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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作者:薛玉明

_6 薛玉明(当代)
  刘姨把信封放炕上,母亲给塞回去。父亲看二人争执没完,拿起信封,对母亲说“你别打咕了,既然刘老师诚心诚意,那我们就收下。”没等母亲说话,父亲拉母亲出门,“时候不早了,我们走,让刘老师和薇薇休息吧。”
  这夜好漫长!黑暗中,我和兄弟瞪着眼睛,没一点睡意。我满脑子都是薇薇的影子,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欢乐和忧伤,像一幕幕电影镜头的特写,不断闪现在我的眼前。我回头看一眼天雷,天雷的泪水如小溪,顺着眼角默默流淌着……
  等我在朦胧中被兄弟喊醒,天已经大亮。我一骨碌爬起来。只听徐三叔在院门口喊:“大嫂子,车来了!”
  我和兄弟提着大包小包东西随父母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车门都打开着。街坊邻居听说薇薇要回到城里妈妈身边,都出来送行。司机接过我手里的包裹装进车的后备箱,天雷把蝈蝈笼子放进了驾驶室。刘姨拉着母亲的手说:“陈师傅,大姐,那我们就走了。过些日子,我派车来接你们到城里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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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七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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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接我们也得去。”母亲说着,让刘姨和薇薇上车。
  徐三叔说:“刘老师,这也是你第二故乡,将来当了大官儿,别忘了东矿啊。”
  “不会的。”刘姨说着,回头对乡亲们说,“乡亲们,我走了。有什么事到市教育局找我!欢迎乡亲们到我家做客,再见!”
  我看见父亲趁刘姨说话的时候,把一个信封塞到驾驶室里。
  刘姨和薇薇上车了。我看着车门关上,轿车响了两声喇叭,缓缓驶出街道。我们一家人来到街头,目送着轿车远去,父亲一直向车挥着手,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母亲则一直抓着我的手,把我的手都抓疼了。
  我和天雷抹着眼泪,我知道,我的这个妹妹将永远离开这个家了!
  突然,我看到轿车停下了,薇薇下车跑回来。薇薇跑回到我们身边,扑通跪在父亲、母亲面前:“爹,娘……”
  薇薇改口叫一声爹娘,把父亲母亲呼唤的泪流满面。母亲一把搂着薇薇:“我的闺女……”
  我们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
  薇薇走了,家里显得冷清了许多。我和兄弟下棋,常常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母亲看见薇薇专用的青花瓷碗,也会潸然泪下。
  薇薇走后,这个招工名额自然落到我和兄弟的身上。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对我们兄弟说:“跟你们哥俩商量个事儿。这招工表儿明天就得上交,看你们俩谁去?”
  “刘老师不是让我们上高中,考大学么?”天雷显然愿意上高中。
  父亲说:“我跟你娘想来想去,还是工作保险!”
  天雷说:“我想上高中,让我哥去工作吧!”
  “这回你倒谦让的痛快。”母亲说,“你们俩要都上大学,那得多少钱?靠你爹那点工资能供你们?我跟你爹商量了。你们俩一个工作,一个上学。“
  我其实也想上高中,但既然天雷愿意上学,那我就去工作,谁让我是哥哥呢?于是,我跟母亲说:“天雷愿意上高中,那我就去工作……”
  “哥,我先谢谢你了。”天雷一抹嘴站起,出门去。
  我们兄弟俩的心思逃不过父母的眼睛。我们哥俩都想上高中,这让父母犯了难。他们舍不得那工作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放弃。父亲默默地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母亲呛的直咳嗽:“别抽了!烟囱似的!”
  父亲发愁地:“天雨、天雷谁去工作啊?”
  母亲似乎早想过了:“钢厂那是力气活。天雨身子那么单薄,我怕他干不了。还是让他上学吧。天雷身体魁梧,能干。也许在钢厂有出息。”
  “那天雷要不去呢?”父亲不无担心地说。
  “工作又不是不好。将来他就指定能上大学?”母亲说。
  父亲有些犹豫:“都大了,我不想落埋怨。”
  “你甭想当那老好人儿。我们生他了,养他了,这主还做不了了?你现在就给我填表儿!”母亲说着拿过招工表,又拿过笔,看着父亲。父亲接过笔,添上“陈天雷”三个字。
  半夜,我睡的正香,兄弟把我捅醒了。显然,天雷还没有睡。天雷问我:“你真想去工作?”
  我揉着眼,梳理着朦胧的思维:“从小到大,都是你让着我,也该我让你了。”
  “我问你想不想上学。”天雷有些不耐烦。
  “我没你学习好。也许将来考不上大学。”我不想说。
  天雷着急了:“你扯那个干啥。我问你现在想不想上高中?”
  “你问这干啥?”
  “你要想上,那咱俩就一起上。我不想落个你让着我。”
  我翻身背对天雷:“睡觉!”
  吃早饭的时候,父亲给天雷盛了碗粥,然后说:“天雷,我跟你娘商量了。觉着还是你去工作,让你哥上学。你今天去钢厂交这表儿,顺便体检。”
  我和天雷都愣了,看着父亲和母亲。
  母亲拿过招工表儿,放到天雷面前:“我们想来想去,还是你工作合适。这表儿都添好了,今天要不送就作废了。”
  我拿过招工表儿看着,上面是天雷的名字。
  母亲见天雷低头不说话:“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还是挣工资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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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七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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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雷没吃完饭,拿过招工表,站起走了。
  我觉得父母做法又一次对天雷不公平,刚想说话,母亲对我说:“钢厂都是力气活儿,你身子单薄,还是上学吧!将来考上大学更好,考不上再找工作……”
  天雷对父亲母亲的做法极为不满,他更加坚信自己不是爹娘的亲骨肉。天雷拿着招工表站在门口,看着拿着招工表进出的年轻人,心情坏透了。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招工表撕了。
  天雷回家一头扎在西屋炕上,母亲见天雷这么快就回来,问道:“体检咋样?”
  “挺好。”天雷背过身去。
  “几号上班?”
  “过两天。”
  母亲关切地问:“哪不舒服?
  “没有,我困了。”
  “大白天你困啥?去,割半斤肉,晚上咱包饺子。”
  “庆祝我哥上高中啊?”
  母亲:“……庆祝你们俩!”
  天雷:“那让我哥去。”
  母亲看了天雷一会儿,叹口气出屋。她自己上街去买肉了。
  薇薇回到妈妈身边生活,虽然住楼房,母亲每天给做好吃的饭菜。但薇薇并不快乐,每天听着阳台上蝈蝈的欢叫,她就愣神儿。她想的全是天雷和我。
  刘姨兴冲冲回来了,告诉薇薇说:“妈妈给你联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你有时间去看看,别一个人老闷在家里。”
  “妈妈,天雨和天雷能上这个高中吗?”
  刘姨没有想到薇薇提出这个问题,她只好说:“他们太远了。不方便。”
  “可以住咱家啊。”
  “你是不是特别想他们?”
  薇薇说:“他们只有上好高中,才能考上大学。”
  “薇薇,你现在已经回城了,开始新的生活了,不要老想着过去,好么?”刘姨劝着女儿。薇薇听妈妈这么说,没再说话,进了自己卧室。刘姨跟到卧室门口:“那就听你的意见,我跟学校打个招呼。”
  薇薇这才露出微笑:“妈,谢谢您。”
  每天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拿出薇薇专用的那只青花瓷碗,然后再放一双筷子。不知道是母亲已经习惯了,还是为了纪念薇薇过去在我家的日子。今天吃饺子,母亲照例拿出了青花瓷碗。父亲和母亲虽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庆祝天雷进钢厂工作,但我和天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父亲喝点小酒话就多:“……唐山钢厂那不是随便一个人儿都能进的。知道不?从今以后,天雷你就是光荣的钢铁工人了。第一条儿,就是要尊敬师傅……”
  母亲:“别罗嗦了!喝你的酒。”
  “我这不为我儿子高兴么?来,天雷!你陪爹喝一杯。”父亲给天雷倒了一杯酒,天雷举起杯,一口干了。
  “嗯,是我儿子!天雨,再给你兄弟满上。”父亲招呼着,我给天雷倒了一杯酒,父亲与天雷碰杯,然后自己一口干了。
  天雷端着这杯酒却没喝,他对父亲母亲说:“我恐怕让你们白高兴了。”
  母亲怀疑地看着天雷:“咋了?”
  天雷说:“我没去体检,那招工表儿让我给作废了。”
  父亲与母亲吃惊地相互看着。母亲问:“你为啥啊?”
  天雷一口干了酒,站起:“我想跟天雨一起上高中。”天雷说完,出门而去。
  作废了招工表,就是作废了唐山钢厂的好工作。而这工作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猛地掀翻了饭桌:“还反了你了!你给我站住!”
  天雷走到院门口,站住了。回身看着父亲。
  我看父亲真的生气了,赶紧拉住父亲。母亲追出来喊着天雷:“还不快走!”
  天雷站在那儿没有动。
  “你松手,我跟他说句话!”父亲甩开我,走到天雷的面前:“儿子,我这回依了你,但是……”
  天雷看一眼母亲,说:“我不是你儿子!”
  “嗯?”父亲皱起眉头。天雷看一眼父亲:“你也不是我爹!”
  “你不是我儿子,你他妈是谁的儿子?啊?那谁是你爹?说!”父亲突然挣脱开我,四处寻找,竟然抄起一把镰刀!我一把抱住父亲。
  母亲打着天雷:“你个牲口,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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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七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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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一手攥住镰刀,一抽,血顺着拳头流下来。血滴在地上:“古代不是有滴血认亲么?你过来!看你个王八蛋是谁的儿子!”
  母亲:“他爹……”
  天雷突然眼睛湿润,仰望着天,不让泪水流下来。
  父亲扔了镰刀:“我还是那句话,这回我依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考上大学!”
  天雷看了父亲一眼,走了,我去追天雷。我怕兄弟再一次离家出走。
  母亲一边给父亲的手缠纱布一边心疼地说:“看你这手,你说你跟孩子生气干啥?”
  “兔崽子,生他养他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父亲还余怒未平。
  母亲想逗父亲笑,说:“看你骂的,他是王八蛋兔崽子,你是啥?”
  父亲叹口气:“你说,他怎么就认准了自己不是亲生的呢?”
  母亲:“同着天雨,你咋跟他说哦。”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爱咋着咋着吧。”
  母亲给父亲的手包裹好,担心地说:“这要时间长了,他心里多憋屈哦。”
  天雷心里一直认为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这个心结像块大石头,压着他,也压着我。
  天雷漫无目的地走着,我跟在天雷的身后,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有回家的意思。我劝兄弟说:“天雷,你这样太伤爹娘的心了。你要想上高中,我可以去工作啊。”
  天雷:“不是那事儿……”
  “我问过娘,爹是亲爹,娘是亲娘,咱俩是亲兄弟。”
  “我不信!”
  “你要不信,你就把你的亲爹亲娘找出来!”
  “你说都是亲生的,那他们为啥对咱俩总是不一样?”
  兄弟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蝈蝈欢叫。
  薇薇在阳台上喂蝈蝈黄瓜。
  室内传来电话铃声,薇薇回到客厅接电话,电话是母亲来的。母亲告诉薇薇,我和天雷到市里学校上学的事情她给办好了,并且和薇薇一个班。薇薇高兴极了,放下电话,马上打点行装,直奔我家。
  薇薇赶到我家时,已近中午了。薇薇推门进院,喊着娘!
  “哎呀,我闺女回来了。”母亲看到薇薇突然出现在面前,惊喜地一把拉住薇薇的手,打量着:“……我闺女瘦了。”
  马薇薇说:“娘,您也瘦了。”
  我和天雷正要吃饭,看到薇薇来了,我们很高兴。薇薇走进堂屋,一眼看到饭桌上那只空花碗,愣住了。那天,父亲掀翻桌子,碟子碗碎了一地,也奇怪了,只有薇薇用过的那只青花瓷碗完好无损。薇薇看着看着,眼睛湿润了……
  母亲拿过一条新毛巾:“薇薇别傻愣着,快洗脸。”
  薇薇洗脸,掩饰着泪水……
  在薇薇的坚持下,父母终于答应我和天雷到市里读高中。就这样,我和天雷、马薇薇一起走进唐山市第五中学的校园。刘姨给我们兄弟俩联系住校,薇薇经常叫我们到她家吃饭,有的时候就做些好吃的给我们带到学校来。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是异常紧张的,也是快乐的。薇薇无微不至的照顾,使我和兄弟产生了青春的萌动。我们兄弟心里那青涩的爱情也在生长着……
  转眼,三年过去了。我们兄妹三人面临高中毕业。为了高考,我们紧张地复习,进行最后的冲刺。谁也不会想到,我们的家正面临着一场新的灾难……
  那是一个闷热的早晨。闷热得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父亲上班前特地骑了半个多小时赶到学校,来学校看我们哥俩。不凑巧的是,当时我们已经上课,父亲要上班,就把两个西瓜放到传达室,然后就赶着上班了。
  谁也不会想到,父亲这一次下井,再也没有上来。
  当时,父亲和徐三叔在井下一边安检一边说话。这些天,父亲三句话就会扯到我们的高考上:“现在看,天雷学习最好,天雨和薇薇不相上下。”
  徐三叔叔羡慕地说:“大哥,你这仨孩子中哦,玉龙玉凤学习都二五眼……”
  “唉,发愁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在乎这最后一哆嗦?”
  “是啊,你说我们活一辈子为啥?不就是为孩子么……”父亲话说一半,突然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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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七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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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突然传来滴水声,而且声音越来越急。父亲和徐三叔跑过去,发现矿顶上在滴水,不一会儿,就变成小溪了。
  “不好!透水了!”父亲喊一声,“徐三,你赶紧上去报告。我去叫兄弟们!”
  徐三叔知道上井报告意味着什么,:“大哥你上去!”
  “快去吧!”时间紧迫,十万火急,父亲推走徐三叔,穿过滴水处,向正在作业的兄弟们跑去:“透水啦——透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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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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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叔跑回家给母亲报信的时候,已近中午了。当时母亲正在跟来我家串门的二妈聊天。二妈在地震中砸伤了腰,一直坐着轮椅。二妈询问着我们兄弟的学习情况,关心着我们哥俩的高考。
  就在这时候,徐三叔“砰”地撞开门,吓了母亲和二妈一跳。
  “三兄弟,咋了?”母亲见徐三叔脸色不对,连忙站了起来。
  “嫂子,矿井透、透水了。我大哥他们都被困在井里了……”徐三叔气喘吁吁地说。
  “啊?”母亲顿大惊失色,顾不得跟二妈说话,急忙往院外跑。徐三叔让二妈帮着看家,随后跑出门。
  事故现场一片喧闹。警车、军车、救护车、消防车陆续赶来。警察组成人墙,阻挡着四面八方赶来的矿工家属。母亲赶来了,挤在人群中间。她突然发现了玉龙和玉凤,母亲一把拉过玉龙:“你俩来这儿干啥?”
  玉龙说他要救干爹。母亲责怪玉龙:“这里有解放军有救护队呢,你屁大孩子能救啥?明天就高考了,赶紧回去复习!”
  “复习我也考不上!”玉龙成绩不好,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
  “那也给我回去复习!听话!”
  “让我等干爹上来吧,要我也复习不下去。”玉龙不走。
  “不中!赶紧给我回学校!”母亲口气严厉,玉龙只好听了母亲的话,无可奈何地挤出人群。玉凤留下来陪母亲,她很懂事,一直拉着母亲的手。
  经过八小时的奋战营救,终于,传来李矿长的声音:“人马上上来了,地面救护人员做好准备!大家往后靠一点儿,别挡住通道啊。”
  人们都赶紧让出一条路,从井口通向急救车,好让自己的亲人能得到及时的抢救。一个个矿工被解放军搀扶上来,家属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然后,随着被营救的矿工离去。每抬一个矿工上来,母亲就冲着担架叫一声父亲的名字。可是,每个被抬上来的矿工都不是父亲,最后,现场只剩下母亲搂着玉凤了。
  徐三叔和李矿长过来安慰绝望的母亲,母亲拉着李矿长的手:“李矿长,我求求你了……”
  这是我印象中,母亲第一次开口求人。李矿长让母亲放心,一定能把父亲救上来。说完,他跑到一个解放军面前:“王营长,你再调两台潜水泵来!”
  那是个令人窒息的夜晚,我不知道母亲那天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第二天中午,浑身是泥,如同泥鳅般的父亲终于被解放军背出井口。母亲扑上去,叫着父亲的名字,可是父亲没有回答。母亲一把拉住父亲的手,过去粗糙温暖的手竟然是那么冰凉僵硬。母亲身子猛地一震,晕倒了。
  ……
  当母亲醒来,已经躺在家里。身边围着李矿长、老周等矿上领导。还有徐三叔和邻居乡亲们。
  “嫂子!我对不住你……”李矿长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母亲没有哭,只有伤心过度的人才会忘记哭。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李矿长的手:“兄弟,你已经尽力了,是你大哥该着……”
  “嫂子!没有忠实大哥报信儿,三号井的人就都完了。他是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十二个兄弟啊……”李矿长泪流满面地说。
  “嫂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点。这是抚恤金,这是工友们凑的钱,一点儿心意吧。”工会主席大周说着,把两个信封交给母亲。母亲颤抖着接了信封,连连道谢。李矿长问道:“嫂子,您有啥吩咐的……”
  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李矿长,明天天雨和天雷高考,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没了爹啊!”母亲拉着李矿长的手,恳求道,“李矿长,我就这件事儿,求您了!”
  我坚强刚毅的母亲,在万分悲痛的情况下,出人意料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想,如果不是母亲当年想办法隐瞒父亲过世的消息。我肯定不会安心考试,不会考上大学,更不会有现在的我……
  “高考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无论如何要等孩子高考完再说。高考这三天,决不能对天雨和天雷走漏半点儿风声!”李矿长当即做出安排,工会主席老周回矿上负责矿工的保密工作,徐三叔负责新村的保密工作,而李矿长则亲自到第五中学接我和天雷!
  事情紧急,大家答应着,散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母亲和玉凤。母亲的目光落到墙上,那是我们四口之家的照片,我不知道,当时的母亲面对着这张照片时,她是怎样的难过和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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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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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罹难的那一天,是我和兄弟天雷在唐山第五中学最后的一天。因为转天就要高考了。我和天雷背着行李回家。薇薇送我们走出校园门口,传达室大爷就叫住我们,拿出两个大西瓜,说是我父亲昨天送来的。
  兄弟说,大爷您老吃吧。大爷不同意,说西瓜可是我父亲的心意,保不准吃了这瓜,我们就高中状元呢!
  我们只好把西瓜留给薇薇。
  至今,每当看见西瓜,便会想起父亲。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沉甸甸的父爱留给了我们。
  我和天雷匆匆赶路。说起考大学的事儿,天雷说他想考南开大学。我知道他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记者。天雷在高中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知道他能考上大学。
  天雷说:“我成绩不稳定,还是你基础好。你想考哪?”
  “我还没想好呢。”因为我一直为父母供两个大学生发愁。
  “也考南开大学算了,咱俩好做伴儿。”天雷劝我道。
  “……咱俩都上大学了,爹一个人供咱俩,够他戗。”我说出了我的担心。
  “哥你放心,让父母供你吧。我到时候勤工俭学,不要家里一分钱。说到做到!”
  我们正说着,迎面过来两名矿工,突然停住脚看着我们。并且议论着什么。
  “哎!你们是天雨天雷吗?”一个矿工喊住我们。
  我和兄弟停下来回头答应着,矿工问:“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刚从学校来,您老有事儿么?”天雷问道。
  矿工还没有答话,一辆拉达轿车已经停在我们面前,车上跳下李矿长:“哎,这不是天雨和天雷么?赶紧上车,我正要去你们家哩。”李矿长不由分说,把我们推上车。天雷一脸狐疑地看着两名矿工,但车已经开走了。
  车上,天雷问李矿长上我们家有什么事情,李矿长编造谎言说,我父亲又评上劳模了,石家庄有个紧急会议,没来得及回家,他去告诉我娘一声,顺便给我娘报喜。李矿长过去跟父亲都是矿友兄弟,跟我们家很熟悉,只是这几年当了矿长,工作忙,见面少了。
  “我们明天高考,没听爹说出门儿哦?”天雷一脸怀疑。
  “你爹是不想去开会,可上级领导点名要他去。”李矿长故作轻松地说。
  “爹去年就是劳模,也是七月份,还上北戴河疗养了呢。”我对兄弟的怀疑一点没有察觉。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没有脑筋,想想看,李矿长怎么会那么巧合地碰上我们又带我们回家呢?
  我们很快到家。母亲早就等在门口,看见我们从车上下来。她用衣角擦了擦眼睛,马上露出笑脸,上前跟李矿长打招呼。我当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接下来李矿长和母亲在我们面前演戏:“嫂子,我是顺路把他们带来的。忠实又评上了劳模,到石家庄开会去了,没来得及回家,我告诉你一声儿。”
  “哦,你们进屋里喝杯水。”母亲招呼说。
  李矿长说他还有事儿。走的时候,祝贺我们兄弟俩明天好好考试。天雷看着车远去,脸上扫过疑惑的表情。
  我们进了院,母亲回身插了大门。
  “娘,你插门干啥?”天雷奇怪地问。我也觉得母亲奇怪,院子门向来是大开的,不到晚上睡觉不关门,现在才黄昏时分,就把门给关上了。
  “明天就高考了,来串门儿的不影响你们复习?”
  我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和天雷一起进屋复习了。
  夜静静的,堂屋里传来有节奏的风箱声,我知道,母亲在给我们熬鱼汤。随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母亲端了两碗鱼汤进屋来。母亲见天雷闭着眼躺在床上,问道:“天雷,你咋不复习啊?”
  “到这时候了,复习也没用了,不如养精蓄锐。”天雷睁开眼,坐起来。
  我和兄弟一起喝着鱼汤。母亲看着我们,幸福而陶醉的样子:“不是有那句话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那要看啥枪,要是玉龙那样儿的,咋磨也没用。”天雷说着,已经把一碗鱼汤喝完了。
  “那你就睡觉吧。”母亲笑了笑。她知道天雷聪明,考个大学应当没问题的。
  突然,院外传来敲门声。我看到母亲神色一惊,赶紧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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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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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来到院门口,轻轻问道:“谁呀?”
  “干娘,是我,玉凤!”
  母亲开门。玉凤挎着篮子,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口:“干娘,我来看看你……”
  母亲紧张地回头望一眼,赶紧出院带上门:“玉凤,你可不许哭!”
  “天雨他们回来了么?”玉凤抹把泪。
  “回来了,西屋复习呢。”
  “我怕干娘没心事,我就给他俩做了碗鸡蛋羹。干娘,让我见见天雨哥,中不?”
  母亲为难地:“玉凤,我怕你忍不住,天雷比猴儿都精,要是他们明白了,明天可咋考哦?”
  母亲没让玉凤进屋,怕玉凤一难过,暴露事情的真相。母亲收下玉凤煮的鸡蛋羹,让玉凤过三天再来……
  玉凤走了,母亲挎篮子回身进院,发现天雷已经站在门口。
  “谁啊?”天雷看着母亲手中的篮子。
  “……玉凤给你们送鸡蛋羹来了。”
  “那咋没让她进来啊?”天雷怀疑的眼光看着母亲。
  “我怕耽误你复习。”
  “我今天不复习了。我去给玉龙辅导辅导。”天雷说着往外走。
  “你不说玉龙那枪咋磨都没用么?”母亲阻拦着。
  “都是哥们儿,我不去打个照面儿,也不合适哦。”
  “有啥算啥吧,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母亲的口气有些不高兴。
  “……你咋这样了?”天雷不解地看着母亲,母亲的言语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没事儿,你给我睡觉去。”母亲说着插上院门。
  天雷更加怀疑了,但他没有明说:“娘,这些天复习的我脑袋都大了。我出去转转。”
  母亲再坚持就没有道理了,无奈地打开院门:“那我陪你走走。”
  夜里的空气清新如蜜,母亲陪着天雷默默走到街头的老槐树下,天雷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突然问母亲:“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
  母亲一惊:“没事儿哦。”
  “是不是矿上出事儿了?”天雷想起下午放学回家时,路上遇到的两个矿工。
  “你瞎说啥?给我回家!”母亲有些慌张了,拉着天雷。
  “你是怕我和哥考不好,不跟我们说,对不?”天雷不走。
  “我说你明天就考试了,胡思乱想个啥?你咋回事儿啊,啊?”母亲使劲地拽着天雷。天雷挣扎着,说:“你甭瞒我了,肯定出事儿了。今天你要不说,明天我更考不好。”
  “你先考,等考完了我再告诉你,中不?”母亲知道瞒不过天雷了,忍着悲痛,哀求着天雷。
  “不中!我现在就想知道!”
  “……那,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考试。”母亲在天雷锐利的目光下,终于软下来。她知道,以天雷的性格,今天不告诉他答案,天雷肯定还是会去别的地方寻找答案的。
  “我答应。”
  “别告诉你哥。”
  “行,我不告诉。”
  “……你爹的矿井透水了。”母亲沉重地说。
  “我爹咋样?”天雷皱起眉头,一脸担忧。
  “……你爹没事儿,住院呢。”母亲撒谎说。
  “在哪个医院?”天雷刨根问底。因为他已经从母亲的神色中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母亲求救似地看着天雷,她怎么开得了口啊……
  “告诉我,在哪个医院!”天雷大声的,几乎是暴躁的口吻说。
  母亲说不下去了,她捂着嘴,强忍着悲痛,可是母亲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天雷明白了,他看着母亲,目光有些发愣:“……我爹没了,对么?”
  母亲再也忍不住,无力地趴在树上,呜咽起来……
  天雷呆了,他失神地望着远方,渐渐地,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我想去看看爹……”
  “等你们考完试再去,好么?”
  天雷仰起脸,泪水止不住地流着。母亲给天雷擦泪:“听娘的话,明儿好好考试,啊……”
  天雷摇了摇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哪里还有心情考试呢?
  我有点发困,放下书本,发现天雷和母亲还没有回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出门来。我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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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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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走到母亲和天雷面前时,问他们在做什么,母亲一笑。我丝毫没有发现母亲的笑是那么牵强:“你兄弟说他脑子乱了,我陪他转转。”
  “回去吧。”天雷转身往回走,走在我前面。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看见他脸上的泪痕。
  我跟在母亲后面,母亲把篮子递给我,说是玉凤给我们送的鸡蛋羹。
  天雷走到玉龙家门前,突然说:“你们先回去吧,我给玉龙辅导辅导!”没等母亲说话,天雷已经进了徐家。母亲当着我的面不好阻拦,只好和我一起回家了。
  天雷走进徐三叔的院子,徐三叔一家正在悲伤之中。为了对我和天雷隐瞒真相,徐三叔已经把父亲的遗体接回家,停放在东屋自己的房间。此时,徐三叔正在西屋督促玉龙好好复习。可玉龙早已经没有信心:“爹,我复习也考不上。”
  “考不上就不考了?没打仗就想投降,那算啥?”徐三叔说。
  “我想干爹,复习不下去。”玉龙说。
  徐三叔嘱咐玉龙玉凤不要把父亲遇难的事情告诉我们哥俩。玉龙却不以为然,这么大事儿,瞒得住么?
  “天雷天雨一旦知道,那就考不上学了。矿上领导说了,说啥要瞒过高考这三天。”徐三叔说。
  这时,天雷在外面喊了玉龙一声。玉龙一惊,赶紧迎到院子里,玉龙故作镇定地说:“大半夜的,你咋来了?”
  “哪儿不明白,我给你辅导辅导。”天雷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用为我耽误功夫,你赶紧回去复习……”玉龙挡住天雷,不让他进屋。这时,玉凤走出来。
  “三叔呢?”天雷问玉凤。
  “我爹睡了……”玉凤说着,眼泪掉下来,她怕天雷看到,赶紧跑回屋子。但这一切逃不过天雷的眼睛,他埋怨道:“玉龙,你真不够哥们儿!到现在你还瞒着我。”
  “我瞒你啥了?”
  “我爹出事儿了,我都知道了!”
  玉龙愣了好一会儿:“……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
  “还能有谁?”
  “干娘?”玉龙猜测道。
  天雷点了一下头。
  “天雨也知道了?”
  天雷摇头,表示我还不知道。
  “那为啥要告诉你?”
  “我问的。”天雷望着夜空。
  “……你明天还能考好么?”玉龙担心地问。
  “你说呢?”天雷叹口气。他现在也不知道他明天会考得怎么样。但随着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他的心情实在乱透了。
  “……干娘这是想干啥啊?”玉龙有些气愤,有些不平,有些难过。
  “关键时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天雷语气平淡,似乎这事情早在他意料之中,如今被证明,倒也心平气和了。
  “我去找干娘!”玉龙为天雷忿忿不平的。
  “不用!玉龙,我想好了。这回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天雷一字一句地说。
  “好,不蒸馒头争口气!”玉龙鼓励天雷。
  母亲陪我回到家,已经是午夜了。毕竟是决定命运的高考,我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母亲坐在炕边,轻轻地给我扇着蒲扇。
  “娘,我不热了,你快睡去吧。”
  “你睡吧,我等等天雷。”
  “……娘,我要考不上咋办呢?”想起明天的高考,我心里有些紧张。
  “我儿子一定能考上。”
  “你那么有把握?”
  “有人保佑着你呢。”母亲轻轻一笑。
  “娘,我要考上大学,您老就等着享福吧。”
  “娘知道你孝顺……别瞎想了,赶紧睡觉!”母亲的扑扇挡住我的视线。我不知道,母亲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在阵阵清凉中渐渐睡去,混然不知道天雷回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还没有入睡,天雷就回家了。他透过窗户,看着屋子里母亲轻轻地给我摇着老蒲扇,不禁停下了脚步。那一刻,天雷的感觉很复杂。他内心的再一次激荡澎湃,冲涤着理智的堤坝。
  “你没告诉天雨矿上的事故吧?”天雷见母亲走出来,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他?”母亲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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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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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要是都考上大学,你打算咋办?”天雷看着母亲,问道。
  “你啥也别想,明天,我陪你们去考试。”
  “您老不用陪我,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好孩子,这就对了。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母亲催促道。
  “您老等等,我有话说。”
  母亲回头看着天雷。
  “我考上考不上,您老以后不用管了。您老就供我哥哥上大学吧!”
  “你啥意思?”母亲惊讶地看着天雷。
  “我知道您老的难处,爹不在了。我俩不可能都上大学……”
  “谁说的?”没等天雷说完,母亲问道,“只要你考上,砸锅卖铁我也供。”
  “感谢您老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不想再连累您老了。”天雷口气坚决,他想,考上大学,跟母亲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你说啥呢?”母亲不解地看着天雷。
  “我想问您老个事儿,今天,您老一定要告诉我。”天雷憋不住,压在心头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啥事儿?”
  “我亲爹亲娘是谁?”天雷目光如剑,直视母亲。
  听了这句话,母亲心里一颤。这话真的像利剑一样扎在母亲的心上。母亲一阵发呆,痛苦的泪水默默流淌下来……
  “我知道这时候不该问您老,可、可它憋了我十年了,我求您老了。”
  母亲呜咽着:“该说的,爹都跟你说过了……”
  “爹不在了,您老就别瞒我了……”天雷不依不饶。
  “等你考完试,我再告诉你……”
  “您老不说,我指定考不好。”天雷步步紧逼。
  “过去,娘是偏向你哥哥,让你吃了不少苦……”母亲缓和一下语气,想解释一下。不料,天雷竟然粗暴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您老不用说那个!就告诉我,我是谁的儿子!”
  母亲看着天雷,眼眶里满是泪水。
  “谁是我亲爹亲娘?!”
  “你是我儿子,我就是你亲娘……”
  “不!”天雷大声地说。
  亲生儿子竟然怀疑自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母亲痛苦极了,“天雷,你太不懂事儿了,你这时候逼我啊……”母亲说着,竟有些气愤了,“好,你要不相信,可以去问你三叔!可以去问矿上你爹的那些工友!”
  母亲一发火,天雷竟有些迟疑了。母亲内心又痛又气:“去啊!现在就去!”
  天雷扭头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母亲孤独的身影。母亲真想大哭一场,但她想到我们明天就要高考了,使劲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免得把我给吵醒……
  天雷走进徐三叔家,徐三、玉龙、玉凤三人正在院子里默默地为父亲烧纸。见到天雷,大家愣住了。徐三叔支吾半天,竟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的场景。天雷告诉徐三叔,母亲已经告诉他父亲遇难的事情了。徐三叔搂住天雷哭起来:“孩子,我对不起你啊……”
  “三叔,你别哭,我今天来,是我娘让我问你一件事。”
  徐三叔抹把眼泪:“孩子你说。”
  “你告诉我,我亲生爹娘是谁……”
  徐三听到这话,立马松了手,他不解地看着天雷:“……你小子撒癔症了吧?”
  “三叔,这么多年,我娘对我咋样,对我哥咋样,我不说你也都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放屁!谁说你不是亲生的?”徐三叔生气了,“咋着,你问你娘这个了?”
  “她不说。”
  徐三气愤地指点着天雷:“……好啊天雷,你过来!我告诉你!”
  天雷迟疑着走上前去,徐三叔一记耳光打在天雷的脸上:“这是啥时候,你敢逼你娘啊?还想要你娘命啊?不他妈好好复习考试,跟你娘发起难来了!”
  徐三叔一个耳光把天雷打愣了,徐三叔还要打天雷,被玉龙、玉凤拉住了。
  天雷低头沉默着,他不甘心地说:“三叔,我憋屈十年了,这十年,你知道我天天都咋过的?今天,爹没了,可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亲爹……你今天要不告诉我,我就得疯喽!”
  徐三见天雷竟然还是不相信自己是父亲的儿子,气恼万分。一把揪住天雷的衣领,把天雷拉进门:“走,当着你爹的面儿,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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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八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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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三拽着天雷走到东屋门前,推开了屋门。
  父亲的遗体静静的停放在屋子里。身上覆盖着白色的床单。床单上,有一个矿工帽。天雷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的遗体竟然停放在徐三叔家里,他惊呆了。
  “大哥,你一直让我们瞒着这件事儿,可今天瞒不了了,天雷非要知道。我今天同着你,把真相告诉他……”徐三对着父亲的遗体说完,然后转过身,表情严肃地对天雷讲,“天雷,同着你爹,你发誓,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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