢谢。”我说,“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急地说,“要是愿意,你明天下午来公司,我们正式签约。”
“别扯了。”我说,“我压根干不了这活。”
“我绝对相信我的眼光,并且,没有我KIMI调教不出来的模特儿。”他倒是自信满满。
“紫薇不是挺好吗,”我说,“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已经很失望了,我是说你拒绝我。”KIMI说,“至于紫薇,你放心,我们要拍的片子很多,会有适合她的等着她。”
“我不会去的。”我像喝酒一样一口干掉了那杯咖啡,对他说道,“谢谢你抬举。我得去看看我妈,先走一步了。”
“等等。”他叫住我说,“代言费不低,想想你的医药费。”
我推掉杯子,落荒而逃。
如果我真的能做得了这份工作,替代紫薇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晓得我的能力,也晓得紫薇对他势在必得。我找钱已经够费力的了,实在不想再惹一身骚。
那晚我回到家,紫薇还没回,打她电话她也没接,估计一定是玩HIGH了。我困到极致,倒下床就睡着,夜里二点多,门忽然被紫薇一下子推开,大灯也被她按亮,我被突然惊醒,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敲门不会吗?”我责备她。
她靠在门边对我说道:“龙四小姐,真看不出啊你。”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冷冷地问:“你老实交代,不然我揍歪你的脸。”
放在平时,我早冲上去先给她一拳。
今天,我实在是气短。
“我喜欢的,你若也喜欢,可以让你,不必耍手段。”她在我床边坐下说,“我们认识这么些日子,难道你不明白我吗?”
“你误会了。”我徒然地解释说,“我妈出事了,我打不到车也没钱打车,所以KIMI送我去医院来着。”
“仅此而已?”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KIMI借了钱给我,或者说KIMI要请我去代言什么的,不然,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企图用我拙劣的演技向她传达我所言不虚。她用她尖利狐疑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又忽然一下子笑起来,坐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胳膊。
看她这忽晴忽雨的样子,莫不是喝高了?
“今晚他请我宵夜了。”紫薇喜滋滋地说,“我们还去唱K来着。”
“恭喜。”我说。
“别吃醋。”紫薇说,“不过你吃醋也没用。”
“得了吧,除了你,谁会看上这个不说英文会死的假洋鬼子?”我推开她,用枕头蒙住头,顺便蒙住出卖救命恩人的羞愧。
“姓徐的老婆托人给我带话了。”紫薇说,“她认定我们出卖了她,如果没有交待,恐怕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
“有什么事,我担着好了。”我在枕头下闷声闷气地说,“你好好做的你模特,最近咱们收一收手,避风头要紧。”
“口气真大。”紫薇一把拿掉我的遮掩工具,又板起脸来质问我道,“那天你和老徐在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有。”我说。
“你看着我,”她说,“别想骗我。 ”
我转头看着她。
“我就是一个大傻B,是吗?”她问我。
“你别乱想。”我说,“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好了吗?我要睡觉了。”
“KIMI是我的。”她对我宣布说,“我什么都可以让着你,但警告你别动他的心思,不然我跟你翻脸!”
我说:“但是据我保守估计,他看过的裸体可能超过一万具了。你确定你可以?”
“你不觉得,KIMI跟张光定长得很像吗?”她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存心挑衅。
我承认,这个名字是我们之间的禁忌,哪怕她轻松提起,哪怕知道她是酒醉无心,这尖锐的三个字却还是像把刀一样地在我心头划过,令我非常不爽。
“我再说一遍我要睡觉。”我说,“你出去记得把门替我带上。”
“你忘不掉他,是不是?” 她慢慢的往门口走,用后脑勺对着我,像在念独白一样幽幽的说:“你啊,就是忘不掉他,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回忆,跟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只有从我这里能得到一丁儿回味……”
“去你妈的!”我粗鲁地打断她说,“要不是为了钱,你以为我愿意多看你一眼吗?”
紫薇瞪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次!死三八!有本事你再说一次你他妈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我没有闪躲,“你都听清了,不是吗?”我说。
她眼眶忽然就红了,然后她转身,回到客房,拿起她的小包,走到玄关以很优雅的姿势快速换好了鞋,蹬蹬蹬地走出了我的家。
很好,这场争吵来得正是时候。
几分钟后,我拿起手机,给老徐发了条短信:“明天见个面,好吗?”
(11)
第二天下午,去见老徐前,我先赶到医院看她。
她脸上一半的纱布都拆了。新长出来的肉红色肌肤有些诡异。声音也已经在恢复,但是不能说很多话。
她扭过脸不看我,过了一会,却又主动来拉我的手,用气声说:“你跟妈妈说说话。”
我拍拍她的手,盯着她手腕的纱布发呆。那是她刚加上去的新伤,就这样新伤复旧伤,何时才是个尽头呢?
她察觉到我心里的绝望,不知道是不是内疚,又再一次把头别过去。
出事后的她变得像小孩一样,心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妈,”我叫她,“最近学习比较紧,有时间我都会来看你,你要听话一点,别再闹了,好不好?”
“我没闹。”她用古怪的气声为自己辩解。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给我钱,你把存折给我,我看看还够不够当你的嫁妆?”
“那些东西我怎么会随身带着呢。你少说话!”我呵斥她,“你也不想想,钱要是不够,你早被医院赶出去了。”
我帮她把背后的靠枕放平,然后她蜷缩着躺了下去,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再问。
我不忍心告诉她啊,关于这个存折。
之前有一天她塞给我一张六十万的存折,那是藏在钱包里的私房钱。我去了银行,才知道存折早被挂失,用的是她的身份证,钱也全被悉数取走。银行的小姑娘告诉我,知道她忙,也认得来办事的人是她先生,手续也合法,所以没多过问。
这事她若知道,不吐血才怪。
等她睡着后,我坐到医院的长廊上透气。老徐的短信来得很及时,问我见面的时间,地点。我短信回他。一来一去,如办公事。除去他最后的一条:想死你。
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肉麻。
我放下手机,看向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一下子就离得那么远了。
事已至此,我必须做一个大决定。
小米给我买来奶茶,告诉我说:“姐,我以后会更小心照顾阿姨的。”
“谢谢你。”我真心真意地说。
“对不起。”她红了眼眶。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她是真的自责,我相信她。做一个像她这样干净,透明,有责任心的好姑娘,我这辈子怕都没有机会了。
“那天来医院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真帅。”小米羡慕地说。
我赶紧说:“不是。”
“阿姨那天还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来着。”小米笑着说,“她还跟我说希望你找个律师,以后不怕被人欺负。”
“那还不如干脆找个打手。”我没好气。
小米嘻嘻笑,笑完后问我:“对了,你是不是把房子卖了?我听你姨妈讲的。”
“没有。”我说,“你在我妈面前可千万不要乱讲。”
“我才不会。”小米说,“乱讲的那些人都会掉舌头。”
我知道,他们都说她是当了谁谁的小三儿才有过去那些成就。她所有的奋斗,没有人看得见。我家情况好的时候,她接济众人也没落个好人缘,如今到这般地步,那些人除了袖手旁观,不再落井下石盼着她早点死就算是有良心了。
可是,能不能让她少受点罪?我想到那把戳进手腕的刀,想到梦里那满地的血,就止不住心寒。
若说老天有眼,我才不信。
所以,就算我努力做个好人,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的结局吧。
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许我们俩都能得救。
[
(12)
我从来不抱怨命运待我不公。
从爸爸死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上帝。
非要说有,就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活下来的机会。为自己,更是为她。
晚上七点钟,我穿了藏在衣柜最深处最贵的那条裙子,喷了她化妆台上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香水,独自去赴一个老谋深算的男人的约会。
我知道我要付出的代价,对此我早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在这之前,曾经有好几个人出钱买我的初夜,从五千到一万不等。紫薇都替我轻松挡掉,她总是告诫我,女人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自己最爱的那个,不然,肠子都会悔青的。
她十五岁就失身了,因年少的幼稚荒唐而献身给一个事后证明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美术老师。有时候我会有种错觉,感觉她护卫着我,如同护卫着她自己的青春,以一种近似于倔强的病态的坚持。
下了楼,发现老徐的车早已经停在小区门口,没有司机,他亲自来接,一上车就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答:“你喜欢就好。”
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
“今天很冷。”我缩缩脖子,把话题绕开。
“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
我们去了一个海鲜火锅店。两个人,占一个大包间。他点了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海鲜,什么九头鲍,清汤海参,活吃海胆,老鼠斑,最后上来一碗干捞翅,我很锉地把汤汁倒进碗里用勺子挖着吃,他笑着纠正我的吃法。
其实我吃得毫无兴趣,这一桌若换成人民币给我,我倒是欣慰。
他问我:“你知道不,我开火锅店起家的。”
我礼貌地回答:“嗯呢。”
“你今天喷了香水,”他说,“好闻。”
我笑了笑,在心底盘算怎么开口。
他却主动说到:“吃完饭我们去医院,先把费用给缴了。”
我佯装客气:“那怎么好意思呢?”
“放心吧,”他说,“我可是自愿的。”
言下之意我再傻也明白。
“你在外面还有欠债吗?”他问我。
我想了一下说:“差不多三万吧……”
“全部交给我。”我还没说完,他已经接上,口气实在豪爽。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谢谢。
他却抢先一步问:“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徐先生,”我夹了一块烫熟卷起的鲍鱼片放进他的碗里,再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谢谢你的帮助。以后龙四就任您发落了。”
他哈哈笑着说:“瞧你说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
他也算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吃完饭立刻就开车陪我去医院。
但他真的不年轻了,才爬几级楼梯,就喘得不行。
他站在缴费窗口,喘着气,却还是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划卡。然后他转过头,拿着医院开出的单据,递给我说:“好了。”
我点点头,接过那张单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上面的数字应该是37119。
37119等于……我算不来这数字,也不敢去算清。
大概是我太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那张薄薄的纸,仍旧让我觉得攥紧它,也需要百般力气。
“你身上还有现金吗?”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
他掏出钱包来,把里面的现金都数给我。我一把抓住,让他回车里等我,然后我一个人到病房门口找小米。
她已经睡着了,我把睡眼朦胧的她叫醒,在走廊里把缴费单和现金都交给她说:“给她弄点好吃的。看紧点,心理医生明天就能到。”
“姐,你脸色很坏,没事吧?”
“没事啊,明天我再来。”我用手拉了拉外套的领子,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对她说道:“对了,我手机坏了。可能又要换个新号。回头短信你,不过除了我妈,你谁也别告诉。”
“哦。”小米点了点头。
反正换号码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相信她早已经习惯了吧。
[
(13)
走出医院,夜风很凉。好像要穿透皮肤直直戳进我的五脏六腑。
老徐的宝马就停在不远处的黑暗里,闪闪发光,像某种沉重的诱惑。
我走近,拉开车门坐上车。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是三万块,刚才在旁边的银行取的,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去把你该还的债都还了,我可不想我的女人欠着别人的钱。”
“谢谢。”我说。
“龙四,我想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不是玩玩而已。我希望你能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在郊区有个大房子,很不错,相信你会喜欢,时间长短可以由你决定。”
“你会跟你老婆离婚吗?”我问他。
“你在乎名份?”他很惊讶。
“不是。”我说,“我怕被她打。”
“你只要听我安排,什么事都不会有。”他说,“你可以选择继续读书或者随便做点什么事,但是我不希望你跟以前的朋友有联系,更希望你忘掉以前那种生活,我不喜欢你那样,那样对你也不好,你明白吗?”
“明白的,只要我妈妈随时能找到我就可以。”
“这没问题,”老徐仁慈地说,“其实我不想强迫你,你还可以回去想三天再做决定的。”
我笑着说:“徐先生,你可真胆大,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我后悔了,或者我跑掉了,你的钱就打水漂了。”
他笑着说:“这个不需要你提醒,我已经一把年纪了,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算是运气好。更何况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几千万家产可能就被人分走一半了。”
我看着他说,“你可以一直替我妈妈支付医药费,直到她出院吗?”
“当然可以。”他说。
“我除了会花你的钱,可能一无是处。”
“哈哈。”他笑,“瞧你说得。”
我下定决心:“徐先生,我想好了,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明晚我就可以搬你那里去住。除了负担我妈的医药费,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要是高兴,我可以陪你多住些时日,如果你厌倦了,我也可以随时离开。”
当我非常老道的将排练了无数次的台词对老徐据实相告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这次谈判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是无足轻重。为了能搞到钱,即使被打又怎么样呢?我早就做好了出卖一切的准备。
钱,钱,钱。你令我赤裸裸,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多看我自己一眼。
“龙四,你总是坦白得让我这个老人感到羞愧。”沉默中,老徐感慨道。接着他发动了车子。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很好,他居然拧开了车载音响。
里面传来一首很老很老的歌:
“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
只因为对你太了解
太了解再多说也不能挽回
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
是不想看见你的眼泪
那会让我做出错误的决绝”
这是我妈最喜欢的歌。我惊异于看上去完全不懂风月的老徐,竟也有跟我妈一模一样的情怀。
在我爸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拼命工作,她整晚整晚地用CD机播放南方二重唱的歌,几乎什么话也不讲。
我知道她在歌里怀念,更是疗伤。
只是悲剧的生活谋杀了我们母女的浪漫和矜持。
如今的我们早已丢掉了情怀,只求一线生机。
我所有的选择都不是我想要的选择。
妈妈,紫薇,你们都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
(14)
回到家就发现,物业在门上贴满了条子,需缴纳各种费用。
灯打开没反应,估计电也用光了,要买。
我在厨房里找了蜡烛收拾行李,稍不留意,烛火就灭了。我关了窗,把蜡烛重新点燃,坐在地板上,不想动。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行李可以收拾。
十七岁的某一天,当我把那个巨大的哆啦A梦毫无留恋地扔进肮脏的垃圾桶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任何物质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梦想已死,世间万物皆是浮云。无需留恋。
老徐还说,什么都可以不用带,可以全给我买新的。
他一定以为我家境贫寒,殊不知在她出事前,我也曾日日夜夜做着被宠坏的公主。
只是我不愿意去解释和说明。对于我,他不必了解太多。他给我钱,解救我出困境,我出卖年轻的自己,令他开心。
不过一桩买卖。如此足矣。
紫薇没回来,估计还在气头上。忙完之后,我吃了两粒安定,独自在黑暗里入睡,一夜无梦。
下午四点多钟,我去了杂志社。敲开KIMI办公室的门,他发现是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笑了。
“你晚了二十四小时,不过还来得及。”他不等我开口就说,“很高兴你能想通。”
“我是来还钱的。”我走上前,把装着一万块钱的信封放到他桌上说:“谢谢你。”
这显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看到他僵硬的脸,我忽然觉得有些有趣。
我另外掏出五百块钱说:“还有那件衣服,不知道够不够?”
“肯定是不够的。”他把钱推到我面前,接着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说,“如果你请我晚饭,刚好够。因为不光是MONEY,还有人情。就像俗话说的,礼尚往来。”
他离我有些近了,身上的男士香水味袭击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下次是哪天?我得圈下来。”他拿了笔指着日历,巨狡猾。
“紫薇在吗?”我问。
“她今天不用来,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信封对他说:“这是我借紫薇的钱,也麻烦你替我还给她。我得先走了。”
“自己转交好了。”他说:“我替美女效劳OK,但是两个美女之间的事,NONE OF MY BUSINESS。”
我张嘴:“你说啥?”
“一起晚饭?”他不理会我,只顾装傻,再度诚挚邀约,表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可以约上紫薇一起。”
“下次吧,今天真有事。”我再次跟他告别。
他不再强求,而是礼貌地站在原地对我挥手。
并不死缠烂打,我发现自己没那么讨厌他了。
到了大街上,发现这里真如KIMI所说,NO TAXI。我等了大约有十来分钟,那辆熟悉的小跑车忽然又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说:“我送你吧。”
要是被紫薇看见,估计她会把我打到脑出血为止。
“你不用管我。”我说,“马上会有朋友来接我。”
“可你刚才明明在拦车。”他笑着说,“COME ON,YOU CAN PAY ME。”
我想了一下,跳上了他的车。
这是我最后的自由的一夜,不如就把该还的都还清算了。
“你知道PAY ME的意思吗?”他逮住了机会就要调戏我,本性难移。
我微笑:“我知道,今晚我请。”
“SMART GIRL。”他自言自语,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对我说:“刚才,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听他胡扯,不过我尚能接招,所以继续保持微笑。
“你想请我吃什么呢?”他很好奇的样子。
“五百块以内,随便点。”
最后还是他带路,带我到一家小餐馆吃饭,很安静的餐馆,价格也不贵。在北京,真难得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从头到尾,我跟他讲紫薇,讲她如何好,如何义气,如何善良,如何值得交朋友。
像个十足的媒婆。
“你朋友和你在闹别扭,是吗?”他笑着问我,“不然,你不必麻烦我还钱给她的。”
难得遇到一个聪明的帅哥,我甘拜下风。
“你看着我的眼睛。”他说。
我不怕他,照做。
用紫薇的话说,我浑身都是表演天赋,怎么演都可以。
“你真的不再考虑我的建议吗?或许这对你而言,会是个全新的开始。”他狡猾在眨着眼睛,睫毛很长,眼神明亮,态度很好,只等我表态。
这么一看,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像故人。
但不同的是,面前这一个,好象还要更帅一些。
“对不起。”我说,“我不行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有些无奈。却还是很绅士地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分别的时候,我让他把车停在离我家小区还有一点距离的路边,我下了车,他也跟着下来,站在我对面对我说:“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以前一个朋友。”
这台词真土,但在温柔的月光下,它打动了我。
我微笑,挥手跟他BYEBYE,他靠在路边,独自抽一根烟,看我远去。
转身那一瞬间我想:如果我运气够好,能和这样的男子相爱相知相恋,也应该是幸福的吧。只可惜爱情这个字眼,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永远地屏蔽掉了。
就算有再美丽的少年梦,也只好可惜地粉碎在我卑微的欲望面前。
我只想让我妈好好活着。
如此苍白却坚贞不移的愿望,是我这具肉身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所以,再见K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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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夜里十点,老徐如约来接我,把我带到了他另一个家。
这里不是他平时住的地方,而是一个人烟稀少的新开发小区,连路障都还没拆除。他告诉我,这里刚装修好,除了他,连他老婆都没有来过。
但他不知道,我和紫薇其实来这里踩过点,也设想过,如果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紫薇该如何顺利地将我救出。
但今晚,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紫薇。我的心里乱得一塌糊涂,一些从我记忆里早已消失的人也一下子都涌到了我眼前,甚至包括我高中的同桌丹丹。
记得她那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
“龙四,你恋爱了?”
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我在很多男人身边来来去去,却从没敢尝试真正地靠近“恋爱”。十七岁那年我在一场阴谋里爱得遍体鳞伤之后,再也没奢望过所谓爱情。除了刚刚那个在星空下看着我远去的男子,他对我说:“你长得很像我过去的一个朋友。”
多么回味悠长的一句话。搭配上那熟悉的眉眼,真让我有些恍惚。
可惜太晚。
我站在门边,手死死拽紧背包的肩带。
“放下包,随便坐。”老徐一边解着领带,一边拉着窗帘。
那些黑漆漆的窗帘像是在我绝望的心上再覆盖了一层薄膜,让我的心再一次紧张的就像要爆炸了一般。
“很对不起。”他说,“我要搜一下你的包。”
我爽快地把包递给他。他埋头搜了一阵,松口气般地对我说了一句废话:“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
为了让他放心,我主动把我口袋也翻给他看,并把早就关机的手机递到他手里去。
他看也没看手机就随手放进口袋,然后牵住了我的手,带我往楼上走去。
他的手很肥,肉肉的同时也粗糙得要命,让我感觉极度的不舒服。就在这种极不舒服的状态下,他带我参观完了他的豪宅,大露台,健身房,书房,视听间,最后才来到卧室。
然后,他终于放开我的手,打开了灯。
卧室里布置得很温馨,墙边有我喜欢的软软的大沙发,我的心跳却一点一点地加快了。
他斟了一杯红酒,递到我面前:“纯正的澳州红酒,喝一点你没那么冷。”
我接过,抿一小口。他满意地笑了,低下头低声对我说道:“来看看我超大的浴缸,是你先洗,还是我先洗,还是我们一起洗?”
我用更小的声音卑微地恳求道:“徐先生,我需要适应一下,可以吗?”
他笑起来,走到壁橱前弯腰找着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衣服,他把衣服递给我说:“看看喜欢不,我真的很想看你穿上它的样子。”
我定神一看,竟是一套那种日本小女生穿的水手服一样的东西!
我被他惊到了,像是触电一般,不敢去接。
他却把衣服硬塞到我手里,用一种半命令半请求的语气对我说道:“你先去洗吧,洗了换上它。我等你。”
我不敢看他,捏着那套衣服,像捏着炸药包,逃也似地躲进了浴室。
我原以为自己会无所谓,真正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承担这种结果的勇气。
那个浴室真大,灯也出奇的亮堂。慌慌张张地搞了半天,我才确认把门反锁上了。回头往外望去,隔着厚厚的毛玻璃门,我看不到老徐,也不能确认他到底在不在看着我。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浴室外那双不怀好意的狼一样的眼睛,恐惧顿时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我浑身一阵颤抖,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急冲上心头——逃,我必须逃!
我把衣服丢在地上,寻找到浴室里的一个窗户。差不多是连滚带爬,我靠近了那个窗户,但是我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法将它打开,就在我费力研究那个窗户的结构的时候,一阵迅速的开锁声音,然后一个冷泠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龙四,你真让我失望。”
然后,我感觉老徐飞快地走过来,从后面把我抱住,用一张毛巾,捂住了我的鼻子。
我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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