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说说啊――!我该怎么办?!
他向下面喊人,但是没有人答应。南汉早就失去了进攻和防守的根本力量了,沙场名将和皇家宗室都被刘家三代人四个皇帝通力合作杀了个一干二净。这时面对贺州的告急文书,万般无奈,挺身而出的是第一权臣加第一太监龚澄枢,他的办法让刘鋹一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龚澄枢说他亲自去一趟贺州,带着圣旨去……那个宣劳慰问。
这个办法好,太好了,刘鋹由衷地喜欢。这不花他的钱,不费他的力,他只需要写几个字,就可以在番禺的皇宫里继续逍遥,以往无所不能的龚澄枢自然会把事情替他办好。于是他马上写好了诏书,让龚澄枢立即启程。
日夜兼程的龚澄枢在贺州城里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所有的士兵们自发地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无比热切激动地望着他。这时他被深深地感动了――多好的士兵啊,我记得好多好多年都没人搭理他们了……可他们居然还无怨无悔地在边疆放哨站岗,而且还这么热情地欢迎我!
感动之中,他声情并茂地宣读了皇帝的慰问诏书,就见听的人个个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直到他读完,仍然意犹未尽,围着他久久不愿离去。直到他被看毛了,不自禁地问――你们……还有事吗?
众位大兵的眼睛里神情变幻,屡次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说了――钱,我们的军饷!积压了那么多年了,你带来了多少?!
龚澄枢傻了,他的手里只有那张刚刚读过了的诏书。
接下来的场景非常的不爽,众位南汉大兵被骗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居然又来了一次!这太不仁道了,他们骂骂咧咧地一哄而散,只留下了龚澄枢和贺州刺史陈守忠两个人孤零零地对着刘鋹的诏书发呆。怎么办?下面还要怎么办?他们都清楚,这时不要说国库,就是刘鋹祖传的那些宫殿里的每一面墙,拆了之后上面镶的金银财宝都够打发这些军饷白条的,但他就是不。历史证明,刘鋹的钱不给任何人,就算到了他国破家亡时,他都没留给赵匡胤,何况是这些混帐大兵?!
但是军报却突然传来,宋军的前锋已经到了芳林,马上就到贺州!龚澄枢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立即出城,临行前告诉脸无人色的陈守忠,你一定要守住,朝廷很快就会派救兵来,相信我,没错的!
然后陈守忠就多少安了点心。南汉人都知道,龚澄枢是很坏,但是他为人还有可取的地方(这是千真万确的)。何况,这世界上无奇不有,一群雌鱼中会突然变异出一条雄的以便传种接代,那么你信不信一大群太监里也会突然间跳出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来拯救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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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3)
2007-12-27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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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姓潘,不过不是潘美,而是南汉宿将潘崇彻。这是刘鋹的父亲刘晟手下的大将,当年平灭楚国,击败南唐,潘崇彻居功至伟。不过非常遗憾,一来他不是太监,二来南汉不需要军人,他注定了迅速失宠,这时他已经提前退休,在家休闲好多年了。
但是危险使人的脑筋迅速灵活,突然间刘鋹和龚澄枢都想到了他。马上派人去找,立即要他回来,十万火急,越快越好!
可是使者是一个人回来的,只带回了潘崇彻的一句话――陛下,我老了,而且最近眼神不好,你找别人吧。
愕然,紧接着刘鋹和龚澄枢就都火了。什么?!多年以来,谁对他们说过“不”字?但潘崇彻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那么很好,立即启动第二方案,南汉还有那么多争着抢着给我卖命的人呢!
刘鋹愤怒地叫了起来――“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邪!”
于是梧州统领伍彦柔就此迅速领兵出征。
不知道这时呆在家里的潘崇彻是什么心情,其实稍微懂点人情世故常识的人,都能听出来潘崇彻最初的拒绝不过是一时牢骚,都是这么多年被冷落弄出来的怨气而已,只要刘鋹稍微表示一下愧疚,再小小地抚慰一下,潘崇彻就会精神抖搂地冲出来,再给刘家卖命。
但是29岁的刘鋹是那么的敏感和自尊,稍微被怨气冲了一下就遍体鳞伤了。他就此打定了主意,哪怕冒着国破家亡的危险,都绝不向那些卑微的臣子低声下气。何况在这时,还没有任何的迹象能表明,他的生命有了什么危险。
伍彦柔不负众望,动作迅速,他率领一万多南汉的精锐士兵,坐船出西江,沿贺水(今贺江)北上救援,在当年的10月20日到达了贺州附近的南乡(今贺县之南)。南乡,这是伍彦柔此行的第一站,能想到吗?这竟然也是他的终点站。
但是这时候,伍彦柔是勇敢的,他没有直接进入贺州城(宋军当时并没有围城),而是留在江中的战舰里保持着行军的状态,并且派出哨探,去侦查宋军的动向。
探子回报,宋军突然后撤,幅度相当大,至少有20里。
这个消息让伍彦柔振奋,来势汹汹的宋军原来也会撤退……好,他下令今夜全体睡觉养好精神,明天早早起床登岸追击!
形势很明显,他是这次战争开始之后,第一批开赴前线的南汉援军,而孤军深入的宋朝军队已经胆怯了,他所要做的,就是追击。追上去消灭他们,然后收复刚刚丢掉的富川和白霞,这样战争就结束了,他就可以回番禺领功请赏了。
但是非常遗憾,历史证明这一切都是潘美给这个匆匆赶到的沙场对手准备的见面礼,一道小小的测示题。答对了有奖,答错了……人世间有些事最多只能错一次。
第二天,南汉军人早早起床,全军的主帅伍彦柔身先士卒,率先登岸。史称他“挟弹登岸,据胡床指挥”。胡床,其实就是一种可折叠,能躺能卧的大椅子,一些有派头并且习惯于抢风头的将军们都喜欢在战地使用。至于挟弹,似乎是伍将军的个人武器,不管实用价值怎样不好说,但是总会比铁制的如意强得多。这时相信伍彦柔的心情是相当的好,他所要担心的只有士兵们是否坐船坐得太久,突然间追击快跑会让身体吃不消。
但追击总是让人兴奋的,那么伏击呢?静静地等着,甚至清楚地看着猎物,却只能一动不动,那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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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4)
2007-12-2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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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美已经在岸上静静地埋伏了一整夜了。这一夜里,伍彦柔和他的南汉大兵们一直在船舱里美美的睡觉,而潘美和他的宋军们却在冰冷的草丛泥地里默默地忍耐。
这就是付出与代价。但这远远不是最根本的胜负差别所在,一次佯装撤退以及一夜的埋伏等待,这在军事史上什么都不算,太平常了,只能称其为潘美给伍彦柔出的一道小测试题。但是南汉王朝千挑万选才派出来的将军居然就上了当。
突然间伏兵四起,没有任何征兆,宋军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他们每个人的目标都非常准确,伍彦柔,先抓住他!这就没办法了,一来宋军等了一夜,几乎每一个南汉大兵从船上跳下来他们都看在了眼里,个数都能数得出来;二来伍彦柔太显眼,所有人都站着,他坐着……
一场大乱,注意,只是乱,根本就称不上战。史称南汉兵“死者十七八”,而伍彦柔被生擒活捉。之后潘美率军重新回到了贺州城下,先在城下砍了伍彦柔的脑袋,然后向城上问了一声――投降吗?
没反应,城上一片寂静。可那上面明明白白地站着很多的活人。
据说,这到现在,都可以算做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方式,充满了死气活样,能拖就拖的生活智慧。但是潘美拖不起,他比谁都清楚南汉有多少人,杀了一个伍彦柔,击溃了一次援军什么都不算,援兵们会源源不断到来。但是攻城……他可实在犹豫,因为他的人更少。
这时有一位官职比他还大的人说话了,这是现随军转运使、原荆湖转运使王明。这位只负责调集运送军用物资的文职高官奋然而起,对潘美说――南汉援兵将至,当急击之!
但是潘美和全体将领仍然犹豫。攻城,谈何容易,不说物质的损耗,时间的拖延,最起码人员的消耗就承担不起!犹豫中,王明愤然怒视他们一眼,转身冲了出去。下面发生的一幕让潘美以下所有征南的职业军人汗颜,只见王明没再理会他们,他召集了自己护送辎重物次的士兵,以及承担运送徭役的丁夫,就此冲向了贺州城。
史书记载,王明当时手下的士兵只有100余名,丁夫不少,有几千,但是他们连武器都不齐全。
冲到了贺州城前,第一个问题是城下的壕沟,就见这些丁夫精神焕发,拿出了各种各样自己趁手的家伙,又是锹又是铲,一阵忙乱,壕沟就填平了,紧接着他们就冲向了城门……再以后,他们就进城了。
潘美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下巴都把脚上穿的皮鞋都砸瘪了。这,这是怎么回事?!眼睛,我的眼睛还是我的吗?
但其实原因非常简单,例来如此,死气活样得过且过的就怕凡事拼命来真格的,你在他们的面前砍了谁的脑袋他们都不心疼不害怕,可是只要真杀到了他们跟前,哪怕只是填平了壕沟,还隔着整面城墙他们都会尿裤子。
不信吗?这一段史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大惧,开门以纳,遂克贺州。
就是这么的简单,当潘美垂头丧气哭笑不得地走进贺州城时,他终于明白了赵匡胤为什么就只给了他区区十州的人马,并且之后再也不曾给他什么援军。
因为南汉实在是……什么也别说了,领导就是英明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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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5)
2007-12-28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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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世界重新完整地进入赵匡胤的视线里,富庶庞大的南汉只是广漠世界的东南一角,全国一盘棋,他的目光必须时刻关注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东、西、南、北,甚至就在他的身边,他要做的事情都实在是太多了。有充足的资料显示,潘美和征伐南汉的战事并不是他在这个时期里最关心的。
当你的本职工作都要丢了时候,你还会去为几百块钱的外快操心费力吗?赵匡胤就是这样,得到南汉会让他锦上添花,可是北方本土的危险才与他性命攸关。
就在潘美踏进贺州城的时候,契丹人突然集结了六万人马,偷袭宋朝边境的重镇定州。事发突然,契丹人的骑兵忽聚忽散,转瞬即至,无可捉摸,但是这时才真正显示出了赵匡胤多年经营北方的成果。他迅速接到了战报,而且还有充裕的时间调集人马选派将领,他派出了人叫田钦祚,时任判四方馆事。
判四方馆使,最早出自唐朝末年的内诸司,这个部门权势滔天,源于它的主管者和皇帝零距离,对了,就是太监。进入宋朝之后,内诸司使的最高级官员变成了枢密使。其下为宣徽使、内客省使、客省使、引进使、四方馆使、东上阁门使、西上阁门使……等等等等,也就是说这位田钦祚,是主管兵部的枢密院的直属下属。
赵匡胤一如既往地发挥了自己的强项,他把田钦祚拉到了一边,小声吩咐了好一会儿,之后田钦祚连连点头,火速带人冲向了北方边境。请注意,不管此人之前多么的默默无闻,也不管他以后是怎样的混帐讨厌,这时候的他勇猛坚毅无可挑剔。
有一个数字让人瞠目结舌,难以致信,因为他带去的人马只有3000!
而契丹派出来的人马总数却是60000……就这样,田钦祚和他的3000人马在满城与契丹兵团遭遇,双方立即接战,众寡如此悬殊,可战斗的结果居然是田钦祚获胜!
史称“辽骑小却”。可是下一步,就证明了田钦祚当时已经全力以赴,杀得超状态了。因为他眼见敌人退却,立即追击,把赵匡胤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忘到了脑后。
赵匡胤告诉他――“彼众我寡,背城列战,敌至即战,勿与追逐。”
前面三句十二个字田钦祚执行得非常好,他快速赶到,背城列战,战之能胜,而后……他开始了追击。边追边战,田钦祚带着他的3000人尾随着庞大的敌群,一路追到了遂城。就在这里,契丹人乱箭如雨,突然间田钦祚翻身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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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6)
2007-12-28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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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间,田钦祚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虚惊一场,是他的马中箭了。英勇的战将被自己的战士所爱戴,立即有一位名叫王超的骑士把自己的马让给了他。之后宋军士气大振,就在遂城城外,与契丹兵团剧战,史称“自旦至晡,杀伤甚众。”
旦,为“平旦”,是早晨5--7点;晡,是下午3-5点,自己的边城要塞就在身边,可宋军将士决不入城,与契丹人在城外的旷野之中血战将近10个小时!
入夜之后,田钦祚率领自己的士兵退入遂城,城外虏骑千重,契丹人把他们包围了。之后的几天里,田钦祚一直坚守遂城,城外虽然有六万敌人,但遂城始终没被攻破。但是真正的难题还是出现了。
遂城缺粮,这是个边境的小要塞,不可能像太原、开封那样随时囤积巨额的粮草。而田钦祚还不知道自己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到。面临危境,他绝不苟延残喘,而是选择了再次冒险。在一个晚上,田钦祚整顿了剩余的兵马(整兵),突然打开南城门,聚积全部力量于一点(突围一角出),冲出了契丹人的包围圈,赶到了附近的另一个据点保寨。
由于他的迅猛以及出其不意,史称这次突围“军中不亡一矢”,而后契丹人就此退兵。
查阅历史资料,有后世学者对田钦祚突围之后,契丹人就此退兵很不解,认为此中有假。试想人数对比如此悬殊,而且田钦祚已经是困兽犹斗强弩之末了,契丹人怎么会突然不打了?
这很好理解,当时的契丹人对宋朝并没有多大的领土野心,这样的突袭只是为了一时的掳掠,俗称“打草谷”。干这个活儿必须快,讲究突然袭击,得手就走,是契丹人发财的重要手段,可没想到这次赵匡胤早早就知道了消息,而且田钦祚过分勇猛,死死地缠住了他们。围困遂城的那几天,已经足够宋军调集人马,纵军合围的了。而在契丹人的心理安全方面,几天的原地不动,也超出了他们的警惕极限。
契丹人退了,一时间之间田钦祚名声大震,北地传言这一战“三千打六万”。而在史书中,随后就出现了一句在宋史里极其著名的话――赵匡胤大喜,对左右人说:“契丹数入寇边,我以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如今去看任何一本研究宋史的现代书籍,这句话出现时,都会与赵匡胤在讲武殿之后的私人金库“封桩库”联系起来,整句话是说――“待储满五百万贯,即向契丹赎回燕云十六州,如不允,则散此金绢募勇士,我以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但在《续资治通鉴》中却记载着这是赵匡胤在田钦祚以寡敌众,逼退契丹之后的兴奋之语。
但不管怎样,这是有宋一代难得一见的雄壮勇烈。宋人真的是怯懦的吗?回答是“不”,这与问现代的中国人为什么一度举国贫困一样,根源在于体制。纵观华夏历史,汉人的活力总是被自己的制度所压制,尤其是宋朝,细读宋史就可以发现,无数次被外敌所侮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极其震撼但又万般无奈的史实。
如靖康时被数万金兵击破都城,掳走皇帝,那时的宋军给人的印象是彻底的不堪一击,可是短短的七八年之后,宋军就可以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金兵的主力军团。这是什么原因?而后更有独力抵抗已经占领半个世界的蒙古军队长达40余年的空前壮举……这都说明了什么?!
我们是能战的,只是不要随时给我们披上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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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7)
2007-12-2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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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有人能理解赵匡胤的帝王心术,在公元970年前后,有无数的史实可以证明,诞生不过10年的赵宋王朝还只是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娇弱的新生儿,它崛起的势头和坚挺的程度在漫长的五代十一国里并不是空前绝后的。比如说,就在潘美进占贺州城的时候为止,他的势力范围和拓张速度,都比不上后唐宗皇帝李存勗。
尤其是赵宋的威慑能力,远远不及当年的后梁与后唐,就比如说汉地以北的大敌契丹,当年李存勗率领全盛时期的沙佗人,把辽国的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打得落荒而逃,再加上30多天平前蜀等功绩,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敢怀疑他马上就会夺得天下。
而赵匡胤步步为营,可以说他的势头弱些,但一直也在逐步做大。可是这时宋朝无论在北方还是在南方,战争都方兴未艾,正是用人之际,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自己的开封城里,再次给军中仅存的宿将元老们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威名赫赫,震怖当时的军中名将。他们以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天平军节度使石守信、归德军节度使高怀德等人为首共12人,而赵匡胤的目标主要定在了其中的安远军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凤翔军节度使王彦超、护国军节度使郭从义、定国军节度使白重贇及保大军节度使杨延璋等5个人的身上。
再一次摆酒,再次摆在了赵匡胤势力最核心密度最高的禁中(皇宫里)。被特殊邀请的5个人里,有的忐忑不安,因为心里有鬼。比如说王彦超。还记得这位节度使大人吧?在22年前,赵匡胤第一次离开家浪迹天下时,曾经投奔过他。可是他只用了N贯铜钱就把后来的皇帝老儿打发出门,这样的壮举换了谁,还能再安生地过日子?
但是赵匡胤不比常人,早就主动替他解开了这个疙瘩,在某次君臣同乐的宴会上,赵匡胤在酒酣耳热之余,突然在大厅广众之前问他――卿昔日在复州,朕往依卿,为何不收留我?
可以想象当时赵匡胤一定是半认真半玩笑,因为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多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王彦超吓坏了,他立即避席跪倒,说出了想了好多好多年的圆场话――当日臣不过一防御使耳,一勺浅水岂能容纳神龙耶!假使当日陛下留滞于小郡,安有今日哉!
赵匡胤哈哈大笑,就此把那一页揭过去。但在王彦超的心里,这件事却是一片永远在他头顶飘忽不定的阴云,天知道那里面隐藏着什么……而这五个人里愤愤不平的是郭从义。这位节度使是位地道的行伍人,勇猛善战,没有什么歪心思。可这也辜负了赵匡胤的一片好心。
几天前在最初的殿廷接见时,赵匡胤曾微笑着向他致意,说郭爱卿,听说你马球打得非常好,今日为我表演一下如何?
郭从义正中下怀,他二话没说,当场甩掉礼服下殿,骑马纵横驰骋,周旋击拂,史称“曲尽其妙”。之后人人喝彩,郭从义也喜气洋洋地上殿谢恩,结果赵匡胤似笑非笑地说――汝击球技艺精熟,然此不是将相所该从事者。
郭从义僵那儿了,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玩他?但就是这样,他仍然得出席皇帝特意为他们举行的特殊酒会。酒席宴上,9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赵匡胤喝了几杯,向五位节度使从容微笑――爱卿们,你们都是国家的老臣子,在外面工作操劳很久了,总是这样,显得我一点都不优待你们(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
心里有鬼的人立即就明白了,王彦超马上站起来表态――臣本来就没有什么功劳,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冒领奉禄。现在又老了,总想着能回到老家去,把这一把老骨头归葬故里,这是臣真实的愿望(今已衰朽,骸骨归丘园,臣之愿也)。
赵匡胤一听大喜,史称他马上离席,执手嘉慰。可本就一肚子闷气的郭从义可不这么想,其他那三位更是满头雾水,在他们的理解,赵匡胤之前的话完全是在说他们的功劳大,非常大,他对他们还不够好,正想着怎么补偿呢!
于是这四个人七嘴八舌,互相提醒,互相印证,把自己的履历功劳从头说起。但是赵匡胤的脸色变了,他冷冷地只回了八个字――“此异代事,何足论也!”
本来嘛,你们都是后周的臣子,给我大宋出过什么力?!
就这样,这五个人喜气洋洋赴宴来,垂头丧气出宫去。等他们出了赵匡胤的皇宫,迎面正看到已经等了他们好久的符彦卿、石守信、高怀德、张令铎等一干人。这些人对着他们哈哈大笑,连声欢迎,而王彦超等人几声叹息之后,也突然顿悟。
这一天,在宋朝都城开封府的大街上,12个年过花甲,鬓发斑白的老兵把臂高歌,旁若无人,渐行渐远,终于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只有他们的歌声还隐约可闻――“漫揾英雄泪,揖别帝王家。想当年金革铁马称雄壮,不过是胡乱厮杀。攒家一把刀,今天刀放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且莫道种豆反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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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8)
2007-12-29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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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的事潘美并不知道,其实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会辞职吗?笑话,功名利禄就像人的青春年华,谁都知道是昙花一现,但每个人都因此而更加珍惜,把它紧紧抓住,绝不放手。
潘美坐在贺州城里,在他的脑海中,一直在想着,怎样从贺州到番禺。这段路无论怎样测量,都实在算不上远,但是中间还是有那么多的阻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本身的致命缺陷――兵力太少。
作为攻击一方,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南汉境内,哪里是路?哪里都是路!他应该分兵疾进,虚实相生,把南汉的防御体系彻底搞乱,然后从中找出一条尽量短的道儿来,让他从贺州冲向番禺。
只要冲进番禺,就意味着战争结束。他非常清楚,这就是南汉的特色。别的皇帝可以出逃,可以东山再起,但是像南汉刘氏这样的禽兽,只要出了番禺,就注定什么都不是。
但是要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终极目的呢?潘美想来想去,只好再次求助于他的亲密战友――刘鋹。历史证明,刘鋹在这场战争中给潘美的帮助无比巨大,从战争开始直到战争结束,堪称对潘美有求必应。这时潘美向番禺发出信息,声称自己嫌走路太累,要直接坐上伍彦柔开来的战船,从贺水的原路直捣南汉国都。
刘鋹慌了,伍彦柔脆败,只一个照面就被潘美放倒,这太出他意外了。怎么办?他和龚澄枢面面相觑,最后的答案仍然还是潘崇彻。事情紧急,再也没法顾及面子,何况脾气本来就不是原则。刘鋹加封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给他三万人马,要他马上北上,不必考虑别的,只要他守住贺水。
贺江,潘崇彻再没多话,领兵就出去了。这让刘鋹稍微安心,但他绝对想不到,潘崇彻在走出番禺城时,脸上一定带着深入骨髓的讥讽。他清楚,南汉完了,就从这时起,南汉就注定了失败。因为无论谁都知道,南汉真正的门户在哪儿。
是韶关!
一条贺水,几十条船,这怎么能成为亡国的危险?无论是水路还是旱路,不过都是行军的道路,只要加强防守就是。可韶关不同,那是南汉60余年来重中之重的必保关隘,是刘鋹的祖先多年心血铸成的门户,其重要性在南汉尽人皆知,可笑刘鋹和龚澄枢,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还想不亡国吗?
之后潘崇彻就尽心竭力地防守起了贺水,他可以问心无愧向刘鋹的老爹刘晟,他的老领导的在天之灵起誓,贺水在他的防守之下稳如磐石,绝对不会被攻破。而事实上,潘美根本就没到贺水这边来。
潘美在公元970年的10月从贺州出兵,杀数千人,攻破南汉开建寨,擒南汉守将靳晖,兵锋直指昭州(今广西平乐西)、桂州(今广西桂林)。这两州的刺史田行、李承珪非常配合,直接弃城而逃,昭、桂两州不战而下,在10月之末,潘美进一步攻克了连州(今广东连县)。
这时他的前面再也没有阻挡,韶关近在眼前。
真正的危险终于到了,可就是那么的诡异,番禺城内的刘鋹突然间面带微笑,向臣子们说出了下面一番话――大家别慌,昭、桂、连、贺这四州本来就是湖南的,北方佬就是为了它们才来的,拿走了这些,他们就满足了,就再也不会来了(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祝大家好梦,只要一觉醒来,明天的世界就又会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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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89)
2007-12-30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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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之后,刘鋹就改了主意,或许是他的祖先们在梦里告诉了他什么吧,他决定马上派兵增援韶关。但是一个老问题又出现了,派谁去呢?
这个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跳出来折磨刘鋹,最后终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说实话,这个错觉很无奈的,但是非常美丽,让每个人都向往。因为它源自一个终极幻想――天下无敌。
翻开中外各国所有的传奇小说,所谓的英雄都必备三大装备,宝剑、骏马、美女。尤其是其中的骏马每每被夸大,它让英雄居高临下,它让英雄日行千里,而且人们总说,“人高马大”……总之更高更快更强就是了。但这在南汉的君臣心中就根本不屑一顾,因为他们得天独厚,有世界上最高最大最强的动物――大象。
一头头比房子还要高大的大象顶盔贯甲,上面坐着十几个手持超长武器的战士,在矮小得像是一条条小狗的敌人骑兵阵中往来冲杀,所向披靡……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战争场面啊,难道真的只能在梦中才会出现吗?如果能够变成现实,宋朝派来的那些敌兵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的念头在刘鋹的脑海里升起,也被其他所有的南汉人所认同,于是一个南汉将军的名字就被确认了――李承渥。他就是战象在南汉国内的代名词。刘鋹决定派他带着战象,率领大队人马去增援韶关。
这时候,就要肯定一下刘鋹和龚澄枢的工作成绩了,他们为了应付这次战争,在短短的二三个月期间,已经在都城兴王府(番禺)城内集结了至少20万兵力。
20万,不管怎样,这个数字都绝对惊人了。据考证,当时宋朝的全国总兵力也不过就是这么多。而且刘鋹变得理智,他似乎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韶关有多重要,一次性地派给了李承渥10余万兵马。
举倾国之兵的半数以上,再加上那么的超级战争武器――战象,刘鋹没理由相信这样的军队还会失败。就这样,在当年的12月,李承渥在韶关城外的莲花峰(今广东曲江南)下,终于和潘美相遇了。他没有犹豫,在第一时间就甩出了他的王牌。
好多的大象啊,突然从南汉的阵地里冲了出来,每一头上面都骑着十几个南汉大兵,史称“皆执兵杖”,向宋军冲了过来。
据史料所限,真的不知道宋朝的大兵们在面临这个场景时是什么反应,更没有理由说潘美在事先就知道了南汉人的阴谋诡计,要用这些肉山来对付他。进尔像传奇小说那样,事先准备一些大象的天敌,比如说耗子之类(真遗憾,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耗子到底对大象有没有危害),当然他也没办法准备水了火了之类的超人类武器。他的办法非常简单,进而极其粗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他先是命令军队把拒马(挡马的)都搬出来,在阵地前码好,虽然肯定挡不住,但是能顶一会儿是一会儿,然后命令全军所有的弓箭手都站到最前排来,一个字――射!
这就是一个军人所能做的一切。无论面对的是人,还是鬼,或者是神仙或者是大象,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兵刃与弓箭!
潘美的粗暴有了完美的结果,打个比喻吧,一只箭头与大象的吨位相比,好比蜜蜂的尾针和我们的体积的比例,但要是有一整窝马蜂的屁股都冲着你扎了过来,你的反应是什么?
原谅大象吧,它们真的迫不得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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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0)
2007-12-30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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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发现它们被骗了,自从它们玩这种游戏开始,就永远都是它们追,人类跑,它们乐此不疲,但是从来没有人这么虐待过它们!
它们转头就往回跑,速度之快,史称“乘者皆坠”,而且一头扎进南汉人的队伍里,玩了命地继续跑。潘美就跟在它们后面,跟着这些大象一直冲入敌阵,再冲出敌阵,之后就再也没有敌人了,他一直冲进了韶关。
南汉的门户就是这样被打开的。
之后收拾战场,发现死了好几万人,不过李承渥不在里面,这位李将军可能一直想追到大象问个明白,所以脱离了现场。宋军抓到了韶关刺史辛延渥和南汉的谏议大夫邹文远。潘美对他们很客气,但给了他们一个任务,要辛延渥派个使者替他正式给刘鋹传个话,要刘鋹马上投降。
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大门开了,一大半的兵都死了,还有反抗的可能吗?但是刘鋹不这么想,他接到口信后的反应让潘美大吃一惊,经典,太经典了,这人居然想到了中国面对外敌入侵时最传统最经典的防范办法――长城!
刘鋹要在韶关和兴王府之间的马迳(今广州北马鞍山)筑垒挖壕,来阻挡宋军的进攻。想想吧,垒得有多高?壕得有多长?才能变成另一道屏障?而这一切都要抢在潘美进攻之前完成才能有效。潘美没有办法了,他想起了贺州城头上那些没法“劝降”的南汉人,看来上行才有下效,南汉的皇帝比他臣子们更难对付。
宋开宝四年,公元971年的正月,潘美从韶关进军,接连攻克南汉的雄州(今广东南雄)、英州(今广东英德),这期间刘鋹也闲着,他说干就干,已经在马迳开始筑垒,不过让他抓狂的那个老难题又一次出现了,他发现他还是没有人!
要派谁去守马迳啊……这时他终于想到了老将潘崇彻。不过一个消息紧跟着传了过来,让他彻底变冷。消息说贺水终于丢了,潘崇彻主动向宋朝投了降。
潘崇彻居然叛变了……得承认,这是个巨大的打击,让刘鋹很是震惊,也很痛苦,之后他痛定思痛,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再不派什么军中宿将了,这回他派出去守马迳的人是他皇宫里一个姓梁的宫女的干儿子,叫郭崇岳。他封郭崇岳为招讨使,统兵六万赶赴马迳。
这是他的身边人,他的亲信,该不会再欺骗他了吧?!
郭崇岳到了马迳之后,第一件事是在堡垒和壕沟的中间再立上了一道栅栏,第二件就是非常虔诚地向鬼神跪拜祈祷,每天早晚坚持,从不懈怠。史称“崇岳无谋勇,惟日祷于鬼神而已。”
就在这时,潘美意外地接到了刘鋹的信息。这是刘鋹自开战以来第一次主动向宋朝人提出的建议――不说战,也别说降,我们谈和可以吗?万事好商量。
潘美的反应是马上把使者给扣了,然后全军开拔,向马迳挺进。行军途中,他再一次感谢了刘鋹,马迳的前面是泷头,那是一片真正的险山恶水,他一直怀疑那里有伏兵。现在好了,有这位使者的带领,宋军一路平安,迅速通过,直接来到了郭崇岳的面前。
这时是公元971年正月的27日,距离开战已经过去了近4个月,兴王府近在咫尺,潘美的速度并不算慢,可是历史很快就要记录下他毕生的一大遗憾。他应该更快一些,不过就算再快,他也无法挽回那些巨大的,没法弥补的损失。
在以后,他可以对曹彬表面嘻笑,内心不平,也可以埋怨他的皇帝赵匡胤对他不公,尤其在下一场的并国之战中无视他平南汉的灭国经验,只让他当副将。但是谁让他这时真的把事给办糟了,让赵匡胤到嘴的肥鸭子变成了鸭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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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1)
2007-12-31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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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美到了马迳,而马迳离城兴王府只有100多里远。也就是说,只要突破了马迳,潘美就可以在一天之内杀到刘鋹的面前。
刘鋹还是很平静,但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悄悄地命令宫里的一个叫乐范的亲信太监,把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加上南汉最高档的珍宝运往海边,装上了十几条大海船。他比谁都清楚,马迳靠不住,连韶关、10多万的军队外加上整群的大象都没法搞定的宋军,会被这条现挖现筑的防线给挡住?
笑话!
所以,他要想退路。现在就可以肯定一点了,所有的暴君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活着时感觉唯我独尊,而且长生不老永不死亡,等他们面临危险时也每每奇思妙想,比如刘鋹的大象阵,还有这时的乘船出海,他总是能在危难中找到继续幸福生活的希望。
但是非常可悲,他再一次被人出卖。那些在他想来没有家世之累,绝没有私心的太监没等局势进一步恶化,才到了海边就突然背叛,乐范和押船的一千多个士兵面对这么多的女人和财宝,一点都没犹豫,直接上船,开进了大海。
这群人从此在历史上渺无音信不知下落,但他们应该很幸福,有男人、有女人、有钱、有武器、还有久经官场的宦官,他们什么都不缺了,而且就算在海里遇到了飓风,翻了船都比在南汉时活得痛快。
但是刘鋹掉进了深渊,怎么办?女人和钱都丢了,最重要的是出海求生的路断了!但是他求生的愿望仍然无比强烈,他再一次派出使者去见潘美,这次的价码被迫走低,他第一次提到了投降。
这时一个历史疑案出现,刘鋹请降,而潘美也见到了使者,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答应,而且没有回复,潘美直接把这些使者押送开封,交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匡胤处理。
是潘美没有接受投降的权限?还是另外有什么隐情?史料中没有交代,已经不可考证。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严重的。
刘鋹更加害怕了,没处逃,连投降都不行,他只有命令郭崇岳加倍戒严,而且在二月份,他派出了硕果仅存的弟弟刘保兴带着勉强拼凑的一些部队来增援马迳。但再多的兵到了马迳都不起作用,他们每天都在郭崇岳的祈祷声里混日子,想活吗?那就跟着主帅大人一起祈祷吧,让宋朝人晚一点进攻……再晚一点进攻。
但是南汉还有一位真正的将军丁植廷在这里。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找到了郭崇岳,挑明了说――北方人把咱们横扫了(席卷之势,锋不可当),别看咱们人多,可不是吓破胆的,就是带伤的,再不冲出去挑战,一直这么守着只是等死!下面的事你听我的!
在2月4日这一天,丁植廷命令郭崇岳殿后,他自己率军出马迳,据水列阵,向宋军挑战。这真是大出潘美意料之外,不过他求之不得,立即响应,为了表示自己的谢意,他命令宋军积极一些,主动涉水过河,向南汉军发起攻击。
当天一场恶斗,或许谁都没有想到,这是南汉作为抵抗一方所进行的最后一次努力。限于实力,更限于士气,丁植廷败了,他当场战死。而为他殿后的郭崇岳就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眼见战场上自己的人快死光了,他就带着人又回到马迳的栅栏里面去了。
就像那片栅栏神圣无比,能让他免受任何伤害。
就在当天晚上,宋军士兵加上运粮的丁夫每人手持两只火把,冲到了马迳的栅栏边。这时候这些抗御体系的真相露出来了,壕沟被一跃而过,栅栏竟然是用竹子扎的,一把大火之后,什么都没了。马迳的工事、南汉的士兵再加上郭崇岳,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潘美连夜启程,前面就是兴王府,就是这场战争的终点。要快,他知道必须得快,但是在当时,谁能告诉他必须得有多快,才能挽救那些马上就要毁掉的东西和他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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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2)
2007-12-31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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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一个问题最能反映出一个国家的民族性格和智慧深度――怎样面对侵略。两个例子,瑞士、和我们中国。
欧洲的小国瑞士,以国家小钱财多著称,这正是标准的被打劫对象,但奇怪的是它已经有近200多年的太平日子了,其间无论是法国的拿破仑还是德国的希特勒,都似乎对它视而不见。这是怎么搞的?
很简单,瑞士人公开宣称,我们国家里任何地方都有三样设施――酒馆、咖啡店、射击场。每一个想入侵瑞士的国家随时都可以,只是要至少扔下200万具的尸体!
但是我们中国不是这样,我们的智慧是蛮深的,我们的老祖宗这样说――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如此自然天下太平。
就是说,我们要做到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扔掉,这样自然就没有人来抢我们的了。呵呵,我有点恶搞,故意歪曲庄子先生的神圣语录了。不过这正是南汉刘鋹等人的处事哲学。他们是这样想的,更是这样做的。
宋朝的潘美火速杀来,还没等他杀到,刘鋹和龚澄枢、李托与内侍中薛崇誉等人就想好了对策和将来。他们的意思是――宋朝的军队之所以会来,就是因为咱们国家里的好东西太多。那么这样好了,我们一把火烧光了它,变成一座空城,这样他们还会常驻吗?他们自然就回去了!
怎么样?多妙的主意,多高的见解。而且他们说干就干,马上放火,就从南汉的国库和宫殿开烧,然后把所有能烧的全都烧掉。这样都做完之后,他们才在第二天大开城门,迎接潘美进城,告诉这位还是跑慢了的仁兄――你赢了。
潘美欲哭无泪。
×××……××××!!!潘美的心里在声嘶力竭地大骂,想仰天长啸之后就势狠狠地咬刘鋹一口!他妈的,这就是你们给老子的报复吗?就是这样吗?!你们……得逞了。
谁都明白,侵略一个国家,为的是土地,有了土地,就有了粮食、人口等等,最后这些才会升华成形而上的富足代表――那些贵重的物品,比如说珍珠、美玉什么的。所以这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啊,南汉三代人敲骨吸髓彻底无情才聚揽出来的财富,就这么白白地烧毁了!
这让他怎么向赵匡胤交差?现在比起来,他连王全斌都不如,不管平后蜀时杀了多少平民,耽误了多少工夫,可是孟昶的金银财宝现在都运进了开封,就藏在赵匡胤平时办工的讲武殿后身,那个叫封桩库的私人保险柜里。每天赵匡胤见人办事,派兵打仗,背靠着那么多的钱心里那叫个踏实,而南汉的宝藏早就划进了封桩库的帐面了,可是现在……要他怎么办?!
没办法,他只好把自己继续留在潮湿闷热的岭南,给赵匡胤彻底清理现场,为了赎罪,把后面的事做得地道些。然后派人把刘鋹一伙儿都押送开封,让皇帝陛下自己发落。
后面的事就着实地让人恶心了,刘鋹等人到了开封,赵匡胤先问他们焚烧府库之罪,刘鋹一概推给龚澄枢、李托、薛崇誉等人,甚至连平日里作恶多端,害民以逞的事实都一样说是这些太监们替他干的,原话如下――“臣年十六僭伪号,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自由,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
而龚澄枢等人一片默然,不否认,不反驳,直到被宋朝砍头。
多么的无耻啊,让我想起了近代的日本裕仁天皇,同样是杀人无数,甚至是侵略别国,在战败之后,裕仁去见美国占领军总司令麦克阿瑟。麦克阿瑟横眉冷对,绝无宽容之意,可没想到裕仁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对日本在此次战争中所有一切的行为负责,愿接受您所代表的各国政府的裁决。”
这句话让美军史上最桀骜不驯的将军麦克阿瑟肃然起敬,不是说原谅了他什么,而是看到了对面这个的底子是什么,至少敢作敢当,不是个懦夫!
而刘鋹连个懦夫都算不上,他只是个无耻的小人。我不想再在这个人的身上浪费笔墨了,就此把他留在历史上的所有印迹都说一下,然后彻底揭过,从此不谈。此人在公元971年的5月1日,被赵匡胤用布帛拴着脖子,像拉条狗一样拉到了太庙去举行献俘仪式,然后把他赦免,封他为右千牛卫大将军,爵位是恩赦侯,他的弟弟刘保兴在马迳居然没有死,逃到民间又被潘美给挖了出来,这时也被封为左监门卫率府率。
之后他就在宋朝的开封开始了自己的侯爷生活,具体工作就是每天准时上朝报到,证明自己还在开封,还在被监控的安全范围之内。而他作得格外经心,每天早到晚退,结果有一次赵匡胤在讲武殿大宴群臣,他又先到了,赵匡胤看他真乖,于是先赏了他一杯酒。没想到这人马上就吓哭了,跪地下磕头,说――我反抗朝廷,让您派军队远征,这是我不对。可是我都投降了,就让我当个开封的顺民活下去吧,这酒我实在不敢喝。
赵匡胤大出意外,摸不着头脑。让他解释才知道,这个混蛋在南汉时,只要看哪个臣子不顺眼,就赏一杯毒酒来了断。赵匡胤哈哈大笑――朕推赤心以待人,怎会行此事?
取过酒来,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对左右示意,再给这人倒一杯。刘鋹满面羞惭,这才敢喝。
而到了赵光义的时代,这个人变得更乖,开始主动讨好(这就是卑鄙狠毒的好处,这种人只要你能打服了他,他就会比你儿子还要孝顺),赵光义要攻打北汉,在公元979年于长春殿设宴饯行启程,席间刘鋹和各位降王一起出席,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说――“朝廷威灵远及海外,四方降王今日尽在座中,旦夕间太原刘氏又至,臣因率先来朝,原得以执鞭为降王之长!”
顿时满堂大笑,尤其赵光义得意非凡,正要出征,这个吉利讨得多好!刘鋹当时就又得了好多的赏赐……
还有什么话好说吗?当俘虏都当到了这个份上,刘禅了、孙皓了都算是什么?但就是这样,这个人仍然在宋太平兴国五年,即公元980年3月间死去,年仅39岁。
至于死因嘛,官方公布是病死,不过好像李煜、钱椒还有很多挡了赵光义路的人都是病死的……
如果这是宋史(193)
2008-01-02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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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平定南汉之后,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这真是路人皆知了,南唐,只有是南唐。而且宋朝已经行动,就在刚刚平定南汉之后,赵匡胤就命令在长江的上游,汉阳地段屯积重兵,南唐就在它的下游,只要风帆一鼓,即可乘风而下。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战争随时暴发。
但是奇怪的是,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在历史记载中,只能找到当时南唐的李煜害怕了,他派自己的弟弟李从善带着大批的贡品到开封朝贺,并且主动要求赵匡胤以后给他写信,可以直呼他的名字,并且自我降级一等,正式成为了“南唐国主”。
就这样,赵匡胤似乎就满意了,他召回了在汉阳屯积的军队,而且就此对南唐宽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种“宽容”居然一连延续了……三年!
这三年里赵匡胤都做了些什么呢?是各地突然间风起云涌,不停地有人造反吗?还是北方的死敌契丹再次入侵了?又或者是赵匡胤突发重病,像当年的柴荣那样不得不回家养病?不,都不是。简单地查一下历史资料可以证明,这三年里宋朝举国升平,边疆平静,而且赵匡胤本人的身体健康得不得了,除非去查他的起居注,不然连他感冒发烧的记载都没有。
能查到的,就是他在讲武殿进行了第一次科举的复试,从此中国有了殿试这一关;还有对南唐使了点小手段,破坏了一些李煜的君臣关系;再有就是把契丹人正式当成了邻居,两国第一次互通使者;再有嘛,就是一些琐碎的家务事了。
比如他换了个宰相,比如因为这次换宰相,发生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整个上层官场开始重新洗牌,再比如一位皇室的重要成员被封为开封府尹外加晋王,正式和当年未登极之前的柴荣的官职一样大小。
以上这百十来个字里所包括的微不足道的内容,就是赵匡胤在他45岁到48岁之间的,白金钻石玛瑙翡翠珍珠蓝宝石一样珍贵稀有的时光里所做的事。
可以肯定,他是虚度光阴了。如果长江那边的皇帝不是李煜,而是一位稍有进取之心的中人之资的皇帝的话,三年的时光都足以让南唐重新振作,恢复些元气,让赵匡胤再次启动时大费手脚了。但一切都是那么迫不得己。
现在可以说一下赵普了。但是要先声明一点,宋史里这一部分的资料已经严重缺失了,而且绝对地无从查考。这很遗憾,就像赵匡胤被突然终结的人生那样,既残酷,又无情,当年发生过的事,都被他的好弟弟赵光义、亲侄子赵恒一连两次从《太祖实录》里删除了。
毁灭一个人,再毁灭他的家族,做到彻底的干净利落名正言顺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些零星的蛛丝马迹了。千年之后,我们只能从这些残缺不全的碎片里勉强地看到一些当年的影子。
而赵普,是公认的和赵匡胤走得最近的人,他的事迹被抹平,就算是池鱼之灾吧。
一切皆在恍惚朦胧间,是耶非耶,凭君自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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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4)
2008-01-02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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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在人们的常规意识里是诤臣、正臣、名相,无论怎样划分,他都应该站在阳光下面,整个人都被照得光灿灿的。
这有什么不对吗?似乎是这样,但正因为他站在了阳光下面,所以也难免的有了阴影。概括地说,从某些方面上讲,只要他再稍微往前走一步,或者赵匡胤再稍微往后退一步,那么他们就成了宋朝版的郭威和王峻。
王峻错在哪里?贪财、贪官、欺负郭威、压制柴荣。再看一下赵普,赵普也贪,不管他是真的贪,还是像后人猜测的那样,为了让君王对他放心,才在小利上贪婪,他都真的明目张胆地贪了。不说以前了,就在公元971年这一年里,赵普就至少三次被赵匡胤抓了现行。
第一次,在当年的3月,南汉还没打下来,就有以前的三司使(高官,只比赵普理论上小半级)赵玭告发赵普违反禁令,贩运木料。史称赵匡胤大怒,不过这次他没像对雷德骧那样,拿斧子再去敲赵玭的门牙,而是罕见地把斧子对准了赵普。他直接问前宰相王浦――赵普当得何罪?
王浦却只一笑――赵玭诬陷大臣。
赵匡胤想了想,再没往下问,只是把赵玭下放,到汝州去当个牙校了事。
第二次,可以说赵普是奉命贪脏。首先是赵普爱钱之名,名扬国外,连南唐都知道了。于是李煜托人悄悄地送了赵普白银五万两。这回赵普没敢要,毕竟钱比命次要点,李煜现在可是敌人,五万两就让他挂上通敌的头衔有点不值。他直接报告了赵匡胤。
赵匡胤的反应是――你收下,记得写封回信谢谢李煜,再拿点钱贿赂一下给你送钱的使者,这是规矩。
赵普不明所以,坚决不干。
赵匡胤说――别小家子样(大国之体),自己给自己难堪(不可自为削弱),收下,别让李煜乱猜(当使之勿测)。于是赵普奉命收钱,但是等到李煜派人再次朝贺时,赵匡胤在正常的赏赐之外,多给了一些金子,正好是五万两白银的数。李煜那边心知肚明,再不敢做小动作,而且对赵匡胤感恩戴德。
第三次,赵普丢了大人了。话说有一天,赵匡胤突然到赵普家,正好看见墙边一溜摆着十个瓶子。赵匡胤问是什么。赵普说是吴越王钱俶送的海鲜。结果打开一看,里面一片金光耀眼,都是金子……赵普只好跪下来发誓说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像上次一样报告了。
这件事很大吗?赵匡胤可以让它大,只要结合一下上次李煜贿赂他的事,就完全可以上纲上线。所有的敌人都来贿赂你,你怎么解释?
可赵匡胤像平常一样笑了笑,说――收起来吧,钱俶这小子,以为宋朝的国家大事,都是你们这些书生做主呢。一句话,轻飘飘地放了他一马。
这是钱,至于官位,赵普十年独相,在宋史上只有后来的蔡京、秦桧等廖寥数人可比,而蔡京、秦桧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才做到了这一步,相信中国没人不知道。
那么赵普呢?他具体强势到了哪一步?历史记载,赵普曾在自己的政事堂里明目张胆地放了一只大陶壶,无论中外臣僚奏章,只要他看不顺眼,就往壶里一扔,等到快满了,就一把火烧了了事。可就算这样,赵匡胤都忍了,那么在公元971年到973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赵匡胤收回了侵略南唐的脚步,转回头梳理自己的内部,而且耗时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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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5)
2008-01-03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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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两件事。第一,在宋朝开宝四年,也就是971年的11月间,很不幸,黄河又决口了,这次是在澶州地段,山东大片的农田被淹,损失惨重。
赵匡胤大怒,追究地方官责任。其结果是澶州的知州杜审肇被免官,而知州的副手澶州通判姚恕,却被身穿官服当街砍头,死后尸体还被抛入仍在泛滥的黄河里。
很不公平是吗?但没人敢说什么,第一,那位知州姓杜,赵匡胤他妈杜太后的杜,那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第二,稍微知道些内幕的人都有多远躲多远,别说多嘴多舌,就连眉毛都不敢多皱一下。
因为那位被砍头后还抛尸的姚恕在两年前曾经得罪过一个人。这个人当时普天下都知道绝对惹不得――唯一敢惹的还不爱惹。
对,赵普。据正史记载,在两年前,也就是宋开宝二年,有一天赵普正在家里大宴宾客,这时姚恕在门外求见。请留意,姚恕那时的官职是判官,说实在的,京官多如牛毛,小小一个判官真是毛都不算。而赵普是当朝响当当的唯一的宰相大人,于是相府门房六品官,也就没把姚恕放在眼里,表现得颇为傲慢。但万没想到,姚恕立即大怒,转身就走。而赵普知道后马上派人就追,追上之后还诚恳道歉。
很反常,是吗?判官敢对宰相这样牛×,而宰相居然这样伏就。可是后果更让人瞠目结舌,判官姚恕面对宰相的道歉居然傲然不理,径自离开,在万众瞩目下让赵普下不来台。
赵普当时的反应是没反应,之后不久澶州通判出缺,他还主动地推荐姚恕去应职。直到两年之后,黄河终于泛滥决口……是否觉得我有点牵强附会?别急,再看第二件。
第二件,时间再往前移,到宋乾德三年,也就是公元965年。赵匡胤曾经对宰相赵普感叹――冯瓒这个人好啊,真是“当世罕有,真奇士也。”
赵普的反应是――您说得太对了,所以,要对他升官。
那时候宋朝刚刚平定后蜀,西南方面需要大量的官员去管理,于是当时的枢密院直学士(赵普当宰相以前最后一个官职)、右谏议大夫冯瓒,就被派出京知川东重镇辛州。一年之后,突然有人从川东偷跑回来,直接找赵普,说冯瓒贪脏枉法的证据终于找到了。于是赵普带着证人去见皇帝,赵匡胤就命令冯瓒火速进京对质。
对质的结果是问不明白,即冯瓒可能枉法,也可能没枉法,证据,缺乏足够的证据。
赵普立即命人到潼关去截留冯瓒的行囊。结果在行李里发现了大批的金银珠宝,上面的封皮上还写着刘嶅之名。于是罪名成立。其结果是赵匡胤大怒,把他亲口许为“当世罕有之奇才”的冯瓒免官流放,发配到沙门海岛,并且遇赦不还,准备老死海中。而行贿的刘嶅,却不过是罢官,需要注意的是,这个刘嶅的官职,也跟当初的姚恕一样,是个判官。
回顾一下,从四川往回调人,再从潼关截留证据,这真是天下大搜捕了,而最后却只是贪脏而已,还是由赵普这个大脏官来揭发的,赵匡胤至于这么抓狂吗?或许说,赵普至于这么小心眼,睚眦必报吗?
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也许有人会说,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连时间都差了那么远。是的,看上去的确风马牛不相及,如果一定要说其中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就是姚恕和刘嶅的官职――他们都是判官。
宋朝开封府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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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6)
2008-01-03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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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开封府,又称南衙,随便翻一下宋史,这个府随处可见。似乎很复杂,其实很简单,它的房子在五代的后梁元年时盖起来的,而它的官职就相当于现在的开封市市长。最开始的时候,这个职位无比敏感,因为它曾经是柴荣以下四位皇帝的专有头衔,但是其间也有像寇准、包拯、欧阳修、范仲淹、苏轼、司马光这些人不停地倒班。所以它的具体权力和每一个时期的影响力也都随时浮动,各不相同。
在公元971年时,它的主管名叫赵光义。
这个人超复杂,无论是概括地说,还是分析地说,现在都说不清他。所以只好就他在赵普罢相这件事里先说一下,能说到哪儿是哪儿。
这时,赵光义的开封府尹已经当了十年了,他的权限很模糊,当他哥哥在开封时,他管市长该管的事,当他哥哥出征时,他管国王应该管的事。他最初的定位,就是他哥哥最信得过的人,是帝国稳定的一块基石,是赵匡胤的影子。
所以最开始时,赵匡胤用了很多的手段来把他扶持起来,而到了后来,赵光义就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没让他哥哥失望。从历史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里,能查到他与当时宋朝京里京外大小官员都过从甚密,其势力已经无孔不入。
这就碍了一个人的事――赵普。从正常的官职分类上看,皇帝以下就是宰相,当时的中书门下平章事,而开封府尹,无论潜台词是什么,不过一个知州,可赵光义以自己独特的身份,把这个市长无限制地做大了。姚恕当初是什么人?开封市长手下的小秘书而已,就敢对宰相如此无礼,他仰仗的是什么?这是赵光义和赵普两个人私下里尊卑关系的体现吗?这是公然以下犯上,侵凌相权!
赵匡胤就算再宠着小弟,也不会放任到这个地步。所以后来杀姚恕,动用的是政府皇权。
至于刘嶅和冯瓒的金钱关系,这就更敏感了,赵光义的手越伸越长,不仅在京城里培植党羽,连远在西川的知州都被收买,这样下去,天下到底是谁的?
这是危言耸听吗?就算宋史被一再地修改,赵光义的一些活动还是被留存了下来。他不停地送礼,可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先是御史中丞刘温叟,赵光义连续两年给他送钱送东西,可他都用封条封好,既不当面拒绝,可也绝不动用。赵光义发现之后,只好派人都收了回来。
另一次他的不轨之心就再难推脱了,他居然去贿赂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田重进。田重进是什么人?那是给赵匡胤晚上睡觉时守大门的人!
用当时赵匡胤的眼睛来看周围的世界,相信他会突然间感到寒冷。在公元971年之后,史称中书门下平章事赵普的“堂贴”――由宰相颁行的书面命令,“与诏令无二”,甚至重于诏令。而且他还突然发现亲弟弟的院子里龙盘虎踞,深不可测,要命的是他还不好一刀把它连根砍掉,这是个怎样的局面?
一国之内,政令三出。这种时候还能再发兵江南,去图谋别人吗?赵匡胤要怎么办?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没有杀他弟弟的心,而说实话,这时他早己把江山坐稳,再不必像最开始时那样需要一个帮手了。他在犹豫,可有人已经忍无可忍,替他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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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7)
2008-01-04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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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躲到了一边,在仔细掂量自己手里的那根棍子,同时也在评估赵光义脑袋的硬度,其核心内容就是如果这一棍子真的砸了下去,是赵光义的脑袋开花?还是他自己的棍子会断?
这问题很实际,而且非常的普遍。其实从古到今,每一个生活过的人都是人手一棍的,无论是在职场工作地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庭生活里,这根棍子每时每刻都得准备好去砸人,不然你就挨砸,就在砸人与挨砸的过程中,以及手法判断等水平的高低里,你的人生就被定位了。
赵普砸过太多的人了,砸得越多,经验越丰富,再一次实战前所需要衡量的东西就越多。尤其是这一次,他先问了一下自己,第一,非得砸不可了吗?
回答是苦笑,他可真不想砸赵光义,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当赵匡胤的老母亲杜太后还活着的时候,还时常吩咐赵光义说――出门“必与赵书记同行仍可。”而且还约定好赵光义回家的时辰,由赵普来监督。可以说在那些年里,他是赵匡胤家族的一分子,曾经多么的温馨和谐啊……但这时再想这些,就极其可笑。结论是只有一个字――砸!
狠狠地砸!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更得小心考虑了――有把握吗?
赵普为之放平了心态,详细分析。先看一下朝臣们的拥护意向。那就得先看一下三省――中书省、枢密院、三司的意向了。毕竟这是百官之首。
中书省,没有问题,这是他自己的地盘,一切都由他说了算。虽然有薛居正、吕馀庆等几个参知政事的副手,但是他们“不宣制(敕书)、不押班(每天上朝没资格像赵普那样引领百官)、不知印(相印)、不升政事堂(赵普的办公厅没他们的份)而且工资也只有赵普的一小半。”这让赵普可以完全放心。
再看枢密院,赵普不禁会心一笑,这时的枢密使是李崇矩。他和李崇矩好到了什么程度,用一个事实来说明比什么都有力度――他的儿子和李崇矩的女儿很快就要结婚了。还要再往下说吗?
最后是三司使了……赵普的心突然变乱。这时的三司使是他的老熟人楚昭辅,按说这是在赵匡胤还是个后周的将军时,就和他同在幕府里当差的老伙计了,就算两个人平日里处得不怎么样,总是你喊我叫的,但大面上总还过得去。尤其是互相都知根知底,他楚昭辅是不简单,但比起敢把活人扔锅里煮熟了再吃下去的李处耘怎样样?哼哼,在赵匡胤的幕府里,楚昭辅和李处耘的资格都比赵普老得多,可是赵普进去后就能把他们挤到一边,把他们当手下人一样使唤,再加上这十年里官场唯我独尊,想来楚昭辅没有敢对他造反的胆子。
但是,这是在一年之前。时间截止到开宝三年,也就是公元970年的秋天以前,这之后,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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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8)
2008-01-04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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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公元970年,也就是宋朝开宝三年,入秋之后的某一天里,三司使(计相)楚昭辅突然去见赵匡胤。当时赵匡胤正坐在讲武殿里想心事,他一方面得想着北边的契丹,“三千打六万”的事情刚过,难保契丹人不会马上再来;一方面他还得关心一下潘美,那时的南汉还没有打下来。
不过总体来说,他的心情非常好,尤其是秋天,收获的季节又到了,这意味着他的国库会变得更加充足。无论如何,有钱有粮日子才能过下去。
可就在这时楚昭辅跑过来告诉他――陛下,完蛋了,现在国库里的粮只够吃到明年二月份的,没办法,得把禁军都解散,让他们到全国各地去吃饭。然后再把所有的民船都征调起来,到江、淮一带去运粮。这样才能保证明年开春开封府里饿不死人。
这消息让赵匡胤一下子从黄金梦里重返赤贫,落差太大了,让他瞬间抓狂,对楚昭辅一顿大吼――你这个三司使是怎么当的?国家没有九年的储备就是不足,你居然只给我留了半年的口粮!要分军屯田(解散禁军,分散各地,亏他怎么想的出来!),搜集民船,这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告诉你,要是到时候真的缺粮了,我就杀了你向天下人交代!
当天楚昭辅从赵匡胤的皇宫里摇摇晃晃地出来时,他知道,他的死期不远了。他是计相,是一国之中财力调运的中枢神经,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这么严重的事态解决,他比谁都清楚――不可能。事实上,他给皇帝的建议已经是他最好的办法了,分散禁军,尽搜民船……他也知道这根本行不通,但他还能怎么办呢?
危急之中,他想到了赵光义。他最初的想法只是想求这位皇帝的亲弟弟给讲个情,能宽限几天。但没想到赵光义是如此的乐于助人,不仅帮他讲情,还用自己开封府的班底人员陈从信帮他谋划出力。结果是惊人的,宋朝的计相,三司使大人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事,开封府尹的私人班底居然轻松搞定。
禁军没解散,时间没用多久,也没有尽征民船,江淮的粮食就出现在了开封城的国库里。
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皆大欢喜的,可在楚昭辅、赵普,甚至每一个朝中重臣的心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力量,一向以亲和温存面目示人的赵光义牛刀小试,就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能做到些什么……所以赵普的心会乱。
第一,楚昭辅会站在哪边?第二,赵光义脑袋的硬度得重新估量。
那么到底还砸不砸呢?赵普微笑了,得承认,他一定没在这上面费太多的心思。砸!为什么不砸?不管有多少的客观因素存在,最重要的要害只在一点――赵匡胤。
他所需要知道的,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赵匡胤到底喜不喜欢,同不同意他砸赵光义?
但要想清楚,那可是亲兄弟,而且同父同母,并且一直都是兄仁弟贤,父慈子孝的……这一棍子砸了下去,是成,是败,要砸多狠,要收几分力……唉,都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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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199)
2008-01-05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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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定要砸,赵普牢牢地把握住了最重要的那一点。他打赌,赵匡胤一定同意,并希望他抡圆了棍子狠狠地砸到他亲弟弟赵光义的头上。
理由只有一点,但是绝对够了――赵匡胤的儿子们都长大了。
赵匡胤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依次排列是德秀、德昭、德林、德芳。但是德秀与德林均未成年就死去了,剩下的德昭与德芳,在这时已经分别是20岁与12岁。
尤其是德昭,20岁了,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已经是标准的成人。而且作为国之长子,并且是赵匡胤元配夫人贺皇后所生的嫡子(很遗憾,德芳的生母在历史上没有记载,很可能是一位偏妃所生),到了这个年龄,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帝国的合法继续人了。但是让人万分不解,赵匡胤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一直把德昭与德芳关在屋子里,从来没让他们在出头露面。
时间截止到公元971年,这时的赵匡胤是45岁,赵光义是33岁,赵德昭是20岁,三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不过是12年。表面看,赵家真是人丁兴旺,壮盛满堂,但天子之风不同于庶民之风,这是尴尬更是危机。而对赵普来说,这就是机会。
砸!赵普决定,不管赵匡胤这时是否同意,他都要抢先把棍子抡圆砸过去。他相信,只要变成了事实,就会逼着赵匡胤做出选择――不是说在他赵普和赵光义这个亲弟弟之间的选择,而是在帝国的安全,和赵匡胤儿子们的幸福之间来选择!
他就不信了,赵匡胤到时会不帮他。历史都无数次地证明过了,杀兄弟是多么的必要,就算只看当时,都能找到活生生的例子。就连刘鋹和刘继元那样的蠢才都知道登极之后,还知道把所有的兄弟都砍了清扫隐患呢,何况是赵匡胤?!
赵普摇了摇头,都在笑自己多虑了。事实上这都不需要什么理智的判断,只需要动用一下人的生物本能就能懂得怎么做……何况,他又想起了从前,他不是没砸过赵光义。就在建国之初,赵匡胤先是封弟弟为禁军殿前司都虞候,之后又加封到开封府尹。这时赵普不干了,他硬生生地把赵光义禁军将领的头衔给撸了下来,在军与民之间只能任选其一。
那时赵匡胤没有二话,非常支持。
思前想后,万无一失,而且赵普还越想越乐观,越想越兴奋。试看前景,砸倒赵光义之后,于公为赵匡胤守住了皇位,于私会让自己宋朝臣子第一人的身份更加稳固,还会趁机结恩于宋朝的第二任接班人……诸班好处,何乐而不为?
并且更妙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赵匡胤的本性。此人有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管是真是假,在一些利益极大的纷争面前,喜欢躲在幕后,不管自己多热切,都要让别人半强迫地做事――比如陈桥兵变。呵呵,那好吧,像上一次一样,这次的恶人还是由我来做……赵普踌躇满志地想,这件事马上就做!
什么?风险?
哈哈哈哈,赵普大笑,此生做过没风险的事吗?富贵险中求,风光在顶峰。就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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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200)
2008-01-05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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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开始了,也早就结束了。时间过去了一千多年,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我们从一份表格开始吧。
时间――公元971-973年之间;
地点――不确定,从宋朝的都城开封起,遍布到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人物――赵普;赵光义;以及双方各自的战友加亲信;
起因――赵普要压制赵光义;
过程――缺失;
结果――……要怎样说呢?如果说赵普是在公元973年,也就是他终于被确认失败,被赶出京城时,才知道自己的结果的话,那么,就真的是太蔑视这位宋朝开国第一元勋,第一位独任的宰相了。
在这之前,有无数的证据表明事件的每一个进程,优胜劣汰,一目了然。
首先,在公元972年的9月份,某一天赵普照常上班时,到达长春殿等着赵匡胤召见时,突然感到身边少了点什么。稍一迟疑,他发现了,原来是他的老朋友,枢密使李崇矩不见了。是病了吗?赵普以首席大臣的雍容风范向左右询问,得出的结果却是李崇矩也上班了,只是从此以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和宰相一起在长春殿里候旨听宣。
事情看似很小,赵普却突然间一身冷汗,因为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坏了,他犯了赵匡胤的大忌――专权。这真是无可救药的大失误!他和李崇矩的身份是这样的敏感重要,合起来正好是宋朝的军政大权,可是他们居然上班在一起,下了班还成了儿女亲家!
不管有没有结党之实,光是这样的表面形象就让赵匡胤难以容忍。而且要命的是,这种事还没法解释,越解释越糟。从此之后,李崇矩被接连降级,到公元973年的3月份,原枢密使、镇国军节度使李崇矩已经降到了左卫大将军。
截止到这里,还没有记载能证明赵普与赵光义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就连李崇矩的降职,都是由李自己的门客,一个叫郑伸的人去告发他收受贿赂。虽然审理的结果是诬告,但李崇矩还是被降职,而郑伸从此当官,起步是酸枣县主薄,并赐同进士出身。
之后的事情突然间急转直下,变得不可收拾。在当年的4月份,赵匡胤突然下诏,命重选“堂后官(相府属吏)”,并规定从即时起三年一换。这样赵普最亲信,最得心应手的手下,立即被裁撤一空。到了6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人还记得雷德骧吗?那位闯进赵匡胤的讲武殿,对皇帝大喊大叫,说赵普贪脏,然后丢了两颗大门牙的硬汉?
这人现在又出事了,他远在商州,作户部参军,和当地的知州也处不来,被人再次抓住把柄,从商州再次远贬,居然到了大西北那边的灵武。这事会跟赵普有关系吗?按说一朝宰相,对已经贬到外任的一个芝麻小官还会继续找茬寻事?太高看姓雷的了吧。
可是雷德骧的儿子不这么想,他跑到京城去告御状,说是赵普在背后搞鬼,并且千辛万苦地找到了相府几个属吏的污点。这件事的结果是赵普的一个亲信被处死,其余的被杖决除名。而雷公子被授予秘书省正字。至于他为什么当上了官,天下人就都看得明白了。
因为有功,功何在,批赵普。
从此天下风起云涌,每个人都知道了应该怎样做。赵普的苦日子来了。但是他心里应该还是没有着急,更加谈不到什么害怕。因为他此时更加坚信着另一条官场上的铁律。
即皇帝的行为准则。
这里有一个例子,话说距今三四百年以前的清朝,康熙当国王时,权相纳兰明珠犯事了,罪名成立,只等着康熙一声令下,人头落地。明珠半夜里去求他以前的门客,现在的内阁大臣高士奇想办法。高士奇想了想,告诉他,要人告他谋反,并且告发的人一定要是明珠的死敌索额图的人。
明珠一听大惊――谋反?1这是杀罪变成了剐罪,罪加一等,满门抄斩啊!
可高士奇却笑着说――你这个笨蛋,这是对第一流的皇帝才能用的百发百中的保命之策。很简单,皇帝要想保住位子,就得看好手下的臣子,所以他绝对不能容忍朝臣中的一个党压倒另一个党……明白了吧?就算为了自己,康熙都会留下你的命,来牵制索额图。
虽然时代顺序颠倒,但是道理是一样的。赵普相信赵匡胤不会放任赵光义把他彻底搞倒,如果那样,赵光义的势力就会更加做大。
但是赵普想错了,史书称,当雷德骧的儿子告赢御状之后,赵匡胤即“始有疑赵普之意矣。”并且很快就把赵普的原手下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扶正,开始和赵普同知印、押班、奏事,所有一切平等。就在这时,赵普真正的灾星出现了。
卢多逊。
不管这个人在以后的北宋朝局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他是压垮赵普的那最后一根稻草。翻阅史书,可以发现,卢多逊当时所做的其实很平常,他不过就是向皇帝一次又一次地报告,说赵普贪脏枉法,纵容手下,还有就是非常模糊的罪名――“每召对,多攻普之短。”
不过就是经常性在赵匡胤跟前讲赵普的坏话,但是讲了什么,历史却没有交代。
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赵普在宋开宝六年,公元973年的8月,被赵匡胤从京城赶走。官方的说法是怕赵普累着,让他先外出歇几天。并且给了他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仍旧是挂名宰相的头衔。
败了,千真万确地败了。赵普愿赌服输,再没起什么刺,只是在临走前,给赵匡胤写了一封信。
信中提到――“外臣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
你的弟弟是完美的人,你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爱他!
但这也是赵普给自己的留的后路,想必他已经预测到有一天,他会落入自己政敌的手里。
而史书记载,赵普出京后不到一个月,赵光义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位子。他成了开封府尹兼晋王,正式变成了当年柴荣的翻版。
赵普走了。想来他走出开封城门的那一瞬间,心中的悲凉愤怒相对都是非常少的,他会笑。赵匡胤……我尽力了,我们相识相知近二十年,精诚合作,才有了今天……别怪我,今后无论你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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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大家好
2008-01-06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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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很抱歉,今天我没能写些什么,感冒很重,状态很不好。挺了几天,觉得不是办法,而且写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差。
请假一天,希望能好一点。明天继续,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高天流云
2008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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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201)
2008-01-07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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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终于轮到李煜了。公元973年9月以后,赵匡胤站在开封城里,拉着好弟弟赵光义的手向南看,只见率土之宾,莫非“赵”土,除了江南一隅。
那好吧,该做的事终究还得做,虽然凶拳不打笑面,欺负老实人有罪,但……就是得做。
不过针对李煜一向是那么的温顺,赵匡胤也不想做得过分。最开始他只是派人传话,说很想李煜,思念的程度已经到了不论是入冬的“柴燎”之礼,还是仲冬时“有事于圆邱”,都特别希望李煜能贴身陪伴。
李煜怎么办呢?去?他怎么敢,他的弟弟李从善只是例行上贡,就被留在开封,再也没回来。他如果去……可想而知吧。
于是他只有一次次地“病”倒,他实在是想去,只是动弹不了。可赵匡胤的邀请却一次比一次有力度,直到后来李煜也忍不住了,他索性站了起来,对宋朝的使者说――臣事大宋恭敬,原为保全祖宗社稷,如此逼迫,不如一死!
他说着就向大殿上的柱子扑了过去,要一头撞死,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他和柱子也太远……没死成,可态度已经传达出去了。
消息传到开封,赵匡胤摇了摇头,看来钱财和土地不会平空掉下来,想要,他就还得再出兵一次了。只是他有些郁闷,长久以来,他都自忖是很懂李煜的啊,“不思进取,委曲求全”,这难道不就是李煜吗?对付这样软弱的人,也非得像对刑湖、后蜀、南汉那样大动刀兵,不能像吴越那样让他主动投降吗?
答案是不能,李煜像所有人一样,有他的底线,有他的原则,可惜真正懂他的人太少了,也许根本、从来就没有过,所以那么的事让人看得费解,看得愤怒!
首先看他三年以来的机会,当宋朝绕过他的南唐攻打南汉时,他的水军大将林仁肇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陛下,机会来了。宋朝灭了后蜀,现在又攻打南汉,往返要几千数里地,累也累死了他们。现在他们的淮南地段,每个州的守军不超过一千人,您给我几万人马,我从寿州北渡淮河,一定能把我们的江北再夺回来!
李煜当时的反应很迟钝,像是没听见。
林仁肇想了想,又说――陛下,您不必多虑。当我起兵时,您可以对外宣称我带兵叛变了。这样事情要是办成了,是您和国家得利;如果失败了,您杀我全族,以此向宋朝表明您没有二心……您看这样可好?
好……不好?
李煜沉思了好久,好久,然后他提起笔来,展拂锦笺,精心措词,给南汉的刘鋹写了封信,劝这位邻居向宋朝投降,千万不要抵抗……
林仁肇长叹一声,顿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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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202)
2008-01-07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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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仁肇走了,可是很快卢绛又来了。这是南唐的枢密院承旨兼沿江巡检。他比林仁肇看得还远一些。他说――陛下,别忘了还有吴越,它和咱们是世仇,从先先帝(李昪)开始就势不两立。一旦宋朝打过来,它一定会变成帮凶,不如我们先动手灭了它,既除后患,又能增强实力。
李煜苦笑一声――卢绛,你也来说这些。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吴越和以前不一样了?它是北方大国的附庸啊,怎么能对它出兵?
卢绛深深地呼吸,没愤怒,没气馁,他继续说,只是不再罗嗦方针计划,而是直接去说美妙的明天和具体办法――陛下,其实灭掉吴越很容易,只要您点头。比如说我现在就出去发假消息,说咱们国内的宣州(今安徽宣城)、歙州(今安徽歙县)叛乱,您宣布征讨,但是力量不足,去向吴越求援。吴越那帮人贪便宜肯定出兵,然后您突然发兵把他们的退路截断,我再领兵偷袭杭州,必能一战灭吴越!您看……您看,这样好吗?
最后,卢绛的声音还是低沉了,因为他的陛下已经神游物外,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
就这样,李煜的身边人来人往,时刻都有人给他出主意,想办法,都希望在下一个瞬间,就突然看见李煜掁衣而起,鹰隼雄视,变成一代高标人寰的霸主。这个愿望越来越急切,以至于南唐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始向李煜叫嚣。
一个叫潘佑的人,官位极小,不过是内史舍人,但他激愤上书,议论国事。可能是性子犟些,也可能是李煜以往过分的仁慈,这人把李煜比做了“夏桀、商纣、孙皓”。
前两个也就算了,自古以来,这两位天子老大随时都会变成拍向任何一位现任天子的大砖头,连当初刘邦骑在曾参的身上开个玩笑,曾参都会结结巴巴地骂街――陛……陛下乃桀……桀纣之君!但是孙皓这个人就太敏感了,也跟李煜太能对上号了。
江南之主、亡国之君……被俘之人!
李煜大怒,把潘佑和潘佑的好友户部侍郎李平一起收监,但没想到潘佑这人真有种,他本来就想一死以谏君王,他在狱中自杀了。这给李煜带来了巨大的声誉影响,一怒之下,他把李平也赐死在狱中。理由是潘佑之所以这样犯上,都是李平挑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