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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作者:薛玉明

_2 薛玉明(当代)
  父亲满心歉意地劝着淑英三婶说,“淑英,都是我的不是,大哥给你赔礼道歉了,中不?”
  淑英三婶软硬不吃,“你少来这套!”
  母亲反感淑英的做法,“淑英,本来我们两口子也没想把孩子送人,是你们张罗的。”
  淑英三婶大喊:“猪八戒照镜子,我们还里外不是人了?你要有奶给孩子,我们能张罗么?”
  母亲坚决地说:“我现在把话说下,我既然收留了大宝,就不会让他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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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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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英三婶站起身,“有本事你就养!以后要大宝掉根头发,我就跟你没完!”甩下这话,三婶摔门出去了。徐三叔跟在后面,不住地摇头,“唉,你说这娘们儿咋弄哦!”
  我又和弟弟团聚了。为了纪念那个不寻常的风雨之夜,爹给我改名叫陈天雨,给弟弟起名叫陈天雷。
  淑英三婶因为这件事对母亲成见很大,心里总有个疙瘩,徐三叔让她借机过来喂奶缓和俩人的关系,她死也不肯。她在一旁看着,时刻留心母亲有没有偏心兄弟亏待我,准备瞅着机会要好好寒碜母亲。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改变,怨恨在不知不觉中此消彼长,生分了二人的感情。
  母亲仍旧没有奶水,她想起来就埋怨自己无能,父亲总是乐观的开导她,还说:多掉一滴眼泪就少一口奶,吓得母亲不敢哭了。街里街坊的人也特别心疼我,门口台阶上经常出现高粱面、红糖、红枣什么的,他们拍拍门就走,等父亲出门来,已经不见了人影。多少年以后,父亲说起六三年这段艰难岁月中淳朴的乡情,仍然感怀不已。
  这天黄昏,一个小脚老太太蹒跚走进我家院子,手里提着一条鲫鱼,对父亲说,“就这条小鱼儿,孙子摸了大半天。”
  父亲十分感激,“三奶奶,让您老跟着操心了……”
  三奶奶对父亲说:“忠实,我跟你说,这是个偏方儿。你回家把这鱼煮了,然后放俩蚂蚱做引子,保准下奶!”三奶奶说完,转身又蹒跚着走了。
  “谢谢您老啊。”父亲感激地送走三奶奶。
  只要有一线希望,父亲都不愿意放过。父亲真按着三奶奶的偏方儿,叫来徐三叔到地里逮蚂蚱。炎炎夏日,田野里静悄悄的,本来应该是绿色葱茏的夏天,田野里竟然显得一片荒凉。野菜、草根、树皮、凡是能吃的,都已经被人们吃光了。
  寻找了一下午,连个蚂蚱的影子都没瞅见,父亲茫然的望着前方,“大夏天,咋连一只蚂蚱都没有呢?”
  徐三叔直起腰,叹口气说:“有也饿死了。三奶奶也是,净出这妖蛾子!”
  突然,远处传来轻轻的鸣叫,父亲蹲下,侧耳仔细听,竟然是蝈蝈的叫声,“蝈蝈!”父亲喜道:“蝈蝈不也是蚂蚱么?快走!”说着,往鸣叫处靠近。
  堤沟下,马大海逮住了田野里仅有的一只蝈蝈。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在田野里寻找了半天,捉到了这只蝈蝈,想着烧烤的香味儿,马大海的口水就下来了。父亲和徐三叔上了堤坝,徐三叔脾气急,跑到马大海面前:“哎!马大海!把蝈蝈给我!”
  马大海:“凭什么给你?”
  徐三跟马大海抢蝈蝈:“少废话!拿来!你个臭右派!”
  父亲过来:“哎老三,有话好好说……”
  马大海反感徐三说他右派,拧脾气上来了:“右派怎么啦?右派也是人!今天我还就不给你!”
  “你要这蝈蝈干啥?”徐三叔问道。
  “我给我闺女玩儿,怎么了?”马大海说着走了。
  徐三:“我用这蝈蝈救大哥他儿子的命,知道不?”
  马大海停住脚,回头问父亲:“陈师傅,怎么回事儿?”
  没等父亲说话,徐三说道:“我们嫂子没奶,人家给个偏方儿,得用这蚂蚱做药引子……”
  “马师傅,没事儿没事儿,我们走了……”父亲推着徐三叔上了堤坝。徐三叔忿忿不平地说:“好容易才找着一个蝈蝈。他给闺女玩儿那不糟蹋了么?”
  父亲说:“听他呢。我看他饿坏了,想吃。”
  徐三叔一愣,“真的?”
  父亲说:“知识分子脸皮儿薄儿,他不好意思说。”二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马大海的声音,“陈师傅,蝈蝈跑了。你快来逮吧!”说完,马大海走了。
  徐三叔跑下堤埝逮蝈蝈。父亲明白,马大海是故意留下蝈蝈的,看着马大海的背影慢慢走进夕阳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哎呀,还是只老铁呢!”徐三叔捧着蝈蝈说。
  父亲回到家,煮沸了鱼汤,红枣、鸡蛋,他把能放的东西都放进去了,然后捧起蝈蝈,对蝈蝈说:“老铁啊,大人没奶,孩子就没命。今天我全指望你了。你要是给大人下了奶,我打个棺材发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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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二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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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手张开,蝈蝈一跳,蹦进汤锅……
  父亲端一大海碗鱼汤进屋:“红枣鸡蛋鲫鱼汤,还放红糖不?”
  “你快得了。”母亲喝一口:“你尝尝,挺好的东西,人还能喝么?”
  “我告诉你,这是全村乡亲的心意,你喝喽保准下奶!”
  母亲捏着鼻子,刚喝完鱼汤。马大海夫妇悄悄走进来,马大海回家跟刘云双说了父亲逮蝈蝈给母亲催奶的事,夫妻抱着女儿就来了。他们一来是感谢父亲那天带他们去医院,二来是得知母亲没有奶,刘云双过来给我喂奶。
  刘云双一边给我喂奶一边告诉母亲,刚出生的孩子要是吃了奶,就再不吃别的东西了。我是因为吃惯了亲娘的奶水,所以喂什么都不吃。
  半夜,母亲将沉睡的父亲推醒:“他爹,忠实,我下奶了!”
  “真的?“父亲一骨碌爬起来,又惊又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哎呀老婆,你太光荣了;三奶奶,您老太英明了;蝈蝈啊,你太、太伟大了……”
  母亲不知道蝈蝈做引的事,疑惑地看着父亲,“蝈蝈?”
  父亲知道说溜了嘴,只得告诉母亲原委,“三奶奶给的下奶偏法儿,鲫鱼汤,蚂蚱当引子……”
  母亲一听,张嘴就要吐。父亲赶紧捂住母亲的嘴,“姑奶奶,别吐!”
  母亲好不容易才忍住,说:“把儿子抱过来!”
  父亲看着两个熟睡的儿子,没动,“先给哪个吃奶?”
  母亲说:“哪个都中啊!”
  父亲想了想,“……你的奶不够他们哥俩吃,咋办呢?天雨一直吃他娘的奶,别的不吃。咱天雷没尝过一口奶,茶汤倒吃的挺香。你要打算给天雷奶吃,就必须保证够他俩的,要不,就有你好看的了……”
  母亲看着父亲,“你的意思,先给天雨吃奶?”
  父亲摊开手说:“奶是你的,你有权决定先给谁吃,后给谁吃。”
  母亲看着我们兄弟熟睡的样子,心里为难。天雷蠕动着胖嘟嘟的小嘴,而我安静地睡在一旁。
  父亲问:“决定了么?”
  母亲说:“那还决定啥?秃头上的虱子不明摆着的么。”说着,抱起我来。
  父亲在母亲的脸上使劲亲了一下:“还是我媳妇心眼儿好!”
  清晨里,阳光微微穿过葡萄架,映着一地碎影。影子边上有一堆小土,是父亲给蝈蝈挖的小小坟墓。父亲点燃烧纸,表情肃穆,“蝈蝈,你为解救工人阶级的后代,赴汤蹈火,光荣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我陈忠实一定永远牢记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化悲痛为力量,把孩子培养成革命事业接班人!蝈蝈啊蝈蝈,你没有死,你永远活在工人阶级的心中!”
  父亲独自给蝈蝈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然后来到我的家。亲生父母去世后,我的家已经没有人。父亲推开残损的屋门,一道光线映射到墙上歪斜的镜框上。父亲摘下镜框,用手擦着上面的尘土,看到我们一家三口的笑容,父亲眼前模糊了,“老五兄弟,孩子在我那儿挺好的,你们两口子就放心吧。”
  父亲把镜框拿回家,母亲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你拿这相片干啥?”
  父亲说留个纪念。母亲说,“我告诉你,天雨以后就是我儿子。你嘱咐你那些哥们儿,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过去那一段儿。”
  真的让父亲说准了,母亲的奶水很少,勉强只够我一个人吃。父亲母亲商量,我兄弟吃高梁面茶汤,奶只供我一个人。可怜的兄弟,直到满月了,还没有吃过母亲一口奶。
  兄弟满月这天,母亲拿起高梁面茶汤又放下,反复几次,最后,愧疚的母亲亲了亲我的脸蛋,说:“天雨,咱商量商量,今天是你兄弟满月,给你兄弟吃一口奶,中不?”
  我冲着娘笑,小手在空中抓挠着。
  母亲笑了,“中,是吧,好宝儿……”说着,母亲抱起了了兄弟,解着了衣裳。父亲正好进来,“你想干啥?”
  母亲说:“天雷打生下来也没吃我一口奶,今天是孩子满月,给孩子吃口奶,中不?”
  “不中!一口也不能吃!”父亲顿了顿又说,“孩子不懂事儿,吃一口就想十口。他以后还能吃茶汤?”说着,从母亲怀里抱过天雷。天雷“哇”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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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二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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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看着天雷,心疼地说:“你说你这还是爹么……”
  “你当娘的长本事,奶多点儿,啥事儿不都没有了?赶紧给天雨喂奶!”
  母亲看父亲瞪眼,只好抱起我,“跟你说!就没有你这样的爹!”
  父亲看着母亲抹泪,看着怀里哭啼的天雷,语气缓和地说:“桂兰,咱既然养了天雨,就得对得起老五两口子……”
  母亲擦了一下眼泪,说:“你对得起你儿子不?”
  父亲无奈地叹口气低下头。天雷哭得更厉害了,小手仿佛在半空中寻找着什么,可怎么也抓不着。父亲抱起天雷,哄着,“我说天雷,别哭了,啊。你娘口粮少,只能供一个人儿的,你要发扬风格,知道不?”
  母亲气道:“别扯淡了!你快喂孩子吧!”
  父亲打好了茶汤,放了红糖,舀一勺,先放在嘴里尝一下,吹着,然后才喂到天雷嘴里。天雷吃的好香。父亲亲了一口天雷的小脸蛋,内疚地说:“天雷,你哥生十个月就没了爹娘,太可怜了。我们不疼他,谁疼他啊?现在,爹娘只好委屈你了,等你长大了,爹再补偿你……”
  天雷瞪着小眼睛看着父亲。父亲的眼睛湿润了……
  徐三叔和大闯叔来看满月的天雷了。父母把他们让进屋。徐三叔看着天雷,捏了捏小脸蛋儿,“这家伙!还挺胖……”
  大闯叔也跟着说:“别说,真像哥俩!”
  母亲招呼着,“我说你们俩咋还买东西耶?”
  大闯叔笑着说:“俩大小子够你呛,我们也帮不上忙!”
  突然,徐三叔发现了奶锅里的高梁面茶汤,问道:“大哥,嫂子不下奶了么?咋还打茶汤哦?”
  父亲抓抓头发,“咳,你嫂子奶水少……”
  徐三叔问:“你们一直就给天雷吃这个?”
  母亲自责道:“怨我不争气,咋办呢?”
  父亲说:“营养更好,你看天雷多胖啊。”
  大闯叔不忍心地说:“嫂子,大哥,你们也忒那啥了……”
  父亲不想再说这事,“走走,咱哥仨喝杯酒。”边说边把大闯叔徐三叔推出屋。
  徐三叔走出堂屋,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别扭!这酒不喝了!”
  父亲劝道:“别介呀。”
  徐三叔问:“这事儿你咋不说哦?”
  父亲一笑,“你嫂子不让我说……”
  徐三叔说:“你们两口子也忒心狠了!”
  大闯叔说:“就是,真至于这样儿对天雷?”
  父亲叹口气,“兄弟,老五我们这哥几个,谁的儿子都一样儿,不就隔层肚皮么?”
  三人走到院门口,大闯叔从兜里拿出钱包塞给父亲,“大哥,你这钱我们没用。大伙说,你抱养了老五的儿子,已经够仗义的了,不让你再花钱了。”
  屋子里传来天雷的哭声。徐三叔说:“孩子哭了,你快回去吧!”说着,俩人走出院子。
  徐三叔回到家,心里闷闷的,淑英三婶问他怎么了?他就把母亲给我喂奶,给天雷高粱面茶汤的事告诉了淑英三婶:“我这刚看见。这是啥年头儿哦,让亲儿子吃高粱面儿。我只听说过后娘有这样儿的,没听说亲娘有这样儿的!淑英,嫂子这人,天底下难找啊。”
  淑英三婶对母亲有成见,自然不相信。听丈夫夸赞母亲,更不爱听了,“哼!我说给你棒槌你还就认真。信她呢?天雷今天满月,那是知道你们去,摆样子给你们看呢。”
  徐三叔骂道:“别放屁,大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淑英三婶不以为然,“哪有亲娘不疼亲儿的?深更半夜关上门儿,给谁奶吃你看得见?她肯定给天雷吃奶!”
  徐三叔警告说:“我告诉你啊,没看见的事儿,你别瞎扑哧。”
  淑英三婶问:“我要看见了呢?”
  徐三叔说:“你要看见了,我把脑袋揪下来!”
  转天一早,淑英三婶就来到我家,表面上是看兄弟天雷,其实是考察母亲来了。
  母亲正在打茶汤,看见淑英三婶进来,赶紧把铝锅藏起来,“他三婶子,快来!”
  淑英三婶说:“天雷出满月啦?我来看看大侄子。”
  母亲把淑英三婶请进屋,她看见我们哥俩躺在炕上玩,天雷胖嘟嘟的,而我瘦得可怜,脸色就沉下来,不露声色地故意问母亲道:“哎呀嫂子,这一胖一瘦,哪个是天雨,哪个是天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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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二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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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说:“瘦的是天雨,胖的是天雷。”
  淑英三婶看到我瘦兄弟胖,就扯引子说,“听玉龙他爹说,你把奶都给天雨了。咋还越吃好的越瘦哦?”
  母亲说:“就说呢。”
  淑英三婶开始甩闲话了,“嫂子,都说金水银水,不如娘的奶水。你这奶咋还不如高粱面茶汤有营养啊?”
  母亲听出这话里有话,掉下脸来,“我这奶也许不是人奶!咋办呢?”
  “多亏当时嫂子把天雨留下,要给我表兄,现在指不定啥样儿呢。”淑英三婶仍然对往事耿耿于怀。
  母亲也不含糊,“还别说,除了我,我谁也信不过。”
  淑英三婶故意气母亲:“嫂子,我的奶有富裕。你要不够,言语啊。”说完,走出屋门。
  母亲向外喊:“你奶水金贵,我孩子哪吃的起?给你宝贝儿子留着吧。”母亲说完,气得一屁股坐在炕上。
  黄昏,父亲下班回家,从怀里拿出一个山芋给母亲,“这是矿上发的白薯,还热乎呢。给!”
  母亲扭过头,没接。父亲眨巴着眼,“咋了?”
  母亲赌气说:“从明天起,我给天雷喂奶。”
  父亲问:“又咋了?”
  母亲说:“不咋。我问你,娘给亲生儿子喂奶,应该不应该?”
  “应该。我说谁又说啥了?”
  “就因为天雨是抱养的,你就是把血给他喝喽,人家也不信你!还说你偏向亲儿子。”
  “哎呀……我说,嘴长在人家脑袋上,他们爱说啥说啥,你生啥气啊?”
  “我替我儿子委屈。”
  父亲问:“谁说的?是老三媳妇淑英吧?”
  母亲说:“除了她,还能有谁耶?”
  父亲问:“她说啥来着?”
  母亲学着淑英三婶的话,“天雨瘦,天雷胖,她话里话外说我偷着给天雷吃奶了。”
  父亲不介意这些,“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呢。赶紧吃白薯。”
  母亲说,“就打天雨送人那件事儿把她伤了,她还记仇儿了……”
  父亲说:“知道你还生气?”
  母亲说:“那也不能说话屈人心呢。”
  父亲对娘说:“我跟你说,虽然你给天雨喂奶,你心里还没把他当你亲儿子。如果当你亲儿子,别人说啥,你也不委屈了。”看见母亲抹眼泪,父亲把白薯递给她,“给!”
  母亲看一眼白薯,“你吃吧,我不饿。”
  父亲说:“天天给孩子喂奶,不吃东西哪中哦?”
  母亲问父亲吃了没有,父亲说在班儿上吃了俩白薯呢。
  母亲知道父亲撒谎,说:“又是猪蹄又是鱼汤鸡蛋的我吃不少了,你大老爷们儿,天天下井干活,不能凑合,你吃吧。”
  父亲又推说不爱吃白薯。母亲说:“你不吃我也不吃。”
  父亲心疼母亲,“这样吧,咱划拳,三局两胜,谁赢了谁吃。”
  母亲和父亲锤子剪子布,父亲故意输掉。母亲说:“你耍赖!”
  父亲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母亲拿起白薯自己吃一口,给父亲一口。你看我,我瞧你,眉目间传达着无尽的情意。因为有爱,艰难的日子品味的也是甜蜜。
  这天早上,二妈和三奶奶结伴来看天雷,刚走到我家门口,正碰上淑英三婶出来:“二妈,三奶奶,你们干啥去?”
  二妈说:“桂兰出满月了,我们俩到她家串个门儿,你去不?”
  “哦,我去过了。”淑英三婶说。
  三奶奶问道:“俩孩子咋样啊?”
  “亲儿子养的赛小老虎,外人的孩子就跟干巴刀螂似的。就差没喂鸡了。”淑英三婶又在挑事儿。
  “这年头,一下子养活俩,谁都够戗。哪有亲娘不疼亲儿子的。”二妈说。
  母亲当时正在院子抱着我喂奶,淑英三婶的话都听到了。她走回屋,放下我,抱起兄弟天雷,来到门口,“二妈,三奶奶,您老进来。”
  二妈问:“他婶子,你这是……”
  母亲说:“我正要给天雷喂奶呢。”说着,解开怀,就给天雷喂奶,“儿子,娘的奶甜不甜?香不香?好吃不好吃?”
  二妈、三奶奶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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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二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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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英三婶可得理了,嚷嚷着,“二妈三奶奶,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吧?当初我给大宝找个人家,人家抱孩子来,她变卦儿了。跟我说啥,有一口吃的就给大宝的。现在咋样?现原形了吧?”
  母亲眼里含着泪,“我的奶,我想给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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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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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英三婶处处与母亲作对。其实我知道,淑英三婶人不坏,也疼我。因为心疼我,因为往年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对母亲有偏见,有怨气。就是这些怨气,造成了母亲的不得已,造成兄弟的种种委屈。
  淑英三婶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抓住了母亲的把柄,岂肯罢休。已经是黄昏了,也不做饭,抱着玉龙坐在院子里等徐三叔回来。
  徐三叔刚走进院子,淑英三婶就神气了:“我说他爹,你长几个脑袋哦?”
  徐三叔不明白地眨巴眼:“我……俩脑袋那是妖怪!”
  “把你的脑袋先给我揪下来。”
  “你饿神经了咋的?想吃猪头肉啊?”徐三叔跟三婶逗着。
  淑英三婶:“你不说我要看见大嫂子给天雷喂奶,你把脑袋揪下来么,我看见了。”
  徐三叔恍然大悟,数落道:“我说你闲得难受,没事儿找事儿啊?”
  “不光我一个看见了,还有二妈三奶奶,都看见了。”淑英三婶生气地说。
  徐三叔:“看见咋了?给天雷喂口奶,不中啊?”
  淑英提高声调:“你不说她心肠好么?你不说天底下就没这么好的媳妇么?”
  “你小点声儿!”徐三叔越怕母亲听见,淑英三婶越冲我们家院子喊:“养的起儿子你养,养不起儿子就别充那大善人!”
  这下徐三叔可火了,脱鞋满院子追打媳妇,父亲刚进院子,听见隔壁动静,赶紧过来劝架。父亲看到淑英三婶跑的气喘吁吁,玉龙在她怀里哇哇地哭嚎,拉住徐三叔,夺过鞋扔在地上:“老三!你干啥!”
  徐三叔挣脱父亲,“大哥,你别管我,今天我让她知道知道锅是铁打的。”
  淑英三婶一屁股坐地上,撒泼哭闹:“让你打!让你打!我不活了……”
  父亲过来劝三婶,“弟妹,别哭了。有啥事儿跟我说,大哥给你出气。说,为啥打你啊?”
  淑英三婶哭着说,“我说看见大嫂子给天雷喂奶了。他就打我。”
  父亲听了这话,脸色马上阴沉下来:“真的?”
  淑英三婶说:“二妈、三奶奶都看见了,不信你去问。”
  “大哥别听她的,她就会搬弄是非。”徐三叔怕父亲生气,说道。父亲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淑英三婶见达到了目的,也不哭了,没趣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爹,我饿了。”
  徐三叔气得指点着淑英三婶:“就你这老娘们儿,就欠饿!饿得你喘不了气儿了,你那嘴就老实了。”
  母亲见父亲闷闷地回来,也不说话,问道,“老三两口子又为啥掐架啊?”
  父亲压着火,说:“那两个二百五,没正事儿。去,给天雷打茶汤。”
  母亲心虚地说:“天雷不饿。”
  “这都几点了?天雷早饿了。”父亲想通过天雷吃茶汤,证明淑英三婶是否说的是真话。母亲看父亲脸色阴沉着,没有一点儿笑容,只好拿了奶锅打茶汤。父亲的眼睛跟着她,看她一举一动。母亲被看得发毛,“你这么看我干啥?”
  父亲哼一声,“今天咋还怕看了?”
  母亲刚想把给天雷喂奶的事情告诉父亲,我在屋子里就哭闹起来。父亲进屋抱起我,轻轻的晃着哄着。母亲有些发呆,硬着头皮端奶锅进来。
  父亲指使母亲,“喂天雷。”
  母亲舀一勺茶汤,吹着,试着可口,才喂天雷。天雷吃一口竟然吐出来。
  父亲看在眼里,问母亲:“咋不吃哦?”
  母亲往茶汤里加了一勺糖,搅拌均匀,继续喂天雷,天雷歪过头去。
  父亲盯着娘,“天雷咋不吃茶汤了?”
  母亲避开丈夫的目光,“那就是不饿。”
  父亲看母亲不说实话,突然一拍桌子:“你还糊弄我是吧?”
  天雷吓一跳,哇地哭了。母亲抱起天雷,“你闹啥啊,看把孩子吓的?”
  父亲问:“说,给天雷吃啥了?”
  母亲说,“我……我给天雷吃奶了。咋着?”
  父亲喝道:“吃几回了?”
  母亲说:“就今天这一回。”
  “你说实话!”父亲看母亲低头,吼着,“我让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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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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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忍着泪,由悲到愤,“我没想到,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陈忠实!我不跟你过了!”母亲终于爆发了,她一扔奶锅,抱着天雷往门外走。
  父亲抱着我追出门,“那是我儿子,放下!”
  母亲回头说:“这哪是你儿子?这是我偷人养汉生的野种!”
  “你给我站住!”父亲拉住她,母亲用力挣脱。我也哭起来。父亲说:“我告诉你,你把儿子给我碰喽我跟你没完。”
  “干啥干啥?”徐三叔跑进来拉开父亲,见母亲要出门,赶紧关上大门。
  母亲嚷道:“老三你躲开!”
  父亲气道:“孩子留下,让她走!”
  徐三叔把父亲推进屋,然后劝着母亲:“嫂子,这事儿怨我。淑英她不懂事儿,你看三兄弟和你大侄子……”
  母亲抹把眼泪,“今天我谁也不看。三兄弟,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让我走。”
  “大嫂子,你非逼我给你下跪是咋着?嫂子,你们两口子对天雨咋样,全矿区的人都看见了。我们背后都说,大哥和天雨遇上了你,真有福……”徐三叔说着动了感情,眼泪汪汪的,“嫂子,你别走,我替老五两口子,替天雨求你了……”
  母亲双肩颤抖,抽泣起来,徐三叔从母亲怀里抱过天雷……
  一灯如豆。屋子里沉静窒闷着空气。
  父亲知道自己错了,讨好地给母亲扇扇子,“不早了,睡觉吧。是我冤枉你了……都是我的不是,还不中么?刚坐完月子,别生气了。要把奶气回去,我就是罪人了。”
  “别人冤枉我,你不该冤枉我”母亲叹口气,“当初我们要把天雨给人家,哪有这些事儿啊。”
  父亲说:“我跟你说,要天雨送了人,那咱俩天天都睡不着觉。”
  母亲无助地问:“往后,我该咋做好呢?”
  父亲说:“桂兰,你既然抱养了天雨,你既然不是亲爹亲娘,就得让别人说闲话,全矿区好几千口子,都说你好,那可能么?”
  母亲说:“我不图他们说我好。”
  父亲说:“天雨这才多大?离长大成人还早呢。不容易的事还在后头呢。”
  母亲看着我和天雷熟睡的样子,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下定决心,“淑英不是老怀疑我偏向咱天雷么?我以后就做出样儿让她看看!”
  父亲劝道:“咳,跟她治气干啥?睡觉吧。”
  母亲回头关了灯,屋子暗了,窗外的月光却显得明亮了。父亲睁着眼,突然说,“这天雷尝到甜头,以后要不吃茶汤了,可咋办呢?”
  父亲这话像是说给娘听,又象是说给自己。
  父亲的担心不是没有没有道理,天雷自从尝到母亲奶水的甜头,再也不吃高粱面茶汤了。饿得整天哭闹。母亲着急,不免数落天雷:“你这孩子咋这馋呢!娘就这一口奶,你这不是跟娘要短儿么。”
  “哪是孩子馋?是你勾引的!”父亲埋怨说。
  母亲脾气上来了,“我说你少废话啊。赶紧想辙去!”
  父亲用手在胸前比划着,“我又没你那……设备,我想啥辙啊。”
  母亲被逗笑了,“去你的!”
  父亲试探着征求母亲的意见,想让淑英三婶给天雷吃奶,母亲不同意,“你还叫她?不是她说三道四,还没有这事儿呢。”
  “要不,还是去请刘老师吧?”
  母亲同意了,把一个山芋塞给父亲,“把这个带上。”
  父亲拿了山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母亲抱着哭闹的天雷满院转悠,见父亲走进院子,问:“咋样?”
  父亲说:“马大海没在家,找吃的去了。”
  “刘老师呢?”
  “可别提了。饿得面黄肌瘦,都下不了炕了。多亏你拿了白薯给她。看她那样儿,我就没好意思张嘴。”
  母亲听父亲这么说,很犯愁,“天雷一直哭嚎,咋办呢?”
  父亲说:“回来路上我琢磨了,只有给孩子戒奶这一条路。”
  母亲惊觉地抬头,“咋戒?”
  父亲从母亲的目光里移开,吞吞吐吐地说:“……我怕你心疼。”
  母亲想了想,咬着牙坚决地说:“心疼也得戒,我不能让别人看我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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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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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看母亲下了狠心,从衣袋掏出俩尖辣椒。
  戒奶有许多方法,实在戒不了,才会用辣椒。把辣椒抹在乳头,孩子吃到辣,下次就不敢再吃娘的奶了。这种手段对刚过满月的兄弟来说是非常残忍的。母亲接过辣椒,拿在手里看,半天又递给父亲,“你尝尝,辣么?”
  父亲咬了一只辣椒,被辣的呲牙咧嘴挠舌头。母亲看到父亲被辣得扭曲的表情,“孩子太小,这不把他辣坏喽?”
  父亲还在吸着凉气,“……狠狠心,长疼不如短疼。”
  母亲拿了一个辣椒,自责道:“让孩子遭这份罪,我们这哪是爹娘啊!”说着,母亲解开衣服,父亲推着母亲:“你进屋去!我不敢看。”
  母亲进了屋。父亲嘴还火辣辣的,赶紧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突然,屋里传出天雷激烈的哭声。父亲身子一抖,哭声象针一样直刺父亲的心窝,他实在受不了了,蹲在地上捂上了耳朵。母亲哭着跑出来,疯了一般打着父亲。父亲抱住母亲,紧紧地抱住母亲,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从那天起,兄弟再也没吃过母亲的奶。
  你见过一望无际的麦田么?开始的时候,随着一阵春风,冰雪消融,灰黑色的土地只是泛起一片青黄,接着,便生长出一片翠绿色的海洋。这个时候,也许就是一个晚上,也许就是一阵南面吹来的风,也许就在你趴在母亲的膝前,听母亲讲故事的不经意间,翠绿的海洋转眼就变成金色的了。
  我最喜欢看那金色的海洋了。夏日的风吹过,那金色的波浪,一层接着一层,一波压过一波,弥漫到天际,真的是太美了。
  那奇幻壮观的影像深深刻录在我脑海的深处,哦!那就是我可爱的家乡,我难忘的童年!我和兄弟就像那麦田一样,在不经意间成长起来。
  七十年代的第一个夏天来临了。我和兄弟天雷,还有徐三叔的儿子玉龙,还有他的小女儿玉凤,我们四个成了最要好的玩伴儿。父亲母亲不许我们上街去看游行,不让我们去看批斗会,所以我们最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到田野里捉蝈蝈。
  麦田变成金色的时候,也是蝈蝈欢唱的时节。
  炎热夏日里,我和玉凤,兄弟天雷和玉龙,我们兵分两路,置身在金色的麦田里寻找目标。玉凤眼尖,发现一只黑头蝈蝈。这种黑头蝈蝈我们管它叫“老铁”,它要比一般蝈蝈强壮,蹦的欢唱的响,伙伴们都为能拥有这样一只不同寻常的蝈蝈而骄傲。
  玉凤指着蝈蝈对我说:“你看,老铁……”
  老铁它可不好抓,我拉玉凤后退,呼喊远处的天雷。玉龙和天雷闻声跑来。天雷悄悄靠近,蹲下身,一把扑住蝈蝈。玉凤争着要看,玉龙不让,怕蝈蝈跑了。
  天雷咧嘴笑了,抹了抹汗,捧着蝈蝈,跑向路堤,要把它装在父亲刚刚编好的蝈蝈笼里。玉凤在后面边喊边追,“那是雨哥哥看见的,你们凭啥拿走?”
  路堤上,比我们年长几岁的三梆子,带着几个孩子,正踢玩儿着父亲编好的蝈蝈笼子。天雷跑上来,推开三梆子,拿起一个蝈蝈笼子,“那是我的笼子!”
  三梆子结巴,一说话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哪写、写着是你的了?”
  玉龙说:“那是他爹刚才编的!”
  三梆子讪笑说:“那是、是我刚才编、编的……”
  玉龙冲天雷说,“天雷,他贪你大辈儿呢!”
  四个小子坏笑起来,三梆子得意地说:“把老铁给、给我留下,我放、放你……”
  天雷把蝈蝈给玉龙,使个眼色,挺起胸膛,“爷要是不给呢?”
  玉龙趁三梆子没留神,撒腿跑走了。几个小子要追,被三梆子叫住,三梆子气急败坏地走到天雷面前,一脚踩扁了蝈蝈笼子……
  结果可想而知,我和天雷被三梆子一伙打了一顿。直到父亲呼喊着跑来,三梆子一伙才慌张地逃走。
  父亲看着我们兄弟俩浑身是伤,心疼不已。虽然我和天雷受了皮肉之苦,但我们保住了蝈蝈老铁,还是很欣慰的。
  父亲背起我,领着天雷,走在夕阳下的田间小路,“我给你们讲一个蝈蝈的故事。想听不?”
  天雷抢着说:“不就是那个蝈蝈下奶的故事么?我都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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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三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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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摸着天雷的头,“那你讲给我听听。”
  天雷学着父亲的口气,“从前,有这么两口子,两口子生了俩儿子,可儿子生下来没奶吃。看着孩子饿的吱哇乱叫,两口子急得团团转……”
  我在父亲的背上接着说:“就在这时候,门框上的蝈蝈说话了。大哥大哥,找我找我。当爹的一听,就把蝈蝈笼子拿下来了。当时,这爹正给老婆熬下奶的鱼汤,他打开蝈蝈笼子,这蝈蝈一下子就蹦进汤锅了……
  父亲故意问:“蝈蝈死了?”
  天雷煞有介事地说:“你们猜怎么着?当娘的喝完这锅汤,当天晚上就下奶了!”
  我紧跟着说:“为了给俩孩子下奶,这蝈蝈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天雷抬头问爹,“爹,我们讲的咋样?”
  父亲笑笑,“讲的还中。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俩口子你们知道是谁吗?”
  天雷问:“谁?蝈蝈救的就是你们哥俩!”
  父亲说:“我和你娘!”
  我和兄弟都吃了一惊……
  我和兄弟天雷更加喜欢蝈蝈了。可兄弟却不让我碰老铁。这让我很别扭。
  这天中午,我拿着倭瓜花喂蝈蝈,玉凤在一边看着。天雷和玉龙跑进院子,天雷一把夺过蝈蝈笼子,“你瞎喂啥啊?”
  玉龙帮腔说,“死了你赔呀?”
  母亲听见他们的说话,从东屋出来,训斥天雷,“咋跟你哥哥说话呢?啊?给你喂蝈蝈不好了?咋不知好歹呢?啊?”
  天雷嚷嚷着,“我的蝈蝈不用别人喂!”
  玉凤说:“是我们先看见的!”
  天雷抢着说:“那是我逮的!”
  “啥是你的?”母亲从天雷手里夺过蝈蝈笼子:“从今以后归你哥哥!”
  母亲把蝈蝈递给我,我犹豫着,“娘,我不要。”
  玉龙抢过蝈蝈笼子,“我和天雷逮的,凭啥给他?”
  母亲急了,“再闹我给你踹喽!”
  玉凤趁机从玉龙手里抢过蝈蝈笼子,跑走了。
  天雷眼睛斜视了母亲片刻。扭头出门去。
  “大妈你偏向天雨!”玉龙冲母亲嚷一句,气乎乎地追天雷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我记事儿起,娘就一直这样偏向我,而兄弟却总是受气。因此,天雷不太喜欢和我呆在一起,他是怨我,怨母亲对我太好。看着兄弟嫉妒的目光,我觉着兄弟特别可怜。
  玉凤高兴地举着蝈蝈笼子给我,我却很生气,冲玉凤嚷道,“谁让你拿老铁了?那是天雷的!”
  玉凤说:“大妈说这老铁给我们了!”
  “那你就拿?给天雷送回去!”
  玉凤把蝈蝈笼子放在身后:“就不。”
  我呵斥她,“不听话我以后不跟你玩儿了。”
  玉凤见我生气了,扔下蝈蝈笼子,哭着跑走了。我拿起蝈蝈笼子,把它仍旧挂在门框上,跑出去追玉凤。
  我来到徐三叔家,淑英三婶正哄着哭泣的玉凤,问我,“天雨,咋回事儿啊?”
  我说:“天雷的蝈蝈,我不要,玉凤非让我要,我让她还给天雷,她就哭了。”
  淑英三婶脸色由冷变暖,“……不就是一只破蝈蝈么,啥好的?要就要了。天雨,以后好好哄着玉凤玩儿,啊。”淑英三婶说着,走进堂屋拿出来一个饽饽,用手掰开,给我和玉凤一人一半。我摇头不肯接。
  淑英三婶问:“咋了?”
  我说:“我娘不让我吃别人家东西。”
  淑英三婶又把饽饽往我手里塞,“看把我们天雨吓的,连三婶子的东西都不敢吃了。今天就吃!我看谁敢说你!”
  我还是不接。玉凤拿过饽饽,“你不吃,我还哭。”
  我看看玉凤脸上还有泪痕,只好接过饽饽。
  淑英三婶问:“天雨,你在家吃不饱吧?”
  我说:“吃得饱。”
  淑英三婶又问:“真吃得饱?”我点点头。
  淑英三婶接着问我:“你娘是对你好还是对天雷好哦?”
  我毫不犹豫地说:“对我好。”
  淑英三婶拍拍我的肩头,“孩子,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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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三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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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玉龙进院,看见我手里的饽饽,一把夺过来,“吃我们家饽饽干啥?”
  淑英三婶骂道:“这混蛋!我给天雨的。”
  “给他干啥,他在家净吃好的。”玉龙说着,使劲咬了一口饽饽。
  玉凤从玉龙手里抢过饽饽,“就给!就给!”
  我默默地走出大门。玉凤喊着雨哥哥,追上我,把饽饽塞进我的口袋……
  母亲对我的偏袒,加剧了我和兄弟天雷的紧张关系。母亲把老铁给了我,这让天雷很生气。这天傍晚,我在门口等父亲下班回来,天雷趁我不注意,悄悄摘下门框上的蝈蝈笼子,把老铁放走,又挂好蝈蝈笼子,然后溜进厕所。
  父亲回来了,母亲也做好了晚饭。我在院子里放好了饭桌呼唤天雷吃饭。
  天雷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虚张声势地说,“哎?那老铁咋没了?”
  我摘下蝈蝈笼子,看着蝈蝈笼子果然空了,我的眼泪流下来。
  父亲给我抹眼泪,“一只蝈蝈,没就没了,有什么好哭的?啊?”
  我说:“天雷好不容易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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