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艳词,一肚子火便蹭蹭蹭冒了出来,当下大发雷霆,二话不说把长枫捆
严实了,然后家法伺候,一顿棍子打下来,只打的这位翩翩公子哭爹喊娘,
林姨娘赶来求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盛紘气急,当着满府人的面,指着他们母子俩大骂‘烂泥扶不上墙’。
林姨娘也很委屈,她何尝不想管好儿子,可她到底是姨娘,名不正言
不顺,儿子也不大服管教,又怕管的严了,伤了母子感情,她下半辈子还
得依仗他呢。
盛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长枫的书房搜了个底朝天,一搜之下,竟
然翻出十几本‘?***’和艳词集,且纸张敝旧,显然是常常温故知新的结
果。
盛紘出离愤怒了,亲自操起棍子又打了长枫一顿,然后把他禁了足,
接着找了外账房,严令再不许长枫随意支领银钱,凡超出五两的都要上报。
林姨娘得势不过因二,她自己得宠,儿子受盛紘看重,如今她的宠爱
早不如前,儿子又遭了厌弃,府里的下人们都是水晶心肝,遂风头一时倒
向王氏。
“那妹妹想怎样?”墨兰冷笑道,她以前何尝受过这般奚落。
“不想怎么样。”如兰轻慢的翻着一旁的衣裳,故意道,“不过姐姐
既叫我先挑,岂不是违了父亲的意思,自得有个说法才行;自家姐妹,难
不成谁比谁尊贵些了?”
她把语尾拉长,挑衅的看着墨兰。
墨兰咬着嘴唇,她知道如兰是想逼她说出‘嫡庶有别’四个字来,早
些年林姨娘一房得宠时,她没少拿‘嫡庶’做文章,在盛紘面前得了多少
怜惜疼爱。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可她到底不肯放下脸来,一眼瞥见旁边低头而站
的明兰,心念一转,笑道:“五妹妹说的没错,孔融让梨也是大的让小的,
既然如此,便叫六妹妹先挑罢。”
明兰看了墨兰一眼,好吧,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怜悯立刻烟消云散,
看见墨兰走过来拉自己过去,明兰轻巧的一个转身,闪开墨兰的手,早想
好了措辞,正要说的时候,外头忽传道:“老爷回来了。”
正侧眼看戏的王氏愣了愣,看了看一旁的漏壶,才申时初,还没到下
衙时刻呀?
刘昆家的比较机警,立刻扶着王氏起来去迎盛紘,只见盛紘一身官服
翅帽的走进来,脸色似有不虞,几络胡子有些散乱,他直走到正座的太师
椅上做好了,王氏连忙吩咐上茶,走过去笑道:“老爷回来了,怎么今日
这般早?”
盛紘小心的摘下官帽,随口道:“今日恩科收尾,连左都御史都先走
了,剩下我等几个,便也回来了。”做官不好太与众不同,只要不涉及原
则厉害问题,还是随大流的好。
三个兰都规矩的立好,恭敬的给盛紘行礼。
盛紘见三个女孩都在,略略颔首,又看见一桌子衣裳钗簪,便皱眉道:
“这些不是华儿昨日就送了来?你怎么今日才分给她们。”
王氏脸色一僵,掩饰道:“过几日,忠勤伯府便要给华兰的哥儿做满
月,我想着姑娘不好太素净了,就又添了些衣裳料子,是以今日才分的。”
盛紘点了点头,忽想起刚才进来时,眼风瞟到墨兰和明兰两个站在边
上,只如兰一个站在桌边,再看桌上还摆着个打开的首饰匣子,他看了一
眼王氏,心里不快,直道:“怎么就如儿一个人在挑?墨儿和明丫儿都分
到了吗?”
墨兰斯斯文文的走到盛紘跟前,笑道:“请五妹先挑。”
盛紘素知如兰和王氏一副脾气,都不是宽厚的,想着王氏可能在刻薄
庶女,便立刻横了如兰一眼,如兰面色苍白。
明兰一看不对,连忙上前扯着盛紘的袖子,笑道:“父亲,您给咱们
断断;适才五姐姐说长幼有序,请四姐姐先挑;可是四姐姐说要‘孔融让
梨’,便要叫我先挑;我想呀,不计哪回,要么是四姐姐要么是我,总也
轮不着五姐姐先挑,她也忒亏了。这回便请她先挑了,父亲,您说这样好
不好呀?”
盛紘素来喜欢明兰,见她明丽可爱,听了她一番孩子气的说法,便笑
对三个兰,道:“好,你们知道姐妹友爱,为父甚慰。”
墨兰暗暗咬牙,又不好反驳,直能强笑着应是,如兰也松了一口气,
王氏见机立刻道:“回头我把东西送过去,你们自己挑罢,你们父亲要歇
歇。”
三个兰恭敬的退了出去。
盛紘看着三个女儿走出去,起身与王氏走进内室,张开手臂由王氏卸
衣松带,道:“全哥儿可好?儿媳可好?”
王氏想起肉墩墩的孙子,满脸堆笑:“好,都好!孩子也小,不好见
风,不然便抱出来叫老爷喜欢喜欢,哟,那小子,胳膊腿儿可有力了!”
盛紘也笑起来了,连声道:“瞧那孩子的面向,便是个有福的!有劲
儿好,有劲儿好!”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俩口的命根子,看见孙子摆动
的白胖小胳膊,盛紘心肝儿都酥了,不住的吩咐王氏好好照看。
“不单全哥儿,华兰的实哥儿也好看,我上回去瞧,已经会笑了,哟
哟,笑起来那个甜哟,活脱脱华丫头小时候的模样!”王氏满心欢心的叹
道,“这下可好了,华兰也能挺起腰杆了,免得她老要看婆婆脸色!”
盛紘其实很是疼爱这个长女,家里这许多孩子,只有华兰小时候是他
实实在在抱过睡哄着吃的,作为一个不应该道人是非的官老爷,盛紘也忍
不住道:“忠勤老伯爷人倒是不错,只是亲家母……如今也好多了罢。”
王氏冷哼道:“哼,若不是我上门去说,她连满月酒都想只摆两桌酒
算了,都是自己儿子,一个开了五十桌筵席,一个却这般,也不怕人笑话
她心长偏了!女婿一味愚孝,只可怜了华丫头,也不知被算计去多少陪嫁,
这回老爷和柏哥儿升了官,她才消停些;哼,也不想想当日他家门庭冷落,
华兰肯嫁过去便是他家祖宗积德了!”
盛紘沉吟片刻,道:“那日我与老伯爷略提了提,他会约束亲家母的。”
说到这里,盛紘忽想到一事,问道:“那…墨丫头的亲事怎么说了?”
王氏折好官袍,皱眉叹气道:“我不是没到处寻,可老爷不都不乐意。
柏儿翰林院里的编修,您嫌贫寒,我托人问来的,您又嫌没根基,若是大
户人家,那便只有庶出的哥儿了;老实说罢,不是没好的,可咱们物色女
婿,人家也物色媳妇儿呀,墨丫头,一个庶出的,能有多大出息?怎么寻
摸?”
盛紘心里不舒服,其实他也觉得那些对象就可以了,可架不住林姨娘
死哭活求的,在现实面前,林姨娘不得不低头,这才发现贺弘文的条件实
在不错。
“话可说在前头,过几个月墨兰便要及笄了;她再这么左挑右捡的,
我也不管了。不过呀,她拖得起,如丫头和明丫头可拖不起,到时候,别
怪做妹妹的不等她做姐姐的!”王氏在盛紘面前先打好预防针。
盛紘揪着眉心,头痛道:“老太太与我提过,上回她去宥阳,瞧见大
嫂子的娘家侄儿,叫郁哥儿的,读书上进,家底也殷实,听着倒是不错,
端看他明年是否能中举吧。”
他还是很信任老太太的眼光,当时老太太提起时,曾似笑非笑的说,
那哥儿和自己年少时颇为神似,想到这里,盛紘心情好多了,像自己,那
么估计也是个有才有貌的有为青年!
很好,很好,如能成事,墨兰便有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现在读者都有刑讯能力,偶被逼的吃不消了,要不偶先把男主说出
来?省的大家没完没了的猜。
2、我设定的这个家庭,基本是典型的,有受宠的嫡女,也有不受宠的
嫡女,有受宠的庶女,也有不受宠的庶女,规矩有些严,也不是很严,太
太上头有婆婆,基本也等于没有,有受宠的妾室,渐渐也不大宠了,老爷
想升官发财,也没有特别利欲熏心。
这个家庭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是处于上升期的,并且碰上一场变动,
升迁更快了,所以他们原来的思想会随着家族地位的提高慢慢变化,比如
华兰,她当初嫁给袁文绍是高嫁的,可现在却是基本平行了。
偶很喜欢这种写作的乐趣,也希望读者喜欢。
3、第三四卷比前两卷可能长些,大家可以跳着看的。
第65回
出身于科举正途官宦家庭的明兰本以为爵位是铁打的饭碗,只要不去
掺和夺位结党之类高层次犯罪,基本可以舒舒服服靠祖荫活到死,明兰曾
无不羡慕的和长柏讨论过这个问题,结果换来了长柏哥哥十分鄙夷的白眼
一枚。
太祖开国,为恩赏能臣勇将及谋略之士,共封有五位异姓王,十九位
国公,四十二位侯爵,一百十五位伯爵,另世袭将军无计,太祖为人多疑,
不过一代时间,便褫夺诛杀了三位异姓王和半数的公侯伯爵,此后,太宗
继位,即先帝爷,北击鞑靼,南袭蛮荒,东西南北开疆海陆拓土无数,便
又陆续封了些许爵位,但有‘流’和‘世’之分,并非全都世袭罔替。
太宗皇帝平定四疆之后,首封的第一谋臣张阁老率先谏言‘以无上之
富贵酬无边之功绩’,武将之首时任靖国大将军的英国公领头附议,太宗
皇帝便顺势卸了这些军事贵族大半的朝政权,从此议政权柄向文官集团倾
斜。
然,富贵有数,子孙无尽,有爵之家繁衍三四代之后,俱是人丁繁多,
管不胜管,此时便要看哪家在军中宫里更有势力,哪家人才辈出,若家世
倾颓,孝期放纵,穿戴逾制,侵占民财,一桩桩一条条,都是御史言官可
参之本,然后要看皇帝心情了。
太祖爷子嗣众多,先帝爷即位时,汝阳王连同一干豪戚贵胄上奏‘九
王摄政’,太宗皇帝手腕铁血,亲率三千铁骑夜袭西山大营,一举捣破汝
阳王本部,后追根究底,一气废了牵连其中的十几个王爵,其中,便有擦
边球的炮灰忠勤伯府。
先帝在位时间不长,静安皇后薨逝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当今皇帝仁
慈,登基后几年,便起复了几个非首罪重恶的爵家,但这些人家已元气大
伤,如惊弓之鸟,再也不敢蹦跶了。
明兰第一次去忠勤伯府时,就轻轻‘呀’了一声,四五进的大院子,
连带左右两个小园子,只略比盛府大些,论地段还不如盛府,后长柏才告
诉明兰,原先的忠勤伯府被收回后,早赏了别的功勋贵戚了,如今这宅子
还是老皇帝后来另赏的。
今日忠勤伯府为次孙摆满月酒,里里外外三十六桌,讨了个六六大吉
的彩头,盛府作为外祖家自然是上宾,明兰等下车就轿,进二门后步行,
绕过一个富贵吉祥的照壁,才进了迎宾堂,迎面一个身着挑金线桃红妆花
褙子的女孩便迎过来,笑道:“你们总算来了,我从早起便等着了,偏你
们还迟了!”
墨兰首先迎上去,满脸堆笑道:“早知道姐姐在等我们,便是飞也飞
来了!”如兰半笑不笑:“文缨姐姐是主家,自是等客的,难不成叫客等
主家?”
袁文缨的鹅蛋脸白润俏丽,和气大度,也没去理如兰,只去拉后头的
明兰,笑道:“明兰妹妹可是稀客,你们家自打来了京城,你两个姐姐倒
是常来顽,只你,统共来过我家两回!”
明兰揉着太阳穴,还觉得头晕,便老实认了:“文缨姐姐,我懒,别
怪我了,我人虽没来,四季荷包扇坠子可回回托了五姐姐带来的。”说着
浅浅而笑,这一笑倒把袁文缨怔住了。
不过几月未见,白皙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来的皮肤,脸颊上有一抹似是
而非的嫣色,唇色淡粉的好似菡萏掐出的汁儿印在脆弱的雪白宣纸上,叫
人心瓣儿都怜惜起来,端的是颜若桃花,乌黑浓密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斜
弯月髻,只用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定了,鬓便压了一朵米珠金线穿的水
晶花,一眼看去,满室的花团锦簇中,似只能看见她一人,清极艳极。
“…没多久不见,妹妹愈发俊俏了。”袁文缨衷心道,“你也该多出
来走走。”
墨兰脸色沉了沉,立刻恢复原样道:“我这妹妹最是惫懒,只喜欢随
着我家祖母念经礼佛,你就别劝她了。”
袁文缨轻笑了声,转而对明兰道:“听二嫂子说,你小时候身子不好,
这会儿该好些了罢;今儿天冷,不然咱们好钓鱼去。”
明兰见袁文缨这般客气,也不好再装腼腆了,也去拉她的手,道:
“谢过文缨姐姐惦记了,我身子早好了,不过是…不过是今早没睡足。”
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袁文缨扑哧笑了出来:“这倒是,今儿一大早我就被捉了起来,刚还
一直打哈欠呢!”
如兰被冷落多时,忍无可忍道:“到底进不进去?!”
袁文缨知道如兰脾气,只挑了挑眉,便领着三个兰到了里屋,里屋已
是一片说笑声。
华兰今日满脸喜气,穿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的滚金线妆花褙子,头戴
五凤朝阳攒珠金凤,旁边一个体态丰富的奶妈子抱着一个大红的锦绣襁褓,
三个兰连忙上去看了看,只见那婴儿白胖秀气,只闭着眼睛睡觉,花苞般
粉嫩的小嘴还吐着奶泡泡,甚是讨喜。
一众贵妇纷纷恭贺道喜,还有几只带着宝石戒指的大妈手去摸小婴儿
的小脸,不一会儿实哥儿就哭了起来,华兰便叫奶妈子抱了下去。
王氏是真高兴,脸上泛着愉快的桃红色,她已坐在上首,一见如兰便
招手叫过去,拉着女儿在一堆贵妇中说话,一旁的忠勤伯袁夫人却神色淡
淡的,看着二儿媳妇随着娘家发迹水涨船高,她心里很不舒坦。近一年来
华兰也学乖了,托病示弱,又把家事推了回来,她和大儿媳妇怎愿意拿自
己私房贴补家计。
且,近来儿子也不如以前听话了。
“父亲和我的俸禄全交了母亲,家中的田地庄铺也都捏在母亲手中,
以前华兰当家时要家用,母亲推三阻四不肯给,这样的家有什么好当的?!”
袁文绍是武人,本最是孝顺,寻常也不生气,但袁夫人偏心过度惹着了他,
他闷闷的甩下一句话,“若想要华兰的陪嫁便说一声,若家计艰难,拼着
叫外头人看不起,叫岳家白眼,儿子也一定双手奉上!也不用打什么幌子
了,没的伤了身子又伤了情分!”
忠勤伯知道后,把老妻叫来狠训一顿:“大户人家,能守得住什么密
了?你打量你做的不留痕迹,外头早笑话开了!家里不是过不下去,又没
什么大的出项,你算计儿媳的陪嫁,也不顾顾我的脸!大儿媳在文绍媳妇
嫁来前,一天能吃五顿,这会儿她倒金贵上了,动不动躺着哼哼?她不能
管,你管!若非要文绍媳妇管,你就连田铺都交出去!”
袁夫人气的半死,也无可奈何,后来华兰怀了身子,她便接二连三的
往儿子屋里塞人,一个个花枝妖娆,华兰倒也忍住了,只吩咐妈妈熬好芜
子汤一个个灌下去,硬是忍到生出儿子来,袁夫人一瞧不对,便又要给袁
文绍纳房侧室。
华兰哭到老伯爷面前:“虽说爷儿们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可是母亲也
当一碗水端平了,大嫂屋里母亲一个人都不给,却往我屋里放了七八个之
多,说都是服侍爷的,可不是嫌弃媳妇不贤,不会服侍夫婿么?!这会儿
好好的,又要给二爷纳偏房,若两位高堂真嫌弃了媳妇,媳妇这就求去了
吧!”
袁文绍刚得了个白胖儿子,正喜欢的要命,也忿忿道:“大哥那儿不
过一妻一妾,我却满屋子的小星,知道的是母亲给的,不知道的,还不定
怎么议论我好色无德呢!”
忠勤老伯爷吓了一跳,一场大乱刚过,他正想着给自家子弟找找门路,
怎能与盛家结怨,连忙安抚了儿子儿媳几句,转头呵斥老妻,不许她再插
手儿媳屋里的事。
如此,今日袁夫人如何高兴的起来,只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王氏也
不去理她,只开开心心的吃茶说话,在座中人都知道,如今忠勤伯府唯二
公子文绍出息,华兰又生了儿子,自是多有结交逢迎。
袁夫人愈发生气,只低头与身边一头戴富贵双喜银步摇的中年妇人说
话,她们身边挨一个遍地缠枝银线杏色斜襟长袄的少女,容色可人,文静
秀丽,墨兰见了,低声问袁文缨,文缨正与明兰说草鱼的十二种煲汤法,
明兰已经实践了其中八种,两人正说的口水分泌旺盛,听墨兰问后,文缨
抬头看了眼,答道:“这是大嫂子娘家的,我姨母和表妹,姓章。”
说着撅了撅嘴,转头又与明兰说到一块儿去了。
墨兰对草鱼话题不感兴趣,忍着听了会儿,终不耐烦道:“你们姑娘
家的,怎么一天到晚谈论吃食,真真一对吃货!”
文缨回头笑道:“你上回还拉着我说了半天胭脂香膏呢。”
“这如何一样?”墨兰皱眉。
明兰大摇其头:“非也,非也,所谓由内而外,白里透红,药补不如
食补,吃的精细周到便比擦什么粉儿膏儿都好,自然气色皮肤会好的。”
墨兰心头一动,看着明兰宛若凝脂般的皮肤,迟疑道:“真的么?”
话音刚落,前头一阵响动,只见屋里又进来两位华服云翠的中老年贵
妇,袁夫人满脸笑容的迎着坐到上首,亲自奉茶招呼,颇有殷勤之意,文
缨立刻给墨兰明兰解释,那个笑容可掬富态的是寿山伯黄夫人,也是忠勤
老伯爷的长姐,旁边一个面色淡然穿戴清贵的是永昌侯梁夫人,她不大言
语,只由袁夫人自说自话。
“那不是你姑姑么?姑姑做婆婆,文缨姐姐好福气哟。”墨兰打趣文
缨,目光闪着艳羡。
文缨羞红了脸,恼着不答话,明兰忙来解围,岔开话题:“梁老夫人
也与你家有亲?”今日这满月酒并为大肆铺张,只请了几家要好的,明兰
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永昌侯非忠勤伯府和寿山伯府可比,虽无高官显贵,
却人丁繁盛,姻亲广泽,颇有根基。
文缨松了口气,答道:“姑姑家的三表姐,嫁去了永昌侯府。”
那边,袁夫人已把章秀梅领到两位夫人面前,笑道:“这是我外甥女,
秀梅,见礼呀。”章秀梅端端正正的敛衽下福,温婉而笑,袁夫人便坐在
一旁,含蓄的夸起章秀梅来了,从品貌出身,到女红诗文,直夸的袁文缨
皱起眉头。
明兰看出来了,悄声笑问:“你姑姑家还有别的儿子么?”
文缨看着自己母亲多有举止失当,颇感丢人,忿忿的扯着帕子:“不
是我姑姑,是永昌侯夫人,她有个小儿子,如今由二哥带着,快要补上五
城兵马司分副指挥使了。”
墨兰耳朵一动,转头试探道:“那位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文缨回忆着听来的信息:“他叫梁晗,大概十七八岁吧,是梁老侯爷
和梁夫人的老来子。”然后瞪了那边的章氏母女一眼,低头恨恨道,“我
娘不知给寻了多少人家,章姨母总挑三拣四的,要高门第好人家!不过是
梁夫人曾说过一句,自家幺儿跳脱淘气,以后娶媳,不论富贵根基,但要
品貌德行好便可。章姨母听了,便日日撺掇着娘去巴结永昌侯夫人,连带
着姑姑面子上也不好过;哼,不是我心眼坏,姨父过逝了,表姐想找个好
人家无可厚非,可也得瞧瞧自个儿斤两!她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配也不
配!”
文缨这番话说出来,明兰忍不住瞥了眼墨兰,只见她脸上平白发起烧
来,强笑道:“哟,文缨姐姐还没嫁过去呢,就心疼起婆婆来了?”
这时的寿山伯夫人的确需要心疼,她看着自家弟媳第三遍夸那章秀梅
温顺娴雅,言语间隐隐带上攀嫁之意,已然有些坐不住了,再看那永昌侯
夫人面色愈发冷淡,寿山伯夫人心里不悦,便插嘴道:“我那大侄媳妇呢?”
袁夫人愣了愣,轻叹道:“她身子不适,正歇着呢。”眼角瞥了眼华
兰,不咸不淡的加了句,“我便是个劳碌命,也没人帮着管个家。”
华兰神色一僵,寿山伯夫人立刻接口过去道:“前日我才请了胡太医
来给大侄媳妇诊脉,我都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是心里不适吧?你
也别一味体恤大的,她皱个眉头你也当个大病来伺候,也心疼心疼小的,
年前那会儿,她都七八个月的身子了,还叫她给你立规矩,有你这么做婆
婆的吗?!瞧她脸色煞白的,想是还没养好!”
王氏和华兰暗暗感激,袁夫人神色尴尬,这位姑太太最好教训人,因
是大姐,她又不好回嘴,只能忍着听。
其实那次她只让华兰过来站了半个时辰,丈夫就赶过来痛斥自己一顿,
前后多少婆子哭爹喊娘,当晚华兰说是动了胎气,连床都下不得了,儿子
又来哭了一场,这事传出去后,周边往来的亲眷明里暗里说都她偏私心狠,
只偏着娘家外甥女,不把人家闺女当人看。
袁夫人扯动嘴角的笑了笑:“大儿媳不如华儿能干,我便想着让她多
辛苦些……”
话还没说完,寿山伯夫人便打断道:“你们百年后,这爵位府邸都得
大侄子两口操持吧,二侄媳妇再能干,还能替大嫂子当家?大侄媳妇若真
不行,不若我去物色个能干的,放到大侄子房里,将来也好有个助力,也
不能把个伯府交到七灾八难的手里呀!”
此言一出,袁夫人和章夫人双双煞白了脸,王氏心里熨帖的什么似的,
华兰拼命把头低下去,好不让人看见自己翘起的嘴角;寿山伯夫人说话厉
害,但口气全然一派关心娘家的意味,周围都是要好女眷,都知道这家底
细,倒也见怪不怪。
这位姑太太原是家中长女,自小稳重能干,父母高看一等,弟弟忠勤
伯爷也极是信赖,硬撑着孱弱老实的夫婿历练上进,她当初明明能为儿子
选个更好的亲事,但看在弟弟面上,还是许了文缨婚事,袁夫人瞧见这位
大姐从来都是矮上一等,偏她与华兰颇投契。
寿山伯夫人知道也不可太穷追猛打,又怕弟媳妇不着调再去纠缠永昌
侯夫人,一眼瞥见王氏,便笑道:“叫亲家太太瞧笑话了。”
王氏连忙摇头,这种笑话她愿意连日连夜看的,乐呵呵的凑到寿山伯
夫人跟前:“您这不是心里挂着娘家么;都是自家人什么话不能说。”
寿山伯夫人笑了笑,指着一旁的如兰道:“亲家闺女是越长越好了,
咦?还有一个呢?”
墨兰在另一边早窥伺半天了,一听这句话,立刻笑着上来,含羞半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