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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亲一下

_8 九把刀(当代)
 
 
2005/04/17
  我必须说,四人房真是一个很磨人的困顿空间。
  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浴厕共享(包括跟隔壁床十几名家属共享),吵闹,吆喝,毫无隐私。医院的专属字典应该这么定义四人房。一点也不严苛。
  没有电视,我没差,就是在计算机键盘上构画吸血鬼与猎命师之间的鏖战,丝毫不受影响。但没有了电视,妈却变得很无聊,每天晚上固定收看的番石榴连续剧通通变成一滩死水(虽然台湾电视剧具有三天看一次,剧情照样能完美理解,越是欧巴桑越有这方面的素质)。无聊的病人很容易胡思乱想,探究生命的种种哲学(我必须说,探究到后来肯定变得吹毛求疵,走火入魔),所以壹周刊成了妈戴起老花眼镜细细品味的好物,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连广告都没错过。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曾经罹患血癌的阿杰特医生在《从血癌到跑马拉松》一书中提及,他自生病住院起就是一路单人房到底,在自我隔离上拥有防御病毒的优势,在空间上拥有心理宽阔的自由,安静,更重要的是,拥有电视。阿杰特说,也许大家会指责他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负担得起单人房的昂贵费用,但他也反驳,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如果要说他很幸运有钱到住得起单人房,为什么不叹息生病的为什么是他?
  彰基单人房一天要两千五百块,三天收一次费,啧啧。虽然我们家负债累累,但为了让妈不被打扰,拥有干净的浴厕,拥有一台防无聊的电视,我们还是去护理站登记预约单人房,目前的顺位是第二。
  住在我们斜对角的病床原本是空的,但昨天一个老男人患者搬了进来。这个患者好像做过气切手术,无法正常说话,进食也颇有困难之处。而且是一个人住了进来,我没有印象看过他的家属,处境十分可怜。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人生了病却没有人肯照顾?有很多种想象。在报纸上看多了各种被不孝子女弃养的惨剧,或是年轻时没有好好对待子女,晚年自然沦落成孤寡的理所当然,但不管是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无聊推理,看到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两公尺远的地方无助躺着,心中还是很难受。
  落单住院,连医生对待他也格外不客气(虽然这位医生本身就有态度上的问题)。医生用很随便的口吻问他要不要动手术,患者说不要,医生便大声问道:“确定喔!是你自己说不要动手术的喔!”是啊,患者说不要就是不要,但医生连解释手术为什么需要都懒得分析,患者在无从理解自己的病情跟手术之间的关系下,医生就将医疗责任全都推给患者的“自我判断”,两手一摊。
  干,医生是这么干的吗?总之落单了真的很可怜。
  幸好我们对面床患者的家属欧巴桑(啰唆魔人),除了每天照三餐询问我们吃了些什么吃了多少钱有没有被贵到外,她的啰唆哲学也包含了关心人的实践,她出去买餐时会问那位孤寡的患者要吃什么,她顺便买回来,非常善良。非常善良的人我想啰唆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吧。
  虽然有的医生态度很差,但彰基到底还是个充满人性的地方。营养部知道了这个落单患者的情况,主动提供免费的伙食给他,护士还会义务帮他泡牛奶。有个扫地的清洁工阿姨,也忍不住塞了三千块给他,叫他看着办,还送他一罐山药营养奶粉,说是要跟他结个善缘,让旁人看了也觉得很温暖。
  比起来,妈很幸福。
  希望妈很幸福之余,再多一点幸运,让我们赶快排到拥有电视遥控器的单人房吧。
 
 
2005/04/18 上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看电影的人。
  在这个时代,常可听见许多人在形容自己时,套上“喜欢看电影”或“超级喜欢看电影”或“嗑电影维生”之类的语汇,于是喜欢看电影几乎无法精准将一个人的特色带出,变成没有效度的个性指标。
  但我还是硬要这么形容自己,一个非常喜欢电影的人。喜欢看,喜欢讨论,喜欢重复讨论,甚至喜欢到要参一脚的地步。
  电影是种很奇妙的影像经验。有时候我偏执到只承认在电影院看电影才有所谓真正看电影的感觉。电影院屏幕大(你尽管用投影机投影吧!尽管用42吋的电浆电视吧!我不会承认你的家庭剧院比电影院的屏幕还大的!)音响好(什么!你家的环绕音响价值数十万!我不听我不听!),更重要的是,电影院是个没有个人遥控器的公众空间,你无法以个人喜好或憋尿系统出现问题而粗鲁地按下暂停钮,快转跳过无聊的情节、倒转确认刚刚女主角到底有没有露点。
  总之,你就是得乖乖坐在位子上,心甘情愿跟着导演设计的镜头工程,一步步看完每个细节。如果你想尿尿,抱歉!你就得牺牲一些可能很精彩的养眼镜头,要不就是甘愿一点尿在裤子上。
  这就是电影,很迷人吧!别告诉我座落在你家的家庭剧院可以挤三百个人,所以你家的超豪华家庭剧院当然少了三百个人的笑声、掌声、嘘声与泪水。当电影成为集体经验时,才能体现出电影的真正效果,而非过度私人化的解读(私人化的反刍解读当然重要,但这个部份依然能够在集体经验的同时一并留存)。例如彭式兄弟导演的《见鬼十法》,如果你一个人缩在客厅沙发上看,我保证你完全挤不出一点笑容,颤抖不已;但跑到电影院跟五百个人一起看,却会从头笑到尾,感觉“见鬼十法”是部恐怖兼具爆笑的多元素电影。
  除了一些格外需要声光俱技的电影,例如魔戒、星际大战、骇客任务,在电影院看才会得到最好的硬件支持外,节奏沈闷的艺术电影或温吞剧情片也是非常适合在电影院里观赏。怎么说呢?有些艺术电影如果变成一张盘片,放进计算机光驱里播放,我就失去聚精会神的能力,或者更真切的说,失去了好好观赏它的意愿。我会忍不住打断它,只因为我有别的事要忙,例如出去吃饭,打开冰箱找吃的,打场计算机游戏吧,是不是该去打个棒球等等。但事实上,这部电影本身可能是很棒的,只要我乖乖将屁股黏在椅子上,一鼓作气从头到尾。一鼓作气才是对待一部电影的正确态度。也只有电影院,才有这样的魅力。
  关于我看电影的有趣经验,可能得花一本书详谈(骗你的)。现在我就想起了一个例子,因为我忍不住了。
  几年前我跟毛毛狗在新竹的新复珍二轮电影院看“奔腾年代”,发生了一件令我笑到肚子痛的趣事。先说说大略的剧情。奔腾年代是陶比迈奎尔跟一匹马共同担纲演出,叙述美国经济大萧条年代,一个独眼骑师跟一匹曾经断腿的瘦弱小马,不断在比赛中胜出,振奋无数美国人的感人真实故事,后来独眼骑师被实验室中的突变蜘蛛咬了一口,第二天就变成蜘蛛人的峰回路转我们就不予探究了。
  看电影时,全场的人的焦点理所当然是在电影上,但有些只是坐在电影院里吹冷气睡觉的游民却管你去死,你看你的,他睡他的,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但电影进行到2/3时,我听见很大声的广播电台沙沙沙沙唱歌的声音,我原以为是特殊的手机铃声,但广播声却没有停下的迹象,认真一找,发觉是坐在大家中间的某个游民手中的收音机所发出来的,货真价实的广播!
  “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傻眼,因为实在太夸张了,所以根本来不及生气。
  全场观众努力不去在意那真的很大声的广播歌声跟工商服务广告,但那广播迟迟没有停止的迹象,因为那个游民居然睡着了(至于是不是睡着了不小心按到广播开关,谁知道?)。我被搞得无法专注在电影上,但觉得这经验实在是太新鲜了,所以心情竟然朝着很欢乐的方向前进。
  但可不是每个人都是疯的,广播持续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个观众实在按耐不住,转过头来,对着该游民大叫:“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别人!”许多观众也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到游民与该生气观众的对峙上。
  但游民可不是当假的,人生都可以迷迷糊糊随便带过,这个觉当然也没被吵醒,游民继续他的荒唐昏睡(可见电影院的冷气跟座位真的挺舒服,在此推荐新竹新复珍二轮电影院)。那观众并不死心,见游民无动于衷,气急败坏大吼:“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外面听广播!”
  我不行了,这句对白实在是太好笑了,所以我近乎崩溃地笑了出来,笑到被毛毛狗骂神经病笑屁啊。但真的很好笑,尤其是看见那个观众抓狂地站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用脚重重踱地,愤怒地瞪着游民,然后恙怒离开电影院,我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笑翻在椅子上。
  观众不敌游民的昏睡防御,败走离开,乱七八糟的广播继续回荡在电影院里。过了许久,游民才颟顸地睡醒,错愕地关掉广播,慢吞吞离开电影院,好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刚刚是怎么一回事。“啊!老兄!我完全可以理解!这就是人生啊!”真想跟他这么说。
 
 
2005/04/18 下
  写了一缸子电影杂谈,来到了重点。
  彰化的电影环境很特殊,完全倚赖电影折价券的推动。
  原本彰化两间电影院都处于荒废闲置的状态,因为彰化的产业结构并不是那么白领化(或许可以这么说吧),会想看电影的潜在观众主要是学生,学生又有分大学生跟中学生,彰化只有一间大学,又僻处八卦山,所以结构上中学生为大宗,偏偏中学生又是钱最少的族群,一场电影学生价也要两百二十,不是负担不起就是不爽负担。加上台中离彰化很近,台中电影院很多,不管是便宜的八十元两部电影的二轮戏院,或是豪华舒适的首轮影城,都呈现饱和的蓬勃状态。所以有心要到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们,都被台中给拉走了,久而久之,彰化的电影院就只好挂点。
  不知道是哪个上道的天才献策,靠着折价券的推出,彰化的电影大大起死回生。所谓的折价券上,共有六个可以撕下的一百元抵用券,两间电影院共通使用,一场原价两百二十元的电影,搭配折价券的使用只需一百二十元搞定。注意!一场一百二十元的首轮电影!这简直是天下无敌的霸道策略啊!虽然设备老旧,但屏幕到底还是大的,音响到底还是很大声的,座位到底还是很多的,更重要的是,电影也是童叟无欺的新,每到周末假日甚或一般晚上,彰化的电影院都是小鬼头们的身影,让我这个电影痴汉非常感动。
  至于要到哪里要折价券,只要放亮眼睛就成了,电影院附近店家的收银台、补习班柜台、学校教室的抽屉、同学的书包里,都是需要密切留神的地方(彰基的福利社柜台旁都会放上一堆任君取用)。
  结果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糟糕透顶的坏习惯,从甘比亚回来后这个习惯就一直没能改掉。
  妈生病的期间,除了在医院陪妈的时间,我都在处心积虑去电影院看电影排遣,一个人也没关系,有时候甚至一个人最好,毕竟一个人看电影不必商量时间、更不必商量该看什么的好。想去就去,爱看什么就看。
  昨天下午轮到弟弟去医院,于是我兴致勃勃计划去电影院看肯定很催泪地“现在,很想见妳”。我不想找任何人一同前往,因为既然明知道会哭,就干脆哭个痛快释放情绪(虽然我很幽默地在清算自己的人生,但情绪还是得好好打扫),如果有很熟的人坐在旁边,我恐怕会扭捏地压抑本该有的情绪。对我来说,这会是很私密的经验。虽然有很多人同样在一个空间哭,不过不甘我事。
  但计划失败。阿和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看电影。
  “你想看什么?现在,很想见妳?”我问。虽然阿和如果要看这部的话,我还是不会跟他一起去看。
  “才不要。不可能发生的事我才不想看。”阿和说,跟我猜的一样。
  阿和交往七年的女友,两年前车祸意外过世了,所以这种死而复生的温馨情节,对阿和来说只是个屁。
  “那你要看什么?剎灵?”我问。
  “那不是七夜怪谈西洋版的第二集?”阿和。
  “是啊。”我。
  “那我就不想看啦,你要不要看恶灵空间,Boogeyman?”阿和反问。
  就这么拍版定案。那天下午我跟阿和看了节奏缓慢但还是挺吓人的恶灵空间,然而到了晚上,我还是很想看那个很催泪的“现在,很想见妳”,但眼睛很累,只好痛苦地放弃了午夜场计划。
  第二天,我终究还是一个人去看了。
  一个人来看电影,总要承受许多不知情的眼光,觉得这样的人实在是孤僻鬼,不过没办法,与其哭得不痛不快,我还是宁愿承受同情的眼神。
  总之剧情是这样的(开始抄手上的电影简介)。美丽动人的澪,可爱聪颖的六岁儿子佑司,以及自认一无是处,但却懂得努力让妻儿感觉幸福的阿巧,这三人原本共组一个美满的家庭。然而在佑司五岁时,澪因病不幸过世,临终前留下一年后的雨季即将重返人世,直到雨季结束为止。一年后的梅雨季节,澪真的回来了。失去记忆的澪,与丈夫儿子重新在一起生活,但一切的幸福美好,却注定在六周后雨季结束时一并划上句点……
  承袭日本爱情电影的成功模式,“现在,很想见妳”的剧情可说是毫无创意可言,但一点也不打紧,重点不在黄泉归来或时空机关般书信等发想,重点在于很生活化的细致情感。这部电影犹如一只放满温水的锅子,观众就像跳进温水理的青蛙,火在锅子底下慢慢加热,青蛙便迷迷糊糊地在不知不觉升温的水中发呆,最后终于被煮死。过程毫无挣扎,完全失去抵抗之力。
  其实我在开场三分钟内就已经开始哭了,真是个差劲的男人。究其因,是因为电影直接启动了观众蕴藏的情感经验,跟影像经验,何况是爱看电影又爱胡思乱想的我。电影过程中,我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在哭,于是挑了个旁边都没有人的座位,将身子缩得很低,但因为实在是太脆弱了,除了吃了很多自己的鼻涕外,也引来从后座递来的半包面纸,是四个一起来看电影的女生施舍的。不浪漫,很丢脸。
  电影散场后我就用隐身术从电影院快速消失。
  实在好想,跟毛毛狗生个什么东西看看。
 
 
2005/04/21
  puma真的好老了。
  上星期我骑机车要载puma去兜风时,puma两只前脚搭上脚踏板,想撑起身体爬上车时,竟失去平衡载地上翻了两翻。当时我还来不及吓到,就看见puma笨拙地从地上爬起,吐着舌头,模样很滑稽,于是我笑了出来。奶奶在一旁看了,便将puma直接抱上脚踏板,让我载牠去逛八卦山。
  Puma睡得越来越沉,对周遭的反应变很迟钝。
  要知道,博美是非常神经质的狗,以前我在二楼偷偷摸摸惦着脚尖走路,puma也会从睡梦中惊醒,狂吠到我非得下去抱牠睡觉不可。有时候爸爸晚回家,家里的铁门都拉下了,爸远远从火车站走回来,我根本一无所觉,puma却听见了什么或嗅到了什么,对着门就吠。
  但现在,puma却老态龙钟到,我打开隆隆声不断的铁门,关上,走到牠身边打开计算机,喝水吃东西,上了半个小时的网络,puma才姗姗醒来,而且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去看“现在,很想见妳”的前一天晚上,我深夜才从新家回到药局家里,不断抚摸puma好几下,叫牠的名字,puma才睡眼惺忪醒来。
  Puma见了我当然非常高兴,一路跌跌撞撞被我牵去对面的电线杆尿尿,但后脚抬起不久,就因为没有力气保持平衡而滑倒。我又笑了,该死的主人。谁叫puma自己也蛮幽默的看着我猛笑,好像在说:“嘿,我能有什么办法?”
  前两天,puma后脚的无力越来越明显,走路就像在滑垒,动不动就滑倒,模样好玩但惹人心疼。坐着的姿势对牠来说好像很辛苦,所以puma能趴下的时候就不坐。就连常常抱着我的小腿猛干的猥亵动作,puma都因为两腿无力独自站起,而没办法执行。puma似乎很气自己,失败了就猛吠,然后趴在地上装可怜。
  虽然puma叫起来的声音,依旧充满了精神。但我又联想到营养不良上,于是我们开始喂puma好吃的东西,味道很重的钙粉,喂牠吃妈妈牌的特效药,连常常假装不关心puma的奶奶都特地跑去买鸡腿。
  但哥终究还是拎了puma去看兽医,确认puma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说,puma得的是退化性关节炎,来得突然,但原因是没有意外的老化。吃药可以缓解关节炎的症状,但无法根治,除非找到青春不老泉。我大概找不到,所以只好看着办。
  老了啊……唉,我也老了。
  Puma年轻猛干小腿的年轻岁月,正是我们家最年轻的时光。Puma老了,大家也不再年轻。以前我可以两点睡觉六点半起床,连续几天都没有关系。现在不管我多晚睡,都得睡足七个小时才够眠,不会因为我熬夜就多积攒下多余的时间。离题了。就狗的年龄来说,puma的13岁相当人类的八十几岁,是只老公公了。
  兽医跟哥说,他很少看见这么老的博美狗,puma的健康情况算是不错的了,彰化可能没几只这样的老博美。兽医还说,如果puma可以活到19岁,他就要找记者来采访,想来19岁的狗不只在同侪中受狗尊敬,也值得我们人类掌声鼓励。
  说真格的,就一只狗来说,puma是只非常俊俏的帅狗,而且总是一张娃娃脸,如果有性感的母狗看到牠,若不跟牠蛇吻还真无法察觉puma已经牙齿掉光光。所以我对puma的年事已高,总是不甚有感觉。
  前一阵子我才从比喻法中惊觉,原来13岁的puma如果是人,现在已经上了国二!我的天,国二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暗恋班上的女生,苦恼的二元一次联立方程式,玄学般的因式分解,印在课本后面的化学元素表……
  “可是你什么都不会。”我抱着puma,牠毫不介怀地吐舌傻笑。
  我很爱puma,也跟puma约定好了,如果牠坚强地持续活下去,就要当我孩子的宝贝。如果牠英年早逝,我希望牠好好记住我的样子,下辈子头胎转世当我的孩子。
  每次我带puma去四楼佛堂点香,都会将牠的身子抱起,让牠的前脚自然合掌,然后拜拜,跟观世音菩萨报备,请观世音菩萨在不可知的未来与世界,提醒多半无法背出我名字的puma,要怎么个投胎到我身边,当我的孩子。
  届时,我再认真教一次puma因式分解吧!
 
 
2005/4/26
  从台北回来,今天轮到我在医院让妈陪。
  这阵子家里药局的生意很不好,妈不在,流失了很多喜欢聊天吐八卦的客人,营业额低迷不振,有时我在一楼店面写小说,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所谓的客人,拿健保处方签来我家领药的人也只剩小猫两三只。
  其实我们兄弟一直在思考,是否要借着药局营业额惨淡,让爸跟妈开始认真思考退休的日子,别再这么累,每天九点开店十点关店,客人多很操劳,客人少也困顿,不管从社会学、心理学或是经济学来看,都不是件合算的事。家里剩下的债务,只要别突然横生枝节,五百万除以三,我瞧也没什么大不了。
  昨天深夜从台北回彰化。至于为什么去台北,则是专程去找毛毛狗看场电影。很久没跟毛毛狗看电影了,挑了部不是很有创意但蛮好看的奇幻电影“战栗空间”,看完后在微风广场楼上、很舒服的露天星巴克吃东西,聊我很想实现的奇幻电影大奖梦。
  非常非常久没有跟毛说说我的小说灵感,小试了一下,还是非常顺手,毛叫我赶快将灵感布画成完整的小说保护版权,并预言我会抡得国际奇幻电影大奖,啊,有那么顺利就好了,不过还是振奋了我。
  于是我忍不住打开笔记型计算机,让毛见识一下我最新完成的杀手中短篇《杀手,角》,然后扭捏地在一旁欣赏毛的表情。毛看到流泪,我想应该------应该很了不起吧,呵呵。
  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妈躺在床上,一个小时前从睡梦中醒来后就一直没再睡着。第十二天了,今天抽血检验的结果,白血球可用的约每单位500,血小板7万,血红素8.4。妈没有发烧,一切都很顺利。
  很刻意地想写点关于妈的什么,于是想起了一个画面。
  为了我们的学校课业,妈可以是一个“很收纳”的妈妈。一般的程度来说,哥哥用过的参考书,课本,乃至各种习作簿等等,妈都会完整收藏,等到我到了哥哥当时的年纪,除了拥有我自己的参考书外,我还得看完哥哥当时的教材。
  如果当天晚上的功课是数学习作,妈便会将哥哥过去已完成的版本当作解答,我写完了,妈就两本新旧习作摆在一起,比老师先一步批改。如果我写错了,马上就得知道为什么,不消等到明天。至于我要怎么知道为什么?问哥哥吗?当然不是,还得劳烦妈教。不过为了让妈妈能够早点睡,孝顺的我有时候会趁妈不注意,偷偷干走哥哥的习作簿直接抄个痛快,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国小的学业。
  除了习作跟参考书,妈也会将哥哥所有的考卷都留下来,在另一张白纸上或考卷背面重新腾好每个答案,然后用橡皮擦擦掉上面用铅笔写下的答案,要我重新写一遍,最后商榷标准答案,订正并检讨。平时考前夕,月考前夕,通通都得照办,当作沙盘推演。
  坦白说烦死了。回想起来,成绩不好也不会死,不过我没立场太去抱怨我受到的沉重教育训练,不是因为收集各种资料的妈妈很辛苦,而是因为我还有个弟弟------那个必须要写完我跟我哥哥所有留下来的考卷的弟弟。
  为了课业,妈有件事情让我至今非常感动。
  我国一的功课很烂,非常的烂,怎么个烂法用数据表示是最清楚的了。全校一年级共有五百二十多人,我第一次月考便披荆斩棘杀了个四百八十六名,如果依照成绩重新编班,我绝对是最后一班放牛班的第一名好学生。国一上下学期共计六次月考,我的数学没有一次及格,最接近及格的一次还是第一次月考,四十八分,极限了。从此可知我的数学是烂中的翘楚。
  不过当时我念的是美术班,对于成绩差我自己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我的志愿是要当个很厉害的漫画家,厉害到即使到了漫画圣地日本也是很厉害的那种厉害。基于我的漫画功力要达到这么厉害,所以我视学业成绩于无物,不管上课下课都在画漫画,还采连载的方式,让同学在桌子底下传阅。如果我的数学在这种意气风发的氛围下还能够很出色,我肯定是个天才儿童。
  可是不是。我不是天才,而且距离那两个字好远。
  但妈可不这么觉得。在将我空投补习班却依旧改善不了我的成绩的情况下,妈亲自下场,试图教我国中数学。当时我真的很驴,光是“负负得正”这四个字,就足以破坏我脑中的逻辑机制。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负负得正”的数学观念,所以连带“负正得负”、“正负得负”也一并理解不能。根本就不通嘛!所以我即使背了起来,也不懂得应用在算式里,解出正确的答案。
  妈其实也不是很懂“负负得正”那样的歪理,但就是一个劲的去学,然后再教我。妈先是成功解出一个算式,确认过程没有巧合,然后再要求我慢慢解构算式,巨细靡遗找出我出错的环节。妈在一旁看我反复练习,直到她确定我没有因为巧合得到正确的答案后,她才会去睡觉。
  我的天,那真的是很恐怖的精神压迫。而且我妈让我觉得自己很笨,一个成天乱臭屁的小子竟然在数学的理解力上输给一个要帮忙顾店、洗衣、做饭的太太,打击很大,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蠢。
  然而现在想起来,妈实在是太可爱了。
 
 
 
11.
 
2005/04/28 南华大学演说
  将这篇感想摆在“妈,亲一下”里,有个小小的原因。
  在写到嘉义大林南华大学文学系演说的感想之前,我要先控诉小黑蚊。在还没抵达大林前,我在电车上就已经被小黑蚊袭击,左手臂给叮出两个包,此后痒不欲生。
  我的皮肤对小黑蚊一向是特过敏,到现在还是肿的,奇痒难当。今年扫墓时被小黑蚊咬的地方,都还没完全好哩!
  回到演讲,啊,现场大家踊跃的出席让我小感动,但最震撼还是前座的伪周杰伦读者突然脱掉上衣,露出惊心动魄的彩绘左乳那一幕。正好我手上正玩着橡皮筋(有谁会边玩橡皮筋边上台?),回过神后,于是叫他再站起来一次,橡皮筋用力朝他的乳头一弹,可惜中途疑似受到不知名引力干扰,没能真的射中。
  由于跟大叶场的演说靠的挺近,所以当我看见台底下熟悉的面孔时,心里真是一阵羞耻。如果我有一百种说故事的理念或是窍门就好了,就可以拆成一百次演讲说完,可惜我还是得重复部份讲题。投影片我以二十世纪少年的彩稿、以及大陆网友的全彩插画为主,配上几个我刻意从网络上抓下的kuso肌肉男图,然后任性地将讲题改成“正义是不会死的”。
  演讲的主题从上次大叶场很机车的电影编剧研究,简化成精神化的“我可是很用力的在说故事啊!”。演讲的过程中我还蛮尽兴的,毕竟是一个人的舞台,不必担心要留给其它讲者时间,所以常呈现一种自high的状态。其实我本想从袖子里突然变出一朵白玫瑰送给前一天晚上告白失败的小a的,但因为天气热穿了短袖,实在大恨。下次不管再热我都要穿上风衣,用最冷静的表情,从不断挣扎躁动的怀里摸出一只鸽子,这样的演讲一定超炫。
  但真该死,我太相信自己可以记住每一件要讲的有趣东西,所以没有刻意演练(我连演讲也不打算复制自己),导致后来反省时,发现少讲了几个有意义的生活经验。例如我小时候常自以为看见鬼,怎自己的书包怎么被隔壁喜欢的女生丢下楼,全班被罚跪的音乐课,九刀杯自由搏击赛是在搞什么,小时候常在溪边看小鱼向上游顿悟出伟人当如是的哲学等。下次会狠狠刺在手臂上。
  演讲后主办单位贴心地安排签书时间,虽然排队的人很多,但秉持着说故事越到尾声越有力量的原则,我卯起来龟着一边签名一边画图,越画越慢,丝毫不惧后面越形扭曲的脸孔,十足的混蛋。签书的人潮里,有个小小的读者身影,让我很感动,人生一定要很用力啊!(握拳)我们一定都有很动人的机会,一起说出二十世纪少年漫画里的经典对白!
  也感谢大家让我有机会练习画画,虽然后面的人一定等得想向我丢书,不过耐心是好事,如果怕痛就不能生小孩了(什么逻辑!)。曾经想当过漫画家的我,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可以构画点什么,吸血鬼、猎命师或是我无法分类的隐藏人物。
  还有,得谢谢细心布置一切的南华大学文学系系学会,自己没时间吃午饭饿着肚子弄讲场,却还是帮我跟经纪人买了午餐;为了防治我无聊,特地派了两个漂亮美眉在开场前陪我聊天、签书时体贴帮我翻书;又安排很辣又很劲的小虎帮我做热闹的开场;啊,还有穿着旗袍的超气质女孩,真是充满美女的系学会,(叹)我还能说什么呢!年轻真好!
  最后与大家在学生餐厅吃了顿异常好吃的晚餐才离开,见识了很适合杀人的校园夜景,与很新鲜的夜市摊贩进驻校园的画面,还看到了像甜筒一样的曲曲热狗棒??文末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由于血液抽检的报告一直不错,医生说我妈的化疗就做到这一次为止,以后保持追踪观察即可。啊!这真的是超棒的啊!现在迈入我妈第四次化疗的第十五天,我想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而我妈至今都没有发烧,每天都跟护士们聊得很愉快,护士品洁还拿她当初订婚的录像光盘跟相簿给妈看,还跟妈说护理站有两个闲置的未婚护士——
 
 
 
2005/05/05
  事件一。
  一直都在担心当兵的问题。
  五月十日,是今年唯一一次的替代役申请截止期限,眼看着就要到了。
  我去了市政府的兵役课问了身体复检的进度,兵役课说,我三月三十日才结束了在荣总的复检,流程至少得跑一个月半,所以赶不及在五月十日知道结果。
  “那我可以先申请替代役吗?”我问。
  “不行,你已经申请复检了,所以现在只能等复检的结果。”办事人员说。
  所以啰,今年七月后,我随时可能是标准的阿兵哥——不过这样也可以试试看我的写作速度会得到什么压抑后的大爆发。总觉得,即使在当兵,三、四个月完成一本书,似乎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事件二。
  妈最近的精神不错,每天都保持开朗的心情,天天看连续剧,看壹周刊。
  头发也长出来了,非常的卷,根本就是黑人等级的那种卷。我们一直跟妈强调她的头发一直在变长,可是妈一直半信半疑,认为我们只是在逗她开心,直到主治医生发表了对妈头发的意见后,妈才进入得意洋洋的境界。
  “真奇怪,从来只看过做化疗的病人掉头发,没看过反而长头发的?”
  主治医生啧啧称奇。
  妈的新头发很可爱,完全都是黑色的光泽,希望是痊愈的暗示。
  事件三。
  有个很会扫地的欧巴桑,却跟哥与妈说了几个奇怪的癌症病人故事。
  个案一。有个刚刚与男友订婚不久的女病人在住院后,男友辞去了工作,专职在她身边照顾,看似感人,但欧巴桑很不能理解女病人的妈妈为什么不来照顾,要让有前途的年轻人抛下原本的工作来照顾她的女儿?
  个案二。有个男病人在与女友订婚后,就发病了。男病人住院后女方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男病人很伤心,做了几天化疗后就发病过世了。欧巴桑对这样的结果当然很义愤填膺。
  个案三。有个女孩子罹患癌症,外国籍的男友不眠不休地照顾,结果外籍男友有事要回国一趟,告别女友后的第二天,女孩子就去世了。唉,这个故事最令人感伤。
  不过欧巴桑口中的这三个个案,一再强调很多人看来都治好了,却会突然暴毙,再再充满了打击病人治疗信心的负面能量。哥实在听得雾煞煞,只能祈祷她别再说个案四。阿弥陀佛,伟哉乱讲话的欧巴桑。
  然后我想起了最近有个令人感叹的社会新闻。
  一个女人在相亲后与对方结婚,婚后不久就罹患血癌,男方认为女方早就知道自己罹病,结婚只不过是想将照顾病人的责人转嫁给男方,于是男方一个不爽,租了一间套房给女方独自养病。新闻画面里,女病人蜷曲着瘦弱的身体,头光光,像极了刚刚得知罹病的妈,独自在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的套房里,盖着薄薄的棉被,令人不忍瘁睹,很心酸。
  其实这位女病人真的超可怜,一个人生病,没有得到情绪上的任何奥援,真的很容易放弃,一旦心理上放弃,身体的溃堤只是早晚的问题吧。但我也多少能理解男方焦躁暴怒的推诿态度。透过相亲而结婚,还未与对方建立革命情感,就必须面对大量实质的照顾责任,与形而上的情绪压缩,除了道德上必须照顾妻子,我不觉得有什么很扎实的理所当然。不过男方被骂也是活该,这世上没有两头卖乖这种事。
  事件四。
  现在是凌晨三点,要睡觉了。
  最近的台湾龙卷风真是越演越爆笑。叶美琪那个疯女人终于死翘翘了,但又跑出了个一模一样的疯子妹妹(毕竟演员的银行账户都是同一个),艾滋病像流行性感冒一样普遍,将大家感染来感染去,大家一下子很紧张,一下子很生气,一下子欢天喜地。最后郑文华公布考试答案,袁志龙,黄平秋,跟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女欧八中标。这么说,传染给黄平秋艾滋病的黑枝也有艾滋病啰?黑枝为什么有艾滋病?难道是被袁志龙搞过?一点也不复杂,只是太好笑了。
  公共电视终于想通了,明天早上七点要转播王建民在大联盟的第二场比赛,洋基队对魔鬼鱼,长得很像艺人侯昌明的王建民主投,希望能投出不凡的气势。因为我打算努力爬起来看啊!
 
 
2005/05/07 上 终
  妈出院了。
  白血球每单位两千四百,血小板每单位六万,血红素八点四。三项数据加起来的意义,就是妈开心得手舞足蹈,这份疾病陪伴文学也到了尾声。
  这几天出院的气氛不断酝酿,妈一直在跟护士们道谢,护士们也一直跟妈打气,直说肯定可以很快就出院了,只是不晓得赶不赶得及母亲节前。妈也留下金玉姐的电话,哥则跟我商量要送什么东西给护士们答谢。
  啊,送东西答谢这种事,不是上一个世纪的人才会做的事?这个世界不是已经走向诚恳无敌的新路了么?
  “每人送一本《妈,亲一下》”我无精打采。
  “可不可以送别的?”哥直截了当。
  于是没有结论,我们只是很高兴地打包行李,然后兴冲冲地等待医院通知,跟颁发最后一张缴款单。
  哥去一楼领药,妈像一个小朋友终于可以去远足一样,在病房里耐不住喜悦地走来走去,整理东西。我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在小桌子上玩起计算机游戏星海争霸,等到大家都收拾好了,我还嚷着让我打完这一场再走不迟,可见我有多么的松懈,跟无感。
  上次医生说过,妈的化疗就做到这一次,以后专心调养身体,维持定期回诊跟复检,确认身体的复原情况就可以了。于是我抱着完全不想回来的心情,看了单人房最后一眼。啊!再见了,希望搬进来的下一个病人,也能够像我们这样笑笑离开。
  爸开车,我们将行李跟最重要的妈,一起打包回新家。我开始拖地,哥则张罗晚餐,一切就要开始美好,大家就要重新构造这个家。新的人生目标,新的相处方式,没有变动过的成员。
  明天就是母亲节了,多么的戏剧化。
  这段期间,大家有舍有得。
  我因为不停的熬夜,变成了吸血鬼,每天要靠观赏网络上的美女相簿压抑我的吸血冲动。哥哥放弃了学术研究的强者之路,准备踏进安安稳稳的工研院。弟弟因为没时间做实验,所以硕士笃定延毕半年。爸一个人顾店,显得寂寥跟无奈。奶奶照料爸的三餐与puma的饮食,洗衣洗碗,实在不像是颐养天年的老人家。Puma则严重老化,再也没干过我的脚,眼神常流露出“我好糟糕”的困窘。
  所幸妈平平安安,新长的头发卷得一塌糊涂。这是最重要的结果。
  哈,跟写小说完全是两回事呢,这份疾病陪伴文学没有我最擅长的高潮迭起,没有最后关键时刻的一击,反而越写心越宽,越写越脱线,越写越像是搞笑,或是琐碎零散的记录。我想这是很真实的心境反应。
  这段时间特别感谢许多网友的打气,与祝福。我陪伴着妈妈,你们陪伴着我。半夜困顿时,我靠着书写记录舒缓不安的灵魂,网络上的大家则靠拢过来,张开翅膀,帮助我仓皇的灵魂取暖,告诉我一切都会很好,会过去。
  日剧Pride(冰上悍将)里,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Halu很坚强,因为他知道什么是脆弱。”
  我从小就是个很脆弱的人,也一直在妈的生病期间里,脆弱地陪伴着。但脆弱的过程里,我没有办法举双手投降。我被迫不断思考着生命的意义,跟之所以为强的理由。其实我并不介意这辈子就一直这么脆弱下去,容易哭,容易情绪波折,容易赌气,容易伤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六十亿人就有六十亿种生存的模样。
  但需要强的时候,我好希望我可以像我小说里头的人物一样,快速地茁壮起来,奋力保护心爱的一切。
  “有些事,一万年都不会改变。”黑人牙膏张开红线。
  “我的能力是,地球守护者!”勃起意气风发。
  “有一种东西,叫正义。正义需要高强功夫!”渊仔虎目含泪。
  “烟火。我听见了烟火。”思萤跨上野狼。
  “请妳,一直待在我的身边。”阿克高举球棒。
  “我很怕……但还没怕到落荒而逃。”乌拉拉咬着牙。
  “挨打的功夫,又岂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和尚能了解的?”七索踉跄爬起。
  “兔子,跟上来!”赤川走进电梯。
  “告诉我,你想逃!”海门热泪嘶吼。
  “因为你让我见识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东西。”角坚定不移。
  “居尔,你跟拳王一样高啊!”义智幸福微笑。
  “拔起来,要一百万!”哈棒老大冷冷说道。
  因为弱,所以强。身为小人物的我,还是坚信自己能拥有居尔一拳的爽朗姿态。克服一切,因为我有足够的理由。
  没错,克服一切。
 
 
2005/05/07 下 终
  我们家以后的日子,即使妈顺利痊愈,仍旧掺杂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旧家与新家之间的流动模式?药局的生意有没有好起来的必要?爸的身体还好么?奶奶的身体还好么? 哥未来会住新竹?台中?彰化?我未来会住台北还是台中?任教职的弟弟又会流浪到哪个县市?
  Puma什么时候才可以跟我一起在新家睡(考虑到妈体弱,puma只能睡我新家房间的地板,不能上床,所以puma总是很哀怨)? 哥寄养在别人家的拉不拉多Kurumi可以一起住新家么?
  然后是毛毛狗。分分合合的那只毛毛狗。
  虽然一开始我极力抗拒,但毛毛狗在这段时间还是努力跟我保持联系,充当我极少数的说话对象,忍受我的无理取闹,忍受我“想一个人”的寂寞品尝。我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接下去的故事,也已经无法用纯粹的情感基础下去推演,而是充满了现实的考量。
  由于职业因素,可以居住在任何地方的我,很想定居在熟悉的中部,就近照顾妈妈。毛毛狗则受限教职,困守北县。另一方面,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资格要求毛毛狗脱离北部的朋友圈,以及最重要的,毛毛狗也是她家唯一的倚靠。我无法剥夺什么。无法剥夺什么,也不想被剥夺什么,毛毛狗也舍不得剥夺我什么。
  于是就僵着。不再只是爱情,而是人生。需要面对的人生。
  撇开需要照顾妈,我一直是个很恋土的人。虽然彰化的发展很缓慢,始终没有一间象样的百货公司,没有我最需要的豪华影城,没有膝盖以上十公分的高中制服百褶裙,但我就是无法克制对这片朴拙土地的热恋。
  如果小说需要吸取埃及的空气,将来我可以突然出现在金字塔前,得意洋洋。
  如果需要亲吻雅马逊的雨林,我可以拔掉身上的插头,进入甘比亚钓水鬼的曾经。
  如果想要用电影威震天下,我与拥挤的台北之间,也不过是三个小时的冲刺距离。
  我有一百个理由前往贩卖梦想的台北都会,但也有一百个理由,留在我眷恋不已的彰化小城。
  有首英文老歌说:“莎拉啊莎拉,会怎么样就会怎么样,未来不是我们能预见的,莎拉啊莎拉……”若奉行的话,似乎是懒人的最佳选择。
  电影Sweet Home Alabama(美丽跷家人)里,女主角抛弃落后的南方乡下,逃离困窘的童年、父母、青梅竹马、死党,来到五光十色的纽约,努力成为一个前途似锦的服装设计师。但为了与青梅竹马离婚,女主角回到了乡下,却深深被过往的一切所吸引,于是夹在熟悉的回忆与美好的未来中间,犹豫不决。男主角看着女主角,说出让我深深感动的话语:“妳可以拥有根,然后同时拥有翅膀。”
  ……拥有根,然后同时拥有翅膀?
  我的根扎在彰化土地里,扎在一群老是离不开彰化的朋友,扎在我的家人,我的狗。这是每一个创作者的艺术天性。才华洋溢的外显,尽管四处流浪,血液里还是做着故乡的梦。
  电影 Orange County(橘郡男孩)里,将作家的养分阐释得幽默又精彩。
  我的翅膀呢?究竟什么是我的翅膀?
  我想不是城市,不是任何一个城市。尽管某些城市对我冲向国际电影拥有不可思议的魅力与能量。我想翅膀是网络吧。透过网络,我得到许多的温暖与欢笑,在众多的祝福与焦切注视中,创作变成了极端幸福的书写。但城市拥有网络无法取代的空气。所以无法有解答。只能诉诸更根本的质素,努力。
  是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努力就是翅膀。飞不起来,就再多努力一点,长出更大的翅膀,在掌声中等待更好的风。 一向都是如此。
  由小说功夫改编的电影合约一周前已经正式签订,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牵着妈妈的手,走进盛大首映的电影院,走进我们共同的骄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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