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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塞尼家的姐妹

_5 劳拉·李普曼(美)
  “我妈……还活着?”希瑟脸上悲喜交集的表情出奇地美丽,宛如夏日晴空雷电暴响,让老太太点头说“魔鬼打老婆
  ”的那种雷电。凯从来没见过这么极端的悲痛与喜悦,努力想融二为一。喜悦,她可以理解。眼前这位希瑟·贝塞尼以为自己是个孤儿,除了一个名字和简短的故事之外,一无所有。然而她母亲还在世。她并不孤单。
  但是也有愤怒,是那种不相信任何人的猜忌。
  “你确定?”希瑟追问,“你说她五年前在墨西哥,可是你确定她
  现在还活着吗?”“最早的那个警探似乎是这么想的,可是这倒是实话,他们还没找
  到她。”“如果他们找到她……”“他们很可能会带她过来。”格洛丽亚刻意盯住希瑟的眼睛,凝望着她。那是吹蛇人的眼神,能想象吗,这个微有怒意的吹蛇人身上穿的是皱巴巴的针织套装。“一旦她来到这里,希瑟,他们就会做 DNA检测。你了解,你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吗?”
  “我没说谎。”她的语气闷闷的,无精打采,好像在暗示扯谎实在太费劲了,“她什么时候会到?”
  “要看他们什么时候找到她,还要看到时候他们怎么跟她说。”格洛丽亚转头对凯说,“医院能不能让希瑟住到——比方说,她妈妈来?我相信她会很高兴接女儿回去。”
  “不可能,格洛丽亚。她今天一定得离开。管理部门的立场非常清楚。 ”
  “你这样刚好中了警方的计,让他们可以借力使力,赶快摆平这件事,强迫希瑟跟着他们的时间表走。如果她出院的时候没有其他安排,他们就会把她抓去坐牢——”
第十三章(5)  
希瑟低声呻吟,那声音恍若来自另一个世界,浑然不似人声。“露丝之家呢?她能去那里吗?”“那是受虐妇女的保护所,而且你和我一样清楚,那里客满了。”“我是被虐待。”希瑟说,“这难道不算数吗?”“你说的是三十年前的事,对吧?”凯心头涌起一股很不合宜的渴
  望,迫切想弄清楚这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很难认为——”“好,好,好,好,好。”尽管希瑟的话听起来像是同意妥协,但
  她的头还是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剪得短短的金色卷发随之跳跃舞动,“我会告诉你们。我会告诉你们,你们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去坐牢,
  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那些人不会伤害我。”
  “别当着凯的面说。”格洛丽亚下达指令,但是希瑟的情绪已经被
  挑了起来,不可能停下来。她不知道我在这里,凯想。或者她知道,
  但是不在乎。是信任还是不在乎,是想对凯倾吐心事,还是想点出凯
  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是个警察,可以了吧?有个警察来找我,说我姐姐出事了,要我
  赶快过去。所以我就去了,他就是这样抓住我们两个的。先是她,然
  后是我。他把我们锁在厢型车后面,把我们带走。”
  “有人假扮成警察。”格洛丽亚澄清。
  “不是假扮。是个真正的警察,巴尔的摩本地,这个郡的警察,警
  徽啊什么的都有。虽然他没穿制服——可是警察也不是随时都穿制服
  的。迈克尔·道格拉斯和卡尔·莫尔登在《旧金山街头》里也是不穿
  制服的。他是个警察,他说不会有事,所以我相信他。那是我犯过的
  唯一一个错误,相信那个人,从此毁了我的人生。”
  随着最后两个字“人生”,希瑟长久压抑的情绪也溃堤而出,她开
  始放声大哭,赤裸裸的情绪奔放,让格洛丽亚不禁后退,不确定该做
  什么。凯能怎么办呢,任何一个有血有泪的人能怎么办呢,就只能绕
  过格洛丽亚,试着安抚希瑟,还得记着要格外轻柔,因为她左手腕的
  暂时性骨折,因为她车祸过后的全身疼痛。
  “我们会想办法的。”她说,“我们会替你找个地方,我认识一些
  人——我家附近的一家人,去度春假不在家。你至少可以在那里待个
  几天。”
  “不要警察。”希瑟哽咽说,“不要坐牢。”
  “当然不要。”凯说着,一面和格洛丽亚四目交接,想知道她赞不赞成她的解决方案。但是格洛丽亚只是微笑,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这下子,”律师说,她的舌头抵着下唇,是凯所曾见过的最名副其实的“咂舌”动作,“这下子我们可有施压的着力点了。”
第十四章(1)
  再多一夜。再多一夜。每个人都说她在医院里只能住到今天,但是她却从他们身上多争取到一个晚上,恰恰证明她始终相信的:每个人都说谎,不时说谎。再多一夜。有一首很难听的流行歌曲就叫这个歌名,很多年前的歌,讲一个被抛弃的爱人苦苦哀求最后一次的欢爱。仔细想想,这实在是流行歌曲常有的主题。在清晨,轻抚我。如果你不爱我,我也无法让你爱我。她从来就搞不懂这个。她年纪比较轻,还尝试约会的时候——大大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一次又一次惨败——男人总会在几个月之后离开她,仿佛他们可以从她身上闻到腐臭的味道,仿佛他们发现了她隐藏起来的销售期限,明白她腐烂得有多严重。然而,每当男人和她分手的时候,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再多一夜。她有时候砸东西,有时候痛哭。有时候哈哈大笑,如释重负。但她从来不会苦苦哀求再多一夜,不求清晨的抚触,不求怜悯的欢爱,无论想要或不要,你都得维护仅有的尊严。
  她慢慢地下了床,无处不痛,她的身体已经察觉到左臂难以倚靠,连一下下都不行,所以得靠右臂拎起裤子。身体这么快就适应了,真是太难以置信了,竟然比心还快。这些天来,她的心智变得非常不可靠。是不是车窗里根本就没有另一张面孔,而是我把看见的那个男生当成是女生了?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凝望着窗外的景色——停车场、远处乌糟糟的市区天际线、尖峰时刻九十五号州际公路拥塞的车道。到窗边来,夜晚的空气好清甜哪!她脑海里浮现出一行诗句,是修女们的遗泽,她们相信你可以靠着背诵提升智力。高速公路好近,距离不到一英里。她可以到那里,竖起拇指,搭便车回家吗?不行,那她就变成二度逃脱的惯犯了。她得咬牙撑过去。但是怎么撑呢?
  她担心的倒不是谎言。她可以继续扯下去。是其中的一些实话让她陷入险境。为了活下去,高明的骗子能不讲实话就绝对不讲,因为通常让你出差错的都是实话。早在养成改名习惯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抛开过去的一切,创造全新的身份。但是今天下午,面对坐牢的威胁,就像头一个晚上有可能被逮捕的时候一样,她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她一定要说点什么。宛如神来之笔,她告诉他们那个警察的事,把卡尔·莫尔登卷进这团混乱里。怪异的是,像这样天马行空的细节反而让其他事情显得更加真实。但是,卡尔·莫尔登不能让他们就此满足。他们会吵着要一个真正的名字,而她打算要交出某个东西,某个人。
  “对不起。”她轻声对着夜空说。她不确定自己比较担心谁,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人,也不知道谁带来的风险比较大。但是,起码你可以唬住活着的人。你骗不了死人。
第十五章
就快日落了,戴夫从冰箱里抓起印度牛油,汪书房走去,留切特在厨房的餐桌旁,和米丽娅姆一起喝着装在马克杯里的茶。他们甚至没有打算开口,就只是啜着茶,茫然等着眼睛。经过一整天的访谈,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声音沙哑了,虽然主要都是戴夫一个人在谈。米丽娅姆顺着戴夫,而警探根本不太开口。有时候,戴夫觉得威洛比的沉默让人很安心。行动派的人本来就该寡言少语。蛋有时候他也怀疑,寡言未必是智者。不过,现在对他们来说,切特已经是个熟人了,就像他们嚷着不想费事养狗多年之后收养的一头名门迷途犬。
在书房里,他盘腿坐在地毯上,这条地毯不算是标准的祈祷毯--除了贡献的铜壶之外,火祭对于仪式中的其他物品并没有特别的要求,这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这条地毯是他多年前大学毕业之后,到印度旅行时买的粗棉织毯。当时他母亲还住在巴尔的摩,他不顾她的抱怨和怀疑,把一大堆宝贝寄运到她的公寓。“这些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他一回家就挨她的骂,“毒品?如果警察找上门来,我是不会替你扯谎的。”
他在壶里放进压实的牛粪片,如进浸了牛油的樟脑,然后再摆进其余的粪片和米粒,仔细查对手表的时间,看看日落的那一刻是否已经来到。
“Agnaye Svaha.”他念道,献上第一份涂上牛油的米粒,“Agnaye Idam Na Mama.”
常有人以为“五道”是他浪迹天涯的另一个纪念品,但是戴夫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是在西北巴尔的摩的一场派对上,当时他已经和米丽娅姆结婚,在州政府工作。派对在老苏的布鲁克一幢漂亮的维多利亚宅邸里举行,去参加的人竟然大多都喝“五道”有关系。尽管派对主人赫布与埃斯特尔、特纳住的地方离他母亲以前的公寓不到两英尺远,但是戴夫在派克斯维尔成长的阶段,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房子存在,更别说要认识像他们那样的人了。特纳夫妇亲切而低调,戴夫认为他们的高贵庄重来自于“五道”的修为。过了好一段时间,它才知道他们女儿惹出的麻烦,也才知道埃斯特尔健康不佳的状况。虽然米丽娅姆对这对夫妇始终怀有疑虑,还说他们说利用那天晚上的信徒,蛋他们是在戴夫问到在这么温暖的春季夜晚,屋里子怎么会有一股甜甜的烟味时,才提到“五道”的事。他当时以为(也希望)那股烟味是大麻,因为他和米丽娅姆都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一下那个滋味。但是那股香味是日升日落火祭仪式的味道,几乎已经炙烤得渗进房宅的骨子里去了。埃斯特尔特纳对他们说明那股气味,以及那个味道与“五道”的关系时,戴夫就一心认为那是变成另一对特纳夫妇的方法---像他们一样的和蔼可亲,泰然自若,住在一幢没理却不浮夸的房子里。
至于米丽娅姆,她说火祭让房子闻起来有股屎臭味,如假包换的屎臭。搬到埃尔贡昆巷之后,她坚持要戴夫在书房里进行仪式,而且要关紧房门。尽管如此,米丽娅姆还是对牛油留在墙上的油渍耿耿于怀,因为那层薄亮的印子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去不掉。现在,戴夫怀疑,就算他在餐厅的桌上燃火焚油,米丽娅姆连屁都不会放一个。她再也不骂他了。他几乎怀念起那个滋味了。几乎。
静下心来他逼迫自己。几种精神在你的经文。如果不能让自己全神贯注,又何必进行仪式呢。
“Prajapataye Svaha.”他说,献上第二份供品,“Prajapataya Idam Na Mama.”
现在,他必须凝神冥想,知道香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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